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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槍手1號 -【馬前卒】《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3 04:15 AM     標題: 槍手1號 -【馬前卒】《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3 04:15 AM 編輯

【書名】:馬前卒

【作者】:槍手1號

【內容簡介】:

  不停地戰鬥,不停的殺敵,秦風是國家的悍將,軍隊的馬前卒,永遠衝鋒在第一線,用赫赫戰功書寫著自己光榮的履歷,但大變陡至,昔日的功臣,轉眼之間卻成了國家的罪人,人人得而誅之的叛徒,兄弟血灑疆場,部下反目成仇,情人苦戀虐心,一時之間,四面楚歌。

  這位昔日的國之悍將身份反轉,開始了為自己而活的人生,揭開了一段昔日馬前卒,後世開國君的波瀾壯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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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3 04:16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3 04:17 AM 編輯

第一章:敢死營的冷面校尉

  秦風盤坐在氈毯之上,仔細地將葛藤一圈一圈地纏在刀柄之上,格外的小心,每繞一圈,都要用力地拉緊。這種葛藤是落英山脈之中的一種獨特的藤類植物,在沸水之中煮上幾個時辰,取出來晾乾之後,便柔軟如麻繩,但其強韌卻堅逾鋼鐵,其上無數小顆粒的凸起,使之握在手上又充滿著質感,戰場之上,握在手中,絕不會因為染上了鮮血便在手上打滑。

  秦風手中的刀刃長三尺,柄長二尺,是敢死營中標配的武器,上至校尉,下至普通兵士,都裝備著這種刀。整柄刀是由模具一次成型,淨重十二斤九兩,刃薄背厚,最利於劈砍。這柄刀伴著秦風已經六個年頭了,整個刀身上隱隱有著一層紅暈,那是無數的鮮血浸染而上,天長日久而留下的印跡。

  一圈一圈,一直纏到刀柄尾處,再打上了一個死結,秦風站起身來,隨手挽了幾個刀花,滿意地點點頭。隨手將刀插在身邊的地上,又取過自己的盔甲,用抹布細細地擦拭起來,甲葉黑沉沉的,每一片都呈橢圓形疊加在一起,整套盔甲淨重三十八斤。如果一個身材單薄的士兵穿在身上,可是一個不小的負擔。不過對於敢死營的所有士兵來說,這顯然不是問題。

  秦風,敢死營校尉,一個從十六歲便從軍,在軍中一直幹了六年的老兵。入伍便進入敢死營,從一個小小的軍候,一路升到了敢死營的校尉,校尉已經是大楚軍隊之中營官的最高軍銜了。

  對於敢死營的所有士兵來說,秦風是一個傳奇,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在敢死營中一幹便是六個年頭還能全鬚全尾地活著的。敢死營,顧名思議,便知道這是一支進攻衝鋒排在最前面,撤退之時卻又落在最後面的軍隊,他們存在的意義便是去送死,用自己的生命來為大軍贏得勝利或者是贏得生機。

  敢死營中的士兵自然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通常他們有兩個來源,一個是大楚國內各種死囚犯,如果報名參加敢死營,便可以免死發配到軍前效力,如果運氣好,幾場大戰下來不死的話,便可以赫名以前的罪行,從而將自己洗白。當然,能夠成功將自己洗白的人寥寥無幾,基本上一兩場大戰下來,敢死營中的人便要換一茬了。第二類便是軍中的刺兒頭,被其長官厭惡到了極點從而發到敢死營中來,這些人,哪怕你是老油條,生存下來的機率也是極低。

  敢死營中也不是沒有出了人頭地的,有運氣極好的傢伙,能夠在敢死營中活過二年,基本上便能升到副尉一職,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一般便會調到其它營中效力,這樣的人在軍中還是不愁沒有出路的,因為到了這個地步,這些人基本上已經成了名聞軍中的悍將了,每一支軍隊的將領,還是都希望將這些百戰餘生的人攬入麾下的。

  不過像秦風這樣一幹六個年頭,卻仍然在敢死營中不挪窩兒的,就是前無古人了。這六年當中,有三個副尉,也就是秦風的副手,調到其它了營頭擔任了主官。

  能在敢死營中鎮服所有人,秦風當然靠得不是口才和人格魅力,在敢死營中,只有一樣東西有效,那就是拳頭,身為校尉,如果拳頭不夠硬,在敢死營中絕對只有一個下場,死。這些士兵每一個都可謂是亡命之徒,將一營主管幹死于他們而言,絕對不是一個事兒,因為他們本來活著的希望就很渺茫,左右不過是死,又怕個鳥啊!

  不過秦風卻無人敢惹,每一個新調到敢死營中的傢伙,都是敢於挑戰除了秦風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哪怕被打得跟條狗一樣都不見得服氣,但只要一看到秦風出現,基本上都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

  秦風的大名,不僅僅是在敢死營中,便是在整個大楚西部邊軍之中,也都是赫赫有名。這個傢伙,可是敢於在主帥大帳之中掀了大帥的桌子的奢攔人物,掀了大帥桌子還不死,還能完完整整地走出來,那就更了不起了。

  很多人猜測這就是秦風始終如同一顆釘子一般紮在敢死營中的原因。除非大帥調走,不過現在看起來,大帥調走是不可能的,秦風最終的結果,還是有八九成會在某一場戰役之中被敵人幹掉,從而終結自己的軍人生涯。

  對於這些議論,秦風從來是不聞不問,至於他與大帥之間的問題,或者只有他與大帥兩個人知道了。

  擦乾淨了盔甲,秦風將盔甲一件件地套在了身上,嘩啦一聲,站了起來,系緊了束甲絲絛,掀開大帳的簾門,大步走了出去。

  出現在士兵們面前的秦風,從來都是一個不苟言笑,冷著一張臉的冷面冷心的將領。對待麾下士卒,他從來都是極為嚴苛的。

  敢死營中的士兵平常是看不出什麼軍紀的,此刻在營中,橫七豎八地或坐或躺著士兵,有的在罵大街,有的正在烤著不知從哪裡掏摸出回來的雞,更多的則是在較勁兒,橫眉冷對,下一刻自然便是大打出手。打架鬥毆,對於敢死營中的士兵來說,那完全就是家常便飯,打輸了,算你倒楣,被打死了,是你命苦,沒人管,包括秦風,也從來不管。

  敢死營中只有一條規矩,不許郡毆。兩人看不順眼便單挑,如果敢於拉幫結派地群毆,那迎接他們的絕對是鋒利的刀子,一般而言,秦風對待這樣的行為是將兩幫人都殺個乾淨。反正敢死營中從來不會缺人手。少了一些人,上頭自然會填充更多的人進來。

  秦風所過之處,躺著的人閉上了眼睛,正在烤雞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燒雞,不過半邊快被烤焦了也不敢稍動一動,橫眉冷對的人眼珠不再瞪著對方,而是隨著秦風的行進而轉動著,而正在打架鬥毆的傢伙則在這一刻,彷彿中了定身法術一般都僵在了哪裡,一腳踢起在半空停了下來,而揮出的一拳眼看著就要擊中對方的面郟,此刻卻也停留在離對方臉龐幾毫米的地方。

  一直到秦風的腳步消失,雙方這才指天罵地的又幹將起來。

  整個敢死營一千五百人,一場戰鬥下來,一般減員一多半,而在和平時期,每天減員也在二三人之上。

  每天都有屍體被抬出去,也每天有人背著包裹進入敢死營的營地。

  敢死營並不與大軍的營地紮在一起,而是離主營有數裡遠的距離,因為整個大軍,誰也不認為與這幫人駐紮在一起會不生出事來,自然是離得遠一些,免得自己的士兵被這些傢伙帶壞了。

  一圈巡視下來,秦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敢死營中,一個營帳住八人,只有校尉秦風一人住著一個大營帳。作為校尉這個職位來講,本來是沒有這個資格一人佔據一個大帳的,不過實在沒人願意同他住在一起,情願幾個人擠一擠,這樣一來,倒讓秦風平白得了好處去。

  掀開大帳的簾子之時,內裡卻早已經坐了一個人,秦風也不意外,走進大帳之內,脫掉盔甲,坐在了那人的對面。

  這個人是敢死營中唯一敢於正面秦風的人物,當然,這個人敢面對秦風,不是因為他武力超值,而是因為他是敢死營中的唯一的大夫。

  這位大夫到敢死營中也有三年了。是除了秦風在敢死營中待得時間最長的一個人物,他能活得長,也不是因為戰鬥力超群,而是他始終是敢死營中每一個人都下死力要保護的對象。在敢死營中三年,此人已經得到了所有敢死營中上上下下的認可。在敢死營中大家都公認,只要你不是倒楣當場****死了,但凡還有一口氣兒在,這位大夫都能將你從閻羅王手裡搶回來。這樣的一個,誰不想保護?誰會認為自己永遠不會有瀕臨死亡的一天,那個時候,只要這位神醫還在,說不定就能救自己一命。所以這位在敢死營中幹了三年,基本連刀都沒有摸過的人,卻是活得最好的一個人。而且口口相傳,每一個新進營的敢死隊員,都會知曉在戰鬥之中,最需要保護的人就是這位大夫。

  在敢死營中,連秦風都不敢說自己高枕無憂,因為說不準就有那個患了失心瘋的傢伙摸進他的營帳想給他一刀,但這位大夫卻絕對無人敢動。

  “忙完啦?”秦風皺眉看著對面這個衣服上還染著斑斑血跡的傢伙,“舒瘋子,你每次到我這裡來,難道就不能換身衣服,將手上臉上的血洗洗乾淨嗎?”

  被稱作舒瘋子的舒暢咭咭的笑了起來,搖頭晃腦地道:“有什麼可換的,你見過的血少了?”

  “正因為見過的多了,所以才討厭。”

  “這就是你每一次大戰之後,要將每一片甲葉都擦拭得乾乾淨淨的理由?嘖嘖,要是外人聽說你這位殺人如麻的敢死營校尉居然極度討厭鮮血,可真是沒幾個人信?”

  秦風哼了一聲,坐在了舒暢的對面,“舒瘋子,你在敢死營中待了三年了,還不想離開啊?我可告訴你,我們已經接到開拔的命令了,這一次,與西秦的大戰,可不是平常的小打小鬧,就算大家護著你,也不見得能護你周全。”

  “不走,當然不走,什麼地方能找到敢死營這麼好的試驗場地?死了人,也沒人管,每天都有各種各樣希奇古怪的傷擺在我的面前,別的地方,萬萬是碰不到這樣的事情的,我不走。”

  “不走你就待在這兒吧,到一命嗚呼的時候,可別後悔。”秦風冷冷地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3 04:1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3 04:17 AM 編輯

第二章:要命的神功

  大夫偏著腦袋看了秦風半晌,突然搖了搖頭:“秦風,你幹嘛要整天板著這樣一張面孔,讓每個人都怕你怕得要死?其實我知道,你對你的每一個兵都很在乎,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每一仗打完,你都會很傷心,因為那些死去的戰友。”

  秦風呵呵冷笑著:“是嗎?我是在乎他們不早些死吧?反正到我營中來的,基本上也就和死人差不多了。”

  “甭說這些,你瞞得了別人,可休想瞞得過我。在你任敢死營校尉之前,敢死營的戰損率是九成,但你任校尉這幾年,敢死營的戰損率下降到不足五成。”大夫也報之以冷笑:“看似無情的你,其實心裡著實慈悲著呢,狼牙,豹子,小貓他們調走的時候,都來找過我,對你,他們可都是感激不盡。”

  “狗屁,幾個白眼狼,老子好不容易有了幾個幫手,一個個便跑得比兔子還快。”秦風一把搶過大夫手邊上的油紙包,三兩下撕開,裡面赫然是一隻烤得金黃的燒雞,大夫總是不缺好吃食的,營裡的人都巴結著他呢!

  大夫哈哈大笑起來:“秦風,你說我是瘋子,其實在我看來,你他娘的才是一個瘋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狼牙他們三個是怎麼調走的,那是你去找了大帥把他們弄走的,你是可惜他們,不想讓他們戰死在敢死營。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是誰,西路邊軍赫赫有名的神醫。想知道什麼打聽不出來。想做什麼事情做不到?”

  秦風楞了片刻,重新將雞腿塞進嘴裡,“是麼?什麼事兒都能做到?”

  大夫神采飛揚,正想再自傲幾句,突地神色猛地又垮了下來:“的確有一件事,你練的那該死的內功的後患,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解決。你從哪里弄來的這門內功功法,他娘的,霸道是霸道了,厲害是厲害了,練起來進境飛快讓人瞠目標結舌,但無論什麼功夫,總得陰陽相濟,水火平衡吧,哪有這樣的往一個極端走的?我舒某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就沒有見過這樣的功法,這純粹就是弄出來害人的。”

  秦風大笑:“看到你吃鱉的樣子,我很開心。”

  大夫一下子惱了,猛地伸手從秦風手中搶過餘下的燒雞,送到嘴裡胡亂啃著:“哼哼,開心?秦風,我可警告你,你最好馬上放棄,不要再練了,趁你現在功夫還不深,我還能救你,但你要是再練下去,我也就沒有辦法了,到得最後,你真會內火外溢,知道那時的可怕結果嗎?你會從內到外燒起來,活活燒死你的。”

  聽到大夫氣哼哼的話,秦風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半晌才道:“如果散功,我會死得更快。舒瘋子,你知道在軍隊之中,沒有了強有力的力量,會是什麼結果嗎?”

  “秦風,世上的路不是只有一條的,散了功,我帶你離開軍隊,做什麼不能活一輩子呢?你是我舒瘋子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我不想你死了。”

  “庸庸碌碌的活一輩子,還不如死了的好。”秦風垂下了眼瞼,“或者上天會眷顧我,給我另一條路也說不定。”

  舒暢歎了一口氣,“秦風,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些什麼,但你要清楚,命是最寶貴的,沒有了命,你就什麼也沒有了。”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不能散功,一旦散功,我就成了廢人一個,再也沒有出頭之日。這一次大戰,很有可能在戰場之上會有暴發之虞,你上次不是說那藥又給我煉了一瓶麼?”秦風低聲道。

  舒暢搖搖頭,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瓶子,“拿去吧,拿去吧,每多吃一顆,你就隔死近一步,你就吃吧!老天爺從來都是不開眼的,你指望他,那可真是看錯了人。”

  “謝了!”伸手抓住瓶子,秦風將其小心地揣進懷裡。

  “謝個狗屁!”舒暢氣憤憤地摔簾而去。

  大帳裡只剩下秦風一個人,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斂去。自己怎麼不知道練的這門功夫,每深一層,便是往死路上多走了一步,可是自己卻不能不練,不得不練。

  混元神功,當自己開始練習它的時候,就註定將會成為自己的噩夢。可是自己開始練習他的時候,怎麼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混元神功,曾經是這個世上鼎鼎大名的最頂級的功法,但自他出世千年以來,真正將他練成的,便只有這個世上曾經最為強大的帝國,大唐帝國的開國君主李清。自李清死後,這門功法便成為絕響,千年之後,終於被這個世上所遺忘,而傳世千年的大唐帝國,在百年之前,也發生了劇變,相傳千年的大唐帝國走上了末路,被國內權臣曹文定篡位,千年帝都長安的一場血流成河,輝煌燦爛的大唐皇宮變成了熊熊大火之中的灰燼,這本本來深藏宮中的早已被人遺忘的功法,就此不知所蹤。

  大唐帝國經此劇變,也分裂成了四個國家,西秦,南楚,北越以及繼承了絕大部分大唐領土的曹氏的東齊。

  秦風現在明白,為什麼自李清之後,李氏子弟千年以來為什麼都練不成這門混元神功了,因為練了他的人,都毫無疑問,死了。死一個兩個,還可以說是練功不慎,但只要練了的都得死,就只能說明這門功法有問題。沒有人知道李清為什麼會練成而別人就練不成,或者只能用這位千古大帝天賦異稟來解釋了。

  秦風無疑走了無數練過這門功夫的人的老路,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混元神功,霸道無比,而且上手極快,進境極速,秦風從十歲之時開始練習這門功法,十六歲時,便突破到了第三層境界,但此時,秦風也發現了不對,體內內息如火焰縱橫來去,似乎體內有無數把大火在燃燒,而只有殺戮才能勉力平息,讓他安靜下來,這也是秦風投軍的原因,投身西部邊軍,自然是因為南楚與西秦之間,百十年來,從來都是征伐不停,打個沒完沒了。也只有在軍隊之中,殺戮才是合法的。

  秦風自願報名參加敢死營。六年之中,他用他的殺戮,他的兇狠,不但讓敵人聞風喪膽,也讓敢死營中其它的戰友膽戰心驚,敢死營中人換了一代又一代,當年秦風入營時的老兵已經所剩無幾,但秦風的凶名卻是從士兵的嘴裡,一代一代的傳了下來。

  其實沒過多久,秦風便發現,這只不過是飲鳩止渴而已,殺戮能平息內息的騷動,卻會讓混元神功的修行更快,在敢死營六年,混元神功飛快地突破了第四層。這讓秦風驚恐不安,他陷入到了一個怪圈之中,不殺戮,內息便會造反,但不停地征戰,卻會讓這股不安份的內息不斷強大。

  秦風自己清楚,一旦混元神功到了第五層,自己的經脈便再也無法承受,自己會如同那些曾練過此功法的人一般無二,死翹翹。

  而這個時候,舒瘋子的意外出現,讓他暫時緩解了危機。這位江湖遊醫當年來到敢死營中之時,自己還以為他是一個騙子,不過很快,舒瘋子便讓敢死營中所有的人都敬服,沒有人會得罪一個能和閻王搶人的大夫。而他來到敢死營的原因,也讓秦風瞠目結舌,因為敢死營惡名在外,他來這裡,只是因為在這裡可以為所欲為地進行他的研究,秦風看過此人將活人開膛破肚的治病,雖然十個當中一般會治死七八個,但卻也能僥倖活下一兩個來。而這十個人,本來絕對會死光光的。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舒瘋子已經能將十個人中活下來三四個了,而秦風知道,這是多麼了不起的成就。

  如果說自己是敢死營的閻羅的話,那舒瘋子絕對是敢死營的活菩薩。醫術驚人的舒瘋子很快發現了不對,在為自己診治之後,將自己關在大帳之中苦思了數天數夜,出來之時,交給秦風的便是現在的這種藥丸。

  “他能拓寬你的經脈,為你爭取一點點時間,但同時也是一劑毒藥,會讓你在將來發作的時候,比以往更加猛烈。能治好你問題的方法只有一個,散功!”舒瘋子想出來的辦法,秦風斷然拒絕。

  他選擇了吃藥。

  這三年來,內息的確老實多了,但秦風心中很清楚,這是因為舒瘋子的藥物拓寬了自己的經脈,讓自己能容納的內息更多。否則以自己現在的內息在自己原來的經脈之中流動的,只怕已經活活燒死了。

  可是經脈的拓展總是有限度的。自己終究會是一個被燒死的下場,如果自己在這之前沒有找到解決辦法的話。可是連舒瘋子都說沒有辦法的事情,難道自己便能在所剩無幾的時間內找到嗎?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3 04:1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3 04:18 AM 編輯

第三章:野狗、剪刀以及和尚

  營中的號角聲將秦風從睡夢之中驚醒,昨天秦風睡得很晚,心中焦慮的他,現在是身心俱疲,他從不練功,因為這會讓他死得更快,這也讓敢死營中的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們的校尉從不練功,但功夫卻永遠比他們所有人都高。殊不知,秦風恨不得他的武功永遠就停留在現在不再長進一分,可事實卻是,只要他打一架,或者打一仗,那該死的混元神功便會向上漲那麼一小點。

  時間過得真他媽快!秦風痛恨時間過得快,他恨不得時間永遠停在某一個點上不要再向前移動。這樣,自己就不用再擔心體內的這個巨大的隱患會在什麼時候爆發。

  站起身來,這是今年的第五次了,每發作一次,都會比上一回要兇猛一些,是再也控制不住了麼?舒瘋子說,他的藥自己每多吃一顆,就是往死路之上多走了一步,或者是有所指的。

  撩開帳門,走了出去,卻發現大帳外多了三個人,正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大帳之前,這是敢死營的三名副尉,也是自己的手下,野狗,剪刀,和尚。這當然不是他們的真名定,只不過是綽號而已,敢死營中根本沒有良家子弟,野狗被送到敢死營前,在另一支部隊裡,那時他就叫野狗,發起橫來人如其名,誰都敢咬,終於在一次發瘋的時候,一槍戳翻了原來部隊中的長官,被送到了敢死營中送死,不想這傢伙到了這裡,倒是如魚得水,不但沒有死,反而一步一步地升到了副尉之職。而剪刀與和尚以前卻都不是軍人,剪刀本來是秋水城裡的一個做生意的小老闆,老婆被當地一個紈絝睡了,這傢伙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摸進了紈絝了弟的深宅大院,一繩子捆了這傢伙,然後敲鑼打鼓驚醒了所有的人,在整個宅子數百人的圍觀之下,他用一把剪刀一寸一寸地剪了那人的小JJ。罪無可恕,卻又情有可原,剪刀被發配軍中,因此得名。而和尚在到敢死營之前,的的確確是一個和尚,不過是一個酒肉花和尚,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最好採花,被拿住之後本是一個斬首的下場,不過因為情願到軍前效力而免去死罪,到敢死營中幾年之後,因積功而升到副尉。

  這三個人,如果說還有誰算好人的話,也就是剪刀了,他與和尚在營中是死對頭,剪刀見不得這種花花和尚,一聽說和尚是因為採花被捕而來到敢死營,當天就沖剛進營的和尚下手,不過兩年打下來,兩個人彼此身上傷痕累累,卻也是誰也奈何不得誰。

  三個人中,最狠的是野狗,不過野狗入營的第一天,就被秦風打得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爬起來之後,再也不敢在秦風面前滋牙兒,而另外兩個也見過野狗的瘋勁,沒事兒誰也不惹他。

  就這樣一個奇奇怪怪的組合,平素一見面就恨不得掐個你死我活的戰友,在秦風的帶領之下,在近兩年之來,卻硬生生地將敢死營的戰死率降到了五成以下,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三人一大清早到了秦風的大帳外,卻誰也不敢掀簾子進去,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外面,因為三個人誰也不知道一進去迎接他們是一隻拳頭還是一隻大腳,三個人都有這種經歷,秦風的拳腳真不是那麼好挨的,挨一下,那可是要疼好幾天的。

  走出大帳的秦風並沒有理會三人,而是徑直越過了三人,他的親兵馬猴馬上便提來了一桶冷水,秦風慢條斯理地將自己脫得一絲不掛,就這樣赤條條地站在三人一側,身上縱橫來去,疊了又疊的傷疤讓用眼角瞟著他的三人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三個人不是第一次看見秦風的這身傷疤了,但每一次見到,都是忍不住小心臟一陣狂跳,很難想像,一個人身上受了這麼多傷,是怎麼能活下來的。

  馬猴年紀很小,只有十四歲,被發配到這裡來,是因為一刀子捅死了虐待他和他母親的繼父,因為太小,到了敢死營,也沒人好意思欺負他,不過秦風還是將他調到了自己的身邊,在只有男人的敢死營中,好男風的人也不是沒有,小馬猴剛入營時細皮嫩肉的,說不定就會有人瞄上他,不過到了秦風身邊,膽兒再肥的人也不敢多看他一眼了。

  馬猴提起冷水,從頭上嘩地一下淋了下來,將秦風全身澆了一個透,然後又遞過來一塊幹毛巾,秦風一邊擦著身上的冷水,一邊赤條條的走到三人跟前,瞟了三人一眼。

  “秦頭,命令是今天開拔,什麼時候拔營,就等秦頭下令。”剪刀上前一步,大聲道。

  “讓弟兄們先收拾傢伙什麼吧!說是今天拔營,又沒有說是早上,還是中午或者下午,反正今天走就行。”秦風將毛巾扔給了馬猴,又從他手裡接過乾淨的衣褲,一件一件地套起來。

  “明白了。”剪刀點點頭,退了回來。

  “還是老規矩,野狗打頭,剪刀居中,和尚居後。”秦風終於穿好了最後一件衣服,“還有,警告你們的人,從拔營開始,全營便已經進入戰爭狀態,誰他娘的還敢在這個期間私自鬥毆,尋仇滋事,立即砍了他的腦袋喂狗。”

  “是!”三人身子同時一挺,秦風的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的,平時和平期間,要打要殺隨你們便,只要是單挑就好,但一開始行軍打仗,任何的這樣行為,哪怕是啐你的仇人一口唾沫,也只會換來一樣東西,砍刀。砍你腦袋的砍刀。

  所以在敢死營中有一個奇觀,一旦開始進入戰爭狀態,平時很不得你死我活的人,見了面居然還會笑上一笑,生怕讓別人認為兩人又掐上了。

  “野狗,和尚滾回去準備吧,剪刀留下來。”秦風挑起簾子起了大帳。瘋狗與和尚兩個人一點猶豫也沒有,轉身便走,剪刀緊跟著秦風走進了大帳。

  “這一次我們是要深入敵境,奶奶的,這是那個白癡下的命令,這是要與西秦大幹一場嗎?可就憑我們西部邊軍也不夠啊,所以這一次你保護的糧草可得仔細一點,一旦進了敵境,咱們可就得省著點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到時候沒得吃了,還打個狗屁的仗,自己就散了。”

  “明白了。”

  “多備一成糧食,不夠的自己去想辦法。”秦風道。

  “自己想辦法?”剪刀呆了一呆。

  “對,自己想辦法。”秦風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今天餉午過後,長勝營有一批糧草要進營。時間掐得好的話嗎?哈哈哈!”

  剪刀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會辦好的,敢死營看上的東西,誰都得給我們。”

  秦風揮揮手,剪刀一個轉身,也走得乾淨俐落。

  敢死營的這群人,就沒有什麼不敢幹的。帶著這樣一群惡棍,有時候秦風也覺得挺省心的,啥事稍稍暗示一下,一個個都門兒清。循規蹈矩?這樣的人在敢死營中是沒有的,即便有,也早就死光了。

  小馬猴小跑著進了大帳,他是大營之中除開舒瘋子之外,另一個可以隨意進大帳而不會遭到打擊的人。

  “秦頭兒,大帥中軍派人來,通知秦頭您去大營會議。”小馬猴道。

  “他娘的,會議不是前兩天剛剛開過了麼,又開什麼會?”秦風啐了一口,“知道了,告訴那個送信的,吃過早飯我就去了,小馬猴,今天早上我們吃什麼?”

  小馬猴臉上露出了笑容:“秦頭兒,昨天我去尋了一些菌子,又找野狗要了一隻野雞,熬了雞湯來著。”

  “好,好,端上來。”秦風開心地大笑起來。小馬猴這個小東西,在廚藝之上還是有一套的,據說這些都是來自那位被他一刀子捅死的繼父,一位酒樓的大廚。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3 04:19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3 04:19 AM 編輯

第四章:百無禁忌的校尉

  十餘里之外的中軍大營,比起敢死營的散漫可就威嚴多了,高高的箭樓俯覽四方,碗口粗細的木樁建成的柵欄之前,密密麻麻地堆集著拒馬,鹿角,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卒在柵欄之後,不時地來回巡邏,大營之外,不時能看到歸來的騎兵巡邏隊與正在出發的巡邏隊交錯而過。

  離著大營還有一箭之地之時,秦風勒住戰馬,躍下馬來,將馬韁甩給身後的馬猴,大步向著轅門走去。

  秦風再膽大,也不敢在中軍轅門之前跑馬,這可是能招來一頓利箭暴射的,射死了你都沒地兒說理去。

  轅門口按刀而立的一名值勤校尉看到秦風走來,微笑著按刀躬身示意,雖然都是校尉,但此校尉非彼校尉,秦風可是手握實權的一營主官,而門前的值勤校尉可只是一個空架子,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秦風大名鼎鼎,敢死營的頭頭,在西部邊軍大營之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們固然是送死的一支軍隊,但戰鬥力卻也是冠絕西部邊軍,在西部邊軍其它部隊眼中,這支軍隊就是一群瘋子組成的部隊,沒有人願意得罪一群瘋狗。因為他們隨時是可以撲上來咬人的。

  一路走到中軍大帳之前,秦風仰起頭看著中軍大帳,與自己居住的帳蓬相比,這就是廣廈與茅草屋的區別,占地足足有上百平方米的中軍大帳讓人一站到他面前,便不由得肅然起敬,心中凜然。

  不過秦風心中卻沒有多少敬畏感,他還在這間中軍大帳裡掀過主帥的桌子呢,那一次,不也就只是挨了二十軍棍麼?撩開大步,他便向內行去。整個中軍大帳外一排排的士卒將大帳圍得死死的,安靜無聲,看起來與往常不太一樣。好像自己又來遲了吧?不過也沒什麼,誰讓自己的大營距這裡遠呢?來遲是正常的。

  對此習已為常的秦風並沒有覺得什麼,按著刀,像平常一樣向著內裡走去。

  嗆的一聲,面前多了兩把刀,架在了秦風的面前。

  “停步,中軍大營,擅闖者斬。”壓著聲音的斥喝在秦風耳邊響起。

  秦風嗯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面前對著自己拔刀的兩個護衛,狹長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如果是熟悉秦風的人都知道,這是他要暴起的前兆了。來中軍大營無數次了,即便是大帥的副官,也不敢對自己拔刀。

  不過今天秦風罕見的沒有暴發,因為他發現,這兩個人是生面孔。雖然穿著西部邊軍的軍服,但絕對不是衛戍大帥的中軍衛隊,那些兵,秦風基本上都認識,即便不認識的,也都面兒熟。

  “你們是誰?”秦風問道,問話的同時,伸指叩了叩面前的兩把刀,清脆的聲音讓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一分,好刀啊,不是西部邊軍的標配,這刀的品質可比西部邊軍的刀好多了。

  “後退,擅闖者斬。”面前的兩個士兵沒有理會秦風的問話,低沉著聲音再次威脅道。

  秦風歪著頭看著對方,突然嘿嘿一笑,“是嗎?”

  兩個字剛剛出口,雙手已是閃電搬探出,順著刀背滑到了兩名士兵的手腕之上,輕輕一擰,兩名士兵已是唉呀一聲痛叫起來,手裡再也拿不住刀,讓秦風輕輕鬆松地便將刀奪了過去,人也痛得彎下腰去。

  這一下可就捅了馬蜂窩了,大帳之前其它的衛兵嗆啷啷一聲佩刀出鞘,向著秦風湧來。打眼一看,居然沒有一個認識的,秦風大笑:“大帥,我來救你了。”

  雙刀揮舞,一片兵器交擊之聲,隨著一柄柄鋼刀墜地,秦風輕而易舉地便到了大帳門口,身後,握著手腕的一群士兵又驚又怒地看著眼前這個身著校尉軍服的軍官。“抓刺客”的聲音瞬間響成一片。

  秦風大笑,正準備撩帳而入,大帳簾門卻是驟然飄起,一道劍光自內閃電般地飛出,直刺秦風面門。

  如同被扼住了喉嚨的鴨子,笑聲戛然而止,劍光來得太快,秦風完全沒有想到,大驚之下,身子猛向後仰,左手單刀拄地,右手單刀上僚,叮的一聲響,那劍擦著秦風的鼻尖飛了過去。剛剛挺直腰身,身後又傳來嗚的一聲響,剛剛飛出去的劍居然又從身後飛了回來。

  “****,御劍術!”秦風身上密密起了一層細汗,暴喝一聲,兩刀十字交叉,風一般的轉過身來,兩刀交錯,這一次卻響起了令人牙酸的吱吱之聲,閃電般的劍光被雙刀絞住,秦風這才看清,這是一柄不過尺餘的短劍,此刻正像一條毒蛇一般地在自己的雙刀之間扭動,秦風赫然看到兩柄鋼刀的刀面之上,瞬息之間佈滿了細細的裂紋,隨著兩聲脆響,兩柄刀的前半截變成了碎片。

  手一鬆,任由刀柄墜下地來,秦風側身,探手,一把捉住了那柄短劍,手上一陣劇震傳來,那劍拼命扭動,似乎還想掙脫出去,秦風嘿嘿一笑,手上暗金色的光芒一閃,那短劍之上光芒頓失,大帳之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漱之聲。

  “秦風,住手,你這混蛋,什麼時候能安分一點!”大帳之內傳來大帥的怒斥之聲。

  秦風一笑,撩開帳子大步走了進去。

  大帳之內,西部邊軍二十個作戰營的主將正襟危坐,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大帥左立行居中而坐,平素儒雅的面孔此刻黑沉沉地盯著一臉滿不在乎的秦風。有時候秦風認為大帥像一個讀書人更甚于一個掌握數萬人生殺大權,一言便可令血流飄杵的一方軍候。

  不讓秦風有些驚訝的是,今天在大帥的虎案一旁,居然擺上了一把椅子,那上面坐著一個女人,一個臉蒙輕紗的女人。

  軍隊之中出現女人就很出奇了,有資格這樣坐在大帥身邊的女人就更讓人驚訝了。不過秦風也就僅僅是瞟了一眼,便抱拳向大帥行了一禮:“左帥,末將在帳外看到不是您的衛隊在衛戍,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正想進來看看,這柄劍便飛了出來。”

  他直起身子,上上下下地拋著手裡的短劍,眼睛卻盯著那女人身後的一個正滿臉通紅,以手撫胸的年青人,看那樣子,這短劍是他的。看此人年紀不大,卻能御劍殺人,功夫極是了得啊。此刻那人噴火的眼睛正盯著秦風,如同要擇人而噬的猛獸。

  對於這種眼神,秦風不屑而顧,戰場之上,比這還要凶得眼神兒自己見得多了,再凶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還能用眼神兒殺人。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這裡是中軍大帳,不是你那個蛇鼠橫行的敢死營。誰敢在中軍大帳作亂,難道除了你秦風,剩下的將軍們都是吃乾飯的麼?”

  秦風乾咳了兩聲,團團抱拳向周圍作了一個揖,“各位,得罪了得罪了,秦風心系左帥安危,一時不察,竟然忘了大家都是吃稀飯的。”

  大帳內轟的一聲笑了起來,對於敢死營這個百無禁忌的秦風,眾人都是見怪不怪了。連坐在左立行身邊的那個女人也卟哧一聲笑了出來。

  嗯!左立行的鼻子裡哼了一聲,大帳之內立刻安靜下來,眾人強自端起了面孔,只有兩三個校尉嗓子裡還發出奇怪的哼哼聲,秦風看著這幾個人,眼角挑了挑,那幾個人都是從敢死營中走出去的,狼牙,豹子,小貓,現在都是西部邊軍主戰營的主將了。

  “左帥還真是治軍嚴謹啊!”女人身後,一個老者冷哼了一聲,“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左立行嘿嘿乾笑了幾聲,轉頭看著這位老者,笑道:“郭老有所不知,這位便是我西部邊軍敢死營的校尉秦風,野人一個,不懂禮數,一向放肆慣了。”

  “原來你就是敢死營的秦風?”大案邊上的女子轉過頭來,眼光閃爍,“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一開口,聲音極是清脆好聽,縱然坐在哪裡,也能看得出身材是極好的,就是不知那面紗之下的臉蛋長得漂不漂亮。女人一開口,秦風的一雙眼睛立時便轉到了這個女子身上,很是無禮的上上下下打量著。

  “秦風,還不敢緊給公主見禮,這是奉皇命從都城來慰問西部邊軍的昭華公主。”左立行沉聲道。

  公主?慰軍?秦風楞了一下,這可是從來沒有聽過的奇事。

  “見過公主!”上前一步,抱拳向女子行了一禮。

  “大膽,見了公主還不下跪?”那個面孔到現在還是鮮紅的青年人怒喝道。

  秦風直起腰來,看了他一眼,“這是左帥的中軍大帳,行得是軍令,即便是大帥,我等也只是抱拳為禮。”

  “算了算了,秦校尉說得不錯,軍中自然是行軍法,秦校尉,能不能將你手裡的劍還給我這護衛?”女子開口道,聲音清脆,倒是極好聽的。

  秦風雙手捧著短劍,向著年輕人遞去:“劍很好。”

  劍很好,使劍的人就不見得好了,這話裡的意思,大家可都是聽得明白,咯的一聲,又有人笑了出來,卻是在敢死營中就最喜歡笑的章小貓。

  年輕人的臉紅得如同要滴出血來,手一招,那劍從秦風手中飛起,如飛鳥投林一般飛回到那年輕人手中。

  秦風心中大怒,老子老老實實地給你還劍,你竟如此無禮,總得找個機會收拾你?御劍術,很了不起麼?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3 01:39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3 01:41 PM 編輯

第五章:突然改變的軍令

  秦風冷冷地看了那一眼年青人,轉身走到屬於自己的坐位之上坐下,對於這個恨不得用眼神兒殺死自己的傢伙,秦風壓根都沒有放在心上,一看就是那種大城市大家族裡出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有幾分本領尾巴便恨不得翹得天上去,這種人如果在敢死營,就算他武功很不錯,也是分分鐘死得不明不白的節奏。倒是那個一直雙手插在袖筒中的姓郭的老傢伙,讓秦風嗅到了絲絲危險的意味,這種味道,也只有秦風這種在死亡線上打滾兒的人才能感受到出來,從他的身上,秦風能感覺到那種鐵血肅殺的意味,似乎這老傢伙也是從軍隊之中出來的。從左帥對他的稱呼之上便能看出,此人地位不低啊!連統帥一方大軍的左帥都得稱呼他一聲郭老。

  “好了,現在諸營將領都已經到齊,軍議現在正式開始,根據最新的命令,我們大軍的進攻方向將會有所改變。”左立行清了清嗓子,看著帳下諸將。

  “開什麼玩笑?”秦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跳了起來,“左帥,這行軍作戰的大事,怎麼說變就變了,根據先前的命令,我們敢死營已經派出了斥候,探明了道路,沿途西秦人的哨卡,兵力佈署,村鎮的分佈,好不容易都探查清楚,現在一改變,豈不是兩眼一抹黑?這,這太兒戲了吧?”

  砰的一聲,左立行一掌拍在桌子上,“秦風,你膽子太大了吧?既然知道是軍國大事,你還敢隨意胡言,最新的進攻方向,是二皇子親自下達的命令,由公主殿下隨身攜帶而來,打哪裡,由朝廷決定,怎麼打,由我決定,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

  秦風臉憋得通紅,喘了幾口粗氣,重重地坐了回去。心裡卻是大不以為然,二皇子遠在京城,離著這裡十萬八千里,前線是個什麼情況,他知道個屁?大概又是要顯現自己的英明神武吧,面對著地圖,一拍腦袋想出來的進軍路線,豈不知地圖與現實之間,便與夢想跟現實之間的差距一樣大,在地圖之上,兩條線路的距離或者是一樣遠,但在實際行軍之中,卻很可能相差著數日甚至十數日的路程,大軍行進,可不是單人獨行,沒路也能淌出路來,那可是千軍萬馬,一坐山峰,一個湖泊,都有可能讓大軍多耗費無數的時間。而在兩軍對壘之時,這種時間之上的差距一旦出現,黃花菜都涼了。特別是像自己帶的敢死營這種部隊,一旦遇到這種情況,很有可能面對的便是滅頂之災。左帥這是想拍二皇子的馬屁啊!想到這裡,心裡更是來氣兒了。

  “我知道諸位心中或者都有秦校尉這樣的想法,臨戰之前,突然改變定下的策略,會使我們面臨極多的困難,不過這一次的確是不得已而為之,具體的情形,還是請郭老來說一說吧!”左立行轉頭看向那位老者。

  “諸位,在下郭九齡,在內衛任職。”郭姓老者的開場白立時讓帳內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內衛,大楚最神秘的一個機構,由皇帝親領,相傳內裡高手如雲,各行各業人才薈萃,專門替皇帝完成一些常人難以完成的任務。當然其中最讓眾人恐懼的一項任務便是替皇帝剪除那些皇上不喜歡的人。

  “前不久,京城破獲了一起西秦間諜案,抓住了隱藏在我們兵部的一名西秦奸細,此人在今年剛剛晉升為兵部員外郎,在對他的審訊之中,我們得知,先前左帥上報的此次作戰詳案,已經被他完整地洩露給了西秦,所以,在原本你們前進的道路之上,西秦已經設下圈套,正等著我們送上門去呢!”郭九齡道。

  此話一出,大帳內登時又響起一片倒吸涼氣之聲以及破口大駡之聲,軍旅之人,哪有什麼文雅之輩,一時之間,什麼污言穢語都出來了,堂堂的中軍大帳,倒似是成了市井小民的集會之地。左立行與那郭九齡顯然對此習經為常,不過居於左帥身側的昭華公主顯然極為不適,身體微微扭動,眼瞼下垂,而他身後的那個年輕人張了張嘴,似乎又想說點什麼,不過這一次他顯然機靈了一點,看著滿帳的將領那激憤之情,聰明的又閉上了嘴巴。

  “好了,一個個都是國家大將,成什麼樣子?閉嘴,聽郭老繼續說。”左立行敲了敲桌子,道。

  “有鑑於此,朝廷決定改變進軍路線,將計就計,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改變原有的行軍路線。為了保密,朝廷特意委派昭華公主前來慰軍,而郭某則偽裝成公主的護衛,前來傳達最新的命令以及新的進攻線路。”郭九齡道。

  “現在諸位都明白了麼?”左立行笑道。“西秦人想投機取巧,重創我們西部邊軍,我們這一次便給他們一個驚喜。”

  “左帥,末將有一個問題,想請問郭大人。”秦風不討喜地又站了起來,道。

  “秦校尉有什麼問題?”郭九齡盯著秦風,問道。

  “這個西秦間諜能爬到兵部員外郎的高位之上,很顯然秦人在他身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西秦人也一定很重視此人,現在內衛既然破獲了這個案子,抓了這個員外郎,那西秦人肯定也知道他出了事,既然此人已經出了事,西秦人不會天真地認為我們還會按照以前的方案行事吧?”

  郭九齡讚賞地點了點頭:“秦校尉這個問題問得好,左帥,你在朝廷的邸報之上可看到朝廷有什麼人員上的變化麼?”他轉頭看向左立行。

  左立行搖搖頭,“沒有看到。”

  郭九齡微笑著看向秦風,兩手一攤:“秦校尉,你看,什麼變化也沒有,這位員外郎每天還正常上朝下朝,回家吃飯睡覺。”

  秦風張大了嘴看著郭九齡,“這,這怎麼可能?”

  “內衛辦事,自有內衛的辦法。現在這位兵部員外郎還在不停地向西秦人傳輸情報,而且這些情報都是真實的。”郭九齡笑道。

  “我明白了!”秦風點點頭,坐了下來。正如郭九齡所說,內衛有內衛的辦法,其實在敢死營中,秦風見多了各種各樣陰狠的手段,但恐怕與內衛這種恐怖的機構比起來,只怕還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既然這位員外郎讓內衛抓住了痛腳,他們可能有辦法讓這位員外郎乖乖地聽話。

  “既然都沒有問題了,現在本帥就開始分派此次的作戰任務。”左立行的臉色肅穆起來:“此次,西秦人為了吃掉我們,一共調集了超過十萬人的大軍,而我們,此次的作戰目標不是攻城掠地,而是將這支軍隊反過來吃掉,打掉了這支西秦軍隊,西秦的南部疆域將從此任由我們予取予求。”

  眾人都是大笑起來。

  “秦風。”左立行厲聲道。

  “末將在!”秦風霍地站了起來,敢死營敢死營,從來都是先鋒,他自然知道這第一個叫到的名字就是自己。

  “為了迷惑敵人,你的敢死營仍然沿著原有線路向前。”左立行道,看著臉色一垮的秦風,他接著道:“你見機行事吧,不過要最大程度地讓西秦人認為我們仍在沿著這條路前進,原有的計畫沒有任何改動。時間拖得越久越好,你在行伍多年,經驗豐富,我相信你能辦好這件事,而且,你的行動也是我們這次大軍行動的勝負手,如果你露出了破綻,那這一次的精心謀劃,只怕便要無功而返了,真要這樣,到時候,可別怪我軍法無情。”

  “末將曉得了!”秦風意興索然地道:“我們敢死營反正一向幹的就是這種活兒,大帥放心吧,我們會做到最好的。不過戰後,我們敢死營可要頭功,活下來的人,得到的獎賞得是最豐厚的一份兒。”

  “那是自然。”左立行笑道。“做好了這件事,你就不再是校尉了,本帥會向上朝廷為你請功,晉升你為副將,你在敢死營中六年,也該升一升了。”

  左立行此言一出口,帳內立刻響起一片嘖嘖之聲,絕大部分人都是露出了豔羨之色,當然,也有替秦風歡喜的。像秦風這樣,在敢死營中當校尉一當就是六年的,當真是絕無僅有。不過看著秦風撇撇嘴的模樣,明顯的不以為然。

  帳中只有昭華公主身後的那個年輕護衛,眼中露出惱怒的目光。

  不過像這樣一個輕浮的傢伙,大帳之中這些將領,自然是將他直接忽略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4 05:49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4 05:50 AM 編輯

第六章:千年傳言之禍

  昭華公主閔若兮將手中還冒著熱氣的精緻瓷盞放在了面前的紅木案幾之上,長長的睫毛眨動,看著坐在一側的郭子齡,“郭老,西部邊軍這一戰,究竟有幾成勝算?”

  郭九齡微笑著頷首道:“公主殿下不必憂心,這一戰,必然萬無一失,只怕現在西秦還在為他們在我朝高層有他們的鼴鼠而沾沾自喜呢,而且這個鼴鼠到目前為止,所送回去的情報,都是真實可信的。只怕他們萬萬想不到,此人早已被我們所擒獲。這一次西部邊軍一旦大勝,二王子必然聲勢大漲啊,如今太子殿下的東部邊軍在與東齊的對抗當中連吃敗仗,而西部邊軍這一次大勝的話,兩相比較,高下立判啊!想必王上心中的天秤又要向二王子這邊傾斜幾分了。”

  聽著郭九齡的話,閔若兮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中,閃現的卻是厭惡的神色,太子大哥閔若誠,二哥閔若英,這些年來的相爭卻是愈來愈激烈了,朝堂之上,支持太子大哥的文臣佔據了上風,但在軍隊之中,卻是二哥閔若英更有實力。而且像內衛這樣的皇帝親軍,如今卻也有了明顯的傾向。

  太子哥哥是文人,儒雅端方,不像二哥那樣,自小文武雙全,卻豪俠任氣,深得軍中將領喜歡。

  兩個哥哥相爭,卻讓夾在中間的閔若兮難做人了,在南越,皇家人丁不旺,閔若兮雖然是一個女子,卻也是要出來主事的,手中掌控的集英殿,照樣人才雲集,是南楚朝廷控制江湖的中樞所在。昭華公主閔若兮,本身也是自小習武,身手足可擠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之中。

  “公主,微臣也知道您的苦衷,可是這皇位之爭,總是只有一方能勝出,您是不可能不偏不倚地站在中間的,如果您僅僅是一位公主倒也罷了,可您掌控下的集英殿卻高手雲集,對江湖控制極為嚴密,這樣的一股實力,又怎麼會讓兩位王子視而不見?”郭九齡勸道。

  “都是我的哥哥啊!”閔若兮歎道。

  “公主,二王子殿下可是與您一母同胞,比之太子殿下總要親近一些吧!”郭九齡輕描淡寫地指出兩位王子與公主之間細微的差異。

  “可是太子哥哥從小對我,卻也是親厚有加,照顧得無微不至。”閔若兮微微有些惘然,“我又怎麼能對不起他?”

  “公主殿下,微臣也知曉您的難處,可在您的內心深處,只怕還是偏向些二王子的,不然,這一次您也不會請旨到西部邊軍來了。”郭九齡輕笑道:“只怕現在,大王子的智囊們,已經將您列為要對付的對象了。”

  “你胡說些什麼,我這一次請旨離京,只是想避開京中那無休無止的相互傾軋罷了,身在京中,就是不想捲入其中也不可能,唯有離開,方能置身事外。”閔若兮搖頭輕歎道。

  “可是西部邊軍的左帥,一向是旗幟鮮明地支持二王子的。”郭九齡笑道。

  閔若兮怔了半晌,低下頭來,看著身前案幾之上,那仍在嫋嫋升起的熱氣,茶中的香味在大帳之中彌漫,心裡卻是一片苦澀,自己在內心深處,終究還是偏向些二哥麼?

  “公主殿下不必煩憂,此也是人之常情。”郭九齡寬解道。

  “郭老,你們內衛為什麼也介入這儲位之爭,就不怕父皇知道,降罪於你等麼?”閔若兮轉了一個話題。

  “其實只是微臣支持二王子而已,而另一位內位副統領楊健卻是大王子的鐵杆。至於大統領麼,他是只認陛下的。其實陛下又何嘗不知道內衛的之間的爭鬥麼?以陛下的英明神武,心中自然都是清楚的,可是陛下卻能容忍這一切。因為陛下清楚那張椅子之上坐著的必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不危害國本的情況之下,相互之間的爭鬥,將使得二位王子高下立判。”

  “為了選出這樣一個人,就必然要手足互殘麼?”閔若兮微微搖頭。

  “其實陛下心中只怕早已經有了定論了。”郭九齡胸有成竹地道。“太子殿下在儲位日久,但執政理念與陛下卻日益不合,太子殿下寬仁,主張治國以寬,與友鄰和睦相處,這說不上什麼錯,但於當世而言,卻絕非國家之福,只不過太子殿下羽翼豐厚,又從不犯錯,陛下即便是想換人,也沒有任何藉口,但如果二王子主導的這一場大戰大獲全勝,拿下了西秦的南部疆土,陛下便有藉口推動易儲之議了。”

  “大哥的政念有何不對?”

  “公主殿下,當今之世,四強對峙,南楚,西秦,北越三國實力相若,繼承了原大唐絕大部分國土的東齊最為強大,楚秦越三國,無不是殫精竭慮,一邊抗衡東齊,一邊卻又互相算計,都想擴充自己的實力,而東齊皇帝每日所思,卻是要恢復昔日大唐一統天下的大局,如此兇險之局面之下,寬仁,只怕就是亡國之兆。大楚需要的是一個有野心的皇帝,一個能夠率領大楚南征北討,一統天下的英主。”

  “也是你們軍方建功立業,封候拜相的機會,是麼?”閔若兮語帶譏諷地道。

  “是的。”郭九齡毫無羞澀地道:“軍人,渴望的就是在沙場之上建功立業,所以,二王子在軍中根基雄厚。大家都盼望跟著二王子成就一番英雄事業。”

  “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這天下,就不能太平幾年嗎?”閔若兮眼中盡是不忍之色。

  “公主殿下,這便是大勢,如果我們大楚不緊跟大勢,必然會被秋風掃落葉一般掃入歷史的塵埃,當年大唐何其強大,可一旦失去進取之心,抱殘守缺,終究落得身死國滅,宗廟不保,前車之鑒,豈能重蹈覆轍,國之爭戰,不進則死。”郭九齡淡然地道。“公主殿下,您是大楚皇族,自出生,便背負著無法脫去的義務,說句不中聽的話,國滅,像微臣這樣的,或者還有另外的路可走,而您,又能怎麼樣呢?

  “東齊皇室百多年來,仍然有一個組織在不停地追索,斬殺那些流落在外的李氏族人,這有必要麼?百年時間,李氏早已煙消雲散,就算尚有餘孽,也早已成不了氣候了,曹氏雖得大位,卻心胸狹窄至此,可歎,可悲!”

  “殿下,這關乎著一個傳聞,當年李氏開國之帝李清英明神武,世所難敵,赤手空拳,在短短十數年的時間,便名震天下,不到四十便平定天下,建起了傳承千年的大唐帝國,而這位大帝的來歷,卻從來都是一個秘,當年大帝自述的那些個人來歷,在後世史學家們的考據之下,居然全都是假的。大帝本人,就好像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個人一般。相傳大唐帝國皇室曾有遺卷留下,說千年之後,大帝便將轉世重生,而轉世重生之人,也必將是李氏子弟,當年曹文定可是大唐重臣,與大唐皇室的關係盤根錯節,多有聯姻,想必對這個傳言也是知曉的,一直以來,世人都以為這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但曹文定在篡位成功之後,不但大肆追殺流落在外的李氏族人,連自己本族之中,有李氏血脈的子弟也是絕不放過,殺了一個乾乾淨淨,這才讓其它人相信,這不是一個謠傳,不然曹文定不會將自己的族人也殺了。要知道,當年殺掉的,便有曹文定嫡系一脈的一個支族,只因為這個支族與大唐皇室聯姻,身上有著大唐皇室的血脈。”郭九齡歎道:“公主殿下也是通讀史書之人,如果這個世上,當真再出現一個像李清大帝這樣的人物,敢問世間,誰人能擋?”

  “李唐皇室傳承千年,子弟何其多也,豈能殺盡殺絕?”閔若兮搖頭道。

  “多殺一個,便少了一份可能。”郭九齡道:“其實不僅是東齊曹氏,便是其它三個國家,一旦發現李氏之人,還不是立刻殺了,大家誰也不想那個傳言變成現實。只不過大家不像東齊那樣,如此的鄭重其事地還專門設立了一個機構罷了。”

  “一人之餘威,千年之後,還能震懾世人如此,李清大帝,當真是讓人可敬可佩,可恨閔若兮晚生千年,無福得見此人容顏啊!”閔若兮憾然道。

  “縱使千古一帝,卻也無法讓子孫後代綿延不絕,如今反而因其之威而給後世子孫帶來無窮災難,不知李清大帝泉下有知,該是何感想呢!”郭九齡微笑道:“人死如燈滅,終究是只顧得眼前,看不到身後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4 08:35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4 08:36 PM 編輯

第七章:抹香水的男人

  兩人一時之間都是唏噓不已,想想史書之上所記載大唐最盛之時,威淩四海,軍旗所指之處,四夷賓服,那時的大唐,當真是萬國來朝,即便是遠在萬里之外的海外夷國,也不得不遠涉重洋,每年前來朝貢,往往是這一撥前來朝貢的使臣,還沒有離開大唐,另二撥又要開始出發了。因為彼時的大唐,不僅陸上無敵,海上水師,更是橫掃天下。

  可是如今這種盛況已經不再,海外商隊雖然依然往來瀕繁,但那些夷國,卻再也不曾來朝了,分裂的大唐成為四個國家,彼此之間戰亂不休,曹氏的大齊雖然實力最強,卻也受到了勢力較弱的另外三國的聯合對抗,不得不將目光投注到大陸之上,海外實力不斷收縮,到三十年前,大唐的最後一塊海外領地也宣告脫離了大齊獨立,大齊的海上水師,比之大唐最盛之時,只不過餘下了十分之一的力量。而另外三國之中,也只有南楚還保有水師的編制,但這支水師,除了打打海盜之外,哪裡還有餘力遠征海外?

  “如果當真有如李清大帝當年那樣的絕世之才出現,或者也是一件好事,大中華之威,再度懾服四海,亦是大快人心呢!”閔若兮半開玩笑地道。

  “公主殿下慎言,如果真有這樣的人,按照那大唐遺訓,此人也必然是李氏子弟,只怕於他而言,齊,楚,越,秦四家皇室,都是罪人,都是背叛大唐的大逆不道之人,他若得道,首誅者便是這四家皇室族人。”郭九齡正色道。

  閔若兮憾然搖搖頭,心道這郭九齡一點幽默感也沒有,煞是無趣。

  “公主殿下,在下能進來麼?”大帳之外,傳來一個溫柔而謙卑的聲音。正是那個在大帳之中被秦風掃了面子的年輕護衛。

  聽到這個聲音,閔若兮的臉色微微一沉,今天這個年輕人在大帳之中的表現,可真是有失身份,閔若兮能從那些將領的眼神之中看到輕視。

  “公主殿下,楊致畢竟年輕,像他這種家世的人,年輕,英俊,有才,自然免不了會有些輕浮,這也是免不了的嘛,公主殿下還得得給楊相留些體面,不必苛責他了。”郭九齡輕聲相勸道。

  閔若兮心中一曬,這楊致是當朝左相楊一和的兒子,從小拜在楚國劍術大宗萬劍門之下為徒,論起資質,倒也是上上之選,竟然將萬劍門之中最為難練的禦劍術練得已頗有幾分火候,在年輕一代之中,也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了。不過這一次自己前來西部邊軍,左相楊一和將他的兒子塞到自己的護衛隊之中,心中究竟打得什麼主意,難道自己不清楚麼?一路之上,這楊致便如開屏的孔雀一般,時時不忘在自己的面前展現他那自以為漂亮的羽毛,讓她已是膩味透了。

  閔若兮執掌集英殿,不知見過了多少那種深沉內斂的高手,對於楊致這樣的小有成就便飄飄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人甚是不屑,這楊致因為其父親之故,在京城之時,自是人人吹捧之對象,卻不知一出京城,到了這實力為上的軍中,他的表現,只會淪為他人的笑柄。今日那秦風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倒是讓閔若兮心下大快。

  “進來吧!”閔若兮沖郭九齡微微點頭,楊一和是楚國左相,那可是大哥二哥都著力拉攏的對象,可到如今,也不見他有什麼傾向性的表現。這一次自己來西部邊軍,楊致跟來,京中可就有不少人開始猜測了。

  真是想想也煩啊!

  只是一會兒不見,這楊大公子竟然又去換了一套衣服,先前的寶藍色勁裝此時已經換上了一套月白色長袍,玉帶束腰,金冠紮頭,走過郭九齡身邊之時,郭九齡居然聞到了一股撲鼻而來的香氣,頓時皺起了眉頭。

  離京之時,左相與自己偶遇與禦道之上,郭九齡自然知道那肯定不是偶遇,對於當朝權勢極大的左相而言,知道自己的去向那還真不是一件難事。

  不過與左相漫步禦道,言談甚歡,郭九齡倒也是樂見其成甚至心中歡喜的,倒不是他自己想巴結這位左相,而是可以替二王子造勢,京城都知道他郭九齡是二王子的人,讓一些有心人看到這種景象,自然會生出許多暇思來,而這,則正是他想要的。

  不過從左相嘴裡說出來的話,卻讓臉上一直微笑著,不時對左右經過的官員點頭示意的郭九齡心裡有些發苦。

  他的兒子楊致從萬劍門剛剛回來了,準備在仕途之上有所發展,不過現在還缺乏些歷練,因此希望這一次負責公主出巡的郭九齡將楊致安排成公主的護衛。

  這並不是難事,雖然楊致是個什麼樣的人,郭九齡這樣的人物自然是清楚的,不過公主的安危也根本不會寄託在他的身上,當下滿口便答應了。不過接下來楊一和那些隱誨的話語,可就讓郭九齡心裡嘴裡一起發苦了。

  楊一和的意思,是想讓郭九齡創造一些機會給楊致,使楊致能夠俘獲公主的芳心。

  郭九齡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昭華公主閔若兮是個什麼樣的人,郭九齡再清楚不過了,那可不是一個久居宮中不知世事的無知少女,集英殿裡什麼樣的人沒有,昭華公主能主持集英殿多年,可不是靠了她的身份,也不是靠了她的身手,而是手腕,心智。這樣的一個英華內斂的奇女子,怎麼可能看得上楊致這樣一個半桶水卻能晃蕩出水花的傢伙啊!

  不過楊一和是不能得罪的。如果二王子能得到左相的支持,可以說便能在文官集團之中一舉壓倒太子,取得在文武兩方面的大力支持,現在太子之所以還能與二王子抗衡,不就是因為一幫文臣在挺著嗎?這些人都是老臣子,勢力盤根錯節,便是皇帝陛下也不敢輕易有所動作啊。

  郭九齡從回憶之中拉回思緒,揉了揉鼻子,看著楊致滿面春風地站在昭華公主殿下跟前,那股香氣果然讓昭華公主的眉頭微皺了一下。

  “殿下,這一次隨軍出征的相關事宜,在下已經與左帥都協商好了,公主的車駕便隨著中軍大帳同行。”楊致顯然並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公主實則上有些不耐了,笑著道。

  “嗯,辛苦你了,還有別的什麼事麼?”閔若兮端起了茶杯,如果是識趣的話,自然就得束手告退了,但顯然楊致是沒有這個自覺的。

  “殿下,這一次在下有幸來到軍中,想起父親大人要我為國效力的教誨,因此便請求左帥能讓我在此行之中有出戰的機會,幸得左帥看重,已經答應在合適的時機,一定會讓我親率一營主力衝鋒陷陣。”楊致得意地道。

  閔若兮與郭九齡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左立行那是什麼人?在軍中打磨了幾十年的老將,不但經驗豐富,宦海浮沉,那也是油滑得根本讓人抓撈不住的,什麼叫機會合適,自然是機會不合適就不給機會,恐怕這一仗打完,楊致也找不到一個機會合適的時候。左立行或者會想討好楊一和,但絕不會拿軍國大事開玩笑。

  “那要先恭喜楊公子了。”郭九齡在一邊笑著道,他也著實有些厭煩這個傢伙,想早些將他打發走了好與昭華公主說正事。“楊公子這身打扮,莫不是準備要出門麼?”

  “正是,一來是向公主殿下交付差事,另外便是想請一天假出去一下。”楊致連連點頭。

  “准了,你去吧!”閔若兮忙不迭地揮手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6 07:5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6 07:52 AM 編輯

第八章:找死的蒼蠅

  楊致就像是一隻老是在你耳邊嗡嗡叫著,但你還無法一巴掌將他拍死的討厭的傢伙,偏生此人還沒有這種自覺,總是自以為是的在你面前炫耀那些他認為美好的東西,根本就不顧忌或者根本就不曾察覺別人對他的厭惡,因為在他的潛意識之中,像他這種年少英俊多金有實力的年輕才俊,那正是情竇初開的妙齡女子懷春的物件啊!

  “郭老,你猜猜咱們的這位楊公子請一天假是去幹什麼?”閔若兮忍住笑,問道。

  郭九齡聳聳肩,“臣下老了,可猜不出年輕人的心思,想來楊致不是在萬劍門中,便是在京城之內,甚少見過這邊境之上的雄渾蒼涼的風光,當是去遊覽一翻吧。”

  “非也非也。”閔若兮掩嘴輕笑:“他定然是去找回場子去的。”

  “找回場子?”郭九齡一愕。

  “今天在中軍帳中,那個最後到的校尉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叫秦風,讓他大大地折了面子,以楊致的心胸,必然忍不下這口氣去,他定然是去找這秦風再較量一番,想讓這秦風見識見識他萬劍門的劍法呢!”閔若兮笑盈盈地道。

  郭九齡霍地站了起來,“殿下,這可不行,今日中軍帳中,那個秦風表現出來的實力,絕不是楊致能夠對付的,楊致的禦劍術只不過練出了一個花花架子,雖然說以他的年齡,能在方圓丈許之內禦劍攻敵已經很難得,但那裡是秦風這種在沙場之上搏殺之人的對手。”

  “倒也不見得,今天那秦風抓住了楊致的飛劍,我看多半是出其不意罷了,真鬥起來,鹿死誰手可還真說不定呢!”閔若兮卻是若無其事。

  郭九齡卻時真急了,以閔若兮的能力,哪裡會看不出這兩個人真實水準之間的差距,可公主殿下如此說,分明是厭惡極了那楊致,希望那個秦風趁機將楊致狠狠地教訓一番,最好是打得再也爬不起來,就此將他送回京中去養傷,免得在身邊討厭罷了。

  “殿下,那個秦風是敢死營的校尉,這個營,這個營中的人,可不能以常理度之,殿下想教訓一番楊致無可厚非,但卻不能讓敢死營這些瘋子動手,一個不好,就會讓楊致送了性命的。”郭九齡急道。

  “為什麼說敢死營的都是瘋子?”閔若兮畢竟不熟悉軍隊,更不知道西部邊軍的這個敢死營的來歷,聽到郭九齡的話,不由奇怪起來。

  “殿下,這敢死營,就是一個藏汙納垢之地,裡面上至軍官,下至士兵,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之輩,西部邊軍設立敢死營,也不過是利用這些人的剩餘價值罷了,每一戰這個營的傷亡都在七八成之上,一仗下來,敢死營便幾乎會覆滅,所以這個營中的士卒,無不是窮凶極惡,對敵人狠,對自己人狠,根本就不在乎什麼律法,軍紀。那個秦風在敢死營中一呆就是六年,您想想,能鎮住這樣一幫惡徒的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傢伙?他才不會管對面的人是誰。”郭松齡急道:“殿下,楊致畢竟是楊相的公子,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不好交待啊!要是真讓楊致死在了敢死營,那,那對二王子就太不利了。”

  閔若兮端起侍女剛剛重泡的熱茶,尾指輕挑,將浮沫挑飛在空中,輕輕地抿了一口,“郭老,安心啦,你能想到的事情,左帥就想不到?他會安排的,不會有什麼大事情的。那個秦風的確有些意思,楊致縱然功夫練得不到家,但也不是泛泛之輩可以對付的,此人居然能空手拿住楊致的飛劍,倒真是出人意料之外,郭老注意到沒有,那短劍被秦風拿住之後,瞬間就失去了與楊致的呼應,也就是說在那一瞬間,秦風已經切斷了劍與人之間的一切聯繫,而且還是在不動聲色之間,這個秦風練的內功,頗有些古怪呢!”

  郭九齡此時卻已經安下心來,自己這是關心則亂,正如公主殿下所說,自己能想到的,左立行這樣的仔細之人怎麼會想不到?楊致也頂頭吃一番苦頭罷了,不會有性命之憂。聽了閔若兮的話,他點頭道:“殿下,軍中歷來是藏龍臥虎之地,那秦風能在敢死營這種地方一呆就是六年,自有過人之處。雖然瞧不出他練的內功是什麼,但能如此霸道的切斷人與劍聯繫的功夫,必然走得是剛猛這一路,這個秦風年紀不大,卻已經將剛猛的內功路子練到開始內斂,極是難得。假以時日,說不定我大楚又會多出一個猛將。”

  閔若兮聽到郭九齡如是一說,倒是勾起了心中的興趣,“郭老,要不咱們也去瞧瞧熱鬧吧?看看他們這一戰究竟如何?能看著那只孔雀被人痛打一頓,也是不亦快哉?在京中,可沒有人敢這樣對待楊大公子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咯咯的笑了起來。

  “殿下!”郭九齡又好氣又好笑,“秦風將來有可能成為我們大楚的猛將,而楊致,如果不出意外,將來也會在大楚之中佔據一個重要的位置,這種事情,我們不去看,將來還有轉寰的餘地,如果我們出現在了現場,親眼目睹了這一切,那於他們而言,可就成了大仇了,一件私下的尋仇成了公開的較量,誰都輸不起的,特別是像楊致這種人,更是輸不起。所以,還是不看為妙。”

  閔若兮遺憾地歎了一口氣,“郭老說得是,為長遠計,也只能裝聾作啞了。”

  當左立行聽到楊致要去找秦風再切磋切磋的請求之時,當下就為了難。楊致在左立行面前,可沒有在昭華公主閔若兮面前那樣畢恭畢敬了,而是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而且是不容置疑的,在他看來,在自己動手之前,前來知會一聲左立行,那已經是相當的尊重左立行了。

  左立行雖然執掌西部邊軍,是一方統帥,但在堂堂的左相面前,還是不夠看的,大楚帶甲數十萬,左立行不過是數十位高級將領中的一位罷了,可左相,卻是執掌全國行政大權的,皇帝之下第一人。

  左立行覺得有些牙疼,以他的修為,今天楊致在中軍帳中一動手,他便大致看出了楊致的底子,就這本事,去與西部邊軍的第一悍將動手,豈不是自尋死路?萬劍門的禦劍術的確是威力絕大的一門極高深的功夫,但這也看是誰使啊,功力不到家,妄使這門功夫,與找死無異。秦風那得性,還有誰比左立行更清楚?這個人發起瘋來,連自己的大案都敢給掀了,會在乎你楊致是誰?

  切磋?見鬼去吧,只看楊致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就根本是想去將秦風打得屁滾尿流以出口惡氣的模樣,問題是,換個人還有可能,但對上秦風,只能是楊致被他打得屁滾尿流,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關健是擔心秦風狠勁上來,將這個楊致打狠了可就不妙了。

  正自撮著牙花子,一名副官跑了過來,俯在左立行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左立行立刻面色大變,“狗娘養的,他還翻了天啦,當真沒將我這個主帥放在眼裡,來人……”話剛一出口,卻又收住了話頭,轉念之間,已是有了主意。

  “讓長勝營給我老老實實地呆著,差了多少,我會另行給他們補齊,另外,去把章孝正給我叫來。”左立行吩咐道。

  剛剛那個副官進來告訴左立行的是敢死營的副尉剪刀將配給給長勝營的物資生生搶走了一半,現在長勝營正群情洶洶,要去找敢死營算帳呢。

  章孝正,也就是小貓有些忐忑的走進了左立行的大帳,他從副官的嘴裡知道了敢死營剛剛又幹了一件大事,搶了長勝營一半的物資配給,大帥這個時候叫自己去,絕對沒有好事,自己是從敢死營出來的,莫不是大帥是要讓自己去討回來?他可太清楚敢死營的風格了,吃進了肚子裡的東西想讓他們吐出來,那直接就是虎口拔牙,別看大帥平時對秦風一副隨時要打死打活的模樣,但內心裡,喜歡著他呢,那個大帥不喜歡秦風這樣的將領呢,別人打不贏的,他上就打贏了,別人攻下不的關口,他上就攻下來了。所以秦風無論闖出什麼漏子,大帥都是高高提起,輕輕放下。上一次掀了大帥的桌子,也只挨了二十棍子,那棍子打得,看得一幫將領都無語的撮著牙花子,大帥的副官是公然作弊啊,板子掄得高,打得響,但落到屁股之上,卻真是屁事也沒有。

  但如果要是換了一個人犯了這樣的事,就算不掉腦袋,那也絕對是躺在床上三個月下不來地,別說軍中軍紀森嚴這種屁話,那也敢是著落在誰身上。

  要是大帥派自己去敢死營中要東西,自己要不要立時在大帳中犯個急病呢?一聽之下,立即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沒辦法,羊顛瘋發作了,大帥總不能還逼著自己去吧?要是自己去敢死營中找他們喝酒,最多是抬回來,但要是去找他們要他們吃進肚子裡的東西,那下場絕對是爬回來。

  野狗瘋,剪刀陰,和尚狂,三個人就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至於秦老大嘛,好吧,打死自己也是不會和他對上的。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6 07:53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6 07:54 AM 編輯

第九章:敢死營的男人

  楊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一片淩亂的,毫無規則搭起來的帳蓬群就是西部邊軍最有戰鬥力的敢死營的駐紮地?與威嚴的中軍大營比起來,這裡簡直是難民窩。

  “這就是他們的駐地?”楊致看著身邊的小貓。

  “對呀對呀!”與楊致不同,小貓看到這片雜亂的營地,卻宛如看到了家一般,眼裡冒出的是熱切的光芒。

  “這就是他們的大營,只怕隨便來一幫流寇就能劫了他們的營吧?拒馬呢,鹿角呢,柵欄呢,望樓嘴,巡邏哨兵呢?大營轅門呢?”楊致大叫起來。

  “隨便來一幫流寇就能劫了敢死營的大營?”小貓譏誚地看了一眼楊致:“楊公子,這敢死營裡的人,都是流寇的祖宗。”伸腳一踢,一塊碗大的石頭飛了起來,落在小貓的手心裡。嘿嘿一笑,小貓將手裡的石頭隨隨便便地扔向了一塊看似毫無異狀的青草地。

  啪噠一聲石頭落地,看似那塊毫無異狀的青草地之上突然便飛起了一張網,將那塊石頭卷在其中,嗖嗖的弩箭之聲響起,不遠處另一塊地皮崩的一聲,彈起一張弩弓,幾枚弩箭閃電般地飛出,射穿了網。卟嗵一聲,整張網裹著石頭落在了地上。

  楊致頓時目瞪口呆。

  “楊大公子,很多東西,可不是看看表面的,盛名之下無虛士,敢死營如果當真這麼好對付的話,那這些年來,死在敢死營手下的那些西秦人找誰哭去?”小貓咯咯笑著,“呆會兒進營的時候可跟緊了我,千萬不要亂闖,不然會有麻煩的。這地方到處都是機關陷阱,都是些閑著沒事兒的變態幹的,有些啊,連他們上司都不知道。一不小心就會見血的。”

  “都是些魃魑魈魁的勾當,也能奈何得了我?”片刻的驚愕之後,楊致重新昂起了頭顱,“對了,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的?”

  小貓哈哈一笑:“楊公子,我以前就是從敢死營裡走出去的。請吧楊公子,跟著我走。”

  嘴裡說著根本不在乎的楊致,卻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小貓身後:“看不出啊章校尉,原來你也是從敢死營出去的人啊?我可聽說這敢死營裡的人身上都不太乾淨啊!”

  “的確是不太乾淨,我在進入敢死營之前是混江湖的,幹得是沒本錢的買賣,道上剪徑的,運氣不好,被逮著了,後來就送到了敢死營,一仗仗打下來,成了副尉,再後來,就調出去了。對了,您今天要來切磋的秦校尉便是我的老上司。”

  楊致的腳步慢了下來,“是你的老上司?”

  “對啊,要不然左大帥怎麼會派我前來呢,換個不熟悉的人,還真帶您走不進這大營去。”小貓咯咯的笑著。

  “既然你是這秦風的下級,那這秦校尉的底細如何,你肯定是清楚的羅?”楊致笑問道。

  “您是想問我打聽一下秦校尉的功夫底細吧?”小貓似笑非笑地看著楊致,“您可以直說的,左帥讓我來的意思就是照顧好您,不讓您吃虧。”

  楊致仰天大笑:“我吃虧?就憑秦風,哈哈哈!”笑聲猛然一頓,“不過你說說也不打緊,知己知彼嘛!”

  小貓嘴巴扁了一下,看著一臉殷切的楊致:“實話告訴您吧,我還真不清楚,我不是沒有與秦頭兒動過手,咱們敢死營裡但凡有幾份本事的,都與秦頭動過手,但都無一例外被揍成了豬頭。以我這點微末本領,實在是摸不清秦頭的底細,不過楊公子你是京城來的大人物,本領非凡,自然不是我等這些小人物能比的,哈哈哈!”

  楊致的臉都氣白了,這是告訴我他的底細呢,這是打擊我的自信心的吧!氣急之下,一把推開小貓,大步便向內走去。

  “哎,楊公子,小心一些,小心一些!”小貓慌忙跟了上去,這要是楊致連營門都沒有進便倒下了,可是自己的責任了。

  兩人走到敢死營的那杆高高飄飛的大旗之下之時,小貓一眼便看到了一個熟人。

  “野狗!”他熱切地打著招呼。

  野狗手裡拖著刀,站在旗下,看著小貓,乾笑著:“剛剛小的們告訴我說有人觸發了機關,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老熟人啊!你這只病貓不是攀了高枝嘛,沒事兒往我們這窮地跑什麼?”

  “你是野狗,可不是瘋狗,我又沒惹你,逮著我咬什麼?”小貓抱著膀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野狗,“我要是不走,你能升副尉,野狗,可別忘了,你以前便只能給我當副手,那一次不是給我揍得滿地亂爬?怎麼啦,找不自在是不是啊?”

  “****,那是以前而已,現在老子可長進了,正想找你報一箭這仇呢,可你那門兒深哪,俺要去你哪兒,你這個缺德玩意兒鐵定是群毆,肯定不跟我單挑。我瘋,可不蠢。”野狗哈哈大笑,鐵刀在地上一拖,火星四濺:“來來來,被你揍了整整兩年,今兒個要連本帶利找回來。”

  “只怕你是舊仇未去,又添新恨。”小貓咯咯笑著。“看來今兒個我得再教教你怎麼做人了。”

  兩張臉孔越逼越近,都快鼻孔挨著鼻孔了。楊致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敢死營裡的人,就沒有一個正常的,當下重重地咳漱了一聲。

  這一聲咳漱驚醒了正準備教育野狗的小貓,立即後退了一步,“且慢!”

  “怎麼,怕啦?”野狗得意地看著對方。

  “今天老子來是有正事,要打架,換個日子,野狗,老大在哪裡?”小貓問道。

  “你找老大有事?”野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野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老大今天可不爽。狗娘養的,說是軍事命令有變動,老子們先前的工作全白費了,回來就指天罵地呢,連剪刀劫了一半長勝營的物資回來,都沒讓老大笑上一笑。”

  “劫了長勝營的一半物資?”楊致聽傻了眼,這他娘的還是一支軍隊麼,活脫脫一群土匪,小貓倒不以為異,以前這樣的事兒,跟著秦風也沒少幹,反正跟著秦風之時,吃香的喝辣的,自己獨掌一營之後,這日子遠沒有在敢死營過得滋潤,一整營三千人吃喝拉撒睡,都得自己操心,這一營校尉可真不是好幹的。

  “得了,這事兒我知道,我去找秦頭,對了,這位是京城來的楊公子,找秦頭有點小事情,你好好替我招待著,可別得罪了楊公子哦,這可是京城來的大人物哦!”小貓不懷好意地看著野狗,丟下這幾句話,一溜煙地便跑了,回到長勝營,於他而言便如同回到了家一般,倒是熟門熟路,不過剛剛轉過一個營帳,野狗便聽到一聲慘叫,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小樣兒,你都走了兩年了,還當咱長勝營跟以前一樣呢,這機關可是天天在變,推陣出新,玩不死你!”營裡的這些機關,大都是惡搞人的,倒不會把人弄傷弄殘,不過讓人狼狽那是免不了的,野狗倒不擔心小貓被怎麼樣了。

  哈哈大笑了一陣,野狗慢慢地回過頭來,“楊公子?京城來的?”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楊致高傲地昂起頭,他是京城來的高高在上的公子,野狗不過是一個在泥濘之中掙扎的市井流氓,就算現在混了一個一官半職,在他眼中,那也不過是一個有了點身份的流氓而已。

  “你就是那個在中軍大帳對著咱們秦頭玩飛劍的那個小白臉?”野狗的濃眉慢慢地豎了起來,鐵刀在地上摩挲著,火星噌噌地往外冒。“膽兒不小啊,敢對咱們秦頭動手?被教訓了吧?嘿嘿嘿!”

  楊致一聽之下,頓時惱羞成怒,“秦風趁人不備,不過小人一個,今日我來此,正是要好好地教訓一下他,他人呢,是躲起來不敢見我嗎?秦風,給我滾出來。”

  “****你老娘啊,敢直呼我們秦頭的名字?你算老幾啊,還敢教訓我們秦頭,老子先教訓教訓你!”野狗一聽楊致大呼小叫,頓時火冒三丈,呼的一聲,鐵刀揚起,當頭便向楊致劈來。

  楊致的老娘那可是當朝堂堂的左相夫人,一品皓命夫人,便連皇帝也是要給幾分面子的,被一個低級軍官如此侮辱,楊致不由勃然大怒,“我殺了你這個混帳下三濫。”手一揚,嗖的一聲,短劍已是脫手而出。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6 07:54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6 07:55 AM 編輯

第十章:聰明的小貓

  秦風靠在一張籐椅之上,兩條大長腿架在面前的桌子上,正在翻閱著剪刀送過來的物資清單,小貓一臉諂媚的笑容地站在他的面前,活脫脫就像一隻寵物貓。不過當他抬起頭來看剪刀的時候,眼神卻又變得異常銳利。敢死營的男人們,平常都是在互相爭鬥之中過來的,可以說是打出來的交情,一天不打上幾架那絕對不舒服,小貓離開敢死營已經兩年了,這德性其實已經改了不少,不過一回到敢死營內,馬上就故態重現,看著昔日的對手,滿滿的都是鬥志。剪刀斜著眼睛看他,眉毛不時挑動一下,眼珠轉動之際,全都是挑釁的意味。

  “這麼說來,左帥的意思就是讓這個楊致捶我一頓出出氣兒,這些物資就算是正式撥給我了?不算是我搶的是吧?”啪的一聲,秦風將清單甩在桌子上,眯縫著眼睛看著小貓。

  小貓現在已經是追風營的校尉,在級別之上與秦風是一樣的,不過多年在秦風的威脅之下度過的日子,已經讓小貓一見到秦風立馬便變成了小鼠,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是的,左帥的意思就是這樣。”小貓陪笑著道。

  “小貓,你的意思呢?”秦風一笑。

  看著秦風臉上似笑非笑的模樣,小貓激淩淩打了一個冷戰,腰身一挺:“秦頭,按小貓的意思嘛,那自然是該咋樣就咋樣,那小子敢找到咱們敢死營裡挑釁,自然是要打得他媽媽都認不得他,給他長長記性。”

  剪刀咯嘰咯嘰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便如同一把鐵刀在鐵氈之上來回磨動,聽著怎麼都是不舒服,“小貓,你搞清楚一些哦,現在你是追風營的校尉,什麼咱們敢死營,讓人聽著牙酸。”

  “我現在雖然去了追風營,但我的心仍然在敢死營,我是秦頭帶出來的兵,敢死營就是我的家。誰想對咱這敢死營不利,我小貓便是性命不要,也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小貓義正言辭,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氣吞山河。

  “這可真是多謝了。”剪刀鼓掌大笑,“那小子現在就在營內呢,還是你帶來的,現在便請你去收拾了他吧。”

  “這個…這個……”小貓一下子噎住了。

  “好了剪刀,小貓是你的前輩,你這麼陰陽怪氣做什麼?”秦風站了起來:“小貓也是奉命行事,別忘了,咱們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是吧小貓?”

  “是的,是的,多謝秦頭體諒。”小貓感激涕零,一般的剪刀卻又是咯嘰咯嘰地笑了起來,聽到秦風說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便感到好笑,敢死營這些年來違反的命令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除了不在戰場之上亂來之外,平時就是西部邊軍的一大毒瘤。

  “牙癢癢麼,要不要我幫你拔幾顆?”秦風瞟了剪刀一眼,呃的一聲,剪刀的笑聲立時便如一只鴨子被扼住了喉嚨一般,咯的一聲全吞了回去。

  “左帥難得大方一回,只不過是讓我被那小子打一頓嘛,沒問題,那小子只要不想要我的命,讓他打幾下出出氣也沒啥,左右咱們是賤命一條,那楊致可是金枝玉葉,高貴得緊的人。被他打上一頓,實在是咱們的榮幸啊!”

  秦風冷哼了幾聲,大步便向外走,小貓與剪刀趕緊跟了上來,不過聽了秦風這幾句話,他們可都是笑不出來了。

  剛剛走出自己的大帳,秦風便看到舒瘋子正撩著袍子一陣風似的從前面掠過,在他的身邊,另一名士兵滿臉都是驚惶之色。

  “出什麼事了?”秦風厲聲喝道。“舒瘋子,站住。”

  舒暢卻沒有站住,一邊向前跑一邊回頭喊道:“站住個屁,這人說老子去晚一會兒,野狗這條命就要報銷了。”

  “野狗怎麼啦?”秦風吃了一驚。

  跟在舒暢身邊的那個士兵卻時老老實實地站住了,“秦頭兒,咱們副尉跟那個小白臉動手,被那個小白臉打得快不行了,身上穿了十幾個洞洞,眼見著快要沒氣兒了。”

  聽了這話,在場三人都是變了顏色,剪刀一跺腳,唰地一聲便向前跑去,秦風的眼睛慢慢的眯縫了起來,看了小貓一眼,小貓的臉此刻都白了,該死的,那個該死的小白臉,你可是闖了大禍了,敢死營的報團兒那是在整個西部邊軍是出了名的,惹了他們一個,立馬便是一群。什麼樣的將帶什麼樣的兵,野狗的手下,都是一群瘋狗,他們可不講什麼江湖規矩,小貓現在就已經能想到那邊是個什麼樣的場景。

  “秦頭兒!”他乞求地看著秦風。

  “野狗要是死了,那小子也就甭想著回去了。”秦風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小貓,小貓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現在他已經不想去擔心那個小白臉了,他在想自己還能不能囫圇著從敢死營走出去,小白臉可是自己帶來的,秦頭不會為難自己,野狗的手下可真敢生吞活剝了自己。

  兩人一陣風一般地掠到了前營,看到面前的場景,小貓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離開敢死營兩年,敢死營還是與以前一模一樣啊!此刻,數百名士兵列成整齊的軍陣,手中一柄柄鐵刀高舉,寒光閃動,那兩尺長的刀鋒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閃著逼人的寒光,楊致如同一隻小白鼠一樣驚惶不安地站在中間,一個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對抗軍隊,就算你武功通天,在面對數量龐大的軍隊的時候,除了逃,還真沒有別的什麼法子。而楊致,現在只怕連逃也做不到。

  野狗現在快要變成死狗了,此刻正躺在和尚的懷裡,而先一步抵達的舒暢正從懷裡掏出一包包的藥粉,灑在傷口之上。又摸出一個瓷瓶,倒出一枚藥丸,塞進野狗的嘴裡。

  “死了麼?”秦風站在舒瘋子身後,看了一眼野狗慘白的臉,問道。

  先前看著沒了聲息的野狗,居然在這一刻身子彈動了一下,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秦頭兒,還死不了,還有一口氣,我給敢死營丟臉了。”

  “死不了就行。”秦風的臉仍然繃著,但站在一側的小貓卻明顯地從秦風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放鬆,先前那股讓他發寒的氣息,瞬息之間也暖和了不少。他立馬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死不了就好。只要不死,事情還算是比武較技的範疇之內,不過楊致那個小白臉下手也太狠了一些,瞧野狗身上的傷勢,當真是被飛劍穿了十幾個洞洞,這已經不是較技,而是調戲了。

  “既然死不了,怎麼還要群毆了?還嫌不丟人麼?”秦風哼了一聲。

  “秦頭,我打不過那個王八蛋,自然認慫了,但那個王八蛋居然斬了我們敢死營的軍旗。”野狗氣如遊絲,說到這裡,身體一下子抖動了起來。

  秦風霍然回頭,小貓也緊跟著轉頭,剛剛兩人都關心野狗的傷勢,沒有注意到原本高高飄揚的敢死營軍旗,此刻已經只剩下大半截光禿禿的旗杆,上面一截已經不翼而飛了。

  秦風仰著頭,看著那光禿禿的旗杆好像在出神,小貓的臉先前只是白,現在卻是綠了。心裡只把楊致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個遍。打傷人也就算了,這在敢死營中原本也算不得什麼事兒,但斬了軍旗,這就不是小事,而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了,至少小貓知道,敢死營的軍旗,即便是敢死營最慘的一仗,打得沒剩下下幾個人,也沒有被敵人斬斷過,奪取過。

  “小貓,我給你一個建議。”秦風的聲音似乎是從天邊飄過來。

  小貓抬起頭來,“秦頭?”

  “你快點跑吧!”秦風道。

  “跑?”小貓快要哭出來了,哭喪著臉突然轉頭看著剪刀,“剪刀,****你老娘。”

  剪刀眨巴著眼睛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我說,****你老娘!”小貓的聲音陡地提高了八度,惡狠狠地罵道:“來呀,來打我啊,我不爽你很久了,早就想揍你了。”

  “****你老娘!”剪刀勃然大怒,“你這個反骨仔,老子今天活剝了你。”嗆的一聲,鐵刀出鞘,直接便沖小貓。

  小貓轉身便跑,“來追我啊,來追我啊!”

  兩人一追一逃,瞬間便遠離了現場。

  秦風眯縫著眼睛看著兩人的背影,小貓一直都很聰明啊,知道現在的他註定是風箱裡的老鼠了,只能自己找虐來落個清淨。兩人這一架,剪刀必然輕鬆獲勝。

  他轉過頭來,看向被圍著的楊致,冷冷的眼神之中,已是露出了絲絲殺意。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7 11:4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7 11:40 AM 編輯

第十一章:落地的軍旗

  秦風向前踏出了一步,手臂微微一緊,已是被人拉住,回過頭來,卻是已經處理完野狗傷勢的舒暢站了起來。

  “秦風,你不能殺他。”舒暢此時的神色卻是無比鄭重。

  “因為他是左相的兒子?”秦風冷哼一聲:“我要殺他,不是因為他重傷了野狗,而是因為他斬了我敢死營的軍旗。這個理由,便是吵到天上去,我也有理。”

  “世界上有理的人最後輸得一乾二淨的事情多了去了!”舒暢冷然地道:“你不會天真的認為,這世界之上所有人在軍法面前都是平等的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的腦袋至少會被砍掉八百遍。你墳上的青草都長得會比人還高。”

  秦風一滯,惱怒地橫了一眼舒暢。

  “你還別不舒服,左帥為什麼能容忍你,不管你犯了什麼事兒,都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是因為你是他麾下第一悍將,能幫著他立下功勳,這些年來,左帥從一個光杆子軍帥升到了一等候,這裡頭其碼有你一半的功勞。他當然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還等著你替他立下更大的功勳,讓他更進一步,封國公呢!但我敢說,你今兒個要是殺了這個楊致,他只怕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砍了你,把你的腦袋快馬送到京裡去。你能替左帥掙前程,可楊相卻決定著他的前程,孰輕孰重?秦風沒了,可以再找一個秦風,這世界上,能代替你的人難道就沒有嗎?”舒暢道。

  秦風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你說得對,我不能讓殺楊致。”

  “你這樣想就對了!”舒暢舒了一口氣,人家都喊他舒瘋子,但那只是對他的在醫術之上的瘋狂追求而言,而秦風,是個真瘋子。

  “不過我可以揍他嗎?”秦風笑道。

  “揍一揍當然還是可以的,別整出人命來。”

  “好,這就結了!”秦風嘿嘿笑著,緊了緊腰帶,大步向前走去。看著秦風離去的背影,舒暢隱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這小子到底準備怎麼處理這個膽大妄為的紈絝子弟呢?心中總是有一個不祥的感覺,一回頭,看到跟著小貓來的兩個衛兵正一臉惶恐地站在哪裡,他們的校尉此刻正在一邊與剪刀比試呢,可怎麼看也是一個找虐的一邊倒較量啊,他們看到的,就是他們的校尉正無時無刻地不以一種奇奇怪怪的姿式狼狽摔出去,卻又馬上爬起來,又囂張無比地繼續問候剪刀的每一位女性親屬,然後便又是一陣砰砰砰砰地對戰。

  “我說你們兩個,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跑回去找左帥?”舒暢一手揪了一個過來,低聲道。

  “找左帥?我們不敢!”兩個小兵頭搖得像貨郎鼓。

  “不敢?”舒暢鼓起了眼睛,指了指一邊:“你們要是不敢,你們的校尉就快要變成殘廢人了!”

  “那也不敢!”倆小兵對視一眼,仍然搖頭。

  舒暢頓時氣了一個倒噎,瞟了一眼遠處還在繼續找虐的小貓,看樣子剪刀也覺得沒啥意思,下手輕得很,現在小貓問候的女性親屬已經快要詞窮了,不過當舒暢聽到剪刀老婆的名字的時候,他就知道,小貓今天就真沒有打算站著出去了,因為這是剪刀的禁忌,連秦風痛駡剪刀也從來不提他老婆的。

  果然,剪刀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眼睛便紅了。

  “認識那個人嗎?”舒暢指了指還被圍著的楊致。

  “認識,昭華公主的護衛,當朝左相的公子。”

  “那這個呢?”舒暢指著秦風。

  “認識,秦校尉。”

  “很好,你們都認識,那麼現在,秦校尉要去殺這位楊公子了,等楊公子掉了腦袋,左帥便會砍了秦校尉的腦袋,然後你們校尉的腦袋也就要掉了,再往後,就輪到你們了。要我現在去替你們準備幾副薄木棺材嗎?”

  倆小兵的臉頓時慘白。

  “去中軍大帳狂喊楊公子要死啦!最多被打一頓亂棍,要是楊公子真死了,你們就用得上棺材了。”舒暢話還沒有說完,倆小兵已是撒丫子便向營外跑去。

  楊致現在覺得尿急,在他的四周,數百名士卒舉著鐵刀,讓他根本看不清外面的狀況,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這時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軍隊之中,在別人的地盤之上。這些士兵單個的或者他一個小拇指都能幹掉一個,但聚集在一起,那就要人命了。在京城,他曾經看到過一個大高手是怎樣被軍隊幹掉的。

  那位大高手即便在天下,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被軍隊包圍之後,最後卻死得淒慘無比,因為他不是被刀劍殺死的,他最後是活生生的被士兵啃死的,撓死的,抓死的,壓死的。哪怕他在這之前殺了成百上千的士兵,但最後,當他被一隊隊的士兵擠到了最中間之後,別說揮劍,他連一根小拇指也別想動彈,想眨眨眼睛都不可能。

  他想逃,可是他不敢,因為他很清楚,在這些手握鐵刀的士兵背後,一定有無數的弓弩正對著天空,要是自己想上天,絕對會被射成篩子。

  雖然還是背負著雙手,眼睛傲然上翻,但不斷抖動的衣衫卻暴露了他此刻最真實的內心狀態,他怕了。

  周圍的士兵此刻已經沒有了先前了喧囂,但這死一般的壓抑卻更讓他感到恐懼,而耳邊傳來的小貓不時的慘叫之聲,更是讓他緊張到了極點,陪他來的小貓可也是西部邊軍堂堂的校尉,此時那慘叫之聲代表著他正在遭受著非人的虐待,他都這樣了,自己還能有好嗎?

  士兵們突然潮水一般的像兩邊退開,眼前出現了一個人,正是他此行想來尋誨氣的秦風。看到秦風,楊致反而松了一口氣,與小兵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因為他們根本不會與你講道理,但秦風就不一樣了,他是軍官,有前程,必然就要講規矩。

  一念及此,心中倒是松了大半。傲慢立刻便回到了身上,腿也不抖了,臉色也紅潤了,“秦風,你想倚多為勝麼?”

  秦風看著面前這位看起來風度翩翩的貴公子,鼻孔裡哼了一聲:“楊公子,如果要倚多為勝的話,你覺得你現在還能站著與我說話嗎?”

  “那又如何?就憑這些小兵麼,你就不怕他們血流成河?”

  “當兵本來就是準備死的,我們敢死營的兵更是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死,不知道楊公子你準備好死了麼?”秦風仰天打了一個哈哈。

  楊致打了一個突,因為秦風雖然笑著,但聲音裡透露出來的寒意,殺氣卻是實實在在的。

  “你打傷了野狗,我不怪你,那是他學藝不精,你穿了他十幾個洞,我也沒有什麼話說,誰讓他打不過你呢,活該被人虐。”秦風冷然道:“他丟了我敢死營的臉,回頭等他傷好了,我還要打他的軍棍,處罰他折了我敢死營的威風。”

  “既然如此,這些兵還圍著我幹什麼?”楊致冷笑。

  “他們圍住你,不是因為你打傷了野狗,而是因為你斷了我敢死營的軍旗,楊公子,你不是軍人吧,你可知道軍旗對一支軍隊意味著什麼?”秦風淡淡地問道,“想來你也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在我接手敢死營之前,為了保護這面軍旗,敢死營最慘的一次,全營只剩下三個人。營校尉,三個副尉,盡皆死在旗前。我接手之後,最慘的一次全營死了七成人,但這面軍旗卻從來沒有倒下過。可是現在他倒了,倒在我們自己的營中。”

  “軍旗,是軍人的魂,軍人的膽,軍人的命!”秦風一伸手,早就候在一邊的和尚立馬將秦風的鐵刀送了過來。

  楊致的臉再一次的白了。他雖然不是軍人,但畢竟也聽過為了保護軍旗,發生在戰爭之中那些慘烈的戰鬥。先前逞威風的時候,忘掉了這些,只想大大地殺一下對方的威風,重重地打秦風一個耳光,可現在,貌似問題有些嚴重了。

  “我……”他正想說幾句什麼來解釋一下,但秦風卻打斷了他的話,“不過呢,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擊敗我,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可是如果你輸了……”

  楊致頓時精神一振,“你說得是真的?”

  “當然。”秦風舉起鐵刀,指著對方,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7 11:4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7 11:41 AM 編輯

第一十二章:強迫症患者

  甲兵踏著整齊的步伐,向後齊齊退去,隨著那懾人的寒光和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漸去,自信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以一敵百他幹不過,但一對一,他卻是信心爆棚。嘴角微翹,嗖的一聲,一枚短劍自袖口飛出,繞著他的身體不停地旋轉著,猶如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吐著信子,隨時準備撲上去咬上對手一口。

  昨天在大帳之中,他的確是輕敵了,連對手都沒有看清,便出了劍,結果不明不白地吃了大虧,對手能空手捉住他的飛劍,固然是因為自己沒有使上全力,但對手的實力自然也是不能小覷的。

  這一回是來找回場子的,而且眼下的情勢,可是贏得起,輸不起的。這一全神貫注地凝神對敵,大宗門出身的人的那種氣度倒是自然而然地顯現了出來。勁力含而不吐,蓄而不露,倒是讓秦風收起了幾分輕視之心。雖然狂傲而且不知天高地厚,但倒也是有幾份真實本事的。

  “倒也有點意思。”身後的舒暢低聲嘟囔了一句。

  “幹死他,幹死他!”身後傳來野狗氣息微弱的聲音,舒瘋子一彎腰,一伸手,啪的一聲,一張膏藥貼在了野狗的嘴上。“死狗閉嘴,都是你惹得禍,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野狗眼睛瞪得老大,嘴上不能說,心裡卻是滿滿的不服氣,這怎麼能是自己惹得禍呢?

  “不服氣啊,要是你能幹得過他,就不會被斬了軍旗,要麼你便不去惹他,秦風自然會去收拾他,也不會被斷了軍旗,現在弄成這副模樣,都是你這條瘋狗不自量力導致的,你這混帳玩意兒,你以為秦風能輕鬆對付的人,你便可以收拾得了是不是?平時秦風收拾你們,那不過是跟你們鬧著玩玩而已,你們還當真了。”

  野狗眨巴著眼睛看著舒暢。舒暢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再理他。

  秦風向前踏出了一步,氣機牽引之下,盤旋在楊致身周的飛劍嗖的一聲電閃而出,直擊秦風面門。不過秦風也就僅僅踏出了這一步,身體便硬生生地停了片刻,再次加速向前,與先前慢慢地踏出一步不同,這一次秦風向前的速度卻是快如閃電。

  如果楊致當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戰士的話,便應當很清楚,能輕輕鬆松地便牽動他的氣機,引得他飛劍出擊,然後利用節奏的變化,瞬間便佔據了戰鬥的上風的人,絕對不是他能對敵的。此時他有兩個選擇,要麼是棄劍投降,要麼便是轉身逃跑。可惜楊致兩個選擇都不想做,在師門之中,因為他的特殊身份,他所得到的都是奉迎,平時比武較技,也少有人與他動真格的,再者楊致的天份著實不錯,禦劍術在萬劍門之中,也沒有幾個人能練成,這便養成了他眼高過頂的性子。

  此時秦風整個人已經搶在了飛劍與楊致之間,手中鐵刀的方向從來都沒有變過,從頭到尾便是指向楊致。

  眼前鐵刀沒有那股逼人的寒光,但卻讓人心悸。楊致腳掌點地,人向後飛掠,雙臂揮動,操控著飛劍自身後猛追秦風,想要逼迫秦風回身招架飛劍。

  飛劍禦敵,重要的是與敵人之間的間距,如果讓敵人逕自逼到了面前,那離失敗也就不遠了。劍快,不過秦風看起來要更快一些,楊致驚慌地看到對方的鐵刀離自己越來越近,心中不由大驚,手忙腳亂之下,秦風身後的飛劍竟然上下顛簸,顫抖起來。

  “娘的,外強中乾。”舒暢不由得連連搖頭,楊致不能說是沒有幾分本事的,只是根本就沒有真正臨陣對敵的經驗,又沒有決死的信心,或者在他的心中,比武較量根本就無關生死,只是一場表演吧。

  可是在秦風這裡,就不存在什麼表演,只要一動手,就是生死相搏。如果楊致從一開始便將這當成一場生死較量,以他的本事,就算輸,也不至於從一開始便輸得無法翻身,淒慘無比。

  還沒有正式開始,兩人的心態便已經決定了這場比鬥的最終結果。更何況,兩人本身的功力便有著極大的差距。

  舒暢搖頭。

  楊致完全慌了手腳,因為這一刻,他從秦風眼中看到的,從對方的氣勢上感受到的,那就是對方想要自己的命。失去了冷靜的他,立即失去了對飛劍的控制,而對方的鐵刀卻在自己的眼前越來越大。

  他終於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慘叫之聲未畢,鐵刀已經失去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碩大的拳頭,砰的一聲,一拳端端正正的擊在楊致的左眼之上,將他打得向後倒飛而出。腳下一緊,倒飛的身體被人生生地扯了回來,一按一頓,拳頭又在眼前擴大,砰的一聲,右眼又挨一拳,倒飛但又再一次被拉了回來,砰的一拳這一次是鼻子。

  舒暢搖頭,不忍再看,剪刀在遠處抹著鼻血,而趴在地上的小貓則有些艱難地支撐著上半身,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整個敢死營的士兵見到的是一幕單方面的虐狗。先前狂揍野狗時威風八面的楊致,此刻在秦風的手下,如同一個玩偶,左一拳,右一拳,眼見著那原本精緻的面孔便胖了起來,鮮血一滴滴飛濺開來。

  “原來秦頭以前揍我們那都是溫柔得啊。”剪刀摸了摸屁股,心有餘悸。

  野狗眼珠子翻白,呼吸急促,舒暢一揮手,撕下了野狗嘴巴上的膏藥,“看到差距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野狗此時說話,反而比先前中氣足了許多。“令人激動啊,揍他,對,左邊再幹一拳,打個對稱才好看。”

  隨著高遠的拳擊,敢死營中叫好的聲浪一潮高過一潮,但漸漸的,聲浪低了下去,因為此時的楊致已經如同一隻破麻袋一般倒在地上,絲毫沒有了還手的餘地,但秦風卻仍然在慢條斯理的一拳一腳,極為認真的打著。卡巴卡巴的骨頭折斷之聲不時響起,士兵們從內心裡漸漸地升起了一股寒氣。

  因為秦風揍得太平靜,也太認真了,正如野狗所說的那般,他非得揍個左右對稱才心滿意足。剪刀拖著小貓的一隻腿走過來,啪噠一聲扔在舒暢的面前,“舒太夫,瞧瞧這個找死的,還有救麼?”

  舒暢回頭瞅了一眼,隨手扔了一顆藥過去,“吞羅,小貓,真是想不到,你還有受虐的傾向啊!”只瞅一眼,這小貓看著淒慘,其實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養上個把月,屁事兒也沒有。

  忙不迭地將藥丸塞進嘴裡,小貓扯著剪刀一條腿半坐起來:“這不是沒法子嗎,這楊公子都被揍成這樣了,我如果好端端地回去,那能有好日子過嗎?對了舒大夫,秦頭不會將他打死了吧?”

  “秦瘋子要想殺人,一刀便宰了,廢這個力氣幹什麼,放心吧,與你一樣,皮外傷。看著慘,其實沒什麼大事。”舒暢扁扁嘴。

  終於,秦風停下了手,將楊致從地上提了起來,左右端詳了一番,又伸出拳頭,在楊致的左臉之上補了一下,看著兩邊腫得一般高了,終於滿意的點點頭,手一松,啪噠一聲丟到地上。原地轉了一圈,看著周圍的士兵,秦風嘿嘿一笑:“掌聲在哪裡?”

  啪,啪,啪,沉默了半晌,竟是小貓第一個鼓掌,然後掌聲有節奏地響起來,秦風最後還要將楊致的兩邊臉打得一般腫,可真是將所有人都嚇著了。

  “將這個不曉事的玩意給我綁到旗杆上去,將咱們的營旗插在他身上,他斬了咱們的營旗,那便讓他充作旗杆吧!”高遠呵呵笑道。

  “舒大夫,給姓楊的吃一顆藥吧,便給弄死了,哪我這等打可就白挨了。”一邊的小貓小聲央求道。

  舒暢歎氣,搖頭,“強迫症患者啊!”走到楊致的身邊,塞了一顆藥丸到了楊致的嘴裡,手一抬一合一扶,讓藥順著咽喉滑了下去,順便診了一下脈,果然只是外傷,沒有內患,不過就算是現在這樣,秦風與楊家這仇算是結得深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7 11:4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7 11:43 AM 編輯

第一十三章:一驚一乍,一起一落

  兩個小兵嘶啞淒慘的聲音在整個中軍大營之中回蕩著。

  “楊公子要被打死啦!”

  “楊公子要被打死啦!”

  “救命啊!”

  巡邏的哨兵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個小兵整齊劃一地的呼喊著,奔跑著,在他們越過轅門,還在向裡頭沖的時候,他們終於反應了過來,撲了上去,將他們死死的摁住。

  “快帶我們去見左帥,楊公子要被打死了,我們校尉也要被打死了!”一個小兵大叫道。

  “你們校尉是誰?”值勤的副尉吼道,他居然讓這兩個小兵闖進了轅門,單這一條,就足以讓他被軍棍打得********,此時滿腦子都是憤怒。

  “追風營,章校尉。”小兵的大叫讓值勤副尉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追風營的章校尉不是陪著昭華公主的那個護衛出去了麼,那個護衛可是來頭極大。聽說是當朝左相的公子,他當下一個激淩。

  “什麼楊公子要被打死了,在哪裡要被打死了?”他追問道。

  “敢死營,敢死營!”

  值勤副尉臉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掉了下來,說追風營的章小貓在別處會被人打死他是不信的,但要是在敢死營,那絕對是有可能的,至於那個楊公子嘛……一想到這裡,他嗖地一聲竄了起來,撒開兩腿噌的一聲在原地留下了一地煙塵。身後,他的手下一個個禁不住讚歎起來,副尉這輕功,當真是厲害之極啊!以前可還真沒有發現副尉居然還有這樣一手。

  片刻之後,中軍大帳之內,傳來了左立行左帥的咆哮之聲。

  “章孝正是****的嗎?我派他去是幹什麼的?你們說,章孝正在幹什麼?”

  下頭,兩個小兵已經被嚇癱了,可憐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有機會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一軍之主帥,還有幸承受著主帥那無窮無盡的宛如瀑布般的唾沫。

  “左帥,冷靜一些吧,你嚇著他們了。”一個溫宛如玉的聲音在大帳之內響起,聲音不大,卻立刻便讓左立行的咆哮之聲消失了。

  閔若兮站了起來,走到兩個小兵跟前,柔聲道:“你們兩個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楊致要被人打死的話,還真不是小事兒,閔若兮雖然討厭楊致,指望著他被人教訓一頓,但絕不想他被人打死。既然左帥派了追風營的章孝正同行,這個綽號叫小貓的校尉也是出身敢死營,怎麼還會出這麼大的事情?

  小兵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比他們仰視都有些看不清的左帥還要高得多,只覺得那溫柔如水的聲音讓他們狂跳的心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在兩個小兵你一言我一語,卻仍然有些詞不達意的敘述之中,大帳之中逐漸安靜了下來,進了別人的軍營之中,傷了人也就算了,畢竟敢死營的也沒有什麼好貨,但斬了敢死營的軍旗,那可就不一樣了,在座的都是統兵將領,每一面營旗代表著什麼,沒有什麼比他們更清楚的了。而敢死營的那面營旗,凝聚了多少人的鮮血,在場的人更是清楚,出自敢死營中的另兩個校尉豹子與狼牙已經是滿臉怒色,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因為那面營旗之上,也有他們兩個的血。

  郭九齡的臉色難看之極,他亦是軍旅出身,對於軍人對軍旗的那種感情,他的理解可比昭華公主深刻得多。如果真如這兩個士兵所言,楊致居然斬了對方的營旗,只怕他還真得難以走出那座軍營,更何況那是敢死營!

  “公主,我馬上去敢死營一趟。”他急促地道。

  “郭老不用急,我得到消息之後,已經讓林將軍趕過去了。”左立行吐出一口氣,“不會出什麼大事的。楊公子可能會吃一點苦頭,但絕不致於有性命之憂。”

  “那可是臭名昭著的秦瘋子。”郭九齡提醒道。

  左立行此時臉色卻輕鬆起來,先前他派章小貓陪著楊致去,原本是想讓秦風挨一頓揍算了,為此他可是要搭上不少的物資的,不想倆小兵回來這麼一嚷,心道秦風這個王八羔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居然連自己的話也不敢聽,還虧得自己用長勝營的物資來賄賂他,楊致是左相公子,又是公主的護衛,被揍了讓這兩位都沒有了面子,對自己的前程大有影響,由不得他不暴怒,不過現在可好了,是楊致那個不長事兒的先砍了敢死營的軍旗,這樣的事情出現了,楊致還能留一條命下來,那就算是給了楊相大面子了,楊相雖然是文官,但對軍隊之事,絕不陌生,有了這個理由,也可以交待得過去了。了不起最後還是讓秦風來頂缸背黑鍋,反正這小子賴在敢死營不肯出來,楊相就算想收拾他,又還能怎樣整治他呢?還有比敢死營更能整治人的地方麼?

  別人眼中的毒藥,在秦風那裡,好像是蜜糖一般,也不知這小子怎麼想的?自己一提要將他調出敢死營,他就以辭去軍職相威脅。這樣的虎將,自己可不想失去了。

  “郭老多慮了,秦瘋子只是打仗瘋,又不是蠢蛋,難道您會認為一個沒腦子的傢伙能將敢死營整得服服帖帖,難道他當真只是靠武力?一個沒腦子的傢伙會讓敢死營從幾年前的七八成的傷亡率,降到五成以下?放心吧,楊公子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但吃點苦頭可能就少不了了,再說了,林將軍已經過去了,如果真的要出事的話,您這個時候趕過去,可也來不及了。”左立行道,“先讓老林去調和一下,然後咱們再出面,這樣有個緩衝您說是不是?”

  郭九齡狐疑地看了一眼左立行,見他忽然氣定神閑下來,倒是猜到了對方一半的心思。“既然左帥這麼說,那就也只能這麼辦了。”

  左立行回頭看著兩個仍然趴在地上的小兵,“你們章校尉在幹些什麼呢,就沒有勸架?”

  “回大帥的話,我們章校尉與敢死營的人打起來了,被打得渾身是血。”

  “章小貓被打得渾身是血,敢死營除了秦風,還有人能將章小貓打得渾身是血?哦,章小貓就是你們的章校尉!”左立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敢死營什麼時候又出了猛人了。

  “大帥,我聽我們校尉叫那人剪刀。”

  “剪刀?他與章小貓打個什麼勁?”

  兩個小兵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說:“我們校尉要操人家的娘,這不就打起來了!”

  卟的一聲,昭華公主一下子笑出了聲,大帳之中也同時暴發出了陣陣狂笑之聲,左立行連連搖頭,章小貓啊章小貓,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對自己手下這些將領的本領,作為主帥,左立行豈有不清楚的,章小貓的功夫比起剪刀只會強不會差,怎麼可能被揍得死去活來,明顯是找虐,想逃避責任嘛!

  “公主,我手下不懂事,得罪了貴護衛,我這便去將人帶回來,這個秦風,我會讓他來向您致歉,不過此人是員虎將,還請公主能大人大量,寬恕於他,略施薄懲也就夠了。”左立行沖著昭華公主拱手道。

  “不,我親自去。”閔若兮站了起來,“若兮雖然不是軍人,卻也知道軍旗對一支軍隊意味著什麼,這件事情是楊致不對,就算他當場給人殺了,那也是他自尋死路,如果秦校尉能夠留下他的性命,那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我去給秦校尉道歉。”

  “啊?”大帳之內,不但是左立行呆住了,大帳之內所有的將領也都呆住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9 06:1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9 06:10 AM 編輯

第一十四章:人形旗杆

  林一夫接到左立行的命令,知道事情緊急,只帶了幾個衛兵便飛馬直奔秦風的大營,剛到大門口,林一夫便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高高的旗杆之下綁著一個人,兩條腿被交纏在旗杆之上綁得死死的,兩手以一個童子拜觀音的朝天姿式高高舉過頭頂,背後是一根旗杆與手捆在一起,敢死營的軍旗此刻正在此人的頭上高高飄揚。

  “綁在這上面的人就是楊公子?”林一夫聲音有些顫抖,回頭問身後的一名親兵。

  親兵眯縫著眼睛敲了半晌,搖頭道:“將軍,上面的這個人被打得像豬頭,實在是認不出來。不過肯定不是章校尉,章校尉比這個人要壯碩一些。”

  林一夫再抬頭瞧瞧,從衣著之上,確定這人肯定就是楊致,一大早上的,這位進到左帥的大帳裡之時,應當穿得就是這身,現在雖然血跡斑斑,但大概也還能看出一個模樣來,關鍵是腰裡掛著的那塊玉佩正隨風擺來擺去,軍營裡的人,那個在腰上系塊玉佩啊。

  翻身下馬,大步向營內走去。

  “叫秦風來見我。”他怒氣沖沖地吼道。

  迎上來的不是秦風,而是光著腦袋的和尚。“見過林將軍。”和尚拱手躬身。

  “和尚,秦風哪裡去了?讓他滾出來。”

  和尚眨巴了幾下眼睛,道:“將軍,我家秦頭兒暈過去了,還沒有醒呢!”

  “什麼什麼?暈過去了,怎麼暈的?被那人打暈的?”林一夫指著旗杆上的那個人形旗杆。

  和尚咧嘴一笑,模樣極是憨厚喜人,“怎麼可能呢?這個小白臉怎麼可能幹得過咱們秦頭兒,要不然怎麼會被掛那上頭去?”

  “那他怎麼暈了?氣暈死了?”林一夫氣不打一處來。

  和尚一臉的震驚之色,“林將軍果然厲害啊,一猜就中,咱們秦頭就是因為營旗被這個小白臉一劍給削了下來,給氣著了,一口氣將這個小白臉給打翻之後,自己也給氣翻了,到現在還沒有醒呢!”

  “啥,這小子砍了你們的營旗?”林一夫一驚。

  “就是啊!”和尚一臉的憤怒,“將軍您說說他該不該殺?”

  “該!”林一夫脫口而出,一說出口立馬察覺不對,看著和尚的眼色就變得很是危險了,這個該死的和尚,看著憨厚,居然也會給老子下套子,敢死營裡,就沒有好東西。

  “你給老子先將他放下來。”抬手指著旗杆之上的楊致。

  和尚頭搖頭像撥浪鼓。“將軍,我不敢。我怕秦頭兒揍我,將我也掛到上面去。”

  “老子下的命令,他敢把你怎麼樣?”林一夫喝道。

  “林將軍在這兒的時候,秦頭兒自然是不敢把我怎麼樣?可您又不會一直在敢死營,您一走,秦頭兒就會收拾我,到時候就該我上去頂旗子了。”和尚一臉的愁苦:“要不林將軍您將我調去當您的親兵,我就敢了。”

  林一夫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和尚,調你去當我的親兵,當真是笑話,誰不知道你和尚是個什麼玩意兒?真去了我哪,用不了三天,我的親兵全給你帶壞。抬頭看著旗杆上的楊致,又看看圍著旗杆站著的那百把個怒眼圓睜,手持鐵刀的大漢,總不能自己親手去幹吧,再說了,這和尚陰陽怪氣不奉令,這些小兵只怕更不會理會自己,要是硬上,碰個一鼻子灰,更跌份兒。

  “秦風昏在哪裡了,帶我去看看?”

  “我不知道!”

  “你說什麼?”林一夫手上青筋畢露,一股危險的氣息在身上漸漸地擴散而出,和尚立即後退了一步,林一夫真要動手,他可不是對手。

  “將軍,我真不知道,秦頭氣昏過後,剪刀便將他拖到後面去了,秦頭讓我在這裡盯著這小子,誰想將他放下來,就砍他丫的。我就一直守在這裡了。”和尚道。

  看著和尚一臉正經的胡說八道,林一夫真是氣得有些發昏了。一伸手便抓向和尚,饒是和尚已經全神貫注,仍是被他一把抓了一個正著,掄起,砰的一聲摜在地上,“秦風在哪裡?”

  和尚一著地,也不起身,兩腳在地上一踏,身子嗖的一下便竄入到了旗下上百名士兵列成的佇列當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林將軍,我當真不知啊!”佇列裡傳來和尚的聲音。

  林一夫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看著那些士兵瞧過來的不善的眼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就該帶一營兵來,看那秦風敢不敢躲著不見自己。

  除非自己動手,將這百多個兵打翻了,將楊致放下來,可那就是與整個敢死營為敵了,林一夫可清楚得很,自己只是副將,是左帥的副手,說白了,是一個沒有實際兵權的傢伙,得罪秦風這樣一個實權校尉,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而且像秦風這樣的將軍,正是自己要籠絡的,打完這一仗,左帥肯定是要高升了,自己說不定便有機會實統西部邊軍,這幾年西部邊軍立下的功勞,十有八九與這個秦風脫不了干係,自己要得罪了他,以後可就不那麼便當了。可這個小子躲著不見自己,這可是將自己擱坡上了,一時之間雖然恨得牙癢癢,還真是沒辦法。

  局面竟是僵在了那裡,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軍帳,林一夫沒有辦法,自己不能一間間去掀帳去找吧,那也太跌份兒了。

  思忖了片刻,只能走為上了,氣啉啉的轉身,上馬,策馬而去。反正左帥叫自己來是要保住這楊公子的性命,現在看起來還活著死不了,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就在前面和尚與林一夫胡說八道的時候,後頭秦風正在與章小貓喝酒。章小貓現在形象慘了一點,頭上裹上了繃帶,血跡斑斑,鼻子裡頭塞著兩團鼻花,兩個眼圈已變成了熊貓,一隻胳膊吊著,身上的衣服被撕爛了半邊。而坐在另一邊的剪刀也是滿臉淤青,眼歪嘴斜,不過比起章小貓來,顯然都不算是一個事兒。

  秦風對面坐著舒暢,正一邊喝酒一邊唉聲歎氣。躺在帳角的野狗不時便喊一聲酒來,一個小兵便提著酒壺,往躺著的野狗嘴裡喂去。

  “小貓,你這回可虧大了,這一仗,看你的傷勢是趕不上羅,起碼得養個月餘。”

  “沒法子,功勞嘛,總有的撈,但要是腦袋掉了,就補不回來了。”章小貓笑嘻嘻地道。“秦頭兒,林將軍可是副帥哦,左帥一高升,多半便是林將軍上位,你這樣不給他面子,小心以後有的是小鞋穿。”

  “我現在就盡穿小鞋。”秦風不以為意,“老林頭是個明白人,就算接了左帥的位子,也不會拿我怎麼樣?他也知道我的苦衷,狗娘養的斬了我敢死營的旗,你說我要是不下個狠手,營裡的兵該怎麼看我?老子還怎麼立威?他也就咋呼一番,然後就走了,這樣的麻煩事,自然要交給左帥來解決的,哈哈哈!”

  “左帥來了,放不放?”

  “左帥來了,面子有了,自然也就放了!”秦風放下了酒杯,突然惡狠狠的道:“他娘的這世道,換個人老子直接就砍了,這人跟人啊,還他娘的真是不一樣。”

  “這個人的確是砍不得的。”章小貓道:“他老子是左相,現在太子殿下跟二王子爭得烏眼雞似的,偏生這位左相大人卻不吭氣,兩邊兒都卯著勁爭取這位左相大人的支持呢,咱們西部邊軍一直是二王子的人,這一回你揍了這楊公子,上頭還不知怎麼收場呢?秦頭兒,我可跟你說,這一回要是因為這事惹怒了楊相,讓他倒向了太子殿下,二王子定要遷怒於你。”

  “我怕個屁,了不過拍拍屁股走人,老子無牽無掛,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不錯,怕個屁,秦頭,到時候我肯定是跟著你,了不起咱們去投奔西秦,憑你秦頭的名氣,怎麼也弄個將軍當當。”

  啪的一聲,一根雞腿準確地飛進了野狗的嘴裡,章小貓橫眉冷對:“野狗,有朝一日你要是敢投西秦,老子將你一片片烤來吃了。”

  “老子還怕你?”野狗大怒,本能地想要跳起來,不過一動之下,卻是全身劇痛,除了拿眼神殺人,別無他法。

  “老子真要去投西秦的話,只怕他們真會一片一片把我烤來吃了,這些年,我殺的西秦人可是太多羅!”秦風哈哈一笑:“不過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呢,來來來,小貓,喝酒喝酒,你離開敢死營兩年了,這兩年,可是沒回來過一趟。”

  “白眼狼!”剪刀在一邊陰陰地罵道。

  “不是不回來,是不敢回來,怕挨揍呢!”小貓有些鬱悶地看了一眼剪刀。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9 06:11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9 06:11 AM 編輯

第一十五章:囂張、跋扈以及胡扯

  與林一夫一般無二,當昭華公主閔若兮,左立行等一眾人等抵達敢死營駐地之時,都被掛在旗杆之上的那個人的模樣驚呆了,閔若兮也是心中發冷,她想讓秦風好好教訓一下楊致這樣的不知天高天厚的紈絝子弟,可萬萬想不到,竟然會是這種模樣。從外表上看,已經完全看不出楊致的模樣了。

  左立行的手有些顫抖,好像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秦風下手太狠了。

  “放,放下來!”他聲音顫抖地看著站在他面的和尚吼道。

  和尚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他不怕林一夫,可不能不怕左立行,林一夫說要宰了他,可能只是說說而已,但左立行說要砍了他,立即便會得到執行。

  “左帥,我,我不敢。”和尚囁嚅著道。

  林一夫在一邊冷笑道:“我先前讓他放下來,他也不肯,說怕秦風揍他。”

  左立行瞪了一眼和尚,一揮手,對左右道:“去,把楊公子放下來。”

  “喏!”左右兩兵親兵大聲應命,向著旗杆走去,但沒走兩步,便停了下來,因為守衛在旗杆之下的一百名大頭兵手中的砍刀在這一刻齊唰唰地舉了起來。這一下,所有在場的人都是被震驚到了。

  “你們想要造反麼?”一名親兵厲聲怒吼道。“這是左帥的命令!”

  和尚偷偷往後退去,一步,兩步,三步,盡可能地離左立行遠一些,因為下一刻,左立行說不定便會拿自己出氣。

  百人佇列之中,一名士兵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們不認得左帥。只認得秦頭兒。沒有秦頭的命令,誰想走進旗杆,踩著我們的屍體過去。弟兄們,進!”

  “進!”百人齊齊怒喝,向前踏上一步,便是這一步,一股殺氣便從這百人隊伍之中開始彌散開來。

  左立行暴怒,秦風帶的好兵,居然帶得連自己也不認了。敢死營從來都沒有省心的貨,自己也任由得秦風在這裡折騰,從來懶得管,只要敢死營能打硬仗便可,但萬萬沒想到,這些傢伙居然連自己都不認了。

  “秦風,我數到三,你還沒有滾出來,我就殺光了你這些目無尊上的兵。一!”左立行的聲音在營地上空如同天雷滾滾,一波接著一波地震響,旗杆之下上百名士兵如遭重錘一擊,臉色齊齊紅潮上湧,他們面對著左立行的暴怒,這霹靂般的吼聲,是左立行夾雜著精純真氣的怒吼,這些小兵如果不是先前結成了軍陣,這一聲吼,便足以將他們震翻在地。

  “起!”佇列之中又傳來一聲嘶啞的吼聲。

  “起!”上百士兵齊齊嘶吼,鐵刀高舉過頭頂,雙臂蓄力,剛剛的頹勢立時一掃而空。

  “掃!”撕吼之聲再起。

  “掃!”上百柄鐵刀齊齊胸前橫掃,雖是空劈,但這一刀下去,前方包括左立行等人的衣袂毛髮全都飄然而起,戰馬低鳴,竟是向後退去。

  這一下,不但是左立行,便是昭華公主與郭九齡等人也變了顏色。左立行是西部邊軍的統帥,更是南楚國內有數的高手,堂堂的一代宗師,這些普通的士兵居然單憑著一個軍陣,一柄鐵刀,匯眾人殺氣於一體,生生地逼退左立行,雖然眾人並無防備,但這也太離譜了一些。這都是些什麼兵啊,這個秦風是怎麼磨練出這樣一批怪物出來的。這只不過是百人而已,而敢死營中足足有二千人之眾,假如這兩千人列成軍陣,一齊出刀,只怕是武學宗師也得避其鋒芒了。難怪這些年來每提起西部邊軍,便必提敢死營。

  “好兵!”郭九齡脫口而出。

  左立行臉色難看之極,“二!”

  二字剛剛出口,前方密密麻麻的營帳之後,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已經傳來:“左帥息怒,左帥息怒,秦風來了,秦風來了。”

  呼的一聲,一個人影直接從一片營帳之後飛了出來,啪噠一聲重重的落在地上,昭華公主大感興趣地看著這位特立獨行的校尉,如果說以前對這位校尉只是耳聞,在左立行的帥帳之中又見到了這位校尉的囂張,現在,則是真正見識了這位校尉的跋扈了。

  副帥來了,連面兒也不肯露一個,直接氣走了,主帥來了,還得先給一個下馬威才肯露面,有這樣的下屬,真不知是左立行的幸還是不幸。

  秦風看起來很年輕,比左立行麾下絕大部分校尉都要年輕得多,一張臉談不上英俊,但卻輪廓分明,猶如刀砍斧削,這種面相,是典型的主殺伐的一種。

  落到地上,不是先向左立行等人行禮,而是先回頭望著那百多名士兵咆哮:“幹什麼,想造反啊,認不得左帥啊,滾,滾,都給我滾遠一些,一群不長眼睛的牲口,你們這是想要我的命啊!”

  嘩啦一聲,剛剛還殺氣滔天欲與主帥左立行來個對決的百多名士兵瞬間作鳥獸散,頃刻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速度,再一次讓眾人瞠目結舌,也讓左立行臉色更黑。

  “左帥,這幫龜兒子就是欠揍,回頭我替您教訓他們。”秦風謙恭地低頭,向左立行行禮:“你今兒個大駕怎麼到我這兒來了,這可是兩年來第一次呢,敢死營上下與有榮焉。”

  “嘿嘿,我能不來麼?”聽到秦風的開場白,左立行老臉一紅,敢死營是西部邊軍軍功著著的一支部隊,這****的居然說老子兩年來第一次過來,這讓昭華公主聽去了,只怕對自己映象立刻要下跌一個檔次,平時老子沒事兒來你這裡幹什麼,受氣麼?想到這裡,語氣不由更是不善了,“連林副帥來都給你的人趕走了,你的面子好大啊,副帥來了都見不著你。”

  “林副帥什麼時候來了,我怎麼不知道?”秦風一臉詫異,“和尚!”

  和尚立刻屁顛地跑了過來:“秦頭,林副帥是來了,不過那時您不是暈了麼?”

  “我就算暈了,你不能拿一桶冷水把我潑醒麼?”秦風怒道:“你你你,居然把林帥氣走了,簡直無法無天。”

  林一夫在一邊咳漱了兩聲:“我不是被氣走的,我是聽說秦校尉被氣暈了,想著見了也不能說事,所以自己走了。”

  “林副帥大人大量,秦風這裡先謝過了,改天必然登門謝罪。”秦風連連拱手。

  左立行這邊越聽越不是味啊,哦,林一夫這一表態,便是寬宏大量,接下來老子要是追究你,是不是就成了睚眥必報,心胸狹窄的小人了。

  “你真暈了?”他冷冷地道。

  “是,左帥,真氣暈了,被人打到門前,連軍旗也被斬斷,能不氣暈麼,別說咱們敢死營了,就是放眼整個西部邊軍,那個營旗被人斬斷過?”秦風一臉正重地道:“怒氣攻心。”

  “怎麼這會兒又醒了?”

  “左帥虎威啊,他們在我耳邊大叫一聲左帥來了,我就被嚇得激淩一下醒過來了。”秦風一本正經地道。

  後方,郭九齡連連搖頭,閔若兮眼中盡是笑意,而她身後,兩個隨行侍女已是盡力將頭再低一些,實在是忍不住笑了,真是沒有見過這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統兵將領。

  “我在你心中,就有這樣的威風?”

  “自然是有的,末將在您的麾下也有六年了,您的虎威那是浸到了我的骨頭裡的。”秦風道。

  “那好,現在我命令你,馬上將楊公子放下來。”

  “放下來那是沒問題的,不過左帥,此人斷我敢死營營旗,不知左帥要怎麼處置他?”秦風臉上笑意仍在,不過語氣已經開始變了。“這事兒,可不僅是我敢死營上上下下看著呢?”

  左立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想說話,身後腳步聲輕響,閔若兮已是走了過來,站在左立行的身側。

  “秦校尉!”閔若兮身子微微前傾,柔聲叫道。

  “末將見過公主!”秦風立刻後退一步,雙手抱拳,躬身一禮。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29 06:13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29 06:14 AM 編輯

第十六章:公主的血

  這是一個戰功顯赫的將領,但也是一個跋扈囂張的傢伙,個性鮮明,視權貴如無物,這樣的人,閔若兮見過,也降服過。因為他們自視英雄,有一個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弱點,那就是吃軟不吃硬。你越想以權以力來壓服他,他的逆反之心就越強,反彈亦就愈烈。

  這樣的人是不討人喜歡的,自視甚高,但的確又是有本領的人物。抬頭看了看被綁在旗杆之上的楊致,這不是揍人,這是虐人。

  “軍隊,國之重器也,軍旗,軍隊之魂也。秦校尉,我要向你,向全部敢死營兩千官兵致歉。”閔若兮雙手抱拳,一揖到地。此時,她行的卻不是世上通行的女性之禮,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自明。

  “怎敢擋公主之禮?”秦風橫跨一步,避開了這一禮。

  “此人是我的侍衛,他之無禮自然是因為我管教不嚴,他的錯,亦然就是我之錯。”閔若兮正色道。“他不知高低,不通時事,竟然斷了敢死營的軍旗,左帥,秦校尉,諸位將軍,按照軍律,該如何處置,便由我閔若兮一力承擔可好?”

  “公主言重了。”左立行趕緊躬身道,而後偏轉頭來,狠狠地瞪了一眼秦風,這意思自然是很明瞭,現在你面子裡子都有了,再敢吱吱歪歪,我就真要不客氣了。

  秦風搔了搔腦袋,昭華公主話都說得這個份兒上了,還能怎麼樣?斬斷軍旗,依軍律當斬,自己當時就可以殺了楊致,不是也沒敢殺麼?更遑論是眼前這位身份更高貴的女人了。

  回過頭來,瞪了一眼和尚:“還楞在哪裡幹什麼,還不敢緊地,將人放下來?”

  “不必了,我的侍衛,還是我自己來放吧,他斬斷的軍旗,便由我再來替敢死營立起。”閔若兮微微一笑,人還面對著秦風,整個身體卻直接向後倒飛而起,宛如仙女冉冉上升,繞著旗杆一個盤旋,纖纖細指伸出,綁著楊致的拇指粗細的麻繩紛紛斷裂開來,楊致如同一塊石頭一樣墜下,軍旗卻是被閔若兮握在了手中。單足一勾,整個人已是依附在旗杆之上。

  下頭,郭九齡已是飛身躍起,將空中的楊致一把接住,先伸手按上了他的脈門,發覺跳動有力,內力在其身上游走一遭,沒有絲毫內傷,心中頓時放下心來。看來正如左立行所言,這個秦風並不是不知輕重之人。

  不過看著楊致腫得宛如一個豬頭的腦袋,郭九齡又是搖頭苦笑,這個秦風可也真是促狹,打人,竟還要追求打得兩邊對稱,楊致現在還昏迷不醒,估計更多的可能是氣得,抱著楊致正欲抬步,卻發現對方緊閉著的眼皮之下,眼珠竟還在微微轉頭,不由曬然一笑,這是羞慚無地了吧!本想出出風頭,但卻幾乎被剝得一絲不掛,面子幾乎丟光了,估計這一回回去,這位楊公子肯定是再也沒有臉面出現在昭華公主面前了。

  秦風也完全沒有想到,這位看起來嬌嬌怯怯的昭華公主竟然是如此了得的武道高手,看著他瞠目結舌的樣子,身邊的左立行瞪了他一眼,“昭華公主統領集英殿,你以為公主憑藉的只是她的公主身份麼?秦風,單以修為相較,你與昭華公主相比,可是遠遠不如的。昭華公主修練的無相神功已經頗有成就,是我大楚百年難得一遇的武學奇才。”

  秦風低聲咳嗽了幾下,將頭湊到左立行跟前,“左帥,昭華公主的修為或者要比我高,但真要在戰場上碰到我,死的絕對是她,您相信麼?”

  卟的一聲,左立行頓時被嗆了一口,戟指著秦風,“你,你個狗才,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左帥,修為高不見得就能贏你說是不是,想想這些年來,被我一刀砍成兩斷的高手還少麼?光修為高有什麼用?我用幾百個兵壘死他。”秦風笑嘻嘻地道。

  “你,你……”

  “左帥息怒,我也就是說說嘛,昭華公主什麼身份,我怎麼敢冒犯她?”秦風笑道:“不過看這位公主的作派,到是與一般的金枝玉葉,貴胄公子大不相同,頗有些豪邁氣概,我喜歡!”

  “喜歡你個大頭鬼!”左立行呸了他一口“昭華公主統領集英殿,與江湖人士多有交集,自然與深藏宮中的那些女子不同。我可告訴你,大楚之中,傾慕公主的高手可大有人在,你這一次算是得罪了昭華公主了,縱然昭華公主不會怪罪于你,不過說不定隨時會有人找上門來尋你麻煩的,你以後啊,自求多福吧!”

  “我身在軍中,怕他們個屁,打得贏我就與他們單挑,打不贏我就群毆!”秦風滿不在乎地道。

  “你一輩子就呆在軍營?”左立行冷笑。

  “左帥,您這就糊塗了吧?等過得幾年,昭華公主自然是要尚駙馬的,那時候,那些想找我麻煩的人,恐怕會尋思去尋那個幸運兒的麻煩,我秦風是誰,他們哪裡還記得?呵呵呵,反正在此之前,我是絕不離開軍營,不離開我的兄弟。”秦風咯咯地低笑著。

  “你可真夠無恥的。”左立行不屑地道。

  “如果不是足夠無恥,我墳頭上的草都有人高了!”秦風一本正經的道。“咦,公主在幹什麼?”

  兩人竅竅私語,高遠卻突然發現,旗杆之上的昭華公主閔若兮竟然拔出了一柄短刀。

  閔若兮已經將旗幟重新綁在了旗杆之上,此時,一隻腿勾在旗杆之上的閔若兮一手扯著大旗一角,另一隻手握著短刀,朗聲道:“軍旗墜地,只有用鮮血來洗唰恥辱,如果是在戰場之上,自然是敵人的鮮血,但是這一次,我想更多的是一個誤會,所以,我用我的鮮血來解除這個誤會。”

  “公主不可!”下頭左立行,郭九齡,林一夫等人都高聲驚呼起來,旗杆之上,閔若兮微笑之中,短刀落下,一股鮮血飛濺而出,落在了軍旗之上。

  這一手,可是讓秦風也呆住了。看著仍然高高在上的昭華公主,秦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深深地彎下腰去:“多謝公主。這面大旗之上浸染了公主的鮮血,他會激勵我們更加勇猛向前,殺敵衛國的。”

  “多謝公主!奮勇向前,殺敵衛國。”秦風身後,敢死營在場的軍官,士兵躬身向昭華公主施禮,直起身來,手中鐵刀齊唰唰地舉向空中,怒聲大喝起來。

  閔若兮很滿意眼下這種效果,楊致壞了她的名聲,可只要一點點的鮮血,便能讓這支剽悍的軍隊死心塌地為國效力,可就大大划算了,看著群情激昂的士兵,閔若兮突然覺得楊致不那麼可惡了,至少他創造了一個機會,讓自己能夠使這些士兵對朝廷更加忠心,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閔若兮飄然落地,秦風一揮手,身後的舒暢已是閃身而出,“公主,草民為您上藥。”不等閔若兮說話,手掌一翻,一個小小的藥瓶出現在手中,輕輕一抖,淡黃色的藥粉已是均勻的落在了傷口之上,藥到,血止。閔若兮有些詫異地看著傷口,感受著傷口傳來的陣陣清涼,這藥的效果,竟然遠遠超過自己隨身攜帶的宮廷特製傷藥,看來這敢死營還真是藏龍臥虎呢。

  看著昭華公主一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舒暢拍了拍秦風的後背,“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我是說昭華公主這個人怎麼樣。”

  “很漂亮!”秦風笑道,轉過頭來看著舒暢。

  舒暢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秦風:“漂亮?”

  “怎麼,你覺得她醜麼?”

  “不是,我是說你就感到了這些?”舒暢瞪著一雙大眼,“她漂不漂亮,關你屁事啊?我覺得你應該關注的是另外一些事情吧?”

  “一個男人,對女人首先關注的不就是漂不漂亮嘛!”秦風嘻嘻一笑。“還能怎樣?”

  “哼哼,先前左帥的話你以為是無的放矢啊,我可告訴你,傾慕昭華公主的可不僅僅是楊致這個白癡,多得是高手,你以後啊,有的忙。我就等著看你挨揍吧!”

  “我在軍中,誰敢揍我,我就群毆他!”秦風冷笑。“那些人吃多了撐的到軍營來找我麻煩?對了,章小貓怎麼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去?”

  “現在這個樣子,他敢跟左帥一起回去嗎?他不怕左帥再給他一頓痛揍?”舒暢笑道。“他準備賴在咱們這裡養兩天傷,等左帥氣消了,他再偷摸回去。”

  “這個章小貓,又想白吃白喝,趕走趕走!”秦風大手一揮,怒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30 12:30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30 12:31 PM 編輯

第十七章:重要的是跑路

  一場偌大的風波,隨著昭華公主的鮮血浸染在敢死營的軍旗之上,一切便塵埃落定,西部邊軍再一次見識到了敢死營的囂張,同時還有無數的羨慕嫉妒恨。不過這一切于秦風而言,似乎便如同天上的浮雲一般無所謂,公主的血也好,普通士兵的血也好,都是紅的,也不見得公主的血便香一些,更紅一些。其實能把楊致的血塗抹到軍旗之上,還會令他更高興一些,不過秦風也知道,這只不過想一想而已。

  楊致灰頭肚臉地坐著馬車回京城了,實在沒有臉面再呆下去,而且現在他的臉面也著實不好看,秦風那兩邊對稱的打法,讓他臉上的腫漲淤青,沒有十天半個月絕對是消不了的,舒暢有法子,但他不肯治啊,給一粒保命的丹藥免得這個倒楣孩子受了內傷,也是因為他的後臺著實有些惹不起罷了。

  馬是不能騎了,只能窩在馬車之中狼狽地回去,至於他回去會不會想辦法報復,秦風是不在乎的,一來他在軍中,楊相即便想整治他,也不容易伸手進來,就算神通廣大能伸進手來,秦風本身就在敢死營,幹得就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活兒,又還能將他怎麼樣呢?只要自己還能一個接一個的打勝仗,替主帥立功,不管誰當西部邊軍的老大,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致于說到升官發財嘛,秦風還真沒有想過。

  試想一個,一個活了今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的人,升官發財對他的誘惑能有多大呢?拿秦風的話來說,就是真逼上門了,大不了一拍兩散,拍拍屁股去闖蕩江湖,當一個俠盜去。怕個屁啊,照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直到有一天,隱患徹底爆發,讓自己兩腿一蹬,去閻王老爺裡去與他老人家喝酒打屁。

  風波過後,西部邊軍也恢復了平靜,大家開始準備出征事宜,特別是作為誘餌的敢死營,先前的準備工作全都白做了,現在再來,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只能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看一步了,對於這一點,秦風是最為痛恨的,也是他心中最不爽的一點。一場戰爭,如果在前期不作好相應的準備工作,純粹憑著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話,只可一不可再,沒有那一支部隊能一次次那麼好運氣。朝廷的大人物們腦袋一拍,一個新計畫出爐,卻不知他們一張嘴,下頭的人卻不僅僅是跑斷腿那麼簡單啊,搞不好就是血流成河。

  野狗受了重傷,雖然不致命,但這一次大戰卻是鐵定參加不了了。只能留在後方養傷,賴在敢死營白吃白喝好幾天的章小貓章孝正也不得不精神萎靡不振地回去了,雖然只受了一些外傷,但西部邊軍的老大左立行非常不爽他在這一次事件中的表現,明顯立場不穩麼,一道命令下來,以章小貓受傷不能領兵作戰為由,擢升追風營副尉暫代校尉一職,領追風營出征,而章小貓則留在後方養傷。

  章小貓吃了這個悶虧,一肚子的鬱悶,誰都知道,這一次除了敢死營前途不明,性命堪憂之外,其它的各營,那功勞估計就跟撿的一樣啊,可偏偏他撿不著了。現在大軍要出發了,他不得不回去與自己曾經的副手辦理交接,現在那個副尉肯定是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章小貓臨走之時,那幽怨的眼神,看得秦風頭皮直發麻,直接飛起一腳,把心神恍惚的章小貓直接踢出了大帳。

  野狗不能幹活了,他的一隊便只能由秦風自己暫時來統領,本來一直打先鋒的一隊,與秦風的親兵隊合在一起,變成了中軍,剪刀則成了先鋒,和尚仍然斷後。

  “這一次咱們是誘餌,說白了,就是去送給敵人砍的,上頭不管咱們的死活,但咱們自己得關心自己,所以這一次,不是他娘的砍多少敵人腦袋的問題,而是如何儘量地多帶人逃回來的問題。”秦風的帳蓬之中,他咚咚地敲著桌子,提醒著花和尚,這小子一知道又要去打仗了,每天在辦完公事之餘,便跑到最近的井徑關中,與那裡的青樓女子廝混,幾天下來,眼睛都凹下去了,黑眼圈也出來了,頭上本來青茬茬的頭皮之上也長了一層毛髮,與臉上的鬍子連成一體,那幾顆香疤都看不見了。

  用剪刀的話說,這個花和尚遲早有一天,會死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明天就要出征,和尚在外頭廝混了一整天,是踩著點跑進秦風的帳蓬的,秦風規定的時間,要是誤了時,掉腦袋不至於,挨一頓痛打那是妥妥的,和尚這點還是很明白,不過進了大帳,立刻便精神萎糜,腦袋上上下下地點著,那不是明白了秦風在說什麼,而是因為體力透支在補覺呢。

  秦風一直覺得這傢伙是個奇葩,不管怎麼在女人身上折騰,這個花和尚總是在休息個兩三天后便又生龍活虎,某個方面的能力,當真是遠勝常人,這個花和尚如果不當兵了,出去絕對是一個做鴨子的好手。秦風一直不無惡意地想著和尚去幹這個的時候是個什麼光景。

  “上頭給我們的任務,就是一直要發現敵人的主力之後,與之糾纏上三天以上的時間才能跑路。”秦風咚咚地敲著桌子,因為不敲桌子,和尚的眼皮立刻便會閉上,他只能借著敲桌子讓這個傢伙清醒一點。

  “這個活兒不好幹,大家都知道,咱們雖然與西秦人打仗,向來是勝多敗少,但西秦人著實不好纏啊,每次咱們雖然是先鋒,但後頭總是有大隊尾隨的,他娘的這一次可是孤軍作戰,如果西秦人發現上當了,肯定會像瘋狗一樣追著咱們咬,所以這一次咱們想跑,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秦頭,你就直接說咱們怎麼辦吧?”和尚被秦風不停敲擊桌子的聲音搞得使終睡不安穩,覺得還是快點讓秦頭兒分配完畢,他好去補覺才是正經,反正每一次大戰,都是秦頭搞好了所有的計畫,他們照搬就是了。

  “這一次,咱們第一個目的是讓敵人相信,我們正準備去搞他們,第二個目的,便是在與敵人幹上兩架之後,馬上跑路。所以,一切不利於跑路的東西,咱們都不要。所以這一次,每一個士兵自己帶上自己吃的東西,沒有後勤了。”

  “啊?”和尚,剪刀兩個人都呆了,連一直精神很不好的和尚也清醒了一些。

  “按十天的量,每人帶好自己吃的糧食,路上行軍要三天,與敵接觸一到三天,剩下三天是跑路回來。其實於我們而言,這一次作戰,只有九天的週期,多留一天,是預備著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而應變的。不過這一次上頭既然如此有信心,想來也出不了什麼意外,總之,大家在十天之後跑回來,功勞就是妥妥的,左帥說了,仍然給我們敢死營記頭功。如果再立下一個頭功,剪刀,你就能將自己洗白了,和尚,你便只差一個頭功了。明白不?”

  “明白明白!”兩人都興奮得點點頭,只有當了罪囚的人,才會無比渴望正常人的生活,剪刀當初雖然是殺人,但情有可原,又碰上了一個還算良善的律官,這罪名反而比和尚輕一些,花和尚犯得可是人神皆憤的罪,處罰起來嘛,自然便更嚴重一些,所以和尚雖然比剪刀進敢死營早,立得功也多,但恐怕還要比剪刀在敢死營多呆上幾年,當然,如果他能活到那時候的話。

  “告訴弟兄們,都精細一點,今天都給我早點睡覺,明天三更生火做飯,四更出發,和尚,我警告你,今天晚上你要再敢出去,我割了你的那話兒,送你去當公公你信不信?”

  聽到秦風的威脅,和尚下意識地一伸手捂住檔部,連連搖頭。“當然不會出去,一定不會出去。”

  剪刀陰陰地笑著:“我知道,和尚的戰馬是匹母馬!”

  丟下這句話,剪刀一按桌子,一個後滾翻便出了大帳,咣的一聲,和尚的拳頭將剪刀坐著的板凳錘成了兩截。

  “打壞了老子的凳子,扣你一個月薪餉作為賠償。”秦風嘿嘿笑著,和尚張了張嘴,一張凳子才幾個錢,老子副尉一個月的餉銀可有二十兩銀子的。不過講價是不敢的,因為一張嘴,說不定就會變成兩個月的餉銀。他哎聲歎氣地走了出去,少了一個月的薪餉,這一仗回來,那些娘兒們的臉色肯定是不會好看的。

  看著和尚的背影,半躺在地上的野狗突然道:“剪刀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和尚真的搞過他的戰馬?”

  秦風與正在給野狗換藥的舒暢兩人對視了一眼,再望望野狗那張嘴,突然都是大笑起來,啪的一聲,一張膏藥又貼在了野狗的嘴上。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30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30 12:33 PM 編輯

第十八章:敢死營的由來

  南楚富,西秦窮,敢死營與西秦作戰,倒不怕戰死,就是怕死後屍體不能被戰友搶回來,落到西秦人手裡,那可就慘了,基本上會被剝得赤條條的一絲不掛,當真是應了那一句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雖然說著瀟灑,但真正落實下來,只怕沒有一個人願意這樣光著屁股去見閻王老兒。

  其實有時候秦風他們也非常困惑,西秦人的邊軍怎麼就窮成了這個樣子?他們的士兵別說披甲了,連把衣裳穿整齊了就算富得流油了。手裡的武器也不知用過了多少年頭,刀刃上缺幾個口子那是正常的,在作戰之中,秦風他們還經常碰到手裡攥著半把砍刀就敢沖過來對著他們亂捅的好漢。

  每一次戰役,西秦人總是會死很多人,但他們似乎並不在乎死的人多少,好像他們有著無窮無盡的人力,死一批,便補充一批,反正打了這些年,西秦人給秦風的感覺就是好像他們的人越打越多。

  以前西秦人控制著落英山脈,每到春末夏初,以及秋冬之交,西秦人會雷打不動地越過落英山脈,對南楚人發動兩次大規模的襲擊,目的倒不是佔領土地,而是搶東西,過了落英山脈,便進入到了南楚富庶的安陽郡,只要讓他們得手一次,安陽郡便會如同遭到盜賊洗劫一般,變得一無所有。

  西秦人就像養一頭肥豬一樣,搶劫安陽郡非常有規律,而且非常有原則,那就是絕不會殺傷普通的老百姓,一旦他們獲勝,搶劫之時只搶財物,絕不燒,殺,淫,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留下大批的南楚百姓欲哭無淚。

  這個時候,南楚朝廷便只能撫恤,賑災,安置被搶了的百姓,然後老百姓們又開始辛辛苦苦的勞作,積累財富,然後等他們有了一點積蓄之後,西秦人會再一次如約而來。

  如此明目張膽地作法,自然讓南楚上下極為憤怒,可是當年的西部邊軍也是極不爭氣,數次爭奪落英山脈,都被窮得掉渣的西秦人在落英山脈之中打得落花流水,而當南楚想要大規模動員軍隊的時候,東齊立時便活躍起來,東齊一心想著要恢復昔日大唐疆土,而南楚這樣的富庶之地,正是他們垂涎三尺的地方。在東齊的牽制之下,南楚只能看著西秦人年復一年的在邊疆之上這樣悠閒的養豬,西部邊軍的領兵將領換了一個又一個,直到八年之前,左立行上任,這才開始有了改觀。

  左立行設敢死營,以死囚為兵,但凡只要立下功勞累積到一定程度,便能重新洗白回歸正常人身份,甚至能在軍隊之中升為軍官,雖然這條政策在南楚為那些士人大為垢病,但當年已經氣得發瘋的南楚朝廷皇帝一口便允准了左立行的要求,只要不是謀反大罪的死囚,只要願意進入敢死營為兵,便能暫時獲得自由,積累到足夠的功勳,便可以自行決定是離開軍營還是轉為正式兵役。

  左立行將這數千死囚作為了軍隊的前鋒使用,數年爭奪,終於佔據了一半落英山脈,建立起了井徑關,扼住了西秦人進入安陽郡的要道,安陽這才慢慢地緩過勁來,這些年終於興旺發達起來,成了南楚最為重要的糧食產地之一。

  當然,達成這一目的,倒在落英山脈之中的死囚也以數萬計。南楚各地的死囚源源不斷地進入敢死營,然後一個個倒在這片土地之上,當然,成功者也大有人在,這些人都成為南楚大力宣傳的對象。

  不管還關在監獄裡的死囚相不相信朝廷的宣傳,但有一樣是肯定的,那就是進入敢死營可能會死,但呆在監獄之中絕對會死,因此報名參加的人仍然絡驛不絕。敢死營人數最多之時,達到了五千之眾。但近幾年來,隨著南楚在落英山脈之中站穩了腳跟,西秦人的進攻次數一年比一年少,敢死營的兵丁編制便又萎縮到了二千人。想要進入敢死營的門檻自然也隨之提高,沒有幾分本領,基本上不可能被去招兵的人看中。

  西部邊軍的人都很清楚,敢死營的人雖然少了一大半還要多,但戰鬥力卻不減反增,以前的敢死營,純粹便是真正的送死部隊,以命換命,只有運氣極好的人才有可能活下來,而主帥左立行也沒有將他們當成真正的麾下看,但凡大戰,沖陣也好,斷後也好,都是這支軍隊來做,死多少人他根本不在乎,因為這些傢伙本來都是犯了死罪的,死在戰場之上總比要死在法場之上光榮很多,至少他們在這裡戰死了,家屬還能拿到一份戰死的撫恤,也能將他們生前的罪孽清洗乾淨。

  這種狀況,直到秦風進入敢死營。

  秦風是一個異數,入伍之時,他的武功便頗有根底,在西部邊軍的募兵之中,一鳴驚人,力挫西部邊軍數名好手,左立行本想是將他納入到自己的親兵隊之中好好培養的,但這個當年只有十六歲的少年,卻非要進入敢死營,否則寧肯不進入軍隊。

  左立行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不識好歹的人,一氣之下,當真將他發配去了敢死營,從此也懶得理他,直到一年之後,他在功勞薄上屢次看到這個人的名字,原來這個傢伙不但沒有在敢死營中被弄死,反而一步一步地成了副尉,也只有到了副尉這個級別,他的名字才會出現在左立行的眼中。

  接下來左立行開始關注這個傢伙。四年之前,西秦人為了奪回落英山脈的控制權,摧毀井徑關,調集大軍,發動突然襲擊,那一戰之慘烈,讓左立行至今仍然思之仍然餘悸不已,二千敢死營,最後只活下來不到百人,擊退西秦人之後,左立行在倖存者名單之中再一次看到了秦風的名字。

  這一次,左立行沒有猶豫,當即便召見秦風,想將他轉到正規部隊之中擔任校尉,左立行是想將這個傢伙磨勵兩年,然後調到身邊擔任自己親兵營的校尉,能在敢死營中活這麼久,而且一步一步地升到副尉,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位十八歲的少年的本領。

  但兩人一夕長談,左立行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秦風要去敢死營的原因,長歎之餘,他任命了秦風擔任敢死營的校尉。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敢死營開始了蛻變。西秦人在這一戰之中也傷了元氣,這種規模的戰事再也不曾有過,小規模的戰役雖然無數,但已經無礙南楚人穩穩地守住井徑關,控制著一半的落英山脈。

  敢死營的部隊編制一縮再縮,直到只有二千人,比一般的戰營足足少了近一半人,但他們的戰鬥力,卻始終穩居各營之首。左立行也下定決心,將敢死營納入到了他的麾下,成為西部邊軍的正式編制。

  秦風成了雷打不動的敢死營校尉,在敢死營中一呆就是六個年頭。長年呆在敢死營的結果就是,敢死營只知有秦風,不知有左立行。但左立行不在乎,因為秦風的底細,他非常清楚,心中雖然可惜,卻也無法可施。他親自為秦風切過脈,修練那種霸道的內息功法,已經讓秦風的身體危在旦夕了。

  敢死營成為正式部隊之後,在參加的多次西部邊軍演武之中,將一眾同行打得灰頭土臉,一舉奠定了敢死營在西部邊軍之中的地位。他們的裝備在西部邊軍之中僅次於左立行的親兵營,這讓各部都羨慕不已,但也無話可說,誰讓人家能打,而且戰功赫赫呢!

  敢死營仍然保持著募集死囚入伍的老傳統,不過招兵都是敢死營自己去選了,每一年,敢死營的三名副尉便會有一名前往內地,挑選那些報名的死囚。這使得進入敢死營中的士卒水準越來越高,當然,也越來越難管。

  可不管是多麼囂張的傢伙,只要進了敢死營,便會被秦風管教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炸毛。秦風在訓練,作戰之時軍紀之嚴苛,讓其它營頭都是望而生畏,但在平時,他卻從來不管敢死營的人幹些什麼,這也導致敢死營成了公害。

  從敢死營走出去的幾位將領也曾想在其它部隊推行在秦風手下學到的東西,但毫無例外地都遭到了失敗,豹子還因此不得不換了一個營去當校尉,因為他把幾個副尉全都幹傷了,架是打贏了,可命令卻不靈了。

  他們這才明白,敢死營中的那一套,在別的地兒是根本行不通的。

  敢死營成為了西部邊軍的一個異數,當然,他也是整個南楚軍隊之中的一個異數,現在,這個異數正小心翼翼地在落英山脈之中前進著,每位軍官心中都清楚,這一次,他們是誘餌,是在赴一個異常兇險的局。根據朝廷的情報,在他們的前方,有數不清的西秦人正設下了包圍圈在等著他們,如何讓敵人相信他們的主力部隊正在前來的道路之上,又能讓自己能順利脫身,是每個軍官都心中惴惴的問題。

  他們與西秦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對西秦人是個什麼德性,太清楚了,那就是一群窮瘋了的傢伙啊。南楚軍人在他們看來,就是一個移動的寶庫,只要打倒一個,那就發大財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30 01:03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30 01:04 PM 編輯

第十九章:找不到敵人

    二千名士兵,聽起來很多,但撒在延綿數百里的落英山脈之中,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敢死營走得很招搖,就像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們要出兵一樣,但其實前進的速度並不快,按照秦風的安排,他們是卡著時間節點在走,什麼時間走到什麼地點,那是先前就算計好了的。

    勾著敵人的魂,到最後沾著敵人的邊兒,但千萬不能真將自己陷進去了,這點人馬,一旦陷進大隊西秦人的隊伍之中,哪准是一個連皮帶骨被人吞下去的下場。

    春夏之交的季節,不但是動物們春心燥動的時候,也是西秦人正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候,這一次秦風讓士兵們自己隨身攜帶著十天的口糧,就是不想在逃跑的時候有拖累,反正到時候,撒開腳丫子跑便是了。

    不過行進到第二天,秦風覺得有些不尋常了。不但是他,在隊伍的最前頭充當前鋒的剪刀也同樣感受到了異樣。

    太安靜了,前方的斥候,傳回來的消息總是一切正常,但這本身就不正常,就算是在平常和平時節,雙方的斥候也會在這片深山老林之中,你追我逐打個死去活來,不時你偷襲我,就是我埋伏你,這一次敢死營上千人馬大張旗鼓的推進,居然連一個西秦斥候都沒有碰到,這也太蹊蹺了一些。

    “這不太正常啊!”啃著幹硬的肉條,剪刀看著在溪水之中洗腳的秦風。“難道說西秦人為了讓我們放心大膽地突進,竟然連斥候也不派一個,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反而會讓我們起疑心嗎?看來這一次西秦領兵的是一個雛兒啊!”

    “也有可能是一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鳥!”嘩啦一聲,和尚的光頭從溪水之中揚了起來,帶起一大串水花,一抹臉上的水珠子,和尚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也。”

    “喲呵,和尚居然也掉起書袋來了,真正讓人刮目相看啊!”剪刀嘖嘖歎道。

    “那是你不瞭解我,像我這樣的人,自然得文武雙全,不但有才,還得有貌,不然怎麼幹得了我那活兒計。剪刀,別看咱們在一起好幾年了,你啊,對我知道的只不過是一點點哦!”和尚得意洋洋地道。

    “我呸。”剪刀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才懶得跟你這種人渣多說。”

    哼哼!和尚翻了一個白眼,又將他的腦袋埋到了溪水之中左搖右擺。

    秦風慢慢地穿上了鞋襪,站了起來:“的確有些不太正常,但明天我們就差不多走到地頭了,他們想要埋伏我們,也就只能在那幾個有限的地方,讓大家小心一些,事出反常必為妖。剪刀,乾脆將斥候撤回來,不要去探了,瞧瞧西秦人到底想搞一些什麼名堂。對了,舒大夫呢?”

    “舒大夫神出鬼沒。”嘩啦一聲和尚的腦袋又從水裡鑽了出來:“說是這時節落英山脈之中有幾種異獸的血骨可以入藥,他去碰碰運氣,這時節正是這些異獸爭奪交配權的時候,說不定他們打個你死我活,能讓他撿個便宜,要知道,平時要逮著他們可太難了。”

    “這時節的異獸最為兇狠,他也不怕撿便宜不著,反而成了這些野獸的食物。”秦風哼了一聲。

    和尚笑了起來:“舒大夫狡滑異常,陰險之極,那些畜生想對付他,那是沒門。”

    “你對他的評價倒是別致緊,等他回來,我與他講講。”秦風陰險地笑了起來。

    “可別啊秦頭兒,真要讓舒大夫知道了我這麼說他,還不收拾死我。”和尚大驚失色,“我剛剛什麼也沒說,你們什麼也沒有聽到。”

    “我聽到了!”剪刀冷冷地道。

    和尚大怒:“剪刀,你想死麼?”

    “正是,想不想來試一試?”剪刀哼哼道。

    和尚一拳擊在水裡,水花四濺,就要跳起來,但看了一眼一邊若無其事的秦風,卻是笑了起來:“現在我才不找你麻煩,我不能壞了秦頭兒的規矩,等這一仗完了,我一定要好好領教領教你的功夫,他娘的,反正這一仗打完,你小子肯定是要離開敢死營的,老子收拾你也沒有了顧忌。”

    剪刀眼光一閃,瞟了一眼秦風,見秦風似處沒有聽到和尚的話,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誰說我要離開敢死營了。”

    和尚只是冷笑,自顧自地站起來,一抹光頭之上的水花,大步離開了這裡。剪刀呆了呆,跟秦風打了一聲招呼,也隨即起身離去。

    看到兩個手下大將離去,秦風的心情卻有些不好起來,正如和尚所說,這一仗打完,剪刀積累到了足夠的功勳,是肯定會離開的,他與敢死營之中絕大數人是不同的,在這裡,他與和尚他們格格不入。像和尚和野狗兩人就能夠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但剪刀卻向來是獨來獨往,他打心眼裡瞧不起和尚和野狗這樣的傢伙。

    剪刀在內心深處一直認為他自己是一個好人,而和尚,野狗只不過是茅坑裡的臭石頭,與他從來都不是一路人。在敢死營中,剪刀服氣的或許只有自己,還有舒瘋子了。

    搖搖頭,秦風站起了身,盯著遠處鬱鬱蔥蔥的山峰看著,風景很美,可是美麗的風景之下往往蘊藏著絕大的殺機,就像現在,自己明明知道,西秦人的大隊人馬肯定就隱藏在某個地方,但自己偏偏卻找不著,這是極其危險的。

    明天將是自己前進的最後一天,如果自己還不能發現西秦人的蹤跡,那就必然會出大麻煩。看了看天色,秦風決定今天晚上自己親自跑一趟。對於這一片山脈,在敢死營中,比自己還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出來,畢竟自己在敢死營中呆了整整六年了,六年之中,自己就在這片山脈之中與西秦人較量著。

    看著敢死營紮好營盤,佈置好一系列的防守措施,秦風將剪刀與和尚兩人召了來,告訴了他們兩人自己將要親自去一探虛實,兩人也不多話,知道秦風這是通知他們而不是與他們商量,勸解的話是不用說的,眼下這種狀況對於他們來說,是極為不妙的。而能擔負起這個任務的,敢死營中除了秦風,也沒有別人扛得起。

    “最遲明天天明我一定會回來。”秦風道:“如果在我離開的這一夜裡,敵人突然出現攻擊我們的話,你們立即率部往回跑。”

    “知道了!”剪刀點頭。

    “頭兒,那你呢?”

    “老子一個人還用你擔心!”秦風翻了一個白眼。“和尚,你他娘的別一根筋,這一次不是比誰砍得多,你砍不完的,只會將自己搭進去,一旦發現異常,立即跑,明白嗎?”

    “明白了,頭兒!”和尚點點頭。

    “都去吧,今兒一夜,我怎麼都覺得有些不太平。”秦風摸了摸腦袋,覺得陰風嗖嗖,大有不祥之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31 01:49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31 01:49 PM 編輯

第二十章:從雍都來的西秦軍官

  縱身之間,秦風已經是彈身上了樹頂,腳下微微一沉,樹梢向下沉去,一彈而起,整個人便像是一個顆炮彈一般向前彈去,瞬間便去了數丈,再落下時,又是如此反復,如同一顆流星,秦風掠著樹頂,逕自向著前方奔去。

  他的姿式一點也談不上美觀,像那天在軍營之中,昭華公主閔若兮的輕身功法,美則美到極矣,施展開來,便如淩波仙子下凡塵,但在秦風的心中,卻只用了兩個字來形容,裝逼。

  秦風認為輕功最大的功能,便是用來逃命,當然,在歷年來的戰爭之中,他的這種功夫,也助他多次逃脫了殺身之禍。疾如奔馬,快如流星,這便是秦風對自己輕身功夫的追求,當然,施展這樣的輕身功夫,是要以深厚的內息為基礎的,快固然是快了,但內息的消耗也極大,不過現在對於秦風來說,最傷腦筋的便是內息過多,一天天的快要將他撐爆。事實上,他也覺得離自己砰的一聲炸成碎沫也差不了多久了,假如在這之前,自己還沒有想到解決辦法的話。

  真到了那一刻,說不得當真只能散功了,然後跟著舒瘋子去當一個藥僮,但那是自己想要的麼?

  心中有思,氣息稍微有些紊亂,腳下便轉來了輕微的樹枝斷裂之聲,秦風趕緊收懾心神,現在想這麼多幹啥,車到山前必有路,到那時再說吧。

  這條路對於秦風來說,是極熟悉的,這些年來,他們就是沿著這條路打來打去,今天你來,明天我往,能設下埋伏暗算對手,也就那麼幾個地方,其它的地兒,大楚人也熟得很,想要設下陷阱,何其難也!大軍前進,前有斥候探路,斥候後面是前鋒,再往後才是主力,斷後,想一股腦地暗算一支軍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自己這一隻只不過不到兩千人的隊伍,想要包圓了也不簡單,更何況是對付一支數萬人的大軍。

  事先設個套兒讓人鑽那是不可能的,誰都不是傻子,最有可能的便是前有阻截,然後兩側大範圍的迂回,但這需要大量兵力和極高的行軍速度,否則也不可能實現,以西秦現在的兵員素質,裝備,秦風深表懷疑。

  身形猛然定住,如同一顆彈丸,秦風隨著枝條的起伏而上下彈動,前方,已經是照影峽了,那是最後一個可以容西秦人設伏的地方,但是,一切都很安靜,自己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不可能有伏軍,成千上萬人的埋伏,不可能埋得過自己的耳目,那麼,便只有一個解釋,根本就沒有埋伏。

  對於秦風來說,這本來應當算是一件好事,沒有埋伏,他就不用狼狽逃跑了,但他的身上卻是冷嗖嗖的。照影峽就算沒有埋伏,但這裡駐紮的西秦軍隊去哪裡了?

  照影峽是西秦人扼守的一個重要據點,左立行以前不是沒有想過打過照影峽去,因為一過照影峽,西秦人可就無險可守了,面對著裝備精良的南楚人,他們可就樂子大了。但數次進攻,都在這裡鎩羽而歸,秦風的敢死營,傷亡最慘的一次便是在這裡。守在這裡的西秦人,可不是那種衣不蔽體,食不裹腹的那些傢伙們,而是實實在在的西秦精銳軍隊。

  照影峽內,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原本應當燈火通明的峽谷卻是死一般的安靜,看不到營帳,聽不到喧囂,見不到人影。

  他們去哪裡了?秦風躍下地來,腳步沉重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離著峽口百十步,他停了下來,因為從峽谷的深處,緩緩地走出來一個人。

  秦風眯起了眼睛。

  對方的腳步踩踏在地上,每一步似乎都讓地面微微震顫一下。

  “秦風,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來人停在了距離秦風十步開外,看著秦風,微笑著,一口白淨的牙齒在月光下很是顯眼。

  “你是誰?”秦風吸了一口氣,以前自己所看到的那些西秦人,無論將官還是士兵,無不是有著一口大黃牙或者大黑牙,像這種將牙齒保養得白白淨淨的人,絕不會是來自西秦邊軍的人。

  “我姓卞,叫卞正,從雍都來。”來人看著秦風,“專門在這裡等你。”

  “我好像不認識你,我們有仇?”秦風問道。

  “我們卞氏一族,死在你手裡的已經有八個人了。”卞正冷冷地道。

  “抱歉,死在我手裡的西秦人太多,大到將軍,小到士兵,實在不記得那麼多。你是來向我尋仇得羅?”秦風冷笑,“你不怕自己變成第九個?”

  “我在這裡等你,自然是因為我有信心。”卞正笑了起來,“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這裡的軍隊不見了,為什麼我一定會認為你會來這裡?”

  “正想請教。”秦風道。

  “至於這裡的軍隊去了哪裡,我不能告訴你,你自己去猜吧,但第二條,我可以告訴你,你殺了我們卞家太多人,我們自然要研究你,這兩年來,我們收集到關於你的情報,或者讓你自己都無法想像,你的性格,你的武功,你的愛好,你的特點,也許我瞭解你比你自己所瞭解的自己還要深。”

  秦風無聊地掏了掏耳朵,“說得好拗口,無非你就是覺得能穩勝我,所以才在這裡等著我來,對於你能料到我一定會來探探路,我表示佩服,至於能不能殺我,這得看你的本事,光說不練可是假把式,來吧,我還急著回去睡覺呢。”

  “這麼急著來送死嗎?還是你覺得能逃回去給你們的左帥報信?晚了,一切都已經晚了,秦風,今夜,你死定了,而你們的左帥,說不定死得比你更早。”

  秦風的心微微一沉,卞正的話裡透出一個資訊,那就是,大楚的西部邊軍,只怕墜進了一個真正的陷阱。

  “大言不慚!”秦風反手握住背上的鐵刀,“西秦邊軍的戰鬥力,這些年我已經領都得過多了,想要一口吞下我們左帥親率的部眾,當真是夢還沒有醒吧!”

  鐵刀一寸一寸地拔出刀鞘,月光映照其上,血色微微蕩漾。

  “好刀!”卞正贊道。

  “本是一把普通的刀,不過以血養得久了,自然就有了一些殺氣。”秦風冷冷地道。“你會是第九個。”

  “難得的自信,難怪讓我們的邊軍屢屢吃苦頭,不過今夜,你註定是死路一條,我告訴過你,我來自雍都,我是大秦雷霆軍的一名校尉軍官,這一次圍剿你們左帥的可不僅僅是大秦邊軍,雷霆軍來了一半,由李摯李大帥親率。怎麼樣,現在你還這樣有信心嗎?”卞正笑著看著秦風.

  秦風心中一涼,雷霆軍,西秦的皇帝親軍,怎麼毫無聲息的出現在這裡?李摯,西秦的軍事統帥,如果他當真出現在落英山脈,只怕左帥這一次當真要吃大虧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3-31 01:49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3-31 01:50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一刀兩斷

  取下後背之上的鐵刀,秦風慢慢地將刀拔出刀鞘,月光如水,照在黑沉沉的刀面之上,一絲光芒在刀面之上游走,竟然發出輕鳴之聲。

  “你一人在此等我,自然是極有信心的,為何還要說這些話來亂我心神?看來你的信心並不足啊!”秦風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

  “非也,不是沒有信心,你見過貓捉老鼠麼?貓逮著了老鼠,又怎麼會一下子就將他咬死呢,自然是先要好好的調戲一番,這樣才有足夠的快感啊!”卞正大笑起來:“秦風,我們對你的瞭解之深,是你無法想像的。自五百年前,大唐第一宗門南天門品評天下武者,為武者劃定級別,從此以後,武人便有了一個區分境界高下的標準,對於你,我們有著準確的評價。之所以是我出現在這裡,便是因為我能穩穩地戰勝你。”

  “是嗎?”秦風冷笑。

  “就你本身而言,只不過有著五級武者的實力,不過如在軍中,與你的士卒配合,你的確能有著超水準的發揮,甚至能發揮出六級甚至七級的實力,不過單打獨鬥,你可就真上不得檯面了。”卞正微笑著道:“而我,卞正,卻有著七級的實力,你說,是不是能穩穩地戰勝你?不然為什麼不是別人在這裡等你,而是我呢?”

  “如果這個所謂的級別劃分真得百分百準確的話,那這天下的武者還打個什麼勁啊?大家一人拿一個南天門分發的牌牌,彼此碰面的時候亮一亮牌子,高者勝,低者負,豈不是天下太平?”高遠大笑起來,“敢問死在我手裡的那八個你們卞氏子弟,有沒有比我高得啊?”

  卞正臉上青氣微微一閃,“死到臨頭,卻仍然牙尖嘴利,今天便讓你看看,七級的武者,是如何碾壓你的?”

  空氣突然之間似乎變得粘稠起來,剛剛還在耳邊微微呼嘯的風聲一下子消失了,秦風抬頭看了看天空,高懸於天上的一彎銀月似乎變得有些不真實起來,與更遠處的群山一般,竟然如同倒映在水面之上的一幅畫一般,居然微微蕩漾起來。

  高遠心中微微一凜,怪不得眼前的敵人如此驕傲,他的確有著驕傲的本錢。身在軍營的秦風極少與人單打獨鬥,更多的是指揮軍隊一齊抗敵,在戰鬥之中,他甚至還遇到過比卞正更厲害的西秦將領,但那是群毆,他所感受到的壓力,遠沒有今天這樣大。在軍隊作戰之中,成千上萬的士卒組合在一起,由軍陣而形成的戰鬥力,並不遜色于一位高階武者的能力,就像前幾天,他僅僅用一百名士卒的合力,便擋住了左立行的那含怒一吼。

  但今天,他只有獨自面對。

  西秦人對他的評價還是蠻准的,秦風一向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就只介入在五級到六級的水準之間,只不過因為所習內力的霸道,使他總能展現出超人一籌的戰鬥力,似乎他練習的混元神功,就是為戰場所設一般。在戰場之上,當混元神功的氣息散發開來,內裡所包含的凶戾氣息,能刺激感染到身周的士卒,帶動他們的能力上揚不止一個檔次。

  不過西秦人失算的是,秦風的實力遠不止於此,由於舒暢舒瘋子的出現,他所煉製的藥物,生生地將秦風的經脈,丹田擴充,使之內容納的氣息大大增加,而內力愈來愈強的秦風,在戰鬥之中並不敢全力發揮,因為一旦全力施展,他很擔心自己根本無法控制功力的反噬,那種讓人********的滋味,秦風可不想嘗試。

  一想到功力反噬,自己在戰場之上像個火人一般燃燒起來,成為照亮戰場之上的一支人形火炬,秦風就不由得不寒而慄。

  以前作為敢死營的校尉,秦風面對的基本也是五到七級之間的武者,這個程度之上的對手,並不足以讓他全力施展,相反,他結合士卒的力量,只需要拿出一半的實力,便足以穩穩地控制住形式,如果有更高級別的武者出現,己方自然也會有更高身手的將領出手,就像林一夫這樣的。

  高遠在戰場之上的表現,給了西秦人一個錯誤的評價,而這兩年來,戰事不多,也讓西秦人失去了進一步判定秦風實力的機會,按照常理判斷,兩年的時間,是不足以讓一個武者出現脫胎換骨的變化的。

  肌膚微微有刺痛的感覺,那是對手在展開攻擊,受到這一刺激,高遠體內的內息立時生出反應,手中的鐵刀一反之間黑黝黝的不顯眼的模樣,一泓秋水在鐵刀之上來回游走,鐵刀的鳴叫之聲越來越響。

  秦風抬起頭來,看著身前十步開外的卞正,與他看到的銀月群山一般,對面的卞正也似乎很模糊,顯得並不真實,肌膚之上的刺痛感愈來愈強,秦風抬腿,向前跨出了一步。

  就這樣一步,他便簡簡單單的走了出來,眼前的一切恢復到了正常的場景,鐵刀高舉,秦風譏諷地看著卞正:“技止如此嗎?那你可真要成為第九個了?”

  卞正震驚地看著輕輕鬆松地站在他對面的秦風,剛剛他施展的是族中秘技,使對手在一瞬間失去對方位的準確判斷,斷絕其與天地元氣的呼應,以他七級的實力,應當會讓不過五級的對手根本無力應對,最多也只能做到抱殘守缺,穩守心神,被動地迎接接鍾而至的致命打擊,但秦風就這樣輕鬆地走出了他的攻擊範圍,而且走出的時機是最要命的時刻,就在他剛要出手還未出手的一瞬間。

  心神受震,蓄集的全力一擊受到影響,對面的鐵刀已是迎頭斬來。

  當頭一斬,沒有任何的花哨。就如同秦風在戰場之上面對任何一個敵人一般,不管你是將軍還是小兵,就是這一斬。

  卞正尖叫了一聲,右手霍然揚起,當的一聲,袖中寒光閃動,一柄劍出現在手中,架住了這一刀。

  身子驟然向後飄飛,刀上傳來的力量大大出乎卞正的意料之外,縱然自己這一擋是倉皇之間的舉措,力量不足平素七八成,但對手的實力顯然驚到了卞正,他完全無法穩住身形擋住這一擊。

  力量還是其次的,最為關鍵的是,對方刀上傳來的絲線縷縷的灼熱的氣息,如同一條條細線一般,正無所不在的侵入自己的體內,所過之處,焚燒一切,竟然將自己的內氣元力燒得一無所有。

  這是什麼功法?卞正大驚失色。身前的秦風怒吼著彈身追來,鐵刀斬動,追身一連數刀。

  當當當的巨響之聲不絕於耳,卞正不停地後退,後背砸在樹上,一株株大樹從中折斷,一連接了十數擊之後,右手之上的長劍再也吃不住巨大的力道,劍身之上的蛛紋迅速擴大,啪的一聲,在卞正驚恐的眼神之下,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

  “死!”秦風猛地飛向天空,頭上腳下,手中大刀再一次迎頭劈下。在卞正的眼中,這一刻,空中的秦風宛如一個火人,全身都在向外竄著金色的火焰,便如同在身上披上了一層刺眼的金甲,刀尚未至,地上已是塵土飛揚,無數的碎石,殘葉,草梗盡數被激得飛揚而起。

  生死一刻。卞正低吼一聲,雙手合攏,身子向內蜷縮,當他再次展開的時候,身周盡然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氣罩。

  避無可避,只能硬接,此刻,卞正的腸子都悔青了,對手的實力遠超軍方,還有家族給出的評價,他不是什麼可以隨便碾壓的五級武者,他的功力遠高過於他平時的表現。

  啪的一聲脆響,秦風如同一個皮球一般彈起,身子越過了高大的樹木,又向上沖了一段距離這才落了下來,一落地,秦風身子微微一個踉蹌,體內內息猶如沸騰的開水一般翻騰,糟糕之極!

  秦風在心中暗叫一聲,剛剛一擊,自己幾乎已經用盡了全力,對手實力實在強勁,自己根本就不敢與對手長時間糾纏,時間一長,體內的霸道內息說不定就會造反,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可真是氈板上的魚肉了。

  只能速戰速絕,但即便是這樣,體內此時傳來的那五內俱焚的感覺也讓他感到難受之極,迅速地伸手入懷,掏出小瓶,掏出一枚藥丸扔進嘴裡。

  一股清涼迅速傳遍了全身,全身猶如火燒的感覺逐漸褪去,秦風松了一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看向他的對手。

  卞正仍然站在哪裡,他看著秦風,眼中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漸漸的,他的額頭滲出了一絲血跡,血跡迅速地擴大,啪的一聲,卞正一分兩半,倒在地上,血霧彌漫,腥臭逼人。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 03:57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 03:59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我要去看一看

  喘息片刻,秦風這才慢慢地走到卞正倒下去的地方,看著一左一右躺在地上的兩片屍身,“早就告訴你,那什麼級別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兒,沒想到你還真信,七級了不起啊?還碾壓老子,去了閻王老子哪裡,去好好告南天門那些老不死的一狀。”

  卡正當然聽不到了,不過他當真是死不瞑目,兩片身體之上各一隻眼睛,一直都睜得大大的,仰望著掛著一彎弦月的天空。

  秦風伸出手,在對方的腰帶扯下一面鐵牌,看著鐵牌之上的銘文,果然是雷霆軍的身份銘牌,其實只要看一眼這卞正一身的打扮,就知道他不是西秦的邊軍,西秦邊軍向來都是一群叫花子。

  歎口氣,繼續摸索著,又找出來一瓶丹丸,幾張銀票,一枚印鑒之後,就再也沒有其它的什麼東西了。

  “這一次,只怕咱們要吃大虧了。”拄著刀站起來,高遠心道,朝廷大人物們信誓旦旦,萬無一失的攻擊計畫,果然就是一個大坑,這一次要是左帥栽了進去,只怕大楚西部這一回要遭大劫了。

  回到部隊駐地,天已經快亮了,敢死營早已經吃過一早飯,正全軍收拾停當,只等著他這位主帥回來之後便可以開拔,舒瘋子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正在哪裡眉飛色舞地與和尚,剪刀說著什麼,手裡提著一個東西,不停地晃來晃去。

  “秦頭兒回來了!”聽到士兵的叫喊聲,幾個人都回過頭來,看著秦風鐵青的臉色,微微詫異。

  “秦頭,我們是不要要繼續開拔?”剪刀問道。“開拔個屁!”叮噹一聲,秦風將鐵刀扔到一邊,一屁股坐到地上,低頭思索著。

  “怎麼啦,大清早的,吃了瘋藥啦?還是被這落英山脈裡發情的野獸給強上啦?”舒瘋子嘿嘿笑著,湊了過來,將提在手裡的東西湊到高遠的眼前,“看到沒看到沒?雪蝠,老子一直想抓沒有抓住的玩意兒,這一回總算是栽在我手裡了。”

  秦風抬頭,看著舒暢臉上那血痕宛然的抓印,歎道:“如果真只是野獸強上了我,那倒還好了,舒瘋子,我們有大麻煩了。”

  幾人看到秦風臉上的凝重表情,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全都斂去了,他們都知道秦風,如果不是天大的麻煩,在他的臉上絕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我們西部邊軍這一次掉進大陷阱裡去了,左帥他們只怕這一次在劫難逃。”秦風一字一頓地道:“雷霆軍來了,李摯來了,朝廷這一次的行動計畫,完全就在對方的掌控之中,他們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正等著左帥一頭栽進去呢。我們的前方,沒有敵人,什麼也沒有,敵人的主力,全部都在左帥他們那一邊。”

  唰地一下,剪刀,和尚,舒暢的臉色頃刻之間都是變得一片雪白。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萬無一失嗎?”舒暢喃喃地道。

  “屁的萬無一失。”和尚摸著剛剛刮得青茬茬的頭皮,憤憤的道:“打仗,本就是瞬息萬變無比兇險的事情,哪有什麼萬無一失的,他們這麼想,本身就是一個大問題。”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計畫從根兒上就有問題,朝廷內衛控制的那個所謂西秦的鼴鼠肯定有問題。”秦風道:“我們不能往前走了。”

  “秦頭,你不是想去援救左帥吧?”剪刀低聲道。

  “援救?”秦風苦笑一聲:“我倒是想,但來得及嗎?我們跟左帥有多遠,沒有十幾二十天,軍隊能趕到?就算咱們不吃不睡不拉不撒,也得十來天。等我們到那裡,黃花菜都涼了。”

  “那我們怎麼辦?”剪刀松了一口氣,問道。

  秦風低下頭想了片刻,“剪刀,和尚,你們馬上帶領敢死營回井徑關,如果左帥當真中了敵人的圈套,那麼,小小的井徑關肯定是守不住的,你們回去之後,通知井徑關內所有的人,與你們一起撤回南陽郡去,把井徑關一把火燒了,南陽郡內還有萬餘人馬,加上你們撤回去,死守南陽城,南陽郡內,其它地方的小股駐軍都要撤回南陽城去,加強那裡的力量,別的地方,只怕是保不住了。”

  “我們這樣無憑無據的回去,馮大人會相信我們?”剪刀問道。

  “馮致庸不是一個糊迷官,肯定清楚你們不敢拿這事兒說笑,左帥如果完蛋了,南陽郡肯定又要被西秦人搶個精光,到時候如果能南陽城也被西秦人攻破了,他這個官兒也就當到頭了,所以不管信不信,他都會加強郡城的防守的。這一次雷霆軍來了,說不定西秦人的胃口就會大上許多,南陽城是南陽郡的精華所在,搶光南陽城,頂得上整個南陽郡所得。”秦風道。

  “我們回南陽城,你去哪裡?”舒暢忽然問道。

  “對呀!”和尚也叫了起來,“秦頭,你不會想著一個人去闖那龍潭虎穴吧,再說了,你一個人去濟什麼事?白送嘛!”

  “對啊,秦頭,現在我們更不能沒有你啊!”剪刀也道:“形式既然如此險惡了,我們更要做好最壞的準備,現在您作為主官離開了部隊,於軍心也不穩啊!”

  秦風瞪了幾人一眼,“我必須得去看看,左帥對我不錯,那裡還有狼牙,豹子,他們都是我的兄弟,他們幾個都是屍山血海之中爬出來的,活下來的機率很大。而且,我們也需要瞭解敵人的詳細情況,為後面的作戰作好準備。現在西秦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規模,他們的作戰目的倒底是什麼,我們都要弄清楚。兩眼一抹黑,以後這仗怎麼打?”

  “這,只要派幾個斥候去就能幹得了吧?”舒暢道。

  “咱們敢死營的人是些什麼玩意兒你還不清楚,以前有大軍震懾著,有軍規約束著,都能老老實實的,如今這個模樣,派人出去,只怕轉眼之間就給你跑個無影無蹤。”秦風冷笑,“你們帶隊回去,我去探查個虛實,放心吧,我又不是一個糊塗蛋,難不成還往敵人身上撞,只不過打探一些消息而已,再說了,我跑得快。”

  敢死營開始往回跑路,本來就一直準備逃跑的他們,速度極快地便踏上了歸程,只不過眾人的臉上此刻已經沒有了前幾天的輕鬆,因為接下來,他們將要面臨著的肯定是一場史上最困難的戰鬥,南陽城的駐軍遠遠不如西部邊軍,裝備也大是不如,如果西秦人大舉來攻,南陽城能不能守住都是一個問題,別的部隊可以逃跑,他們可跑不了。

  “小心一些。”舒暢沒有多說,從懷裡掏出幾個小瓶,塞給秦風,“這裡頭都是一些治療內傷外傷的藥,拿著,總是有用的。”

  “多謝!”秦風微笑著點點頭:“瘋子,回到南陽城後,你離開敢死營吧,這一次,只怕敢死營撐不下去,別的部隊可以跑,我們敢死營是不能跑的。只能死戰到底,到時候,恐怕馮致庸也會把敢死營往死裡使。”

  舒暢點點頭:“我會走的,打這種仗,我還真幫不上什麼忙了,還會成為他們的拖累,不過走之前,我會給他們多準備一些傷藥的。”

  “那就好,如果我沒有死到時候你再來找我。”秦風笑了起來。

  看著秦風,舒暢忽然笑道:“秦風,你不是為了那個昭華公主才跑去冒險的吧?那妞兒不錯是不是?”

  “還真有幾成是為了這個女人。”秦風歎了一口氣:“其它人死再多,朝廷或者也不會在乎,但如果昭華公主也死了,你覺得,這南陽郡要死多少人才能平息朝廷的怒火?”

  “這他娘的作戰計畫本來就是他們制定的!”舒暢氣憤地道。

  秦風冷冷一笑,“他們會有無數的藉口將責任推到下邊來。所以我必須得去看一看。”

  “你一切小心吧,實在不行,就跑吧,跑到哪裡不能過活呢,總不致於在一棵樹上吊死、”

  “那倒是,說不定到時候,我真要跟著你去跑江湖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 03:58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 03:59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怎一個慘字了得

  身體緊繃著,慢慢地向下沉去,任由枯葉腐土將自己的身子掩埋,片刻之後,這片茂密的森林之中,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人出現過的痕跡,秦風懷抱著自己的鐵刀,靜靜地隱藏在這片不知有多少年沒有人抵達過的千年老林。

  沙沙的腳步之聲響起,從他藏身之所經過,大約持續了一柱香的時間,聲音終於完全消失,按捺住自己急迫的心情,又等了約盞茶工夫,秦風這才從地下爬出來。臉色愈發的沉重起來。

  這是他離開敢死營的第五天了,他沒有碰到一個大楚西部邊軍的士卒,倒是從昨天起,便發現一隊又一隊的西秦軍隊正在向著井徑關方向趕路。

  算上今天的這一撥,已經是兩天之內的第八撥了,總數目已經超過了兩萬人了。這些西秦軍隊秩序井然,行軍之際紀律森嚴,竟然連說話的聲音也極難聽到,偶爾傳來一兩個聲音,也多是軍官在發佈命令,這不是秦國的邊軍,肯定是那支來自雍都的雷霆軍。

  秦國邊軍沒有這樣嚴謹的紀律和作風。

  沒有見到己方的部隊,連潰兵也沒有一個,這仗要打得什麼程度才會連一個潰兵也看不到啊?軍隊打仗,所謂全殲,也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啊!秦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遇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但現實就這樣擺在眼前,他沒有碰到期望之中的大楚軍隊,哪怕是潰兵,逃兵也好,卻一撥接著一撥的發現秦軍正在向著井徑關方向出發。

  或者,左帥的軍隊只是被雷霆軍截斷了退路,想要將一支數萬人的軍隊乾乾淨淨徹徹底底的消滅,哪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左帥他們現在也許只是被包圍了,還在苦苦支撐,所以沒有出現逃兵,潰兵。抱著萬一的希望,秦風繼續小心地向前奔去。

  現在他必須小心再小心了,很顯然,這片區域現在已經被秦人控制了。

  第六天午夜,秦風抵達了一線峽,在這裡,他終於見到了大楚的軍隊,不過卻不是活人。

  幽長的峽谷之中,遍地倒著楚軍的屍體,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邊,很顯然,楚軍曾在這裡與西秦軍隊進行過激戰,他們想要衝破一線峽,打通撤退的道路,但結果卻是他們失敗了。那些現在正在向井徑關出發的西秦雷霆軍,肯定就是在這裡阻截了這支楚軍之後才出發的。

  手微微顫抖著,秦風走進了峽谷之內,一面殘破的軍旗在風中飄揚,看到那面旗幟,秦風心中不由一陣顫慄,腳下一蹬,風一般地來到旗幟之下,這是驚雷營的軍旗,而驚雷營的校尉正是從敢死營中走出去的狼牙。

  軍旗之下,呈環狀倒下了數百具屍體,扒開最中間的幾具,秦風赫然看到了狼牙的遺體,胸前,一個酒杯粗的破洞從胸前直貫胸後,一槍斃命。

  看著狼牙死不瞑目的雙眼,秦風難過地低下頭,狼牙沒有在敢死營中送命,卻在這樣一場莫名其妙的戰鬥之中,一文不值的死了。

  遠遠的傳來了巨大的喧囂之聲,秦風霍然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身子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幾個縱躍之間,已是沿著一側的峭壁,攀著突出的岩石和石間生長出的藤蔓,小樹,猿猴一般的向上爬去,直到找到一處茂密的雜草群,將自己的身體遮掩住,他才停了下來,蹲在雜草從中,他向著峽谷之中望去。

  大約千余名秦兵正歡呼著沖進穀內,這才是他熟悉的那支秦國邊軍,一個個衣裳襤縷,面黃肌瘦,看著峽谷內倒下的無數楚軍的屍體,他們歡呼著,一窩蜂地撲了進來。開始了他們的洗劫。

  盔甲,衣裳,甚至連頭巾,纏腳布這些東西都沒有放過,在他們熟練的手法之下,峽谷之中的楚軍遺體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一具具裸屍,赤身裸體地暴露出光天化日之下。而那些本來叫花子一般的秦國邊軍則搖身一變,如果不是秦風親眼目睹這一切,他甚至會相信這就是一支大楚軍隊。

  手死死地扣著岩石,秦風拼命地壓抑住自己憤怒的心情,他只能忍耐,沉默,而不能為了這些戰友的遺體而出手,就算他武功還高一些,也不可能是上千西秦兵的對手。

  洗劫的個把時辰,對於秦風來說,不諦是一種最痛苦的煎熬,驚雷營除了狼牙之外,其餘的人他並不認識,但這些人,都可以說是他的戰友,這些年來,他們一起在這片山脈之中生活,戰鬥,可現在,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遺體被人淩辱。

  峽谷之中的士兵收走了驚雷營的軍旗,然後將赤條條的屍體堆集到了一起,不多時,又砍來了無數的柴草,堆到了這些屍體之上,一陣煙霧騰起,峽谷之中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很快,煙霧和焚燒的臭味便充斥著整個峽谷,秦風從草從之中長身而起,向著穀內正在被焚燒的戰友遺體鞠了一躬,騰身向峽谷頂上攀爬而去。

  站在山頂之上,他清晰地看到在方圓數十裡的範圍之內,扶搖直上青天的煙柱起碼還有十餘處,看了眼前這一幕,秦風很清楚這些煙柱代表著什麼,每一處煙柱都代表著楚軍起碼一個戰營的滅亡。

  真得是完蛋了!秦風頹然坐倒。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往前走了,不忍再看到剛剛見到過的場面,狼牙,豹子,都死了,從敢死營走出的現在僅餘下了章小貓一人,當初自己還為章小貓感到惋惜,想不到,他卻是運氣最好的一個。如果章小貓沒有那一檔子事,今天,在這片修羅場上,自己熟悉的人,又將多一個倒在這片土地之上。

  死人一般地躺在落葉之上,靜看著太陽漸漸西斜,月兒慢慢地爬上天空,數萬人的軍隊,就因為朝廷臨時改變計畫,便全部葬送在片大山之中,他苦笑,大楚的西部邊境沒了這支軍隊,便已經洞穿無疑,左帥耗費了七八年時間才建立起來的西部防線蕩然無存,憑藉著僅剩下來的敢死營和南陽城的那支軍隊,根本無法守住南陽郡,如果秦軍想要拿下南陽郡,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或許自己要思考一下自己和敢死營的出路了,沒有了西部邊軍,沒有了左帥,敢死營不見得還有存在的必要,而且,也不會再有一個人會容忍自己了。

  想起了左帥,心中不由一陣唏噓,那是一個好將軍,雖然功利心重了一些,但人在官場,又有誰會例外呢!即便是自己,如果不是修練的功法太過古怪,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難道自己就不想名垂史冊,功照千秋嗎?

  胡思亂想之中,秦風竟然慢慢地睡了過去。這幾天,內心的剪熬,趕路的疲勞,已經讓他的體力,心神都到了一個崩潰的邊緣,此時,確定了西部邊軍已經覆滅,一下子便挺不住了。

  這一睡,一直到月過中宵,才醒了過來。

  並不是睡到了自然醒,而是被驚醒了,那怕是心力交萃,但長年的戰場生涯養成的警覺和第六感,仍然讓秦風被一陣腳步聲驚醒。

  猛地翻身而起,身子一縮到了一株大樹之後,猶如一條蛇一般,秦風沿著樹杆,頃刻之間便爬到了樹冠之上。

  來的一共有五個人,都是秦軍的邊軍,看這些人的步伐神態,都是武功不俗的好手,為首的一人,看身上的裝束,應當是秦國邊軍的一名副尉。

  “鄧校尉,這一仗打完,咱們可要大發一筆了。”這些秦軍看起來極其放鬆,“去南陽郡走一遭,至少今年是不用愁日子不好過了,咱們有兩年沒去南陽郡了吧,這下好了,那些楚國豬定然長得肥頭大耳了,正是收穫的好時節呢!”

  “就是,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咱們會不會直接拿下南陽郡,按我說,就該把南陽郡直接取了,楚國的西部邊軍這一次全軍覆滅,南陽郡剩下大貓小貓三兩隻,此時不取,更待何時?”另一人道。

  為首的那名鄧校尉道:“拿不拿南陽郡,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情,上頭自有主張,我們莫管莫問,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咱們出來是搜索殘餘的楚軍的,大家都打起精神來,能夠脫逃的楚軍肯定都是好手,不要到時候陰溝裡翻了船。”

  “哪裡還有什麼脫逃的?咱們將軍也太小心了吧?”一人笑道:“咱們這些人出來轉悠了整整一天,可毛也沒有碰到一根。”

  “將軍吩咐的事情,咱們做就好了,哪裡來這麼多廢話。”鄧校尉斥道。

  “校尉莫生氣,這一次楚國來****的那個什麼昭華公主也在軍中,那可是楚國的大美人呢?身份又高,我聽說李摯李大帥的命令是一定要活捉她,校尉路子廣,知道咱們李大帥拿住了這個美人沒有?”

  “應當還沒有拿住吧!”鄧校尉這一次卻沒有斥責手下,而是笑著道:“這個美人聽說可是一個棘手的貨色,大軍合圍之後,並沒有聽到捉住她的消息,我聽說李大帥親自出手追下去了,派我們出來,也是一個巡邏警戒的意思,昭華公主的身份不一般,如果能拿住她,與楚國談判,那可是多了一個大籌碼。”

  “校尉,講講唄,您的叔叔可是大人物,肯定有內幕消息,那個昭華公主還用李大帥親自出手?”

  “昭華公主本身便是一個武功好手,身邊的人也個個身手了得,而且左立行更是宗師級的人物,滅了他們的大軍容易,想將這些人活捉可就難了,李大帥不出手,還真難拿得住他們,我出來之時,聽我叔叔說,左立行護著昭華公主突圍了,李大帥帶人親自去追了。”

  “李大帥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

  “那是當然,說不定我們回去的時候,便能看到那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了。”

  眾人哄然大笑。

  樹冠之中,秦風又驚又喜,驚得的是,大軍的確完蛋了,喜的是,左帥和昭華公主都還活著。身體慢慢地沿著樹杆滑了下來,他決定要收拾了這幾個傢伙,拿住那個鄧校尉,問一個清楚明白。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 05:4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 05:40 AM 編輯

第二十四章:殘酷的手段

  刀風乍起,便猶如暴虐之極的狂風,走在最後的兩名秦軍剛剛聽到動靜,身體還只微微側轉,後頸處的血便如箭一般標了出來,兩個腦袋高高飛起,而他們的身體卻仍然堅持著持續做完了轉身的動作,手裡的刀出鞘半截,這才卟嗵一聲倒了下去。

  秦風身子向前急躥,一刀得手之手,左手的拳頭已是擊了出去。

  這些奉命出來巡邏的秦軍並不是弱手,五個人中,最差的也起碼有著四級武者的身手,不過相對于秦風來說,他們顯然還是差了一些。在他偷襲的時候,後面的兩名秦軍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應。

  第三名秦軍轉過身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兩個同伴高高飛起的頭顱以及狂噴的鮮血,鮮血噴了他滿頭滿臉,來不及閃避,他怒吼一聲,一拳向前擊出,拳頭對拳頭,一聲碎響過後,這名秦軍痛苦的嗚咽了一聲,指骨,掌骨,腕骨如同遭到重錘猛擊,依次碎裂,小臂骨從後肘直接戳了出來,肩胛骨亦是卡巴一聲,一斷兩半,對手的拳頭卻並沒有因此停止,依然勇往直前,撲的一聲悶響,重重地擊在他的胸膛之上。

  身體如同皮球一般向後飛出,重重地砸在一株大樹的樹杆之上,樹上青葉簌簌落下,飄飛的落葉之中,這名秦軍便如一只皮口袋一般,癱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聲息。

  連殺三名士兵,也讓最前方的鄧姓校尉與另一外秦軍反應過來,兩人先是向前急躥數步,拔刀,轉身,然後便看到一身黑衣的秦風提著滴血的刀,而在他的身周,三名同伴已是屍橫當場。

  “你是誰?”鄧姓校尉顫聲叫了起來,對手所表現出來的強大,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這人是從哪裡冒出的?

  “楚國人?”

  他大惑不解,楚國的軍中好手,要麼和他們的軍隊一起被殲滅,剩餘的一些高手,現在正保護著昭華公主在亡命奔逃,被李大帥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敢死營,秦風!”秦風簡單地答道,暗自調息著有些躁動的內息,剛剛出手,他可是全力而為,如果不能在一個照面之間幹掉幾個對手,接下來麻煩的就是自己,可以看得出來,這幾個人並不是庸手。

  “怎麼可能?”鄧姓校尉大叫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卞正不是……”他驟然住口,卞正去殺秦風,既然秦風出現在這裡,那卞正的下場,自然不用說了。一念及此,冷汗頓時嗖嗖的冒出來,卞正的武功他是清楚的,較之自己而言,卞正可要高明得多。

  秦風咧嘴一笑:“看來你的同伴說得不錯,你知道的可真不少。我找對人了。”

  聽著秦風的話,鄧姓校尉臉上汗出如漿,死死地看著秦風,“秦風,你們楚人已經完蛋了,數萬大軍灰飛煙滅,你如果早些投降我大秦,還能活命,否則,你遲早都是死路一條。”

  雖然心中害怕,但鄧姓校尉並不想放棄求生的可能。

  秦風冷冷一笑,向前一步,“廢話太多。”

  兩名秦人對視一眼,秦風之于大秦西部邊軍而言,就是一個噩夢般的存在,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這樣一個殺星,想要活命,就要搏命。

  不再多話,兩人一左一右,不約而同地揮刀撲了上去。

  刀光閃爍,高遠後發而先至,一刀疾劈鄧姓校尉,刀光淩厲,刃未至勁風已是讓鄧姓校尉感到難以呼吸,狂叫一聲,劈出去的刀迎著刀光架了上去。不求阻敵,只求能擋上一擋,一邊的同伴便能及時上來救援。

  這一刀,就架了一個空,秦風手中的鐵刀詭異地在中途突然轉向,鄧姓校尉眼前刀光驟然消失,一刀架空的他,前方空蕩蕩的毫無著力點,一時之間難受無比。

  秦風的刀尖從左側撲來的秦兵身前閃過,那名秦軍胸前的皮甲嘩啦一聲一分為二,一起分為兩半的還有他的貼身衣裳以及他的肚皮。

  肚破腸流,這名秦軍甚至連秦風的刀都沒有看清楚,已經被擊斃當場。

  一擊得手,刀光在空中沒有絲毫的停頓,畫了半個圓弧,再次劈向鄧姓校尉。

  當當當數聲碎響,鄧姓校尉手中的刀啪的一聲,斷成數截,掉落在地,心中大驚的他還沒有來得及後退一步,脖頸一涼,冰冷的刀刃已經擱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動一動,腦袋就掉了!”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鄧姓校尉立時僵在了當地。

  肚子上一陣劇痛,就像一隻蝦米一般,他痛苦地彎腰,蜷縮在了地上。秦風緩緩收回了拳頭和對方脖子上的刀,冷冷地看著倒在地上抽搐著的對手。

  這一拳的內力擊毀了鄧姓校尉的丹國要害,廢除了他一身的內力元氣。從戰場上下來的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手下留情,他們抱有的信條就是,盡一切可能讓你的敵人再也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因為一隻貓,有時也能讓一隻獅子陰溝裡翻船。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如果不是秦風還要從這個校尉嘴裡知道一些情況,此刻這位元校尉的腦袋早就與身體分家了。

  秦風蹲下身子,伸手揪住對方的頭髮,用力一提,使對方的腦袋正對著自己,鄧姓校尉嘴裡,鼻子裡全是鮮血,雙眼惡狼一般地盯著秦風,此刻,他已經痛不欲生,活的希望已經沒有了,就算萬一活下來,可全身功力被廢的自己,又還有什麼用?

  “告訴我想知道的。”秦風道。

  鄧姓校尉突然笑了起來,隨著他的笑聲,鮮血一口一口的噴將出來,看著秦風,他狠狠地道:“告訴你是一個死,不告訴你也是一個死,哪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死是肯定的。”秦風冷笑:“但有很多種死法,我想,你一定會想著讓自己死得快一些,但這就要看我的心情了,因為我可以讓你死得很慢很慢。”

  呸!鄧姓校尉噴出一口血沫,“左右都是死,快慢有什麼關係,來吧,你想怎麼拆磨我,是一片一片削下我的肉嗎?還是一根一根打斷我的骨頭,老子都挺得住。”

  秦風大笑起來,“倒是一個硬骨頭,可硬骨頭我見得多了。”抬眼環顧著四周,他接著道:“這深山老林裡,奇奇怪怪的東西不少,你現在可是手無縛雞之力,我或者學你們西秦人,將你剝成一隻光豬,然後在你身上弄一些血口子,再在上面加此佐料,我想這附近的螞議啊什麼的,馬上就會成群結隊的來光顧你。他們在你的傷口上爬進爬出,一口一口地舔食你的血肉,或者不疼,你一定癢。”

  鄧姓校尉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

  “再或者,我去抓幾隻老鼠過來,塞進你的褲檔裡,紮緊了褲腰帶和褲腳,讓他們在裡頭安家落戶。”

  “別說了!”鄧姓校尉大叫起來。

  秦風卻是不理會他,反而坐了下來,慢悠悠地道:“去抓幾條小蛇來,要不粗的那重,然後扒開你的嘴巴,將他們塞進去,他們爬啊爬啊,咦,會不會從你的鼻子裡爬出來呢?”

  秦風的聲音陰冷之極,鄧姓校尉卻是腦袋一歪,嚇得昏死了過去。

  看著昏倒的對方,秦風搖搖頭,“這麼不經嚇啊,那裝什麼英雄?”伸手在對方身上一戳,鄧姓校尉身子一顫,悠悠醒轉,看著秦風,驚恐地道:“你,你不是人,你是一個魔鬼。”

  “現在你可以選擇了,是告訴我想知道的,還是選擇後面幾條路,反正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地與你耗著。”

  “我說,你想問什麼就問,我都說。只要你給我一個痛快。”鄧姓校尉絕望地道。

  “好,這才是合作的好態度,你姓鄧,聽先前那個軍士說,你有個叔叔應當地位很高,在秦國邊軍之中,好像有一個將軍便姓鄧,那個人就是你叔叔羅!”

  “是的!”

  “太好了,這麼說來,你的確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東西,這一次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們大楚的行動計畫的?”秦風問道。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就算問了,我叔叔也不會告訴我,我只知道,一個月前,雷霆軍突然化整為零到了落英山脈,並沒有在我們邊軍之中集結,而是直接進入了落英山脈。”

  “一個月以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了!”秦風暗歎一聲,顯而易見,這是一個絕大的陷阱,早就在策劃之中,而這一切,必然有楚朝之中的大人物與對方勾結在一起,這遠遠不是一個所謂的兵部員外郎便能搞得定的。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 09: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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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一條好狗

  李摯,西秦軍事統帥,看起來就如同一個老農一般樸實無華,如果秦風在其它任何地方看到他,都會將他與西秦的那些窮困的邊軍聯繫起來,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臉上皺紋如溝壑一般縱橫來去,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與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左立行相比,完全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雖然被李摯追殺了三天,但左立行身上的衣裳看起來仍然似乎是一塵不染,臉色除了蒼白一些,看不出其它的什麼異樣。

  “李摯,你當真是想兩敗俱傷麼?”左立行厲聲喝道,“你可不要逼我。”

  李摯抬頭,看著對方,聲音很是懇切,“我沒有想逼你,但這一次,于我西秦太過於重要了,左帥,其實也不用瞞你,去年冬天,我們西秦沒有下雪,這預兆著今年我們西秦大地必然會遭遇一場少見的大旱,我們本來就窮,再遭此天災,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我已經失敗了,安陽郡必然會遭到你們的洗劫,還不夠麼?”左立行怒道。

  “不夠,當然不夠,安陽郡只有救得了我們一時啊,可我們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搶了安陽,覆滅了你們大楚西部邊軍,你們的皇帝一定會勃然大怒,興兵報復的,我們西秦打不起這仗啊,如果能將昭華公主擒住,這便有了討價還價的籌碼,所以,昭華公主我是勢在必得的。”李摯搓著手,“左帥,你是宗師級的人物,即便是遭了這場大敗,失了昭華公主,大楚皇帝也不敢把你怎麼樣,最多也就是罷職免官而已,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去浪跡江湖,你要跑,難道他們還捉得住你?是你在為難我呢!”

  聽到這裡,左立行已知事情絕無轉擐餘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麼說來,那就是沒有商量餘地,只能見個真章了,李摯,你不見得就穩勝了我?”

  “平時的確不見得,但現在卻是大好機會,你心牽昭華公主安危,前幾場大戰也損耗不少,而我卻是養精蓄銳,這一戰,我占了天時地利人和,自然是要趁勢猛進的。”李摯道。“我不怕與你兩敗俱傷,因為我還有很多的部下,而你的部下,卻快死光了,昭華公主受傷極重,那個郭九齡也快要爬不動了吧,你再倒下,他們可就插翅難逃了。”

  兩人不再說話,對立而視,兩人之間的數十米空地之上,卻似乎驟然起了一陣龍捲風,無數的泥土樹葉被席捲而起,旋轉著飛上高空,左立行的臉色更白一些,而李摯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深。

  李摯穩穩的站在哪裡,紋絲不動,一身粗布大褂也如同鐵水澆鑄一般,看不出絲毫異樣,而左立行一身青衣卻如同水中波紋一般蕩漾開來。

  左立行很清楚,自己現在根本不是在全盛狀態,這幾天來,自己迭遇苦仗,雖然滅殺了多個追擊而來的高手,但自己的損耗也不小,而李摯恰好在這個時候趕到,自然是算清楚了前前後後所有的細節。

  這個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因為李摯的外表而被他所迷惑,直到倒下也還不知道自己輸在哪裡,但左立行很清楚,他們兩人是老對手了。如果不是因為昭華公主,左立行早就走了,正如李摯所說,憑他武學宗師的身份,即便是麾下這數萬邊軍都打沒了,皇帝也不會把自己怎麼樣,頂多就是不當官了。但沒了昭華公主,問題可就大不一樣了。

  與對手再耗下去,輸得肯定是自己,左立行不得不冒險一搏。

  輕喝一聲,身形晃動,場中陡地多出了無數個左立行,個個都是挺身撲向李摯,場中風雨之聲大做,尖嘯之聲不絕於耳。

  李摯嘿的一聲,雙膝微彎,卻是看也沒看那些漫空撲來的身影,雙手握拳,向著自己的正前方重重一擊。

  霹靂一聲巨響,漫天人影消失,李摯後退數步,直布大褂的前胸部位被撕開了數道空子,露出內裡的肌膚,肌膚之上,幾道血痕緩緩地擴大,滴滴血珠滲透而出。

  左立行卻是在這一擊之中身子如同大鳥一般向後掠出,遠遠的落在一棵樹上,樹枝彈起,人亦隨之而起,再落下之時已是杳然無蹤。

  盯著遠去的左立行的背影,李摯表情複雜之極,緩緩地坐倒在地,納元抱一,開始調節內息。

  “大帥!”

  “大帥!”

  數個急切的聲音在四周響起,呼啦啦一陣聲響,十數名秦軍將領出現在李摯的身邊。

  “沒什麼大事兒,些許小傷而已,養個一年半載也就恢復如常了!”睜開眼睛的李摯呵呵一笑,眾人也都是長出了一口氣,李摯與左立行這樣的宗師級人物交手,只需休養個一年半載便可無事,也的確算不了什麼大傷了。

  “大帥,那左立行?”一名副將低聲問道。

  李摯沉默片刻,才有些傷感地道:“從此世上又將少一個宗師級的人物了,能有如此的修為,又能統兵作戰為一方統帥,這樣的人,可是越來越少了。”

  聽到李摯如是說,幾員副將不由得都是笑顏逐開。對於李摯來說這是一件傷感的事情,但對於他們來說,這可是值得大大的慶賀一番的事情。

  “鄧樸,你帶人去將昭華公主帶回來,記著,不要怠慢了她,這可是貴客,今年我們西秦能不能平安度過這一年,可就著落在她身上呢!”李摯吩咐道。

  “末將遵命。”

  “卞無雙,接下來的南陽戰事便由你統帥。”

  “末將遵命。”又一員將領越眾而出。

  李摯不再說話,閉上眼睛,默默調息,而這些西秦的高級將領們便如一尊尊塑像矗立在他的四周,為他警戒。

  約摸過去了半個時辰,李摯陡地睜開眼睛,看向遠處的一片密林,“既然來了,何不出來相見?”

  周遭將領一驚,抬眼看處,一個蒙面黑袍人,慢慢地從叢林之中走了出來。

  “李帥受了重傷,居然還如此耳聰目明,當真是了不起。”

  “你是什麼人?”卞無雙踏前一步,擋在李摯身前,手按住腰間劍柄,全神戒備,在場的這些將領無不是武道之上的高手,讓人窺伺在一側而不自知,自然讓他們心驚。

  那人沒有回答卞無雙,只是向前再走了一步,卞無雙陡地便感到身周氣機紊亂,蓄勢待發的氣息竟然猶如怒潮一般不受控制地想要傾泄而出,頓時大驚。

  “無禮。”身後,傳來李摯的一聲冷哼,猶如清風拂面,那股不適感瞬間消失,卞無雙驚怒之下,腰間長劍陡地出鞘。

  “無雙退下。”李摯冷喝道。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十數年不見,李帥的功力又見漲了,與左立行鬥了一場,居然還有如此本領,佩服佩服。”

  “你想殺我?”李摯眯起了眼睛。

  “本來的確是有此意的,左立行活不了多久了,你亦重傷,如果能將你也殺了,豈不是大妙?”來人道。

  “這就是你主子的如意算盤?”李摯微笑道:“你怎麼又不動手了?”

  “看來左立行給你的傷勢遠沒有看起來這麼嚴重,你是做給我看的吧?想引我出來?”來人哈哈一笑:“一個你再加上這幾個小狗,我的確殺不掉你,還有可能吃虧,這樣的虧本買賣自然是不做的。”

  “既然不敢動手,那我還要警告你一句,昭華公主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則我們可就要一拍兩散了,到時候壞了你主子的大事,可別怪我李摯不講信義。”

  來人冷哼道:“我們的協議之中,是不得傷害昭華公主。”

  “沒有誰要傷害他,我只是請他去雍都做一段時間的貴客,到時候自然會放她回來。”李摯淡然道:“在協議之中,我們可是只議定了不傷害昭華公主,沒有說我不能請她去雍都。”

  來人大怒:“果然是只老狐狸。”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我們要的只是一年的安穩,昭華公主便在雍都呆上一年便好,有我李摯作保,不會少了她一根毫毛,要是你動手硬搶,我們也的確攔不住,但你可要清楚,我們的協議如果暴光,對你主子意味著什麼?是昭華公主重要,還是那個位子更重要他可要想清楚了。”

  “很好,很好。”來人緩緩向後退去,“李摯,你也清楚,如果昭華公主當真少了一根毫毛,兩國的大戰就不可避免了。一年後,我們會來雍都接回公主,到時候希望你的傷好了。”

  看著那人消失在密林之中,卞無雙赫然道:“李帥,此人是誰?”

  “一條好狗!”李摯沉默半晌,搖了搖頭,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3 02:0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3 02:09 AM 編輯

第二十六章:不得不作出的犧牲

  山間,澗邊,昭華公主從溪水之中撈起手帕,慢慢地擦去臉上的汗漬,在她的身邊,只餘下了不到十名衛士,而且其中,還有三名是左立行身邊的親衛,左立行返身去堵截李摯,將身邊最後三名高手全都留給了昭華公主。

  郭九齡在不斷地咳漱著,每一次咳漱都帶出一抹令人驚悚的血紅,昭華公主臉色亦是蒼白無比,擦乾淨了汗漬,她盤腿坐下,試著主調運內息,十成之中倒是去了七八成。

  “公主,左帥對上李摯,能有幾成勝算?”丁一將腰間的皮囊灌滿了清澈的溪水,站起身來,眼睛卻看著來時的方向,不無擔憂,他是左立行的親衛營校尉。

  昭華公主沉默半晌,卻沒有立即回答他,如果左立行能在與李摯的對決之中勝出,那他們這一行,就再沒有任何憂慮,即便不可能改變戰鬥的結局,但有左立行的護送,他們也可以安然返回楚境,而一旦左立行失敗,他們的形式就危險了。

  昭華公主沒有回答丁一的話,是因為在她看來,左立行並沒有多少勝算,如果左立行有信心,早在李摯開始追擊他們的時候,就已經迎上去而不是在最後逼得沒有辦法可想才不得不孤獨一擲。

  這一次大戰的失敗,損耗了左立行太多的精神,連場大戰,雖然斃敵無數,但左立行自己的消耗卻也一直沒有緩過勁來,李摯選擇的時機非常准,當他出現在左立行的視線當中的時候,正是左立行最為難過的時候。

  “我們走吧!”昭華公主低聲說了一句,李摯緊追他們不放的原因,正是在自己身上,而左立行最後不得不去堵截李摯,也正是因為不能讓自己被西秦捉住,只要還有一口氣在,自己就絕不能落在西秦手中,否則,左立行就白白地作出犧牲了。

  看到昭華公主的反應,丁一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一行人沉默地在崇山峻嶺之中穿行,他們所行的方向並不是往安陽郡去的,在那條道路之上,現在密佈著無數的西秦兵馬,他們唯一可走的便是橫跨落英山脈,進入東齊,然後從齊國取道回楚。

  問題是如果左立行輸了,他們這一行,又豈會是那樣容易的事情,跨越落英山脈,直線距離有數百里的路程,如果考慮到落英山脈的地勢,真走起來,絕對要超過上千里路,這麼長的一段旅程,志在必得的西秦人焉會容他們輕鬆走過麼?

  遠處,傳來一聲中氣極足的長嘯之聲,一行人相顧失色,這必然是追擊他們的西秦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正在向同伴發出信號。

  丁一停下了腳步,緊跟著,他的兩個同伴也停了下來。

  “公主,您一路保重。”丁一深深地向昭華公主行了一個禮。

  “你們?”昭華公主心如亂麻,看著丁一,眼中不自覺地湧上熱淚,眼圈霎那之間便變紅了,這一路之上,為了保護她,已經有無數的人倒在追擊的秦軍高手之下,而丁一現在想要去做什麼,她自然是心知肚明。

  她想開口拒絕,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她明白,西秦人的目的就是拿住她,如果自己當真落到了秦人手中,先前的犧牲便全都白費了,而且那樣,會給大楚帶來更大的損失。

  “不知左帥現在安危如何?我等奉左帥之命護送公主,即便自己性命不要,也是要護得公主周全的,可是公主,現在敵人勢大,我等亦只能阻得敵人一段時間,還請公主前路小心。”丁一再施一禮,與兩個同伴,轉身昂然而去。

  看著三人的背影,昭華公主終於忍不住熱淚長流,“我會記得你們的。”她大聲叫道。

  丁一三人沒有回頭,頃刻之間便沒入到了密林當中。

  昭華公主不管武功如何高強,手腕如何高超,這一輩子她終是第一次走出京城,第一次見識到大軍對壘之時的生死較量,那種人命如草芥的場景,給了她極大的震憾,而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兵視死如歸的精神,更是讓她心神顫慄。她終歸還是一個十八歲的,未當真經歷過風雨的女孩,在一個個熟悉的人為了她悍然赴死之後,她覺得自己的心終於碎裂開來,看著丁一三人的背影,她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公主,我們走吧,丁一他們頂不了太久的。”郭九齡輕聲勸道。

  與昭華公主一行人背道而馳的丁一三人在山道之上急速向前奔進了數裡,在一片陡坡之上停了下來,幾乎在他們停下的同時,坡下,出現了一個人影,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三對三!”丁一笑看著兩個同伴。

  丁一是七級高手,不管是在軍中或者在江湖之上,都算得上一流好手了,畢竟八級九級這樣的人並不多,宗師級的高手更是鳳毛麟角,即便是大楚,宗師級的高手也不過廖廖四五人而已。

  秦軍之中的大高手因為左立行的返身堵截而都停留了下來,追在前面的反而都是一些六七級的傢伙。這也是丁一有信心為昭華公主掙取一段時間的原因。

  “我與廖世忠近攻,小刁,你遠程掩護。”丁一取下了後背上的兩支短槍,往中間一合,卡的一聲,變成了一支長槍。

  左側的廖世忠向前踏出一步,被丁一稱作小刁的年輕人則取下背手的長弓。手指一挽,一支長箭已是出現在兩指之間。

  兩人沉默著向下沖去,下面的三名秦人也是毫不猶豫地迎了上來,兩人沖向丁一與廖世忠,另一人則沖向坡頂的小刁。

  箭嘯之聲驟然響起,這一箭,小刁射的卻不是沖向自己的秦人,而是丁一面前的敵人。向下疾沖的丁一根本沒有擔心身後小刁會不會誤射中自己,長年在一起作戰,彼此之間已經養成了絕對的信任,羽箭帶著風聲從丁一的臉郟旁飛過,刮得丁一臉龐陣陣刺痛。

  面對都會丁一的那面秦人顯然沒有想到這一箭竟然是從這個角度飛來的,他看到的便是丁一的脖頸旁突然就出一了一支羽箭,目標正是自己,頓時手忙腳亂。

  坡頂的小刁第二箭再一次射出,此時沖向他的秦人,距離已經不過數十步之遙,他卻似乎沒有看見對方。

  丁一躍起,長槍猶如毒龍出洞,波的一聲輕響,破空而出竟然產生音爆,可見這一槍的速度。而就在丁一長槍出手之際,小刁的第二箭恰恰從丁一的兩腿之間射來。

  丁一面前的秦人剛剛擊飛了小刁的第一支箭,箭上的勁道即便是他也感到手腕一振,長刀揮動,舞起重重刀影,準備去封住丁一的這一槍,雖然此時已經落了後手,但他還是極有信心擋住這一刀。他看得很清楚,眼前的三個敵人,只有自己面前這個使槍的,功力大致與自己相當,剩下兩個都要弱不少,只要自己支撐片刻,同伴獲勝,局面立時便能逆轉。

  但他沒有想到,小刁第二箭射的仍然是他。

  聽到箭風呼嘯的聲音,他的眼中閃過絕望的神我,是挨丁一一槍,還是挺這一箭,他需要馬上作出決策。

  他選擇了擋槍。

  小刁這一箭,準確地命中了他的丹田,他慘叫一聲,沿著斜坡便滾了下去。

  丁一看都沒有看他,一側身子,厲吼聲中,長槍側擊,與廖世忠合擊另一個秦人,正大占上風的秦人立時便左右支絀,難以招架。

  坡頂之上,小刁的第三支箭再也沒有機會射出,撲來的秦人已經到了他的跟前,同伴的慘叫讓這個秦人勃然大怒,手中長劍一振,絲絲寒芒撲出。

  百忙之中,只能以長弓迎敵,崩的一聲脆響,弦斷,長劍繼續前進,直插小刁胸膛,小刁只是側了側身子,右手疾揮向前。

  哧的一聲響,伴隨著敵人的痛呼。長劍沒入小刁的胸膛,但小刁的右手羽箭卻也插進了對手的左肩胛。

  秦人震驚地看著小刁,因為對手是能閃躲開他這一劍的,在計畫之中,他將連綿不絕的攻勢將小刁完全壓制然後殺死,但小刁的反應,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看到臨死的小刁卻在笑,看著坡下在笑。

  抽劍,小刁重重倒地,秦人回過頭來,一顆心頓時涼了下去,坡底,武功最好的同伴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坡中,另一個同伴也倒下,一個敵人正從他的身上抽出刀來,而使槍的那一個,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

  一個照面,秦人二死一傷,丁一三人一死一傷,廖世忠胸前挨了一刀,但他卻同丁一一樣,正惡狠狠地瞧著對手,一步步穩穩地向著坡頂走來,似乎胸前正在流的血是水一般。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3 10:03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3 10:04 AM 編輯

第二十七章:以身拒敵

  丁一與廖世忠坐在小刁的屍體旁,大口地喘著氣,廖世忠又挨了一劍,坐在那裡已經無力爬起來了。

  “你剛剛沒有必要挨這一劍的。”丁一道。

  廖世忠笑笑:“我得給你省點兒力氣。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呢。反正我已經受傷了,接下來的戰鬥只怕我出不了什麼力氣了。”

  “一樣的。”丁一歎了一口氣,“如果左帥敗了,接下來追上來的人,便絕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

  “左帥會敗麼?”廖世忠問道。

  丁一沉默了,左帥是他們心目之中的戰神,但對手李摯更是名震天下的大高手,而且左帥這些天來,消耗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廖世忠默然半晌,“明明是一場襲擊戰,為什麼反而變成了我們被伏擊?”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西部邊軍完了,現在,只剩下秦風那個雜碎帶著的敢死營了。”丁一黯然道。“希望他們能安然地活下去,為西部邊軍留一點種子,將來重建,未來的西部邊軍也不會忘了我們這些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敢死營只有兩千人,在西秦的攻擊之下,能有什麼作為,就怕秦風這個雜碎一根筋,一直在落英山脈裡往前走,最終會撞到西秦人手裡。”廖世忠歎道。

  “秦風就是一隻狡滑的狐狸,嗅著味兒不對,定然跑得比兔子還快。”丁一笑道。

  “以前特別恨他,有時候恨不得一刀一刀片了他,現在反倒一心希望他能活下來了。”廖世忠突然笑了起來:“這個雜碎真是可惡啊。”

  “還恨他當年揍你一頓呢?誰讓你沒事兒惹他?”丁一大笑起來。“不過也是,當年你剛剛被招進來,不知道這傢伙的大名。”

  “那傢伙,可真夠暴虐的。”廖世忠想到了戰前秦風對付楊致的那件事,不由得臉帶微笑。“下手也夠狠,心也夠黑。”

  “手不狠,心不黑,能在敢死營那地方呆下去?”丁一道。“反正我是沒信心能在那個地方呆下去還活得有滋有味的,那傢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廖世忠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來了!”丁一抬起頭來,突然道。廖世忠臉色一緊,視野盡頭,出現了十數個人影。最前頭一人,來勢極速,初看還只是一個人影,下一刻,便已經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輪廓。

  “是鄧樸!”丁一站了起來:“兄弟,我們的時候到了。”

  “死便死罷,如果死的時候能咬掉他一根毛,也是好的。”廖世忠笑了起來。

  風聲颯然,鄧樸已經出現在兩人的身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幾具屍體,他抬起頭來:“了不起,真不錯。”

  丁一長槍橫在胸前,看著對方,全身勁力緊繃,面對著鄧樸,他知道自己沒有一絲兒的勝機,別說鄧僕身後還有十幾個人,就算只有鄧樸一個人,他也萬萬不是對手。

  “丟了兵器,投降吧!”鄧樸有些憐憫地看著兩人,“你們不是我的對手,枉死無益。對於你們的主子來說,你們也盡到責任了。”

  丁一看著他,嘿嘿的笑了起來。手中長槍緩緩抬起,一聲怒吼,腳猛地蹬地,人槍合一,化為一道流星,猛衝向鄧樸。

  眼中寒芒一閃,鄧樸抬起手來,槍手相碰,竟然發出金鐵之聲,丁一的身影被舉在了半空,下一刻,又被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鄧樸的手中,握著丁一的槍尖,兩人級別之上的差距,就猶如一條巨大的鴻溝,根本無法逾越。

  落地的丁一大口地吐著血,手腕一擰,長槍從中一分為二,槍尖上探,再刺向鄧樸的小腹。

  鄧朴冷哼一聲,手腕一翻,抓在手裡的半截長槍哧的一聲,沒入丁一的胸膛。高舉的長槍凝在了半空,當的一聲,無力地墜在了地上。

  越過丁一,鄧僕向著坐在地上的廖世忠走去,廖世忠舉起了手中的刀,狠狠地向著鄧樸砸去,這樣的攻擊,與街著混混打架也沒有什麼區別了,鄧樸理都沒有理,只是微微偏轉了一下身子,那刀便遠遠地飛了出去。

  走到廖世忠的跟前,提起腳來,踩在了廖世忠的大腿之上,卡嚓一聲,一條腿骨頓時斷了。廖世忠卻呵呵的笑著,一張嘴,呸的一口唾沫向著鄧樸噴去。

  鄧樸冷笑,腳尖一踢,廖世忠立時便倒在了地上,軍靴踏在廖世忠的胸前,微一用力,骨頭立刻發出了斷裂的聲音。

  “龜孫子,有種就殺了你爺爺。”廖世忠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鄧樸,每說一個字,嘴裡都湧出大量的血沫,他伸出雙手,無力地向上摸索著,沿著那雙軍靴向上,絲絲血跡染在了鄧樸的軍靴之上。

  鄧樸低頭,看著這個頑強的軍人,對手此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攻擊力,卻仍在試圖做些什麼。手終於摸到了軍靴之上的褲腳,滋啦一聲,褲腳被廖世忠撕下了一片,他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腦袋一歪,就此死去。

  這個人臨死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就是為了撕下自己的一片褲腳?鄧樸卻沒有感到可笑,他沉默地越過了廖世忠的屍體,向著前方走去,在他身後,十數名部下緊緊地跟了上去。看到這幾名楚人的拼死戰鬥,所有人都心中有所警惕,接下來絕不會是一帆風順,楚人也絕不會束手就擒。

  一個時辰之後,一個人影出現在這片剛剛激烈戰鬥過的坡上,身著黑衣,背背鐵刀,正是一路趕過來的秦風。

  他看到了被鐵槍釘死在地上的丁一,看到了仰面朝天躺在坡上的廖世忠,看到了胸膛之上還插著一柄劍,手裡還握著斷了弦的長弓的小刁。

  這三個人他都認識,丁一是左帥的親兵營校尉,小刁是軍中著中的神射手,而廖世忠,他更熟悉一些,因為這個人曾經因為挑釁自己,被自己痛打過一頓。

  又有三個熟人永遠地倒了下去。秦風沉默地丁一身上拔出長槍,就以長槍為鋤,在山坡上用力地掘了起來,片刻之間,便掘出一個大坑來,將三人依次放到坑中,將他們的兵器一一擺放在他們的身邊。

  身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秦風手一揮,坑邊的泥土被勁風捲入坑中。

  掩埋了三人的遺體,秦風心中更是凜然,丁一的功夫絕不比自己差,但看現場,他似乎是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敗得乾淨俐落。

  對方至少是一個八級甚至是九級的大高手,這可不是自己能擋得住的,是就此轉身往回跑,還是依然向前去赴那個前途莫測的死亡之約,踏出這一步,只怕便是九死一生了。

  遲疑了片刻,秦風咬了咬牙,終於繼續向前走去。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4 12:51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4 12:52 AM 編輯

第二十八章:凌空一擊

  一道瀑布從山頂之上傾泄而下,帶著隆隆的轟鳴之聲,重重地砸在山腳之下光溜溜的岩石之上,飛濺出萬千顆細小的珍珠,細密地散開,落在岩石之下深潭之中,朵朵小花在水面之上盛開,映著初升的朝陽,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彩。

  七名侍衛散開一個半圓,在他們的身後是昭華公主,一側,郭九齡坐在水邊的一塊石頭之上,還在不停的咳嗽,星星點點的血跡落在身前的水面之上,豔紅卻又馬上被流動的澗水攪散,消失。

  鄧樸背負著雙手站在他們的前方,堵死了他們突圍而出的唯一道路,其實他也不認為在他的面前,對手還有突圍的希望。對方能稱得上自己對手的只有一個郭九齡,不過很可惜,在先前的追殺之中,郭九齡硬接了李摯一拳,受了重傷。

  “公主殿下,我們大秦對你沒有惡意,只不過是想請你去雍都住上一年而已,一年之後,公主願走願留,悉聽尊便,又何必讓這麼多忠心的衛士為了你而一個個枉死呢?”鄧樸微笑著道。“這一路上,倒下的人已經不少了,公主殿下,不必再做無謂的掙扎了吧?也不用指望左立行左大帥來救你們了,他與李大帥硬拼一場,現在只怕已經是自己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兒為自己挖一個墳墓躺進去了。”

  “休想!”昭華公主冷冷地看著他,道。

  “公主殿下,那可真要對不起了!”鄧朴冷冷一笑,向前踏上一步。七名侍衛齊齊後退,在鄧朴這種大高手面前,即便他們不要性命,也很難對其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郭九齡從坐著的石塊上站了起來,咳嗽著向前走來,每走一步,臉色就更紅一分,身材也似乎高大一分,身上骨骼啪啪作響。

  鄧樸臉色微變:“郭九齡,你不要命了?你現在只不過是受了傷而已,只要調養得當,以後即便再也無望跨進宗師的門檻,但保持你九級大師的身手還是沒有問題,你敢這樣做,短時間內的確能恢復到你平時的水準,但事過之後,你可就再也無法恢復了。值得嗎?”

  郭九齡的身體已經站直了,不再咳嗽,只不過臉色紅得讓人有些膽戰心驚。“當然值得。”

  鄧樸嘴角微微抽動,“即便這樣,你就能戰勝我嗎?你全盛之際,我們也不過是半斤八兩,現在的你,又能撐多久呢?”

  “盡人事,聽天命!”郭九齡看著對方,“如果能與你一命換一命,那公主殿下突圍而去的希望可就大增了,左帥即便不行了,我想信李摯也不好受,恐怕他也沒有能力再來追我們了吧?”

  鄧樸哈哈大笑,“可笑。既然你要一意赴死,那我就隨你的意吧。”

  昭華公主的眼中滿滿都是悲哀,這一戰之後,郭九齡即便能不死,也將成為一個廢人,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緩緩地塞進嘴中,“拼死一戰吧,過不了這一關,我們就都死在這兒!”

  山頂之上,秦風葡伏在水流之旁,睜大眼睛看著山下這場戰鬥,鄧僕與郭九齡還在對峙,倒是昭華公主帶著侍衛與鄧朴身後的那些秦人先鬥起來了。

  楚軍衛士從鄧朴的身邊紛紛掠過,鄧樸卻理都沒有理,此時,他的全副身心都放在郭九齡的身上,重傷的郭九齡施展的是一門邪門之極的功夫,燃燒自己的生命潛力來使自己短暫時間恢復到全盛時期,不過這玩意兒副作用也大得驚人,一輩子有機會用一次,用過其本上就要完蛋,不死也跟一個廢人差不了多少。

  兩幫人的混戰頃刻之間便遠離了這片水潭,鄧樸帶來的人身手更高,而楚人卻是抱著一命換一命,一個個都是兩敗俱傷的打算,一時之間,倒也不落下風。

  秦風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鄧朴與郭九齡,他很清楚,這一戰最終的決定者就在這兩人的交鋒之間,如果郭九齡成功,則昭華公主還有一線生機,如果鄧樸勝了,大家只怕都要死翹翹,哦,對了,昭華公主不會死。因為秦人想要活捉她。

  想到這裡,他抬眼掃了一眼昭華公主那邊兒的戰局,在敢死營駐地,他見識過這位公主的功夫,雖然受了傷,但現在看起來好像影響並不大。現在楚人居然占了上風。

  看來她先前吃的那顆藥刃大有蹊蹺,倒與郭九齡施展的這門功夫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不知有不有後遺症。不會最後像郭九齡一樣,武功全失吧?

  正自有些出神,一股水花卻突然打到了面門之上,心中大吃一驚,轉過目光之時,心中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懸空而下的瀑布竟然倒卷而回,飛卷而回的水流將他全身澆了一個透濕。一個接著一個的石頭從地上懸浮而起,緩緩旋轉著,郭九齡的臉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

  秦風有些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九級高手的大決戰,可不是時時刻刻都能見到的。他伸手緊緊地怕住了鐵刀的刀柄。

  郭九齡悶哼一聲,兩手前揮,雖然手中空無一物,但卻似乎舉著萬斤之物,隨著他兩手揮動,那些飛舞在空中的大大小小的石頭呼嘯著飛向鄧樸。

  鄧朴厲嘯一聲,身體原地陡地旋轉起來,隨著他的每一次旋轉,四周大樹之上的樹葉紛紛離開了枝頭,帶著尖厲的嘯聲飛舞而來,在空中聚攏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碩大的拳頭。

  巨響之聲連接不斷地響起,石頭一個接著一個的粉碎,樹葉組成的拳頭也在不斷地縮小,在互相不斷地撞擊之中,郭九齡與鄧樸也在一步一步地互相走近。

  兩人都走得極其艱難,一步跨出來,半晌才向前踏出一步。看似落地有千斤這重,卻在濕潤潮濕的土地之上,連一個淺淺的腳印也沒有留下。

  走得雖慢,但卻終有碰面的時候,當所有的石頭變成粉末,所有的樹葉消散在空中,兩個人終於走到了一起,郭九齡便好像是遇見了老朋友一般,雙臂箕張,似乎想擁抱鄧朴,而鄧樸的兩隻拳頭則緊緊地迎了上去,沒有絲毫聲音,他們身邊的潭水卻陡地向著另一側退去,重重地擊打在崖壁之上。

  鄧樸臉上青氣微微一閃,郭九齡悶哼一聲,向後倒退了一步。眼眶迸裂,鮮血絲絲縷縷地流出。

  再進一步,郭九齡身上衣裳全都變成了飛絮一般的物狀隨風而逝。

  秦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陡地站了起來,他知道,再也不能等了,郭九齡擋不住了,郭九齡一輸,全都完了。

  就算是九死一生,他也得冒一次險。雙手高高地舉起鐵刀,全身內力湧動,盡數集中了雙刀之上,那股熟悉的,五內俱焚的感覺再一次出現。

  顧不得這些了。

  秦風從崖頂一躍而下,手中的鐵刀帶著巨大的呼嘯之聲猛劈向鄧樸。

  鄧樸大占上風,心中正自得意,郭九齡全盛之時,功力並不在他之下,可惜重傷在前,又強力施展這種激發全身潛力的作法,終究是根基不足。但崖頂傳來的呼嘯之聲讓他大驚失色,抬頭上望,他看到的是一柄似乎在燃燒的大刀正從空中落下。

  厲吼一聲,一手上抬,拳頭虛握,遙遙向著空中一擊。

  凌空而下的秦風感到自己這一刀似乎劈在了一塊鐵氈之上,巨大的反震力讓他覺得渾身的骨頭都似乎要散架了,身形再也不受控制,翻翻滾滾地橫飛出去,先是撞在崖壁之上,然後才重重地落到了水潭裡,激起沖天的水花。

  鄧朴擊飛秦風,自己可也是大大不妙,現在的他與郭九齡也不過是一線之差,此刻分力擊飛了秦風但那自天而降的那一刀之上附著的內力極為古怪,猶如一根根極細的小蟲,突破了自己的真氣屏障,扭動著想向自己的身體內鑽去,而對面的郭九齡的反擊卻在這個時候如期而至。

  下一刻,鄧朴也如同秦風一樣,向後倒飛出去,一邊飛,一邊吐出鮮血。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5 02:2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5 02:29 AM 編輯

第二十九章:拉仇恨的行家裡手

  嘩啦一聲,秦風從深深的水潭之中浮了上來,腦袋沖出水面,正好看到鄧樸一邊吐著血一邊向後倒飛而出,而郭九齡便猶如一隻煮紅的大蝦一般,正在後面追擊。看到郭九齡的現狀,秦風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因為對方身體表皮之上的紅色,是細密的滲出來的鮮血。

  “走!”鄧樸一聲淒厲的大叫,手掌在身旁的大樹樹杆之上一按,像離弦之箭一般倒飛而去,聽到鄧樸的命令,跟隨他而來的秦人立即也是轉身便跑。

  鄧朴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但他與郭九齡可不一樣,郭九齡是豁出性命不要了,鄧樸可有著大好的前程,犯不著與一個垂死掙扎的人拼命,暫時避開對手的鋒芒,稍後再來收拾這些該死的傢伙,郭九齡撐不了多久的。

  秦人來得快,退得也極快,等到秦風濕淋淋的從水潭之中爬起來的時候,現場還活著的秦人已經走得無影無蹤。

  從水潭之中爬起來的第一件事,秦風便是從懷裡掏出舒暢專門給他煉製的藥,丟了一顆進嘴裡,咽了下去,一股清涼之意瞬間遊走全身,沸騰的內息緩緩平息了下去,提著刀,秦風走向昭華公主。

  戰鬥時間很短,但卻極其慘烈,昭華公主身邊的侍衛只剩下了兩個,而對面,秦人也倒下了五人,一命換一命。打架從來都是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這些楚人侍衛現在的確都是不要命了,如果丟了公主,等待他們的恐怕是抄家滅族,菜市口集體處斬的命運。

  “殿下!”秦風將刀丟在地上,向昭華公主施了一禮。

  “秦校尉,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看到突然出現在此的秦風,昭華公主驚訝地叫了起來。

  “這話,可就說來長了。”秦風歎了一口氣。

  煮紅的大蝦郭九齡步履有些蹣跚地走了過來,此時他已經披上了一名侍衛給他的一件披風,“秦風,今天可是多虧了你,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淩空一擊,剛剛我就會被鄧樸擊敗。”

  “郭老,你,你還好吧?”秦風突然覺得自己這一句問得真是多餘,郭九齡的現狀,怎麼也談不上好。

  郭九齡搖搖頭,“鄧樸不會放棄的,他們是一定要拿出公主殿下的,他不過是受了一些內傷,很快就會再追上來的,那時我們可就無力抵抗了。”

  秦風點點頭,“郭老,我這裡有些傷藥,你先服一顆吧!”從懷裡掏出舒暢給他的療傷藥,遞了一枚給郭九齡。

  “我這可不是傷藥能解決的問題。”郭九齡苦笑了一聲,不過也不想拂了秦風的好意,接過藥丸,丟嘴了嘴裡,嚼巴嚼巴吞了下去。“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聽著與昭華公主同樣的問題,秦風道:“我們敢死營奉命作為誘餌出擊,可是我們卻甚麼也沒有碰到,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在一次獨自突前打探情況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叫卞正的傢伙,兩個人打了一場,我把他收拾了,從他的嘴裡,我知道了這次大戰的一些情況。”

  “卞正?”郭九齡驚詫地叫了起來。

  “怎麼,郭老知道這個人?”秦風問道。

  “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西秦世家卞門的正牌子嫡系子弟,也是卞門之中這一代年青人之中聲望極隆的一個人,在我們內衛的檔案之上都有記載的,今年不過二十出頭,但已經突破了七級,是我們重點關注的物件,因為他是極有可能在四十歲的時候,便成為一個九級大高手的。你殺了他?”郭九齡有些震驚地看著秦風。

  秦風有些赫然地道:“沒那麼厲害吧?殺他好像也不怎麼費勁兒?”

  聽到秦風這有些忸忸咧咧的話,郭九齡,昭華公主還有剩下的二個侍衛都是無語地看著眼前這個傢伙。他們實在有些不明白,按照現在通行的標準,秦風也就是一個五級接近六級的傢伙,武功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只不過就是一股狠勁兒讓人發麻,但在單人對決之中幹掉一個七級高手,怎麼說都有些童話的意思。

  “我讓敢死營返回井徑關了,通知井徑關所有人都撤回安陽城去,秦軍大部正在大舉突擊,打頭陣的可是西秦的雷霆軍,井徑關怎麼也是守不住了,安陽城能不能守住都成問題,但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我自己便向著這邊趕來,希望能出上一把力,在半路之上又遇到了幾個秦人的巡邏者,他們也是在搜索你們,我宰了他們,從他們中一個姓鄧的校尉那裡得知了你們所在的方向,這便追了上來。”

  “姓鄧的校尉?”郭九齡瞪大了眼睛:“你不會是又把鄧朴的侄子給幹掉了吧?鄧朴有一個侄子在秦國的西部邊軍之中擔任校尉?”

  “只怕是的吧,最前頭我偷聽那幾個人說話,好像便是說這位鄧校尉的一個叔叔是大官兒。”秦風道。

  郭九齡無語地看著秦風:“你厲害,幾天之內,將秦國國內聲勢最大的兩個豪門卞家,鄧家的嫡系子弟各殺了一個,你和他們這仇可結大了。”

  秦風嘿的笑了一聲:“本來就是敵人,殺了就殺了,哪又能怎樣?”

  “說得好,本來就是敵人,殺了便殺了。”一邊的昭華公主閔若兮拍手贊道,這一次,她可是恨透了秦人,不是每一位公主王子都能親眼看到數萬大軍在自己面前被伏擊,被殺死的,此時昭華公主的心裡,除了恨,就是恨了。

  “你知道剛剛跟我交手的人是誰嗎?”郭九齡問道。

  秦風茫然地搖搖頭。

  “那個人叫鄧朴,秦國邊軍的副帥,也就是你殺的那個鄧氏子弟的叔叔。”郭九齡有些戲謔地看著秦風。

  唰地一下,秦風的腦袋之上頓時浮出一層細汗。

  “怕了吧?要是讓他知道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宰了他鄧氏弟子,你說他會不會將你抽筋扒皮?”郭九齡大笑道。

  秦風乾咳了兩聲:“打,我是打不過他的,暫時,不過我不會躲著他嗎,見到他的影子便退避三舍,逃得遠遠的。”

  “在這樣的人面前,你逃得掉?”

  秦風卻又得意洋洋起來,“郭老,這你可不知道了,我在敢死營中幹了六年,可不是白乾的,別看我敢死營中人渣多多,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門道兒也多,每一個新進營的傢伙都會被我盤剝一番,所以嘛,這逃跑,我也是行家。”

  郭九齡看著秦風,笑了起來,“如此甚好,秦風,你帶著公主,馬上就走,我和他們兩個留下替你們吸引鄧樸的注意力。”

  聽到郭九齡的話,秦風卻有些傻眼了,“郭老,什麼叫我帶著公主殿下走,你呢?”

  一邊的昭華公主也搖頭道:“郭老,要走,咱們一起走。”

  “公主殿下,秦風,我現在,還能走嗎?”郭九齡苦笑著,此時,他臉上的紅色正在慢慢消褪,身形也在漸漸佝僂。同時,身上那股秦風能明顯感到的勢,也在一點一點衰退。

  “我最多能堅持到天黑了,而他們兩個,身上也是傷痕累累,跟著你們,只會是拖累,這裡,就只有你秦風一個完好的傢伙,而且正如你所說,你是一個逃亡的行家,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即便武功不如鄧樸,也不是沒有逃脫的機會,帶上公主,趕緊走。”

  “我不走。”昭華公主怒道。

  “公主,你真想讓鄧樸抓住你嗎?”郭九齡厲聲道:“這一路之上,死了多少兄弟,他們就是為了保證公主你能安然返回大楚,如果秦風不來,我們自然是跟隨公主到底,但現在秦風來了,他經驗豐富,在這片深山老林之中與西秦人作戰了數年,對地勢也熟悉無比,有他護著,您脫身的機率便大增,而我,帶著他們兩個守在這裡,至少能為公主你爭得半天的時間,秦風,記好了,只有半天的時間。”

  聽到郭九齡斬釘截鐵的話,昭華公主低頭落淚,半晌,突然哭出聲來,“我走,我走。”

  看著面前這個已行將油盡燈枯的老人,秦風撿起了地上的長刀,將其系在了背上,深深地向郭九齡以及另外兩個侍衛鞠了一躬,一個轉身,向著前面急奔而去的昭華公主追去。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5 02:3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5 02:30 AM 編輯

第三十章:第一次親密接觸

  秦風沉默地跟在昭華公主身後,聽著對方嗚咽的哭聲,心裡也是極不好受,雖然見慣了生死,但這樣的生離死別,顯然不是這樣一個沒有見過多少這種場面的女子能經受得住的,哪怕這個女人並不尋常,即便是自己,剛剛在與郭九齡告別的時候,鼻子也是發酸。

  自己與郭九齡沒有什麼交情,這個時候都感到傷心,別說與郭九齡千里同行的昭華公主了。

  回首來路,莽林叢叢,看向前方,山巒疊嶂,不知從何處傳來虎嘯狼嗥,仰望空中,無數巨樹張開巨大的樹冠,擋住了看向天空的目光,無孔不入的陽光,也只能從那些縫隙之中,偷偷地在地上映出一個又一個的圓斑,踏足所處,厚厚的落葉軟綿綿的並不受力,一股陳腐的味道在鼻翼之間彌漫。

  昭華公主奔行極速,她的輕功本身就極佳,此刻即便心傷神惶,但行走之間,那一種飄逸卻仍然展現無疑,一起一落,宛如林間精靈,而跟在身後的秦風,就顯得笨拙許多,一腳重重地踏在地上,在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身體便如同彈丸一般向前彈出,落地之時,另一腳又重踏地面,再一次向前彈出。不過雖然看似笨拙,但卻極有效果,緊緊地跟隨在昭華公主身後一步之遙。

  昭華公主仍然在哭著,但秦風並沒有去勸說,讓她哭一哭,發洩一下並不是什麼壞事,逃亡的路還長著呢,哭過了這一陣子,再振作精神吧,那鄧樸雖然受了傷,但也不是自己能擋得住的,所幸的是他的幫手也被殺得差不多了,昭華公主本身的武功亦是極高的,差的或者只是對敵經驗而已。等她恢復了精神,兩人聯手,或者能從鄧樸手中逃出一條性命來。

  現在鄧樸應當已經判斷出自己這一行人逃亡的路線了,不是往楚,而是選擇了橫跨落英山脈往齊國去,這樣能避開秦人的攔截,但卻也拉長了逃亡線路,在身後有高手追擊的形式下,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最好天上掉一塊石頭下來將那鄧樸給砸僕!秦風在心裡念叼著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權當是自己尋開心,找慰藉了。

  前方的哭聲驟然停頓,身前的昭華公主身子搖晃了一下,整個人都往地上出溜下去,緊跟在身後的秦風正自想著心事,萬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倒了下來,收勢不及,險些兒便撞在昭華公主身上,急扭身子,向一側滑開一步,再扭身回來之時,便看到昭華公主整個人平平整整地躺倒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秦風大驚,一下子撲上去,單膝跪倒在昭華公主身側,俯身呼喊道。

  躺在地上的昭華公主恍若未聞,臉色蒼白,呼吸微不可聞。秦風咬了咬牙,伸出手去,將昭華公主扶了起來,頭擱在自己一條腿上,一隻手從地下探過去,抱住對方的腰,一發力,將對方扶著坐了起來,搖晃了幾下,對方仍然毫無動靜。

  手摸上對方的脈門,輸出一絲內力,心中卻是叫一聲苦也。對方體內氣息四處亂躥,完全不受控制,而且體溫也在一點一點的升高,這情形,倒和先前郭九齡一般無二。只不過郭九齡是施展了那門邪門兒的功夫,這位卻是嗑了藥。

  看著懷裡的昭華公主臉色由蒼白慢慢地變紅,秦風卻是有些手足無措,這種情況,他可沒有辦法,要是舒瘋子在這裡就好了,想到舒瘋子,猛地想起懷裡還有臨走之時舒瘋子給他的幾瓶藥,從懷裡掏出幾個小瓶,看著上面的標識,找到標有內傷的一瓶,從中倒出一個翠綠的藥丸,也不管藥對不對症,塞進昭華公主的嘴裡。

  但跟著問題就來了,藥倒是進了嘴,但懷裡的女人卻不知道咽,從腰裡取下皮囊,倒提著將皮囊嘴塞進對方嘴裡,眼看著那水流進對方嘴裡,然後又從嘴角溢出來,竟是一點也沒有咽下去。

  “這可苦了!”秦風為難地瞧著懷裡的女人半晌,連連搔著腦袋,頭皮屑與碎毛髮紛紛而落,感受著懷裡女人的體溫越來越高,臉色越來越紅,直如要滴出血來一般,秦風終於咬了咬牙,“殿下,這可要得罪了。”

  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水,猶豫了片刻,終是一低頭,兩張嘴貼在了一起,伸出舌頭撬開了對方緊閉的牙關,腮幫子微微用力,將水送了過去。

  進了對方嘴巴裡的水沒了往外去的空間,終於是向內流去,再加上秦風使勁吹氣,藥丸終於是咕的一聲,順著水流落到了對方肚子裡。

  秦風抬起頭,臉色也如懷裡的女人一樣,變得通紅通紅的。汗水滴噠滴噠地落下來,身體竟是忍不住一陣顫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娘的,居然是甜的。

  低頭看著懷裡的女人,感受著那火熱的溫度,秦風忽然覺得身體某個地方居然發生了反應,一楞神,他突然啪的伸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娘的,命都快保不住了,還有這樣的念頭,該打。”

  這一巴掌卻是打得極狠,臉上出現了五個鮮紅的指印。臉上的疼痛傳來,將那股剛剛自然產生的生理反應也一下子給掐滅了。

  心中有些忐忑地看著昭華公主,也不知舒瘋子的藥有不有效,對不對症,反正現在也只有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舒瘋子快快顯靈!秦風在心中不停地祈禱著,頃刻之間,將他所有知道的神靈都許了一遍願,病急亂投醫,連舒瘋子舒暢也成了他許願的對象。

  不知是他許願起了作用,還是舒瘋子的傷藥的確神效,昭華公主的體溫終於慢慢地降了下去,臉色也開始逐漸地恢復了正常,一柱香功夫過後,呼吸也慢慢地平穩下來。

  秦風大喜過望,自己人品一向不好,也從不指望有人品大爆發的時候,卻不想在今天最危急的時候,人品爆發,隨隨便便一顆藥丸下去,居然便讓對方恢復了。

  重新伸出三指搭上對方的脈門,所謂久病成醫,又與舒暢這樣的人在一起呆得久了,診脈探病,他倒也多多少少懂一些,而且還是世上醫者極少有人懂的反關脈。這是跟著舒瘋子學的。

  手一搭上去,秦風的臉色又變得蒼白了。先前昭華公主的內息是如脫韁的野馬四處亂竄,難以控制,現在卻是空空蕩蕩一無所有,居然探不到一點內息的反應。

  糟糕!秦風頓時覺得腦袋瓜疼了起來,該死的舒瘋子的這藥,怎麼會有這樣的副作用。

  懷裡的女人緊閉著的眼皮之下,瞳孔輕微地轉動了一下,然後在秦風的注視之中睜開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秦風的臉,先是眨巴了幾下,接著便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躺在對方的懷裡,臉色頓時唰地紅了,似乎想要掙脫出對方的懷抱,但心念一動之中,卻驚惶地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別說翻個身了,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

  “我,我怎麼動不了啦?”昭華公主尖叫起來。

  女人尖叫的聲音是如此的刺耳,使得秦風不得不將頭儘量向後仰去。

  “快放我下來。”

  秦風這才反應過來,貌似自己還抱著身份高貴的昭華公主。哦了一聲,他一撤退,一撒手,昭華公主如同一個皮口袋一般摔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地平攤在地上。

  “我,我沒法子動了。”昭華公主大叫起來。

  “公主,你先前吃什麼了,我在瀑布之上看到你吃了一顆藥。”秦風蹲到她的身邊,問道。

  “那是一種激發潛能的藥,是萬不得已時候用的。”昭華公主道。

  “跟郭九齡那邪門的功夫一樣,有不有什麼後遺症?”秦風有些慌了。

  “那不一樣,這種藥丸是皇家秘制,原理雖然與郭老那門功夫差不多,卻不會有那種後果,當然威力也無法相比,事後最多有幾天時間毫無內力,但,但不可能完全動彈不得啊!”昭華公主的聲音裡透露出驚慌失措。

  秦風咧了咧嘴,他可不敢說自己剛剛在對方昏迷的時候,又喂了一顆藥給對方了,說不定這兩種藥對沖,這動彈不得便是兩種藥打架的後果。

  “或者,或者只是暫時的現象,歇一歇就好了。”他期期艾艾地道。

  兩人一躺一坐,晃眼之間便是一個時辰過去,昭華公主卻仍是無法動彈,秦風卻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公主,郭老說了,他最多為我們爭取半天功夫,我們不能再耽擱了,我必須帶公主走,得罪了!”他彎下腰來,將平躺在地上的昭華公主一下子抱了起來,大步向著密林深處走去。

  渾身沒有絲毫力氣的昭華公主被秦風緊緊地抱在懷裡,臉色通紅,從小到大,除了父皇,即便是兩個哥哥,也沒有跟她如此親密,但此時此刻,卻也只能從權,她緊緊地閉著眼睛,只希望自己的身體快點好起來,不說內力恢復,至少能讓自己走路啊!她竭力不去想自己現在身處何處,但鼻間男人特有的氣息卻一陣陣地傳來,讓她心慌意亂。

  秦風這個時候卻是沒有絲毫別的想法,懷裡的女人沒有絲毫力氣,死沉死沉的。

  看著多苗條的一個女人,怎麼這麼沉啊!看來定是長著強盜肉啊!他在心裡哀歎著。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5 12:35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5 12:36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宗師的一擊

  吐出一大口淤血,鄧樸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是將傷勢穩定住了。當時他與郭九齡比拼到最後關頭,那淩空下擊的一刀,讓他當真是到生死關頭走了一遭,至今思來心有餘悸,郭九齡雖是強弩之末,但亡命而為,與自己相差並不太多,那一刀所帶來的死亡氣息,即便鄧朴是沙場宿將,仍是在那時,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傷勢有些嚴重,眼下的自己,實力足足下降了一個等級,更為可慮的是,那最後一刀所蘊含的古怪內力,仍然絲絲縷縷地纏雜在自己的身體之內,與自己的內息糾纏在一起,剛剛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不過是驅除了三分之一,這讓他心中的警惕大大提升,想要將這股古怪的內息完全驅除,只怕要花上月餘功夫,越來後來,便會越難。

  現在他想起來最後那淩空一擊的人是誰了。作為秦國邊軍的副帥,秦風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這些年,這個傢伙帶給了秦軍太多的傷害,在秦國邊軍之中,也是一個讓人談之色變的人物。開戰之前,來自雍都的卞門的卞正不是去殺他嗎!鄧樸臉上浮起一絲冷笑,這個秦風出現了,那卞正自然就大不妙了。心中不由湧起幸災樂禍的感覺,鄧氏,卞氏,本來就是秦國最大的兩個豪門,兩家相爭,從朝堂到地方再到軍中,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卞正是這一代卞門之中比較出色的一個,如果死在秦風手裡,對鄧氏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將軍,用點吃食吧!”看到鄧樸站起來,一邊的一個秦人走了過來,將早已準備好的吃食遞了過來,是剛剛打來的野味,烤熟了灑上些鹽巴,聊以充饑而已。

  接過烤肉,鄧樸盤膝坐下,將烤肉撕成一條一條,慢慢地咀嚼起來,李大帥與左立行硬拼一場,受傷極重,肯定是要回返雍都了,臨走之時,讓卞無雙率部攻打安陽郡,而讓自己帶人來捉拿昭華公主,本身就是一個平衡的表示,因為兩件事情對秦國來說,都非常重要,秦國鄧卞兩氏相爭,別說李摯了,就是皇帝陛下,也是樂見其成,如果兩家相見甚歡,只怕皇帝陛下就要大不安了。

  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兩家才在任何地方都鬥得不亦樂呼,在邊軍之中,鄧氏大占上風,卞氏弟子這些年可折損了不少,不過自己做得漂亮,讓卞氏無話可說,說起來那個秦風還真是幫了自己不少忙,如果這一次他當真又宰了卞正,那可真得好好感謝一番,想到這裡,鄧樸不由得笑了,怎麼感謝呢,嗯,便讓他死得痛快一點吧,就不再折磨他了。

  秦國邊軍可一直想這個傢伙抓住,一寸一寸的剮了呢!

  郭九齡肯定是不行了,這傢伙自己要找死,那也沒有辦法。接下來的那些護衛昭華公主的人,在他眼中,不過都是阿貓阿狗一般的人物,不值一提,就算那個秦風棘手一些,但也不過爾爾了,雙方的實力已經決定了最後的結果。

  “吃完之後,我們要趕緊上路了。”三兩口將烤肉吃完,鄧樸拍拍手站了起來,“時間已經過了小半天了,再長,可就不好追蹤了。昭華公主一定要拿住,絕不容她走脫。”看著自己還剩下的三個手下,鄧樸道。雖然只剩下了三個部下,而且個個帶傷,但已經足夠了。

  “是!”三名手下看到鄧樸站起來,紛紛丟掉了手中的食物,大聲應命道。

  四人舉步欲行,安靜的林子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音很輕,但聽在鄧樸的耳中,卻猶如明天霹靂一般,抬起的腳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久久沒有放下,半晌終於落下來時,身形卻是微微一個踉蹌。

  “左帥!”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苦澀。

  一株大樹之後轉出一個人影,臉色微白,以手扶樹,似乎羸弱不堪,全身衣衫在山風的吹拂之下如波浪一般抖動,瘦削的身影好像隨時就會被一陣大風刮走,但就是這樣一個人,隨意地站在那裡,在鄧樸的眼中,卻像是一座大山,讓自己無法直視。

  “咳咳,你們哪裡也去不了。”左立行看著鄧樸,臉上有著嘲諷的笑容:“李摯太高估自己,也低估我了,想要我死,那是哪麼容易的事情。”

  “左帥,你自己的傷勢你自己清楚。”鄧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你及時覓地療傷,能夠再為自己續幾年命也未可知,有了幾年的時間,說不定就會奇跡,你當真要將命送在這落英山脈之中嗎?”

  左立行又咳嗽了起來,“正如你所言,我自己的傷勢自己很清楚,續幾年命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樣讓我苟顏殘喘地活著,倒還不如死了的好,不過在臨死之前,拉上你們來作陪,倒也是一件不亦快哉的事情。”

  鄧樸臉色大變,“左帥不要以為我便可以隨意魚肉?”

  左立行笑了笑,“雖是強弩之末,但對付你們還是綽綽有餘。”

  鄧樸身後,三名忠心耿耿的部屬搶上前來,攔在鄧樸的身前,“將軍快走,我們掩護。”

  鄧樸卻沒有動,他很清楚,哪怕左立行現在重傷在身,但在他的面前,逃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對於一名宗師來說,不發則已,一發動則必然是致命一擊,如果自己四人合力,能擋住左立行這一擊,便還有僥倖脫逃的機會,必竟對手已經受了重傷,但如果合四人之力還是無法擋住對手,逃也根本逃不掉。

  他不再多說,深吸一口氣,身體微蹲,兩手箕張,左右如同挽著重物緩緩向中間擠壓而來,麾下三名部屬眼見此情此景,心知鄧樸這是要拼命了,各自怒吼一聲,蓄集了全身之力,在鄧朴身前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的品字陣形,他們本就是軍中將領,行動之間,自然而然地便帶上了軍陣的意味。

  品字形的陣容,進攻時有鋒銳,防守之時亦有層次,而鄧樸位於最後,即便左立行連接殺了他們三人,到達鄧朴面前之時,氣勢也必有衰減,力量也會減弱,而他們四人之中最強的鄧樸便有反擊得手的機會。

  將軍說過,只要能撐過第一擊。

  左立行臉上的微笑更濃,殺了這四人,特別是鄧樸之後,昭華公主的安全便可以得有九成的安全了,大半天之前,他感受到了秦風那淩厲一刀所特有的氣息,知道秦風也已經趕到了這裡,這個自己麾下的第一悍將,總是能給自己意料之外的驚喜,有了這樣一個人護送昭華公主,自己也可放心了。

  他向前跨出了一步。

  雙方之間本來相距著數十米的距離,但左立行似乎只踏出了一步,便驟然之間到了第一人的面前,簡簡單單一伸手,便將第一人拎了起來,重重地砸向後面兩人。

  後方兩名將領怒吼聲中,手裡的一刀一槍毫不猶豫地向前捅出,絲毫不顧及身前同伴的死活,事實上他們也很清楚,同伴在被左立行抓住的時候,早已經死了。

  一刀斬下,身體一分兩半,一槍刺出,半截身體血洞爆開,但就在這一霎那,同伴爆發而出的慘叫讓兩人微微失神。

  同伴沒有死,左立行沒有殺他,他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但也僅僅是一霎那的時光,兩人手中的刀槍仍然持續向前,刺向眼前帶著山一般壓力的身影。但左立行需要的就是這一點點的凝滯,兩手伸出,握住了刀尖,抓住了槍頭。

  巨大的無可匹敵的壓力立即如海潮一般噴湧而來,槍桿倒插,刀柄回撞,卟卟兩聲,盡皆沒入兩人胸膛。

  兩人的眼睛死魚一般的凸出,原來,這便是宗師級武者的力量。

  在刀槍反撞出身前部屬身體的那一霎那,鄧樸吐氣開聲,雙拳重重向前擊出,他需要的也只是這麼一點點時間,連殺三人,左立行還是在氣息之上露出了可乘之機,死與活,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嘿的一聲,這雙拳彙集了鄧朴畢生的功力,沒有絲毫的保留,也沒有給自己留任何的後手,他在年初剛剛跨進九級的門檻,本身全是這天下有數的高手,但在左立行這樣宗師級人物面前,知道只要有一點點的其它的念想,必然便是一個死字。

  一隻手掌搭在了鄧樸的拳頭之上,如山一般的壓力隨即而來,怒吼聲中,鄧樸手臂之上的衣裳盡皆震裂,但仍然無法阻止對方的勁力一點一點的推進。

  全身骨骼發出啪啪的脆響,雙腿漸漸彎曲,鄧樸只覺得無法呼吸,眼前陣陣發黑,喉嚨之中,腥甜陣陣上湧。

  一股絕望頓時湧上了心頭。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6 04:19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6 04:19 AM 編輯

第三十二章:無事獻殷勤

  鄧朴感到自己隨時都會倒下,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一陣陣疲勞感襲來,神思也有些恍忽起來,用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稍微清了一些,抬頭,看見左立行原本蒼白的臉龐之上也浮現出一層病態的嫣紅,又陡地生出一線希望,對方重傷之余,也不行了,否則,對手可以輕易的輾壓自己而不是如今還和自己這樣僵持著,誰能挺得久一些,誰就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這個希望頓時讓他氣力大增,悶哼聲中,雙拳竟然將左立行的手掌往上頂起一些。頭頂之上,傳來左立行的輕笑,從對方手上傳來的壓力大增,鄧樸雙腿再也無法持撐這股巨力,卟嗵一聲,跪倒在地上,架起的雙拳距離自己的頭頂不過寸許距離。

  要死了!鄧樸心頭突然生出一種遺憾,當自己跨越過九級的門檻之時,是多麼的意氣豐發,只覺得天下之大,都任可自己去得,即便是宗師,自己這一生,也不是沒有希望,畢竟自己還只有四十出頭而已,在這個年紀之上便晉入九級的門檻,放眼大陸,也並不是可以隨意一抓一大把的。

  但今日與宗師級別的左立行一戰,他方才明白,九級與宗師之間的差距之大,絕不是自己先前想像的那一般,一個重傷的,垂垂欲死的宗師,便可以完爆自己,輕易地輾壓得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能死在宗師之手,也算是一種榮耀了吧,更何況,這位宗師在殺死自己之後,也活不了多久了,鄧樸感到自己的意識在漸漸的模糊。

  他只想再多挺一陣,如果能拖得左立行也早早地陪自己上路,那就更好了。

  跪著的膝蓋漸漸地沒入土中,他已經快到極限了。

  就在他眼前一黑的這一霎那,耳邊突然傳來左立行的一聲厲叫,頭頂陡然一輕,壓力消失得無影無蹤,鄧朴便如同一個炮彈一般直沖上天,絕大的力道盡數傾泄在空中,絲毫沒有著力之處讓他難受之極,身在空中,嘴一張,已是噴出大口的鮮血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左立行突然放棄了。身在空中,他看到左立行的身影在茂密的樹林之中猶如鬼魅一般忽隱忽行,而每一次閃現,都伴隨著一聲慘叫,或者是一蓬血雨瀑開。

  密林之中竟然有人。肯定是剛剛自己與左立行鏖戰之時對方悄悄潛近的,他們是誰?

  砰的一聲,他重重地落下地來,單掌撐地,又吐出幾口血來,心中煩悶這才好受了一點,內息運轉,這一次,內傷可比先前與郭九齡交手之時重多了,不過能在左立行手下活下來,他已經非常滿足了。

  左立行似乎忘記了還有一個鄧樸在一邊,他的身影仍在樹林之中倏進倏出,而慘叫之聲仍在不斷地傳來。

  鄧樸站真了身子,怔怔地看著密林之中的戰鬥,不,不應當說是戰鬥,而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那肯定不是他的人,也不可能是秦人,李帥只派了他率人前來追捕昭華公主,李帥在國內,有時候說話,比皇帝都要管用,他安排的事情,絕不會有人敢於反抗,即便是卞氏也不會去招惹李帥,哪麼問題來了,這些人是誰?

  啪噠一聲,一具屍體從樹林之中高高地飛起,重重地摔在鄧樸面前。

  鄧樸突然回頭,在他的身後,一個身材削瘦,全身裹在黑衣之中的男子出現在一株樹下,鄧樸雖然眼下實力大損,但這並不妨礙他的感知力,看著黑衣男子的打扮,在看看腳下死屍體的打扮,鄧樸沉聲問道:“你們是誰?”

  “鄧將軍,我叫束輝。”黑衣男子微笑著,“你應當感謝我不是嗎?如果不是我射了左立行一針,眼下你可就和我的這名部下一樣,成了一具屍體了。”

  鄧樸恍然,現在他明白為什麼左立行突然放棄自己了,原來是受到了眼前這人的暗算,可笑堂堂一代宗師,最後竟然被人暗算得手,如果不是左立行先與李摯硬拼重傷在前,又與自己力搏而無力他顧,此人哪有一絲得手的可能?

  “你們是誰?”鄧樸沒有答話,而是反問道:“你們想幹什麼,目的何在?”

  男子呵呵一笑,看著林間不時閃現的左立行的身影,搖頭贊道:“宗師之威,厲害至此,今日算是見識了,一個重傷之餘,又中了我毒針的人,居然還能如此威力,以後碰到這樣的人,能有多遠便要逃多遠。”

  “你的同伴正在遭到屠殺。”鄧朴提醒道,“左立行即便重傷,要殺光他們只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無妨,這樣的手下,我多得是。”自稱束輝的人滿不在乎地道:“我讓他們潛伏到這附近,本來就是給左立行去殺的,我可不指望一枚毒針就取了一位宗師的性命,他每殺一個,便要耗費那麼一點點力氣,對於一位重傷垂死的宗師而言,每耗費一絲真氣,我們的機會就會增大一分不是麼?”

  “我們?”鄧朴冷冷地看著他,此時他突然驚訝的發現,這個叫束輝的男子就站在他身側不遠處一株大樹的陰影之下,但樹影搖動,自己竟然無法鎖定這個人的身影,心中不由微微一震,這是什麼功夫。

  “當然是我們,我帶的手下雖然多,但也禁不住左立行這麼殺啊,所以最後,還是得我們來解決問題,我們兩個單獨誰也不是左立行的對手,但兩人聯手,卻必然能將他立斃當場。”束輝微笑道。

  “我為什麼要與你聯手?”鄧樸警惕地看著對方。

  “剛剛我救了你一命,難道你還不能將我當成你的朋友嗎?”束輝笑道。

  “有時候救人,是為了害人。你如果不說出你的目的和你的來歷,我根本無法相信你,我討厭你們這種藏頭露尾的人,更不喜歡與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有可能,我情願與左立行拼個痛痛快快。”鄧朴冷然道。

  束輝拍手笑道:“果然是軍人本色啊,如果這話讓你二哥鄧方聽到了,他一定會痛打你一頓的。”

  “你認識我二哥?”鄧樸驚道。

  “一面之緣,不過你二哥和我是一樣的人,不是嗎?”

  “你與我二哥為敵,他會像捏死一隻螞蟻一般捏死你。”鄧樸冷笑道。

  束輝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你二哥鄧方十年之前便跨過了九級的門檻,的確比我厲害得太多,即便你,單打獨鬥,也可以完勝我,但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與你正大光明的決鬥呢,就像你二哥一般,雖然有著如此高的身手,不也一樣喜歡在暗中陰人?”

  鄧樸啞口無言,無以應對,這個束輝似乎與二哥很熟,對二哥的那德性說得是一分不差。但說來說去,對方仍然沒有告知自己他的來歷。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鄧樸是一個很方正的人,篤信這條真理。

  林中咳嗽之聲再度響起,鄧樸心頭微震,側轉身子,看到左立行正慢慢地走了出來,原本潔淨的衣服之上,此時沾滿了鮮血,兩隻手上也是血淋淋的,顯然他是真正暴怒了,出手之暴虐,遠超鄧樸的想像。

  “八十七人。”束輝微笑道:“不到一柱香功夫,他殺了八十七人,不過他也真正要油盡燈枯了,鄧將軍,你如不與我聯手,說不定咱們兩個人真要被他分別擊殺了,你自己選擇吧!”

  說著話,他的手自腰間一拍,一柄軟劍猶如毒一般地彈出,在空中妖異地擺動。鄧樸歎了一口氣,彎腰,從地上撿起了死去部下的長槍,當胸一擺,凝神以待。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7 06:23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7 06:23 AM 編輯

第三十三章:別樣風情

  昭華公主閔若兮被秦風有一根藤條牢牢地捆了自己後背之上,現在已經沒有了路了,實際之上,有路他也不敢走,追在自己身後的可是鄧樸,一個九級的大高手,只要讓他追上自己,那自己就是一個死字,現在反正是那裡難走他就鑽哪裡。

  閔若兮軟得跟個麵條似的,除了能說話,能眨眼,全身都像沒了骨頭,但眼下逃命之際,秦風可也顧不得許多,更沒有心思去管閔若兮這樣被他捆在背上舒不舒服了,在活命與舒服之間,他相信閔若兮一定會選擇前者。

  哦,不,被鄧樸追上,自己是個死,這位身份高貴的公主倒是會被那傢伙撿個現成的,現在她可是一點自衛的能力也沒有。

  手裡雖然有刀,秦風卻不敢用刀開路,因為大刀開路固然是舒服了,但必然也會留下痕跡,對鄧朴這種經驗豐富的人來說,要找到他的蹤跡可就太簡單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兩支手拔拉著密佈的荊棘,在其中穿行,過後還得想法設法恢復原狀。

  被秦風當成一個麻袋一般捆在他身後的閔若兮自然是不舒服的,特別是像現在這樣如此親密的毫無間隙的接觸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前不久完全陌生的男人,對身為公主之尊的她,以前是根本想也不會想到的事情。

  身上的那一股因藥物帶來的燥熱早已褪去,但閔若兮心頭的燥熱卻持續了很久,她的腦袋就擱在秦風的肩頭,只要秦風稍稍偏轉一下頭,兩人的臉龐就會來一個親密接觸,而秦風那好幾天都沒有修刮過的胡茬,硬梆梆的讓她嬌嫩的臉龐一次次地感受到疼痛。但她卻無能為力,因為她連偏轉腦袋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

  秦風的呼吸有些粗重,但卻很綿長,顯然他的內力修為相當高,但對方行動之間卻又無比鬼祟而又猥瑣,穿行林間,便活像一隻大老鼠一般,靈巧而又不留下絲毫痕跡。閔若兮甚至看到他在行走之間,居然還順手捉了好幾隻大蜘蛛,用一塊布包了,隨手塞到腰間,那布是他撕的自己的衣襟。

  一想到自己的腰部附近,便有幾隻黑乎乎,毛絨絨的大蜘蛛,閔若兮就覺得心裡發涼,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心裡老是在想著這幾個噁心的傢伙會不會從那塊破布裡鑽出來然後爬到自己身上。

  看到秦風又停了下來,在草從之中靈活地佈置著什麼,閔若兮不好好奇地問道:“你在幹什麼,佈置機關麼?這對鄧樸只怕沒有什麼用吧?”

  “是沒有什麼用,這些小玩意兒也不是為了對付他的,只是起個報警的作用,一旦鄧樸當真找到了這條路,或者有可能觸發這些機關,這樣我便能提前知道了。這小玩意兒叫葉哨,如果被觸發,這個機關就能將他彈上天空,高高的飛起來,飛動之間,會發出尖厲的哨音。一路之上我佈置了不少。不過我希望他們一個也不被觸發。”

  他直起了身子,看著漸漸變暗的天色,喃喃地道:“落英山脈這麼大,我們運氣不會這麼差吧?老天爺保佑,讓那個鄧樸最好一跤跌死。這樣我們就安全了。”

  聽著秦風的祈禱,閔若兮忍不住笑了起來,指望著鄧樸自己一跤跌死,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更現實一些。

  “我看你剛剛在路上順手摘了一些紅果子,是準備給我吃得麼?還有那些花花草草,你收集這些作什麼用?”她問道。

  秦風哈的一聲,似乎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言論,臉轉過來準備說話,不過他忘了閔若兮現在的姿式,他這一轉頭,兩人的嘴唇當即來了一個親蜜接觸。

  秦風一下子僵了,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變成了一座木雕,閔若兮是想動動不了,喉嚨裡咿咿呀呀,整個臉瞬間便成了紅蘋果。

  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秦風才觸電一般將頭轉了回去。

  “對不起殿下,我忘了。”他喃喃地道。

  閔若兮也是有氣又急,自己的初吻吶,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一個軍漢給搶走了,但她又能說什麼呢?只能瞪著一雙大眼睛,狠狠地瞧著那張側臉,心道這個混蛋是不是故意的。

  秦風想說自己真不是故意的,眼下命都快保不住了,隨時都有可能被人追上,一刀給砍得身首分離,那裡還有那些花花腸子,不過解釋有用嗎?好像自己的確占了人家大姑娘的便宜。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大姑娘,而是身份尊貴的堂堂公主。

  頭一低,裝作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秦風又往前面密佈的荊棘從中鑽去。

  “那些果子可是吃不得的,會要人命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有毒的,這落英山脈之中,希奇古怪的東西很多,有些能救人命,有些卻能要人命,我有一個行醫的朋友,在這方面頗有研究,跟他相處多了,救人的本事沒學會,害人的本事倒學了不少,這些東西收集起來,等休息的時候,能利用他們配製一些毒藥毒粉什麼的,到時候說不定便有用處。”他邊走邊解釋道。

  不過肩上原本的好奇寶寶這一回卻沒了反應,秦風有些奇怪,想轉頭瞧一瞧,但臉剛剛一動,猛地想上一刻的事情,立刻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第一次可說是忘了,第二次那可是故意了。

  天已經快要黑了,得找一個地方休息一下,今天白天一直在戰鬥,逃亡,末了還得背上這麼一個看著苗條,實則死沉死沉的公主跑路,即便是以秦風的體格,也有些受不了了。

  運氣還是不錯,沒找多長時間,便在一個山壁之上,找到了一個山洞,山洞的前方,有一塊天然的巨石擋在前頭,從外打眼一看,還真是不容易發覺,也只有秦風這種在深山老林之中鑽慣了的人物,才會發現這樣的地方,撥開外面的荒草,走進了山洞,洞內進深約有一間屋子哪麼大,倒還頗為乾燥。

  進了洞,秦風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解開藤子,將閔若兮放下來,背靠著一塊岩石,但就這麼一放,閔若兮又向下出溜下去。

  看到這個場景,秦風只能是歎一口氣,重新將她平平整整的擺好。

  “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麼?”他問道。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洞裡更是一片黑暗,盤腿坐在閔若兮身旁,秦風問道。

  “沒有,還是一點兒也使不上勁兒。”閔若兮的聲音也是鬱悶無比,“這藥,怎麼會有這樣的副作用,以前在宮中,也看過衛士們使用,只是脫力幾天而已啊。”

  “或者是女子的身體與男人不同,副作用也不一樣吧!”秦風掩飾地道,打死他也不會說在閔若兮昏著的時候,自己塞了一顆藥到了她的肚子裡,還是嘴對嘴給吹下去的。

  “或者是吧,回去之後,要找個女侍衛給試一試。”閔若兮道。

  秦風的身子抖了一下,“殿下,我這裡有一些專治內傷的藥,要不然你吃一顆,或者會有作用呢?”

  “嗯,死馬當作活馬醫,總不會比現在更壞吧!”閔若兮道,她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復行動的能力,哪怕有人端一碗毒藥到她嘴邊,說是能治好她現在的問題,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秦風心中竊喜,這樣一來,即便以後閔若兮找女侍衛試了沒有這個副作用,自己也有理由可以推託了。

  從懷裡小瓶裡倒出一顆藥丸來,塞到閔若兮的嘴裡,又從腰間解下皮囊,喂著閔若兮吞了下去。

  “殿下,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你在這裡先歇息一下,我出去找點水來,距這兒不遠處應當有水源,我聽到水響了。”高遠站起身來,道:“順便找點吃的回來,我帶的乾糧沒有了,您身上應當不會有吃的吧?”

  “我這兒沒有,全在侍衛身上。”閔若兮道。

  “好,那我去了。這裡暫時是很安全的,我去去就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閔若兮,秦風轉身大步走出洞去。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7 06:24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7 06:25 AM 編輯

第三十四章:方便是個大問題

  秦風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整個洞裡陷入了絕對的安靜,絕對的黑暗,外面傳來的蟲蟻之聲清晰可聞,閔若兮突然害怕起來。

  一個女人,就算她平時再怎麼強大,但內心深處,畢竟都是弱柔的,更別說此時此刻她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的無助,即便是一隻蟲蟻爬到她的身上,她都無力去將他們撥拉到地上。想到蟲蟻,閔若兮全身突然就癢癢了起來,似乎正有小蟲子從地上鑽到她的身體裡,霎那之間,一股酸麻之感從全身皮膚開始,一直抵達內心。

  “該死的莽漢,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連火也不知道給本公主點一堆。”閔若兮忍不住低聲咒駡了起來。

  強忍著全身的不適,又聽到洞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閔若兮只能苦苦剪熬著,心中卻無比的盼望秦風快一點回來,從小到大,她真還沒有一個人獨處過,就是晚上睡覺,那也是丫頭媽子一大堆,從裡屋到外屋,真正做到她嗯一聲,就立刻有人站到她的床前觀察她的表情。

  說秦風是一個莽漢,閔若兮倒還真是沒有冤枉秦風,秦風從小身邊便只跟著一個老家人,而且這老家人在秦風十歲就死了,秦風完完全全是一個野生野長的傢伙,到了十六歲,便從了軍,軍營裡別說女人,連母馬都不多,秦風根本沒有任何與女性打交道的經驗,天天在刀口上討生活,像這種在黑暗之中摸索著生活,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家常便飯,根本就不存在著不適應的問題,但他顯然忘了,現在跟著他的,不是敢死營的那群同樣的漢子,而是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

  忘了的後果,就是在秦風僅僅出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一隻手提著水囊,另一隻手裡拎著一串魚還帶著一條大黑蛇走到離洞不遠處的時候,便聽到了洞內傳來閔若兮的尖叫之聲。

  大驚失色的秦風丟了手裡的東西,反手拔出刀來,閃電般地掠上山壁,沖進了山洞。

  洞內除了閔若兮,再無任何一人,而閔若兮的尖叫之聲,在不大的洞內不斷地迴響,震得秦風耳朵嗡嗡作響,真是奇怪女人叫起來,聲音怎麼會如此驚人?

  “殿下,你怎麼啦?”橫刀胸前,秦風立在洞口,問道。

  “一隻老鼠,一隻老鼠剛剛從我的臉上爬過去了。”聲音之中還帶著無比的驚惶。

  秦風頓時松了一口氣,一隻老鼠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別說是老鼠了,自己出去刺探敵人的軍情的時候,便是毒蛇從自己的身上爬過,自己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嚇了我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秦風不滿地低聲嘟囔了一句,當的一聲將刀丟在地上。

  “秦風,你弄堆火來。”聲音稍微鎮定了一些,閔若兮吩咐道。

  “殿下,生火容易暴露目標的。”他解釋道。

  “我們現在在山洞裡,即便生了火,外面又怎麼看得見,我在洞裡,都看不到外面的一點光,而且,鄧樸也沒有這麼快便能發現我們的蹤跡,追上來吧?”閔若兮道。

  “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我不管,你生一堆火起來,我害怕。”閔若兮道,心裡卻是一陣委屈,說著話,語氣突然嗚咽了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罪啊?

  聽著閔若兮的聲音,秦風卻是有些慌了起來,“好啦好啦,我生火,你別哭啊!”

  “我才沒哭!”

  秦風搖搖頭,大感麻煩,走到洞外,劈了一些枯枝回來,又在地上薅了一堆細草,如果是他一個人,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任何細小的改變原生態的行動,都有可能暴露在有經驗的追蹤者的眼中,不過鄧朴身為大將軍,應當不會在這樣的跟蹤術上有太高的造詣,或許不會注意這些小細節。

  回到洞中,將樹枝堆在一起,將細草卷成一團,握在手中,內息運轉,片刻之後,手心當中的野草蓬的一聲燃了起來,將細草放到枯枝之下,沒多大會功夫,火光便將洞內照亮。

  洞不大,秦風環視著洞內的光景,卻一眼發現了那只闖禍的老鼠,倒真是挺大的一隻,此刻正蹲在洞內的一塊突出的岩石之上,兩隻綠豆眼骨溜溜地轉動著正盯著突然燃起的火光。

  “老鼠!在哪兒!”耳邊又傳來女人的尖叫,秦風歎了一口氣,一腳踢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啪的一聲,正欲拔腿逃跑的老鼠頓時被擊打得粉身碎骨。

  “好了,現在沒有了。”秦風攤攤手,走出洞外,拎了先前丟在洞外的水囊,一串魚,還有那條大黑蛇,從外面仔細觀察了一下洞口,確認在外面無法發生裡面的火花,這才重新走進洞去。

  “弄到好東西了!”他舉起黑蛇在閔若兮面前抖了抖,渾然沒有注意對方正驚恐地看著他,從腰裡拔出一柄小刀,熟練的斬頭,剝皮,掏出雪白粉嫩的蛇肉,然後又從旁邊將幾給洗乾淨的大樹葉打開,平攤在地上,運刀如飛,轉眼之間就將這條蛇切成了一小條一小條的蛇肉,拎起一條,遞到閔若兮的嘴邊,“來,嘗嘗,這可是美味。”

  閔若兮緊緊地閉著嘴唇,一雙大眼之中滿是驚恐,半晌,嘴一張,突然幹嘔起來。

  “這是怎麼啦?”秦風一驚,趕緊跑過去將閔若兮半扶起來,手在對方背後不停地撫著。

  “蛇肉,還是生的,我不吃!”閔若兮終於緩過勁兒來了。

  “這可是無上美味,我們行軍在外,弄到這樣的美味,那可是搶著吃,手快有,手慢無。”秦風不解地道。

  “你,你可當真是一個莽軍漢!”閔若兮無奈地道:“那是你們,我不行,你將那魚烤了給我吃。”

  看了看那串魚,再看看手裡的蛇肉,秦風連連搖頭,“你的口味可真奇怪,這魚肉比起蛇肉,完全無法比啊。”

  一邊搖著頭,一邊拎起幾小條蛇肉塞進嘴裡,一邊咀嚼著,一邊清理起魚來,拿了一根小棍塞進魚肚子裡,拿到火上慢慢地烤了起來。

  閔若兮苦於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秦風一邊烤魚,一邊嚼著蛇肉,絲絲鮮血從嘴角流出來,看得閔若兮陣陣噁心,最後只能閉上眼睛,不過那咀嚼之聲,卻仍時時不停地傳到她耳中,讓她只覺得苦不堪言。

  鼻間傳來的陣陣香氣,讓一天沒有水米沾牙的閔若兮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發出咕咕的響聲,這讓她感到羞慚不已,什麼時候,一條烤魚也能讓自己垂涎三尺了。

  “餓了吧?來,嘗嘗我的手藝!”耳邊傳來秦風的笑聲,睜開眼,發現秦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將樹葉之上一堆蛇肉消滅得乾乾淨淨了,此刻正將一條烤魚托在樹葉之上,在她鼻子之下晃悠呢!

  無言的點點頭。秦風將烤好的魚肉撕成條狀,小心地摘去魚刺,喂到閔若兮的嘴裡。

  咀嚼了幾口,閔若兮卻是眼睛一亮,“烤得真香。你這手藝不錯啊!”

  “當然不錯!”秦風嘿嘿的得意地笑了起來,“我們這些當兵的,幹啥不行啊,經常在外行軍打仗,沒別的事情可做之時,便只能幹這些了,這手藝自然磨練出來了,可惜沒有別的佐料,不然能讓你將舌頭咬掉。”

  看著秦風得意的表情,閔若兮卻又氣不打一處來了,哼了一聲:“吹什麼吹吧,我只是餓了而已。”

  秦風大笑,“吃慣了山珍海味,吃點這些小玩意兒,也算是別有風味吧。來,好吃就多吃一點。”

  烤好的兩條魚頃刻之間就進了閔若兮的肚子裡,讓秦風也有些瞠目結舌,這兩條魚加起來有半斤重吧,看不出,眼前這位的食量還真是出人意料,還以為女人都跟貓兒一樣呢,以前秦風見過女人吃飯,每一筷子起來,那上面只不過拈著三五顆米而已,一小碗飯,半個時辰還吃不完。而裝在哪小碗裡的飯,秦風目測,自己一大口完全可以塞進嘴裡去。

  打掃完戰場,秦風走到了洞口,和衣躺下,“早些睡吧,明天還要逃命呢,得養足精神,要是你明天能動彈就好了,當然你能重新恢復武功,我們兩人聯手,那即便是鄧樸追來也不怕了。”

  閔若兮歎了一口氣,體內空空蕩蕩,絲毫感受不到平日裡那渾厚的氣息,想要一夜盡複,怎麼會有可能?但願睡一覺起來,自己能動彈便能謝天謝地,至少不用像今天這樣尷尬了。

  秦風入睡得極快,常年的軍旅生涯早就讓他養成了躺下就能睡,稍微有點動靜就能醒過來的本領。今天應當可以睡個好覺了,入睡之前,他這樣對自己道。

  不過,似乎是剛剛閉上眼,他便被一陣磨牙的聲音驚醒。

  “殿下,你不舒服?”火光的映照之下,他側轉臉,輕聲問道。

  “我,我……”火光之下,閔若兮臉色通紅,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您到底怎麼啦,哪裡不舒服?”秦風追問道。

  “我要方便!”似乎實在是無法忍耐了,閔若兮帶著哭腔喊了起來。

  秦風一下子便傻了,先前,兩個人可都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7 11:0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7 11:03 AM 編輯

第三十五章:你活著才好

  方便當當真真是一個大問題。

  聽到閔若兮帶著哭腔,又氣羞又急的聲音,秦風頓時石化當場。

  一個不解風情的莽軍漢,一個是豆蔻年華的青春美少女,這樣的事情,不是事臨到頭了,誰會考慮到?但現在事情來了,怎麼處理便成了大難題。

  秦風猶豫了良久,縱然他再舒闊,也知道這不好辦,不說對方身份的尊貴,單單說對方還只是一個妙齡女郎,便足以讓他退避三舍。

  良久的呆滯,火光之下,看著閔若兮有些扭曲的面龐,知道對方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實在忍不住了,對方是不會在一個前一段時間還完全陌生的男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的。

  “殿下,我來幫你吧!”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秦風只覺得自己的眼皮都在狂跳。問題終究是要解決的,人有三急,這個誰也沒有辦法,便是宗師級別的人物,他也得排泄身體內的廢物不是。要真再拖下去,讓對方拉在褲子裡,最後還得自己來想辦法,而且,會更麻煩。

  想通了這一切,秦風大步走了過去,先將閔若兮撫起來,自己蹲在身後,兩手伸出,直接將閔若兮抱了起來。

  “你,你把火滅了。”懷裡的閔若兮體溫再一次升高,臉紅如血,腦袋無力地靠在秦風的胸前,嗚咽著道。

  秦風不由一曬,有沒有火又有什麼關係,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這個時候就不怕黑了?不過他也明白,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未婚女人來說,是有多麼的難堪,就算是普通女子也難以接受,更別說閔若兮這樣的了。

  騰出一隻手來,對著火堆一拳擊出,勁風拂過,火堆似乎被有東西從外向內猛地一壓,熊熊的火苗立時向內一收,股股青煙升起,洞內便再一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得罪了殿下。”秦風在對方一邊輕聲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摸索著解對方的褲腰帶,如果是對於敢死營中和尚這樣的花叢高手來說,這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別說是在黑暗之中了,就算是在睡夢之中,只怕那傢伙也能準確地找到目標,但對於秦風這樣一個從小到大,連女人都沒有見過多少的軍漢來講,可就是一個大難題了,摸索了好一會兒,也不得要領,倒是身上了出了一身大汗。

  閔若兮也真是急了,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要是最後還拉在褲子裡,那可真是要被氣死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別的了,只能用嘴來指揮這個臭男人。

  秦風在她心裡,已經從莽軍漢升格為臭男人了。

  “往前一點!”

  “左,左,哎呀,不對,往下,下邊,有一個搭扣。”

  在閔若兮的指揮之下,秦風終於找到了關鍵所在,腰帶解開,褲子褪下,粗糙的大手接觸到對方冰涼的皮膚,秦風的身體不由震動了一下,感到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而觸手之處,對手的身體也似乎在震顫。

  保持都會這樣的一個姿式,聽到耳邊傳來的稀裡嘩啦的聲音,秦風突然想起有時候偶爾在集市上看到的有女人替孩子把尿的場景,現在,自己不正在這樣麼?

  短短的時間,卻如同漫漫的長夜一般難熬,尷尬的兩人終於處理完了這件事,替閔若兮系好衣裳,將她重新安置好,秦風沉默著處理著殘局。閔若兮似乎睡著了,但秦風卻清楚地知道,對方只是在裝睡而已,因為那鼻息,明顯便跟睡著了是兩個概念。

  洞裡沒有再點火,火光一亮,對於現在的兩人來說,都是一件尷尬之極的事情,此時當真是見不如不見。

  而秦風也覺得再呆在這裡,都有些不自在。站在洞裡想了片刻,他撿起自己的刀,走到洞口,抱著刀坐了下來,用身體堵住了唯一的進口。

  洞內突然傳來了閔若兮的哭泣之聲,聽那動靜,似乎當真是傷心到了極點。

  不知道如何去勸解,秦風縱然再不解風情,也知道這對於一個未婚的大姑娘來說,的確是一件難以面對的事情。

  “別哭了!”半晌,他終於回過頭來,“事急從權,這不是沒辦法的事情麼?等將你護送回到了京城,我啊,便會重新回到這裡,那時候,與你隔著千山萬水呢,我們都把這事忘了,我也會將他爛在肚子裡,就當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他不說還好,他這一說,閔若兮的哭泣之聲更大了,先前還只是嗚咽,現在可就是號淘大哭了。

  怎麼可能當做沒有發生過?自己尊貴的,冰清玉潔的身體被這個臭男人抱也抱了,背也背了,摸也摸了,現在甚至連那樣羞羞的事情也都靠這個臭男人幫著解決了,難道說忘就能忘了,你能將他當作沒發生過,自己能嗎?

  傷心,委屈,憤怒,在閔若兮的心中來了一個集體大爆發,可惜的是她現在卻是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了,只能用眼淚來傾泄自己的所有不良情緒。

  秦風極其鬱悶地回頭看著洞內那模模糊糊的躺在地上的女人,無法可施,勸解女人從來都不是他的擅長。

  “將她送到京城之後,她不會翻臉不認人,把我殺了滅口吧?”秦風心裡突然泛起了這樣一個問題。

  想多了,現在能不能逃出生天都還難說呢?搞不好,這片深林便是自己的埋骨之所,便是她想滅口,只怕也還輪不到她來做,如果真有逃出生天的那一天,再來考慮這個問題吧。

  在秦風無計可施地面對著閔若兮的號淘痛哭的時候,在這片森林的另一處,另外兩個男人也都癱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距離他們數十米外的一棵大樹之下,左立行背靠大樹而坐,兩眼睜得極大,雙手垂在身側,卻是早已沒有了氣息。

  一代宗師,終於殞命於此。

  鄧樸覺得渾身的力氣都離自己而去,那種如潮水一般襲來的疲憊感,讓他只想就此睡他個幾天幾夜才好,但看著離自己不遠的束輝,心頭的警覺卻讓他強自支撐著,雖然剛剛兩個人全力禦敵,聯手對付垂死的左立行的攻擊,但對於來歷不明的這個人,鄧樸仍然保持著相當的警惕。

  剛剛左立行的攻擊,十成當中,倒有六七成是對準了這個叫做束輝的傢伙,全力應對的束輝也展現出了他的境界,在鄧樸的眼中,這個人也就是八級而已,不過身法詭異,飄忽不定,靠著這個,倒也能發揮出接近九級的能力。

  他是誰?來自哪裡?像這樣一個人,不應該是默默無聞的,可自己的腦海裡,卻完全無法找到此人的那怕一點點痕跡。

  他是死了嗎?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但讓鄧樸失望的是,在他掙扎著坐起來的時候,他也發現,地上的那個傢伙也開始蠕動起來,心中殺意頓起,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腳邊的短槍頭上,這支屬下的百練精鋼槍,在剛剛的搏鬥之中,被左立行生生地拗斷了。

  “你是要殺我麼?”聲音幽幽傳來,讓鄧樸心下一驚,“我勸你不要亂動。”束輝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著他手裡握著的東西,鄧樸當真是不敢亂動了,因為束輝的手中,握著一個細小的鐵筒,那鐵筒正對準了他。

  “先前就是這玩意兒射了左立行一針,連左立行都避不過,你現在能行麼?”束輝嘿嘿地笑著,盤膝坐起,看著鄧樸丟了手裡的鐵槍頭,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又看了一眼左立行的屍體,“真是可惜,殺了一位大宗師,卻不能宣揚,只能埋在自己心裡暗自得意,這可真是錦衣夜行啊!”

  “他不是我們能殺死的,如果不是他重傷在前,你又暗算在後,我們兩個人加起來,都不夠他一巴掌拍的。”

  “那又如何,現在躺在地上的是他,而我們還活著,最後一擊不還是我們完成的嗎?”束輝笑道:“鄧將軍,你接下來還要去追那昭華公主嗎?”

  鄧樸沉默片刻:“當然,不過已經快一天了,那護著他逃跑的秦風經驗豐富,是個厲害的角兒,能不能追到,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無妨,我還有手下在追蹤他們,這落英山脈也不是三兩天便能走出去的,你還有時間。”

  “你到底是誰?”鄧樸忍不住追問道。

  “我是誰很重要嗎?重要的是,現在我是你的朋友,而且願意幫助你。”

  “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你也不可能成為我的朋友。”鄧樸慢慢地爬了起來,身體緩緩地退向森林之中,“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插手。”

  看著鄧樸消失在黑暗之中,束輝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以為這樣就可以了麼?你想得太簡單了,其實有沒有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你活著不停地去追擊那昭華公主啊!”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8 05:0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8 05:02 AM 編輯

第三十六章:人生從來不平等

  束輝並沒有在意鄧樸的離去,好像他幫助鄧樸就是急公好義,路見不平一般,看著鄧樸的身影消失在密密的森林之中,他冷笑不止。盤膝坐起,緩緩調息起來,重傷的宗師也是宗師,的確不是他能夠抵擋的,如果不是與鄧朴聯手,單憑自己的那些手下,完全就都是白送。

  想起先前與左立行的那一場爭鬥,兀自令人膽戰心驚,很難想像,一個垂垂將死的人,居然還有如此的力量。不過這一戰,對他的幫助亦是極大,雖然受傷的自己會令自己的境界在短時間內掉落一個層次,但這種與宗師生死相搏而又還能活下來的經驗,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擁有的。這對於自己的將來將大有裨益,等自己傷好之後,將會結結實實地向前踏出一大步。

  林間奔出幾個黑衣人,垂手侍立在束輝的身側,看到束輝正在療傷,亦都化作雕像,默不作聲。

  良久,束輝緩緩地睜開雙眼,“找到他們的蹤跡了嗎?”

  “回將軍話,那個秦風相當狡滑,看起來也是這一行裡的老手,沿途布下了許多引誘人走上歧路的陷阱,讓我們耗費了很多時間。”一名黑衣人躬身道。

  “那就是還沒有找到吧?”束輝的聲音驟然之間便冷了下來。

  “回將軍話,雖然還沒有找到,但現在已經將範圍縮小到最小範圍了,最多還需要一到兩天,我們便能發現他們的蹤跡。”

  “一到兩天?”束輝仰起頭,“昭華公主重傷未愈,他們肯定是走不快的,一到兩天,也足夠了,他們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落英山脈,到不了齊國境內。告放你們的部下,如果這一次失敗了,他們也就不要再回來了。”

  “是,將軍。”

  天色在大亮之際,高遠重新走進了洞內,他已經收拾停當,包括洞內的所有有人存在過的痕跡也全都抹去,只剩下閔若兮那一塊兒地了。而經過昨天半夜的折騰,憤怒,哭泣,傷心,現在的閔若兮睡得正香。秦風站在哪裡,凝視著對面的那張臉龐,第一次覺得閔若兮真得長得真是好看。她仍然保持著昨天秦風將她放下時的姿態,不過身材凹凸有致,當真是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臉上淚痕仍在,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秦風也忍不住臉上發熱,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親密地接觸一個女性,而且遠遠地突破了正常情況之下該有的界限。

  “事急從權,不是嗎?這都是逼得,你可不能怪我。”秦風喃喃地低聲道。

  似乎是秦風的自語驚醒了熟睡中的閔若兮,長長的睫毛微動了動,她睜開了雙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秦風正站在她的面前,下意識的,她又猛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蛋又飛上了紅暈。

  “殿下,我們該上路了。”秦風道。

  眼皮底下的眼珠轉動了幾圈,終於還是無可奈何地睜開了眼睛,“天亮了麼,是該走了。”

  “殿下,你能動了麼?”秦風滿懷希望地問了一句,得到的答覆是無可奈何的苦笑。還是不能動,那就只能與昨天一樣,捆在自己背上走了,剛剛蹲下身子,閔若兮卻是叫了起來,“等一等,難道不應當洗洗臉嗎?”

  “洗臉?”秦風一愕,他自己也沒有洗,在戰鬥的過程當中,在逃亡的生涯裡,他都不會有這個概念,因為他認為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但很顯然,面前的這個女人不是這樣想的。

  可公主就是公主,雖然提出的是要求,但口吻卻是命令式的。秦風只能取下腰間的皮囊,倒了一些清水沾濕了公主殿下腰間的一塊錦帕,輕輕地替對方擦拭起來。

  經過了昨夜的事情,今天雖然兩人再一次有了肌膚之親,但雙方卻顯得自然起來,沒有了那種生澀與不自在,當然,秦風的手未免太重了一些,讓閔若兮再一次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我有那麼髒麼,需要你這麼大的力氣來擦拭?”閔若兮半開玩笑地問道。

  秦風不好意思地一笑:“這活兒,真沒幹過,沒個輕重,公主殿下便將就吧。”

  替對方洗完了臉,抱著她走出洞外,將洞內所有的痕跡再整理了一遍,走出洞口,將昨天收集的幾個蜘蛛放在了野草裡頭,這才走過去將閔若兮扛在背上,用藤條牢牢地紮了起來。

  “你這是幹什麼?”閔若兮好奇地問道。

  “用不了多久,這些蜘蛛就會在洞口織上許多網,能讓追蹤的人更不容易發現,即便發現了這裡有一個洞,但只要不進到洞內,照樣發現不了我們留下的痕跡。”說著這話的時候,秦風不由自主地看向昨天他折下的那些枯枝的方向,雖然自己已經很小心了,地方分散得很開,每一片地方只弄那麼幾小根,但自然脫落與人為掰斷,在有經驗的人的眼中,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辯別出來。

  這就是帶著女人的麻煩,如果是自己一個人,是怎麼也不會留下這樣的破綻的。好在鄧樸也不是這方面的頂尖高手,或者能蒙混過關。

  “走吧!”背著閔若兮,他大步向前走去。“公主,一邊走我一邊喂你吃東西,記住,千萬不要隨便將吃剩下的東西吐在地上,你告訴我,我會處理這些東西的。”

  “我知道了。”閔若兮輕輕地道,與秦風相處不過短短的一天功夫,但這一天,卻足夠讓她終生難忘了,除了昨夜那令人難以啟齒的一幕之外,秦風所表現出來的強大戰鬥力以及豐富之極的逃亡經驗,讓她大開眼界,對於這些東西,她並不是太陌生,因為她掌控下的大楚集英殿裡,本身就是江湖好手雲集的地方,其中當然也有這方面的好手。但秦風的表現,卻讓閔若兮覺得,那些好手們平時所謂的經驗,在秦風的面前,完全就是一個戰五渣啊。

  “你們平時都這樣嗎?這些東西,你們都是從哪裡學來的?”閔若兮好奇的問道。

  秦風苦笑起來,“這些東西,都是拿命換來的,公主殿下長居京城,自然不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苦處,說白了,我們就是一些隨時準備去死的人,但好好的一個人,誰又心甘情願地早死呢?一次次的戰鬥,勝利了我們會追擊敵人,這會讓我們學到東西,失敗了,我們要逃亡,逃命的時候,更能激發人的逃生本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掩藏自己的形跡,慢慢的,死的人多了,總結的經驗自然也就多了起來。這些東西,都是人命堆起來的啊。”

  聽著秦風苦澀的聲音,閔若兮不由沉默了,高高在上的他們,見慣了京城的繁華鼎盛,自然不會想到那些富麗堂皇,閒情逸致,都是邊疆戰士用性命換來的。

  “公主知道,自敢死營建成以來,一共死了多少人嗎?”秦風問道。

  “不知道。”

  “我們敢死營自建營以來,一共死了一萬零六十八人,這還是我當了營校尉之後,才開始統計的,至於以前,根本就無法統計了。”

  “可我聽說,敢死營中都是死囚。”

  “是的,他們或者是罪人,是死囚,死有應得,但在我這裡,他們卻都是戰士,是我的同袍兄弟,因為他們都是倒在戰場之上,死在敵人的刀下,他們每個人或者活得並不光彩,但他們死得卻足夠壯烈。”秦風的聲音低沉下來。“他們用血洗唰了他們曾經的恥辱,更何況,在這些人中,有些人本來還能算是好人,只是因為各種各樣不同的原因而落到了這一步。人之初,性本善,誰生下來就是壞人呢?”

  閔若兮無言以對。

  “你是不是想念你的那些弟兄們了?”她輕輕地問道。

  “當然。”秦風點了點頭,“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西秦大軍入寇,其中還有西秦精銳雷霆軍,也不知道安陽城守不守得住?其實重要的是,西秦人會不會想打安陽城,如果他們真是存心要取了安陽郡的話,敢死營這點人還真不夠填的。”

  “安陽郡不是還有萬餘郡兵麼?”

  “他們?”秦風嘿嘿地笑了起來,“他們欺負欺負老百姓還可以,真要上陣打仗,只怕敵人一聲吼,他們就會嚇得屁滾尿流了。殿下可知道這支郡兵之中,有多少人是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下來渡金,為自己的升遷之路找通道路的麼?”

  “還有這樣的事?”

  秦風大笑起來,“這幾年,我們西部邊軍屢戰屢勝,功勞好撈得緊,自然會有大把的人想要來沾點光,進邊軍是不敢的,因為邊軍畢竟還要打仗嘛,但在郡兵那邊弄個官兒當當,到時候捷報呈送的時候,再小小的寫上一筆策應有功,就足夠了。”

  歎了一口氣,秦風搖頭道:“人啊,從來都是不平等的,野狗,就是那個被你的侍衛重傷了的傢伙,跟著我大小數十仗,頭功便有七個,但還差三個,才能將自己洗白,殿下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立下七個頭功,便等於在閻王老兒的門前打了七個轉了,可他還要再轉三趟,說不定這中間任意一次便會要了他的性命,那便前功盡棄了。”

  “這一次如果我能活著回去,我會試試讓父皇作出一些改變。”

  秦風沒有答她的話,自言自語地道:“如果西秦人當真是要拿下安陽城的話,我希望剪刀和尚他們聰明一些,撒丫子跑路吧,現在沒有人盯著他們了,雖然當逃兵很可恥,但總比這樣白白的死了要好。”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9 02: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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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陰險算計

  敢死營註定要讓秦風失望了,因為他們沒有撒丫子跑路,而是按照秦風的安排,一路撤回了安陽城。

  而此刻,西部邊軍在落英山脈之內中伏,全軍覆滅的消息也在全郡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整個安陽郡全都亂了套了,靠著大楚內地方向上的,收拾了金銀細軟,立馬跑路,而靠近落英山脈的,便只有一個地方好去,安陽城。

  當敢死營全軍兩千人抵達安陽城的時候,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都是逃難而來的百姓,大門口,數排安陽郡兵全副武裝地站在門前,逃難而來的百姓正依次入城,而入城的條件很簡單,十兩銀子一個人。

  不管青壯老弱還是婦孺孩童,人憑十兩,交銀入城,童叟無欺。

  聽到前頭士兵的回報,剪刀與和尚兩人都是憤怒之極,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忘不了發一筆國難財。

  “媽的,老子雖然是個花和尚,但看起來比他們還要高貴一些。”和尚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憤憤然地道。“老子打死打活,一個月才二十兩的軍餉,他娘的這些郡兵,這會兒子功夫,就不知收了幾千幾萬兩了。老子以後也要去當郡兵。”憤然的他突然笑了起來,“等老子也當了郡兵,再去逛窯子就不用賒帳了。”

  剪刀翻了一個白眼,對一過位奇葩同僚,表示無話可說,這位花和尚當真是除了這個,再也沒有別的愛好,每個月的餉銀,包括打了仗的賞銀,繳獲,這位全都義無反顧地送到了青樓去了,在井徑關,這位花和尚是最受青樓女子青睞的。

  “通知了他們的頭兒沒有,我們要入城。”剪刀懶得理和尚,對回來的士兵說。

  “副尉,城門口守著的是郡兵的宿副將,他說,我們不能入城。”士兵道。

  “什麼?”剪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宿遷不讓我們入城?”

  “是的。”士兵重重地點點頭,“他說我們是邊軍,職責便是守衛邊疆,安陽城是他們的防區。”

  “我操他娘,他是怕我們進去後斷了他們的財路吧!”剪刀大怒,大吼道:“通知弟兄們抄傢伙,宿遷是個什麼東西,也敢阻攔我們?他不讓我們入城,我們就殺進城去。”

  敢死營是夥什麼人?是連邊軍同僚都不放在眼裡的橫貨,一個個都是唯恐天下不亂,士兵們一聽剪刀的話,頓時一個個眼裡發光,嗷嗷叫著就拔出了鐵刀。

  和尚也笑咪咪地連連點頭,他當然也想進城,城裡的青樓女子檔次可比井徑關要高檔得多了,當然,價格也要高得多,不過眼下兵荒馬亂的,自己好歹是個兵頭,進了城,說不定就能遇上白貼上來的,那就可大撿便宜了。

  “剪刀,不要亂來。”舒暢一聲斷喝,“眼下是什麼時候?還能火拼麼?別忘了十數萬西秦兵已經殺來了,雙方鬧翻了,我們進不了城,到時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你也不為兄弟們考慮考慮。”

  “舒大夫,可他們不讓我們入城,我們怎麼辦?”剪刀紅著眼睛,怒道。

  “這只怕是郡兵的意思,我看程郡守不見得知曉,我們兩個進城去先去拜見程郡守,眼下西秦人大軍來襲,敢死營的戰鬥力天下聞名,我不信程郡守會捨得讓我們這支生力軍?”舒暢道。“和尚在這裡管束軍隊,和尚,這裡難民眾多,管好所有的士兵,要是有人敢在這裡亂來,不等你們秦老大回來,我就先處置了你,信不信我讓你終生不舉?”

  和尚臉色大變,“舒大夫,你沒事兒別嚇我,放心吧,誰敢占這些難民的便宜,我先割了他的腦袋喂狗。”

  城門口,郡兵副將宿遷歪著腦袋看著剪刀,他的職銜可比剪刀高,雖然郡兵的職銜比邊軍系統要矮半級,但宿遷也比剪刀要高。

  “看著我幹什麼,是不是我要也交十兩銀子的入城費?”剪刀橫眉冷目地瞪著宿遷。

  看著怒髮衝冠的剪刀,宿遷大笑起來,“二位要進城,自然是不用交的,不過我勸二位還是不必白費功夫了,程郡守是不會讓你們敢死營進城的。我看你們敢死營還是夾著尾巴快跑吧,跑慢了,小心被西秦人砍了腦袋,你們敢死營可是他們的大仇人。”

  剪刀怒極,手慢慢地扶上了刀柄。宿遷冷笑:“要打架?我可不怕你?”如果敢死營全營與郡兵打鬥,郡兵那就是典型的渣渣,但如果單打獨話,宿遷的個人能力,還真不懼剪刀。

  舒暢橫了一眼剪刀,沖著宿遷拱了拱手,“多謝宿副將。”手腕一翻,拖著剪刀就往城內而去。

  此時,安陽郡城府內,郡守程平之正在與郡兵統領楊義商議安陽城防守之事,西部邊軍全軍覆滅,消息傳來,全郡震動,程平之一邊向京城告急,請求援兵,一邊趕緊準備安陽城的城防,命令郡兵馬上準備作戰。同時招募青壯,組建民兵隊伍,只不過這些民兵隊伍能有多大的戰鬥力,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程郡守,萬萬不可讓敢死營進城!”聽完城門口收錢的宿遷派人報來的消息,楊義想也沒想,當即對滿臉喜色的程平之大聲道。

  正自歡喜的程平之大愕,先前的消息是西部邊軍全軍覆滅,他本來已是沒了指望,但現在敢死營居然回來了,敢死營那可是天下聞名的精兵悍將,如果有他們幫助守城,安陽城說不定就能守住,到時候保全安陽城,那可雖大功一件。

  “這是什麼道理?”程平之有些不滿地看著楊義,心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郡兵還想著搶功,也不想想,你們擋得住西秦人嗎?與敢死營比起來,你們郡兵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我豈有不用精兵用爛人的道理?

  郡兵歸屬郡守直接指揮,楊義說起來也是程平之的下屬,不過這位郡兵統領,程平之又哪裡敢得罪,他可是左相楊家一個什麼轉彎抹角的親戚,雖然不知隔了多少代了,但總是還有個名份在哪裡,他能在這裡當上郡兵統領,那也是楊相的功勞。這安陽城中的郡兵將領,十有八九都是朝廷權貴安插在這裡沾光撈功的,真正能上戰場的人,只怕十個之中也沒有一個。程平之雖然明知如此,卻也無可奈何,朝中的大人物們,又有哪一個是他能得罪的?以前有左立行的邊軍在前,他也懶得操心了,沾光就沾光吧,左立行都不在乎,自己在乎什麼,但現在,關係到自己的腦袋和前程,那可就不一樣了。

  楊義向程平之挪近了幾步,低聲道:“程大人,這可關係到我們全城人的性命啊,您要是讓敢死營進了城,說不定那些西秦人就真要攻城了,敢死營再能打,是十幾萬西秦人的對手,連左帥都打敗了,生死不知啊,惶論一個敢死營了。”

  “難道說不放敢死營進城,西秦人就不打安陽城了?”程平之惱火地道。

  “正是這個道理。”楊義嘿嘿的笑了起來,“大人,這幾十上百年來,西秦人無數次入寇,什麼時候打過安陽城,他們哪一次不是進來掃蕩一翻便走了?他們要得是錢,要得是糧,可不是要命,真將安陽郡殺一個血流成河,將這里弄成了一個無人區,以後他們還有地方討食麼?”

  “這跟敢死營有什麼關係?”

  “程大人,關係大了去了,敢死營與西秦人是死仇,這些年來,敢死營殺了多少西秦人?不說別的,單是他們的校尉秦風,便殺了西秦卞家八九個子弟,您知道這一次領兵前來的是誰嗎?卞無雙,西秦卞氏家主。如果讓敢死營進了城,說不定他就會報私仇而下令攻打安陽城,那時候可就真是完蛋了。”

  “你,你是說把敢死營丟在城外讓卞無雙去對付?”

  “卞無雙將敢死營殺光了,這口氣自然也就出了,對於安陽城還有什麼興趣,了不起到時候我們送些銀錢過去,讓他們退兵算了,大家和和氣氣,豈不是好?如果他們真要打,多一個敢死營又有什麼用?”楊義陰陰地道。

  程平之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不認識一般地看著楊義,這也太陰險了。

  “程大人,我這可是為您著想,也為這滿城百姓著想啊,只要安陽城不破,到時候在朝廷面前,您就有交待了,至於其它地方丟失,被劫掠,那是左立行的邊軍之過,與您可沒有關係!”

  “聽說那個秦風可是一個暴脾氣,連左帥桌子都敢掀的人!”程平之有些猶豫,“要是他強要進城怎麼辦?”

  “秦風沒有來,如果此人來了,哪裡還會與我們打招呼!”楊義笑道:“只有幾個副尉而已。秦風不知跑哪裡去了,程大人,您可得拿定主意啊。到時候守城有功,我再去楊相哪裡為您活動一下,咱們一起調離這個鬼地方,西部邊軍完了,安陽郡可就不是一個人呆的地方了,得早些走才是正途。”

  程平之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9 02:49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9 02:49 AM 編輯

第三十八章:兄弟情

  一名郡守府的吏員出現在大門之外,對著正在苦等的舒暢與剪刀兩人微微躬了躬身,表示了一下形式上的尊敬,但他的臉色,眼神之中卻看不到絲毫的尊敬之意,反而帶著一種憐憫的似乎是在看幾個死人一般的表情對著兩人道:“非常抱歉,程大人正在與楊統領商議安陽城的防守大計,實在沒有時間接見二位,二位還是請回吧。”

  剪刀的臉頓時黑了。舒暢強忍著怒氣,“我們可以等著,沒關係。”

  “二位還是回去吧,兩位大人也不知道商議到什麼時候,而且,恐怕接下來還要與其它各部衙的大人們議事。”吏員不為所動。

  “這麼說,程大人是不準備讓我們敢死營進城了?”剪刀再也忍不住,怒道。

  或者是剪刀的表情讓這位吏員有些害怕了,他的聲音小了一些,神情也恭敬了一些:“這位軍爺,程大人說,敢死營是邊軍,不能入城,他對邊軍也沒有管轄權,所以建議敢死營在城外駐防。”

  嘿嘿,哈哈!剪刀突然爆出一陣大笑,“城外駐防?程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們這兩千人在城外抵擋西秦人十數萬大軍麼?他可知道,這是赤裸裸的謀殺!”

  “軍爺,小人只是一個小小的吏員,實在不知道大人們之間的事情,您還是別為難我了。”吏員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你去告訴你家大人一聲,就說我舒某人也來了,想見他一見。”舒暢踏前一步,道。

  吏員躬了躬身子,“舒大夫,程大人知道您也來了,大人說,舒大夫不是邊軍,沒有邊軍軍藉,所以是可以入城的,程大人還請舒大夫去他家暫住。但邊軍,著實不能入城。”

  聽了這話,舒暢搖了搖頭,一把拉住了已經處在暴走邊緣的剪刀,轉身邊走。

  “舒大夫,這就算完了?”剪刀冷笑道:“看來他們是不見棺材不流淚,只能硬幹了。我就不信,那些豆腐渣郡兵,還真敢與我們硬來,回去我就揮兵來打。”

  “閉嘴吧你,現在是什麼時候,還能這樣幹?到時候你就算入城了,也就算你守住城了,戰後呢,朝廷不將你五馬分屍才怪?”舒暢哼道:“我們先去找章孝正。”

  “章小貓,他能起什麼作用,現在一個光杆校尉?”剪刀不屑地道。

  “小貓從敢死營出去很久了,在安陽城也買了房子,與城裡的大人物們交往也多,讓他再去轉擐一下吧!”舒暢歎氣道:“實在不行,也就只能另做打算了。剪刀,不要打著火拼的主意,真打起來,你當一萬多郡兵當真是紙糊泥捏的,到時候撿便宜的還是西秦人,真將安陽城打爛了,受苦的還是老百姓。這一萬多郡兵擺在城頭,還是能嚇嚇人的。”

  剪刀悶頭不再作聲,秦風臨走之時,曾經囑託過他們,一應大事都聽舒暢的,就是怕他們這幾個橫貨生出事端來。

  章小貓在安陽郡買了一幢小院,平時裡面也只住著一個女人,但並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他從青樓裡贖出來的一個女子,用章小貓的話來說,像他這樣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一命嗚呼了,還是不要有家眷後人的好,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有空的時候,他便來這裡小小的享受一陣子,過一陣子安逸的生活,絕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呆在軍營之中。這一次意外的受傷,讓他缺席了大軍的總攻,沒有想到,卻也因此撿了一條性命。

  舒暢與剪刀趕到這幢小院,叫開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章小貓竟然披麻帶孝,屋裡也是香煙繚繞,一個個明顯是剛剛做成不久的靈牌,一個個供在桌子之上。

  這裡面,有舒暢和剪刀熟悉的狼牙,豹子,還有一些他們不認識的人,很有可能都是章小貓在追風營裡的部將、好友。

  兩眼紅腫的章小貓將二人迎了進去,同樣穿著一身素白的女人走進來替他們沏上了茶。

  “弄幾個菜吧,我與兄弟們好好喝幾杯。”章小貓低聲道。

  女人低聲答應了一句,走了出去。

  “都死了,沒有一個回來麼?”看著兩人,章小貓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絲期盼。

  “應當是全都沒了。”剪刀搖搖頭,“反正我們一路撤回來,一個潰兵也沒有看到,西秦人邊軍的德性你也不是不知道。”

  章小貓痛苦地伏到桌上,兩隻手緊緊地抱著腦袋:“幾萬人啊,幾萬人啊,就這麼沒了。這是什麼狗屁仗啊!”

  “上頭一拍腦袋,下面就得改早就計畫好的事情,這仗,不輸才真是怪了,還十拿九穩呢,這一回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剪刀憤憤地道。

  “眼下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小貓,現在程平之不讓我們入城,我與剪刀來你這兒,就是看你能不能去幫忙說一下,西秦人十幾萬大軍席捲而來,敢死營二千人濟得什麼事?留在城外,只怕是死路一條。”舒暢道。

  “還有這樣的事情?”章小貓霍地站了起來,“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先去找找程大人。”

  不等兩人說話,章小貓已是風一般地沖了出去。

  “倒還是和以前一樣,風風火火的。”舒暢看著對方的背影,微歎道:“可惜了狼牙、豹子了,再也見不著他們了。”

  剪刀也沉默了,雖然狼牙與豹子那時候也沒少欺負他,但打出來的交情,卻也是難以淡忘的。

  “小貓現在過得也不錯,那個女人,看起來還不錯。”剪刀岔開了話,不想提起這些事情讓人傷心。

  “是很不錯,我也聽秦風多次罵過娘了,但章小貓怎麼也不肯娶人家!”舒暢道。

  “因為這女人是個青樓女子?”剪刀問道。

  “屁,你們敢死營裡的,又有幾個是屁股乾淨的,是章小貓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戰死沙場,不肯拖累人家當寡婦,看到這屋子沒有,錢是小貓出的,可房主卻是女人,章小貓的收入,也都是全交給女人保管的。”舒暢淡淡地道。

  “軍人的命吶!”剪刀苦笑。“想不到章小貓強盜出身,居然還有這麼好心。那女人雖然長得說不上漂亮,但模樣也挺周正的,關鍵是沒有煙花女子的那股子媚勁兒,低聲細語的,也難怪小貓上心。”

  兩人沉默下來,傾聽著廚房傳來的鍋鏟與鐵鍋的撞擊之聲,敢死營出來像章小貓這樣過得還算安逸的,算是極少的了。

  兩人沒等多在會兒功夫,章小貓就回來了,兩人一瞟章小貓黑沉沉的臉,便知道結局是什麼了。

  “算了,就這樣吧,來小貓,我們好好喝幾杯。”女人已經將弄好的酒菜擺了一大桌子,也正是難為她,這麼短時間內居然做得出來。“喝完這一頓,以後也不知還有沒有的喝?”

  章小貓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氣悶了一杯,“我打聽過了,聽說是那張義的主意,說我們敢死營與西秦人是血仇,要是放敢死營進了城,西秦人肯定要卯著勁兒攻打安陽城,所以把你們丟在城外,或者西秦人滅了你們也就消了氣,最多劫掠一番也就退回去了,就跟以前一樣。”

  “我幹你娘的。”剪刀勃然大怒。“老子這就去砍了這丫的。”

  “你還是算了吧,單打獨鬥,你幹得過張義?”舒暢不屑地道。

  “秦老大呢?怎麼是你們兩個來,如果是秦老大來,或者又不同。”章小貓很是鬱悶地道。“要不然換秦老大親自來與他們說說,或者老大的刀子比較鋒利。”

  “秦老大要是在這兒,我們還巴巴地跑來幹什麼!”剪刀道:“老大說要去看看主戰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或者還能救幾個人回來。你知道,他也左帥的關係一向很好,李摯這一次也去了,他是擔心左帥。”

  “李摯與左帥當真打起來,那也是神仙打架,我們算是蝦米,秦老大最多算一條野狼,能起什麼作用?”章小貓搖頭道。

  “心安吧!”舒暢舉起了酒杯,“但求心安,這是秦老大作人的原則,算了,不說這些事兒,我們痛痛快快喝一頓。”

  風捲殘雲,三人連吃帶喝,頃刻間便將滿桌子的菜消滅得乾乾淨淨,舒暢與剪刀丟下筷子便站了起來,“走了!”舒暢也不廢話。

  “等一等!”章小貓叫了一聲,轉身奔進內室,片刻之間回轉,卻是身著一身戎裝。

  “你這是幹什麼?”舒暢問道。

  章小貓取下牆上掛著的鐵刀,伸指一彈,當當作響,“我也是敢死營的人啊,你們在城外,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章小貓,你早就不是敢死營的人,出去作死麼?”剪刀眼中露出感動的神色,嘴裡卻罵道。

  “老子是敢死營的人時,你章小貓還在小城裡當小販呢,滾蛋吧你。”章小貓笑駡了一句,大步便向外走去。

  舒暢與剪刀也再無話,緊跟著向外走去,男人之間,很多事情,本來就不用多說。

  “小貓!”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帶哭腔的叫聲。三人回頭,看到那女人倚著門框,正哭得梨花帶雨。

  “紅兒,別哭了,如果這一次我還能活著回來,便正大光明娶你當老婆,如果我死了,這房子,還有那些銀子,節省一些,也夠你生活了。”章小貓大聲地說了一句,轉身大步離去。身後的女人捂著臉蹲在門前,痛哭失聲。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9 04:47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9 04:48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唱支小曲給我聽

  “小貓,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放著好好的女人不在城裡守著,跑到我們這裡作死麼?”和尚摸著青茬茬的頭皮,看著章小貓,嘴裡雖然埋怨著,臉上卻是帶著笑容。小貓伸出拳頭,重重地擂在他厚實的胸膛之上,嘿嘿一笑,一句話也沒有說,又走到還躺在擔架上的野狗身邊,俯身問道:“還活著呢,命挺硬啊!”野狗大笑,笑聲牽動傷勢,疼得只噓噓,卻仍然在笑,舉起手來,與章小貓的手重重相擊:“兄弟,一起活,一起死。小貓,好樣的。”

  幾個人席地坐了下來,舒暢看了一眼眾人,道:“秦瘋子不在,敢死營需要一個臨時的頭來統一指揮,你們誰來幹?”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作聲,半晌,剪刀才道:“舒大夫,秦頭臨走的時候,不是讓我們都聽你的麼?”

  舒暢眉毛一豎:“行軍打仗,我可是外行,敢死營不能進城,留在城外,必然要與西秦人打一場硬仗,能不能活,就在這一仗之上,我一個外行,指揮你們去送死麼?”

  躺在擔架上的野狗哼哼了幾句,大聲道:“舒大夫說得也對,我的這個大隊先前是秦頭親自指揮的,現在頭雖然不在了,但小貓不是來了麼,我這個大隊交給小貓,同時我也推薦小貓當這個頭兒。”

  “兄弟們,我來這兒,只是為了與兄弟們在一起,可不是為了當這個頭的,我已經離開敢死營了,當這個頭兒不合適。”章小貓連連搖頭。

  “我看也就你合適了。”和尚道:“我和剪刀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誰也不服誰,這兒野狗躺下了,舒大夫對軍事是外行,就剩我和剪刀了,兩個人誰當頭兒,另一個也都不會服氣,小貓你是敢死營的前輩,在軍中這兩年也一直在當著營校尉,有經驗,你不幹誰幹?”

  “剪刀你說呢?”舒暢沉聲問道。

  剪刀臉色陰沉,看到眾人的眼光都看著他,當下點頭道:“我有什麼意見,和尚說得對,也就是小貓當頭能服眾。”

  看到眾人都表態了,舒暢道:“好,那就這麼定了,章小貓你少唧唧歪歪的,你以為讓你當這個臨時的頭,是讓你作威作福的麼,告訴你,全營幾千口子的性命就交在你手裡了,幹好了,沒啥功勞,幹差了,幾千口子人到黃泉地府裡去,大家也不搭理你,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章小貓站了起來,神色嚴肅地看著幾人,雙手抱拳團團一揖,“好,既然兄弟們看重,我章孝正就挑了這個擔子,但我話也說前頭,我沒有秦老大那樣的威信讓你們都心服口服,不過我既然是你們一同推薦的,就請你們多擔帶了,如果在接下來的行動之中,有人不服軍令,那我可是要不客氣的。”

  “那是自然,雖然秦頭不在,但還是老規紀,戰事一起,哪一個敢不服軍令,擅自行動,大家就砍了丫的腦袋。”野狗捶著擔架,大聲道:“老子現在是揮不動刀了,但還有一口狗牙,我咬死他。”

  “同意。”和尚與剪刀也分別表態。

  “多謝各位兄弟。”章小貓看著眾人:“舒大夫,第一件事還是麻煩你了。”

  “什麼事?”

  “西秦人大舉來襲,我們跑是跑不了的,跑,只會死得更快,所以我們只能覓地堅守,離安陽城三裡左右,便是帽兒山,這也是附近唯一的一個適宜堅守的地方了。接下來,我們將去哪裡駐紮。”章小貓在地上隨手畫著附近的地形,“在這裡駐紮,至少從面子上看,我們與安陽城是成犄角之勢的,總會讓西秦人稍稍有些顧忌。”

  雖然知道城裡是絕對不會理他們的死活的,但西秦人可不見得知道,眾人都是點頭,也是沒辦法之下的辦法了。

  “但我們缺乏構築陣地的材料以及軍隊所需的糧食,特別是糧食,沒有人知道我們要堅守多長時間,或者很快就完蛋了,或者我們能一直堅持到最後活下來,所以,我們需要糧食。”

  “你是讓我進城去找程平之?”舒暢道。

  “是,舒大夫,程平之的夫人前些年重病,是你把她夫人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的,雖然說這傢伙是個翻臉不認人的傢伙,但你去,他總有些抹不開情面,另外,你也告訴他,如果不給,敢死營可就要跟他一拍兩散,我們可是要揮刀子去搶的,左右是個死,別怪我們到時候拖著他們一齊死。程平之是個拎得清輕重的,舍些錢糧軍械,打發走我們這些瘟神,他肯定是願意的,而且這樣一來,即便我們接下來被西秦人全殺光了,事後他也能說得清楚。”

  “行,我便跑這一趟。”舒暢站了起來,徑直轉身離去。

  “剪刀!”章小貓看向剪刀道:“我們要在帽兒山構築防守陣地,這需要大量的人手,西秦人馬上就要來,但我們的士兵還要保持體力準備作戰,所以我需要大量的人手,現在安陽城下,別的不多,就是人多,我需要你去招募更多的人來幫我們修築陣地。我們這幾個人,就你面善,而且也能說會道。”

  和尚哧哧笑著:“這事兒小白臉在行。”

  剪刀怒目而視。

  章小貓則毫不客氣地一腳踢在和尚厚實的屁股之上,“和尚,你閑著沒事兒,就帶著你的人去帽兒山上砍樹,從上到下,從山頂之上往下砍,只留最下麵一圈兒。”

  “啊?”和尚頓時傻了眼。

  “這事兒,也只有你這種傻黑粗最精。”剪刀回敬了一句,大笑著起身揚長而去。

  “小貓,那我幹點啥?”躺在擔架上的野狗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章小貓,大家都有事兒幹,剩他一人啥事沒有,不免心裡空落落的,心裡不免又把楊致上下祖宗十八代一齊問候了一遍,當然,這個時候,他是絕不會去想楊致其實也落了一個極慘的下場。

  “你幹點啥呢?”章小貓看著野狗,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你小曲兒唱得不錯,來,給大傢伙唱一曲,開心開心。”

  野狗的臉頓時就黑了。

  舒暢這一次進城,順利地見到了程平之,對於舒暢的要求,程平之二話沒說,當即就答應了,正如章小貓所說,程平之並不是一個糊塗鬼,反而是一個異常精明的人,敢死營不進城而要在城外與西秦人決一死戰,即便全軍戰歿了,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自己支援了錢糧軍械,已是盡到了牧守一方的職責。

  “舒大夫,你要的東西,我全都給,你放心吧,決不會打折扣的。”程平之道。

  “那就多謝程大人了,舒某這就告辭了。”

  “舒大夫卻請留步。”程平之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舒大夫,敢死營裡都是一群賊胚強盜,你又何必與他們糾纏在一起,舒大夫對內子的救命之恩,程某是須臾不敢有忘的,舒大夫替他們要到了這麼多東西,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不如就留在城中,留在程某府中,怎麼也比城外安全一些。”

  聽著程平之的話,舒暢卻是大笑起來:“程大人,在你眼中,他們是強盜賊胚,但在舒某眼中,他們卻是鐵錚錚的好漢子,真男兒,這些年來與他們呆在一起,也算是日久生情了吧,就算是與他們死在一起,舒某也不枉這一生,多謝程大人的另眼看顧了,舒某告辭。”

  向程平之一揖,舒暢灑然轉身,走了一步,卻又轉過身來,“您夫人的病並沒有完全脫體,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入冬之後的季節是特別要當心的,萬萬受不得凍,經不得寒。”

  看著舒暢揚長而去的身影,程平之臉上露出一絲慚愧之色,半晌,猛一跺腳,喚過身邊一位吏員:“去,告訴府庫的人,舒大夫要的東西,要給最好的,而且還要再加一成。”

  “大人,楊統領會不會反對,給敢死營多了,城裡可就少了!”吏員有些擔心地道。

  程平之冷笑一聲:“難道我們還能指望楊義帶人守住城麼?西秦人不攻城則罷,一旦真的決定要攻城,只怕第一個跑的,就是楊義和他的郡兵了。東西給敢死營,至少不會白白浪費了。去,給他們。”

  安陽城外,敢死營從郡兵的手中接手了大批的軍械糧草物資,然後在城上無數士兵和城外數不清的百姓注視之下,排著整齊的隊伍向著數裡之外的帽兒山行去,舒暢看著這支隊伍,無聲的笑了,因為他很少看到這些傢伙能將隊伍走得這麼整齊,一個個都能這樣昂首挺胸,自豪地向前,不知不覺間,秦風用了數年的時間,竟然已經將這支由死囚組成的軍隊一點一點地改編成了一支有靈魂的軍隊。

  一副擔架之上,傳來五音不全的唱歌聲,那是野狗,正扯著嗓子吼著他的家鄉俚曲,如果在平時,舒暢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在他嘴上粘上一張膏藥,但現在,他卻有些熱淚盈眶。

  我們倆劃著船兒,

  采紅菱呀采紅菱,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兩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倆一條心。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9 11:41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9 11:44 PM 編輯

第四十章:平靜的等待

  敢死營名聲不佳,但在戰場之上卻是聲名赫赫,對於安陽郡那些知道他們的人來說,敢死營是一個又愛在恨的存在,平時他們是兵痞,是惡霸,是惹不起的主兒,在路上看到了敢死營的人,都得繞著道兒走,但在現在這個時候,有這樣一支軍隊在城外駐紮,卻又讓所有人心裡有了一個依靠,有了一份憑仗。

  倒不是剪刀當真有多能說會道,當他走到百姓當中,大聲喊著需要人手幫著修築防禦陣地的時候,在城外候著準備入城的無數百姓默默的起身,便向著帽兒山出發,人數之多,讓剪刀直接楞在了那裡。

  人多力量大,僅僅三天時間,不大的帽兒山便完全改天換地,變了模樣,山頂直到半山腰上的樹被砍伐得乾乾淨淨,只餘下山腳下繞山一圈存在,直接變成了禿頭。一道道土牆憑空而起,無數的樹幹製作的障礙橫七豎八地分佈在山道之上,數道防線層次疊比,從半山腰一直到山頂。

  他們甚至還幫著敢死營在山上打了兩個水井,對於依山防守的軍隊來說,飲水是一個絕大的問題,但有了這兩口井,雖然對於兩千人的部隊來說,有些杯水車薪,但只要有他,就不會有被活活渴死的危險。

  糧食是足夠的,程平之給的糧食,足夠他們在這裡堅守一個月以上,如果他們能堅持那麼久,能活那麼久的話,弩機,投石機等一些大型武器,對於這樣一座小山來說,也顯得過多了,根本放置不小,不過可以作為存貨,到時候更換損壞了的。

  充沛的物資讓敢死營的人對程平之的感受略有改觀。

  “各位父老鄉親。”站在高處,章小貓使勁力氣,大聲喊道:“各位想加入我們幫助防守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但大家也都看到了,這帽兒山就這麼大,實在容不下太多的人手,打仗,並不是人越多便越好,至少在這帽兒山是這樣,有我們就足夠了,你們不是軍人,保家衛國不是你們的本份,感謝你們幫我們修了這防禦陣地,趁著西秦人還沒有來,大家趕緊進城去吧。城裡更安全一些。”

  修完了帽兒山的防禦陣地,面對著群情洶湧要求加入軍隊的老百姓,章小貓只能苦口婆心地勸說,開什麼玩笑,真要讓他們加入敢死營,不是害他們嗎?

  程平之至少有一點說得是正確的,那就是敢死營與西秦人的確是血仇,這些年來,與西秦人的每一仗,那一次不是他們沖在最前面?當西秦人來到安陽城下的時候,看著敢死營孤零零的孤懸於外,那還不興奮的沖上來連皮帶骨頭吞下去的道理?留著他們,就是害了他們。

  “剪刀,給來幫忙的老鄉們一人發十兩銀子,讓他們能夠進城去躲避一下。咱們還有不少銀子吧,這對咱們沒有什麼用處了,放在身邊,完全是累贅。”章小貓大聲道。

  拿著銀子的百姓,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帽兒山,向著安陽城方向走去,很快,喧囂的帽兒山便安靜了下來,只餘下了二千敢死營士卒,簇擁著他們的軍旗,屹立在帽兒山上,平靜地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沒有了期望,沒有了依仗,更沒有了盼頭,剩下的反而只有平靜了,與西秦人打老了仗的敢死營自然知道西秦人的份量,別說是那支來自雍都的西秦精銳雷霆軍了,便是破破爛爛猶如一支乞丐大軍的西秦邊軍,那戰鬥力也不是蓋的啊?打起仗來都是不要命的。現在敢死營只有二千人,面對著的卻是十幾萬入侵的西秦大軍,別說硬撼了,人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敢死營給淹死了。

  帽兒山上鼾聲如雷,這幾天,他們也是累壞了,在老百姓們退去之後,他們又各自上手,在陣地之前,開始佈置他們各自擅長的那些小陷阱,不要小看這些不起眼的陷阱,這可不是在他們的營地裡,任何一個,都是真正能要人命的。

  章小貓本身便出自敢死營,對於敢死營的指揮體系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對於幾支部隊的特點也非常清楚,仍然是野狗的大隊位於最前線,這個大隊敢打敢拼,如同他們的長官一樣,都是瘋狗一條。剪刀陰,時機抓得准,對於敵人在一瞬之間露出的漏洞能夠一眼瞧出來並能馬上加以利用,所以他位於野狗之後,隨時準備出擊,和尚則位於山頂,這是最後的陣地了。

  “野狗非要去前頭親自指揮他的士卒,讓兩個兵抬了他走了。”看著章小貓地,舒暢搖頭道,“他去前頭能幹什麼,除了一張嘴還能叫喚,啥也幹不了。”

  “野狗這樣做是對的,這個大隊這幾年一直是他帶的,他在,即便不能動手,他的兵看著他也安心。”章小貓坐了下來。“野狗的傷不礙事吧?”

  “如果不是這場該死的戰爭,修養個幾個月也就能恢復如初了。”舒暢嘿嘿一笑:“不過現在嘛?”

  “都一樣!”章小貓打斷了他的話,“舒大夫,你走吧,趁現在還來得及,你只要不在我們的陣地之上,便能保住一條命,你本來就是軍人,也不是敢死營的人,走下這個陣地,進城去,沒有人會為難你。”

  舒暢盯著章小貓看了半晌,突然一揮手,啪的一聲,響亮地扇了章小貓一個耳光。“和尚,他說我是不是敢死營的人?”

  一邊成大字形將自己攤開的和尚咭咭的笑著,“小貓,誰敢說舒大夫不是我們敢死營的人?你隨便拉一個咱們營的兵問問?舒大夫可是我們營除秦老大之外的二號人物,說一不二,大家都巴結著呢!”

  “你章小貓走得早,我也懶得跟你計較,不然今天就不是一耳光了,舒瘋子可不僅僅會救人?醫者,殺起人來,不見得就比你慢了。”舒暢哼道。

  “好,說得好,睡吧!”章小貓大笑著站起了身,“你說得我心裡都發毛了,得隔你遠一點兒,免得莫名其妙中了招兒。”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0 11:0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0 11:42 AM 編輯

第四十一章:我們要當一個顆銅豌豆

  這是一個月圓之夜,萬里無雲,滾圓的月亮高懸空中,灑下清冷的光芒,站在帽兒山上,能清晰地看到遠處安陽城璀璨的燈火,那裡,本來就是一個繁華的大城市,是大楚西部邊境之上的樞紐,這些年來,因為左立行率領的西部邊軍的存在,西秦已經多年沒有踏足過這片地方,這也使得這片富饒的地區迅速地發展起來了,但現在,似乎一切又都要化為一片煙雲了。

  安陽城外,還有量的零亂的火堆,東一團,西一簇,那是從各地逃難而來的百姓,安陽城的容量畢竟是有限的,從昨天起,安陽城便關閉了城門,不再允許難民進入城內,而這些百姓也根本無處可逃,只能聚集在安陽城下,苦苦哀求著城內郡兵開門,當然,這些哀求都是一些無用功。

  現在連帽兒山下的樹林之中,也聚集了不少難民,畢竟,這裡還存在著一支楚國軍隊。睡不著的舒暢站在山巔,看著山下那一圈樹林之中,人影幢幢,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他知道,敢死營幫不了這些聚集在這裡的難民。

  地面微微有些震顫,舒暢微微一驚,抬頭看向遠方,久在軍中,他也很清楚,這地面的震顫代表著什麼。

  地平線上,陡地躍出了一線燈火,然後迅速地向著安陽城方向接近,舒暢正準備叫醒還在熟睡的章小貓,剛剛低頭,卻發現章小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的身側,正凝目看著遠方。

  “是雷霆軍,只有他們,才有如此多的戰馬,秦國的邊軍都是些窮鬼,不可能有這麼好的裝備。”章小貓沉聲道。

  比章小貓慢不了多少的是,剛剛還沉寂的帽兒山突然變得熱鬧起來,無數的人頭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沉默著走上自己的崗位。一片大刀出鞘,利箭上弦的聲音,在舒暢的耳邊響起。

  一堆堆的火焰也同時在山上燃了起來。舒暢的身邊,也燃起了一堆大火,將他身後飄揚著的敢死營的軍旗映照得一片通紅,在夜風之中獵獵飛舞。

  與帽兒山上的熱鬧相比,山下樹林中,本來喧囂的難民卻突然安靜了下來,站在山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影移動。

  愈來愈近,章小貓的神色也愈來愈嚴峻,出現在他視野之中的騎兵便超過了一萬,這是一個極其驚人的數字了。而在騎兵的身後,更遠一些的地方,無數的火把再依次從地平線上出現,似乎連天接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敵人越過了落英山脈。

  “這麼大的規模?”舒暢驚歎道:“西秦這是準備大規模與大楚開戰嗎?”

  “不知道。”章小貓搖搖頭,“大人物們的心思,我們這些小不點怎麼也是猜不著的。管他呢,我們只是做好我們的事情就行了。”

  舒暢一笑:“好像我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章小貓怔了怔,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現在除了被動的等死之外,似乎真的什麼也做不了。不知道秦老大在這裡,他會怎麼做?”

  “他會帶著我們直接殺到城裡去。”舒暢道:“不然他就不是秦瘋子了。”

  章小貓哈哈一笑:“秦老大能做的事情,我的確做不了。哎,瞻前顧後,我這個人,終歸是成不了氣候。”

  “你這是在怪我咯。”舒暢微笑道:“因為是我不讓剪刀殺進城去的。”

  章小貓搖搖頭:“敵人還沒有打來,我們自己先幹起來,說來會讓人笑掉大牙,秦老大在這裡,那楊義只怕根本不敢滋毛兒,我們,沒那個水準啊!”

  “敵人向我們這邊來了。”舒暢的語氣略略有些緊張。

  章小貓看了一眼,“沒關係,這只不過是敵人的哨探,他們發現我們了,只不過派了一個小隊過來打探一下,今夜,不會有戰事了。”

  “為什麼?”

  “因為來的是雷霆軍,卞無雙用兵謹慎,凡事謀定而後動,黑燈瞎火的,他們又不清楚這山上到底有多少兵,有沒有陷阱,所以他不會在晚上動,就算要打,也是明天的事情了。睡吧,讓弟兄們都睡吧!”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和尚說得。

  和尚一咧嘴,“小貓,這怎麼可能睡得著,雷霆軍呢,咱們敢死營好像沒有和雷霆軍交過手吧?”

  “沒有,當年雷霆軍與大楚軍隊交戰的時候,還沒有敢死營呢,後來雷霆軍成了秦國皇帝親軍,調防雍都,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前線上了。這支軍隊可是秦人的王牌軍隊。”

  “不知比我們敢死營如何?”和尚問道。

  “就算雙方差不多,人家憑人數也能壓死我們。”舒暢道。

  “舒大夫,你就不會說句人話讓我舒服一點啊!”和尚不滿地道。

  “不敢正視現實的人,崩潰得會更快。”

  “切!”和尚沖著舒暢豎起了一根中指。

  一支百餘人的騎兵接近了帽兒山,繞著不大的帽兒山奔行了一周,然後從遠處,更多的兵馬向這邊開了過來,在距離帽兒山數裡遠的地方,開始紮下了營盤,站在帽兒山上,眾人清楚地看到秦人燃起一堆堆的篝火,然後在明亮的燈火之下,開始搭建營盤。

  “這個時候如果下去沖一下子,說不定能有意外的斬獲。”和尚躍躍欲試。

  “你如果敢去,鐵定回不來。”章小貓冷笑,“看到沒有,看似很熱鬧,但真正在做事的又有多少人?那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裡,敵人正露著獠牙等著你去突襲他們呢。我們有多少人可以這樣浪費?安靜地呆在哪裡吧,不管他們搞什麼花招,我們就只有一招,守帽兒山,或者我們會守不住,但我們卻有能力將帽兒山變成敵人的噩夢,我們可以死,但至少要讓敵人拿數倍的人來換。”

  “這話說得霸氣,我喜歡,有幾分秦瘋子的風彩了。”舒暢擊節讚歎。“咱們的確什麼也不用幹,什麼也不用想,就安安心心地在這裡當一顆嚼不爛捶不扁砸不破的響噹噹的銅豌豆。”

  和尚咯咯的笑了起來,“就算讓他們吞進嘴裡,也能崩下他們兩顆牙來。”

  遠處的秦軍喧鬧了一陣子,終於安靜了下來,正如章小貓所說,他們並沒有連夜進攻的意思,這一次大概是真的開始紮營了,燈火依次熄滅,黑影幢幢,站在山上,完全看不清他們在幹什麼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1 04:4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1 04:47 AM 編輯

第四十二章:大秦的豪門之主

  卞無雙坐在自己的大帳裡,悠閒的喝著茶,作為大秦兩大氏族之一的族長,雷霆軍的副帥,在大秦的地位,他是足以排進前幾位的,生活自然是考究無比,即便是出征在外,大帳裡的所有佈置也都是美侖美煥,不但要舒適,更要有品味。就這一點而言,他是深深看不起鄧氏一族的,在卞無雙的眼中,鄧氏一族,完全就是一個爆發戶。

  卞氏是西秦地界的古老氏族,在西秦尚未立國之時,他們就在那塊地面上執掌著極大的話事權,而在百多年前,曹文定作亂,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唐帝國轟然倒下,當時駐守西疆的大將蕭長風趁機起事,獨立建國,自立為皇帝,而在這一過程當中,卞氏是出了大力氣,也是蕭長風最為堅定的支持者。至於鄧氏,只在是那以後西秦與北越,南楚,東齊一次次的戰爭之中崛起的,那幾十年中,鄧氏一族之中驚材絕豔之輩屢屢出現,一度將卞氏的風頭也給壓了下去,或者也是因為皇帝蕭長風到了晚年,意識到卞氏一家獨大對西秦皇室極度的不利,便一直有意扶持,鄧氏強勢崛起,成為能與卞氏相抗衡的豪門之一。

  哪怕現在鄧氏與卞氏齊頭並進,成為左右大秦政局的兩大門閥,在卞無雙眼中,他們仍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發戶,卞氏最為常見的嘲笑鄧氏的一句話就是,上溯三代,你們可知自己的祖宗是誰?

  這是鄧氏心中永遠的痛,因為三代之前,他們當時那位威震各國的祖宗,的確只是一個街邊的乞兒。

  鄧氏粗俗,似乎他們也無意改變這一點,反倒以此自豪,卞氏考究,凡事都有章程,這些年來,兩家從中央較勁一直到地方,兩家的互相別苗頭,就是秦國這百多年來政局的穩定,歷任西秦皇帝也都看到了這一點,只要兩家的爭鬥不危及到統治的基礎,他們甚至在有些時候還會添油加火。

  一家獨大,對於皇室來說是很危險的。

  多年下來,便形成了卞氏在中央佔據上風,而鄧氏在地方和邊軍之中勢力極大,現在雙方的爭鬥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鄧氏開始將手伸向朝廷,大力培養文官系統,而卞氏也向邊軍伸出了魔爪,不過讓卞無雙惱火的是,在邊軍之中的卞氏子弟,但凡稍有冒頭的,都會莫名其妙的在戰爭之中光榮戰歿於沙場。

  相比于卞氏在中央打壓鄧氏的手段,鄧氏在邊軍系統之中的作法是很粗暴的,不過卻又讓卞氏無法說出口,戰場之上,生死較量,死亡,本來就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根本就拿不上檯面來說,因為鄧氏自己的子弟,在戰場之上也經常戰死。

  這一次對於卞氏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機會,為了幹掉左立行的軍隊,西秦覓得了極佳的機會,雷霆軍出了雍都,這一仗打完,自己倒是大把的機會在鄧氏的傳統地盤上,安置更多的人手在更重要的位置之上,而且是那些不容易被人暗算的位置。

  對於這一仗的結果,卞無雙根本就不在意了,因為根本就不會有第二種情況出現,西秦贏定了,現在的大楚西部邊境,已經是門戶大開,任他予取予求,他所考慮的是,如何圓滿地結束這場戰爭。

  西秦並不想與大楚大規模地開戰,雙方大規模地開戰,或者在戰爭的前期,西秦會勢如破竹,將大楚的西部完全納入囊中,但之後呢?大楚的國力,可比位居西部偏荒之地的西秦強得太多,一旦大楚反應過來,全國總動員,便能將戰事拉入到一個僵持的階段,從而形成一場持久戰,這就不是大秦願意的看到的了。

  站得高了,自然就看得更遠。這些年來,東齊咄咄逼人之勢愈來愈明顯,西秦打這一仗,也是迫不得已,國內的大旱,使得民生極度艱難,打垮南楚的西部邊軍,一來是用一場勝利來轉移國內的矛盾,緩解國內緊張的氣氛,二來,他們也需要用富庶的安陽郡來補貼國內,以便安然渡過這個災年。

  但也僅此而已。

  左立行被打垮了,大楚西部邊軍蕩然無存,在今後的若干年中,大楚想要再一次構建類如左立行統率下的強大的邊軍,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情,以後大秦再過來,可就方便多了。沒事兒的時候,便來打打草穀,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輕輕的吹著茶水上面的浮沫,卞無雙得意地想著,堡壘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左立行準備趁著西秦大旱,國內矛盾一觸即發之機去趁火打劫,卻不想反而成就了大秦。這恐怕是九泉之下的左立行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的,卞無雙確認左立行已經死了,李大帥說過他會死,他就一定會死,對此,卞無雙深信無疑。左立行恐怕怎麼也想不到,他不是輸在李帥手中,而是輸在他們自己人手中啊。

  一代宗師,就此駕鶴西歸,于秦人來說,是一件喜事,對於楚國來說,恐怕就不大值得高興了,當然,也會有人高興,因為有人會從這件事中,得到極大的利益。

  對於楚國的內鬥,卞無雙很是不屑,作為一個政治家,爭鬥是必須的,也是無可避免的,但必須有一點要確認,那就必須是在國家的大安全前提之下,鬥而不破才是真理,像卞氏與鄧氏鬥了這許多年,西秦並沒有因此而垮,反而從當初最為弱小的一個國家,慢慢地壯大起來,如今已經超過北越排名第三了,便是明證。像南楚這樣鬥下去,搞不好是要亡國亡族的。

  絕大利益面前,果然是讓人失去理智啊!卞無雙搖頭歎息,一仰脖子,將一小杯茶吞進了肚子中。

  東齊肯定是盼望秦楚大幹一場的,不過他們到現在居然什麼動靜兒也沒有,倒也是令人奇怪,事出反常必為妖啊,東齊指不定在琢磨著什麼陰謀詭計呢,兩家大打出手,才最符合東齊的利益,他們一定在悄悄地做什麼,只是自己目前還沒有猜透而已。

  大帳之外傳來了腳步聲,停在了帳門口。旋即一個聲音響起:“父親,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放下手中的茶杯,卞無雙道,帳簾打開,一縷陽光透過帳門照射了進來,讓卞無雙眯了眯眼睛,進來的是他在雷霆軍中的大兒子卞文忠,如今已是一員副將了,再磨煉個七八上十年,便能獨當一面了。

  “父親,報仇的機會來了!”卞文忠的臉上透露出十足的興奮勁兒。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1 10:53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1 10:53 PM 編輯

第四十三章:值不值得的問題

  “報仇的機會?”卞無雙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撫摸著自己長長的美髯,看著卞文忠。

  “敢死營,那個該死的敢死營,居然沒有進城而是駐紮在離城三裡左右的帽兒山上,您說他們這是愚蠢呢,還是狂妄?”卞文忠的眼裡透露出興奮的神色,

  “居然駐紮在城外?”卞無雙的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思考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走,我們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帽兒山上,敢死營的軍旗高高飄揚,但除了軍旗,卻什麼也看不見,一個人影兒也沒有,從卞無雙所站的位置,居然看不出山上具體的防禦佈置,除了那些遍佈山坡的拒馬鹿角,坑道胸牆。

  “了不起!”卞無雙盯著帽兒山,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這是同行之間的敬佩。“不愧是楚國西部邊軍中最能打的軍隊,以前只聽說這支軍隊作戰兇悍,沒有想到做起防守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再怎麼厲害也不過兩千人,拿下他們輕而易舉。”卞文忠輕蔑地道:“父親,我們卞家折在他們敢死營手裡的人可不少,這一次,正好報仇血恨。”

  卞無雙瞥了一眼兒子,冷冷地道:“戰場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各為其主,沒有什麼私仇可言,他們死在敢死營手中,是他們本領不濟,即便你要恨,也恨不到他們頭上。”

  “我不恨他們恨誰?”卞文忠大奇道。

  看了一眼兒子,卞無雙搖了搖頭,“小子,看事情,要看到原委,不要被眼前的浮翳給遮擋了視線,卞家在邊軍之中的人連接戰場戰歿,豈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是,父親,我知道這裡頭的古怪,可終歸,他們最終還是死在敢死營的人手中,看到他們,我怎麼能不生氣,他們送到我們手裡,我們怎麼能放過他們?”

  看著義憤填膺的兒子,卞無雙哈哈一笑,“文忠,你準備花多大的代價拿下眼前的敢死營啊?”

  卞文忠愣了一下,再看了看眼前的帽兒山,低頭沉思片刻,竟是半晌沒有說話。

  看著不語的兒子,卞無雙的眼裡反而有了些許讚賞之色,“這還差不多,沒有口出狂言,也沒有大意輕敵。敢死營這些年來聲名鵲起,可不是吹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打出來的,雖然踏著的是我們大秦邊軍的鮮血,但你也知道,咱們的邊軍雖然裝備簡陋了一些,但卻不是魚腩,戰鬥力也是不差的。”

  指了指眼前的帽兒山,卞無雙正色道:“依我的經驗,如果要拿下帽兒山,全殲敢死營,我們要付出幾乎一倍於敵的傷亡。”

  “我們雷霆軍親自出手,還要這麼大的傷亡才能拿下來?”卞無雙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不錯。”卞無雙看著兒子,“現在,你還堅持要打嗎?”

  “父親,如果我們組織軍中高手組成一支尖兵,那怎麼樣?”

  “你準備死幾個?”卞無雙冷笑一聲:“雷霆軍中,七級以上的好手一共有三十八人,隨我們到這裡的有十八人,把他們全部招集在一起,的確可以突破對手的防手,但他們還能活幾個下來?”

  卞文忠默然。

  卞無雙翻身下馬,乾脆坐在了地上,拍了拍身邊的地面:“來,坐下,文忠,平素我忙於軍事政事,很少跟你聊過天,今天,咱們爺兒倆好好聊聊。你跟爹說說,決定一場戰役的勝負的是那些武道高手嗎?”

  “不是。”卞文忠依言坐在了父親的身邊,神情卻是有些激動,平時,父親是極其威嚴的,很少有這樣和顏悅色的時候。

  “對,武道高手從來都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最後因素,真正能決定戰爭勝負的,最終還是那些最普普通通的戰士,要不然,大齊曹氏早就一統天下了,要論起武道高手,天下四國,加起來也比不上大齊,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大齊拿我們三國又有什麼辦法?還不這是這樣僵持著?”

  “並不是說武道高手不重要,而是他們不是勝負手,勝負手永遠都是大勢,你剛剛所說的召集高手組成突擊隊,的確能輕易突破對手的防線,但按我的估計,十八個人一齊突擊,最後能活下來的,不會超過十個,而一個普通人要達到七級以上,起碼也要十數年的功夫,但在戰場之上,他們很可能被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用一枚破甲錐輕而易舉的結束性命。你說,這划算嗎?”

  卞文忠搖搖頭。

  “更重要的是,這一仗值不值?”卞無雙笑了起來,“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不值得的事情,一個小兵的性命也是寶貴的,但值得的時候,一個將軍的性命也不足惜。”

  “我懂了父親。”卞文忠點頭道。

  “就像眼前,讓我付出一個小兵的性命都不值得,我們這一次的戰鬥的目的是什麼?兩個,幹掉楚國西部邊軍的主力,第二個,搶光安陽郡,幫助我們大秦度過這一次的天災,現在我們的目的已經基本完成了,左立行完了,楚國西部邊軍完了,現在咱們的軍隊正在安陽郡拿走一切我們都需要的東西,那麼,一個小小的敢死營還有什麼值得重要的呢?從現在開始,我們控制住了落英山脈,楚國想要回過氣來,沒有七八上十年,想也別想,更何況,從現在開始,難道我們就會眼睜睜地看著他重新建起一支強大的邊軍麼?再者,左立行可只有那麼一個,死了,就沒有了。”卞無雙微笑道。“敢死營再兇悍,離開了整個楚國西部邊軍這個大集體,他也什麼都不是。”

  “父親說得是,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卞文忠道。

  “文忠,這一次讓你跟著我出來,就是讓你在這一次的戰爭之中學到更多的東西,戰爭,永遠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戰爭從來都是為政治目標服務的,就像我們現在,明明可以輕而易舉的攻下安陽郡,席捲整個楚國西部,但我們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正要請教父親,其實很多將領們也是這樣想的,這可是壯大我大秦的一個好機會。”卞文忠道:“就這樣放過了太可惜了,好多人都說,我們大秦上層太膽小了。”

  “你也這樣想?你認為像我,李帥,還有皇上,甚至鄧樸,是膽小怕事的人?”卞無雙笑道。

  卞文忠連連搖頭。

  “這就要從天下大勢說起了。”卞無雙笑道:“你是我的大兒子,卞氏以後的掌門人,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你要記住,處在你的位置之上,已經站得足夠高了,你要學會拋開表面上的東西去看到更遠方的風景,我們要的不是一時的勝負,而是大秦的長久國祚。”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1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1 10:54 PM 編輯

第四十四章:你欠我一個人情

  卞文忠的神色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卞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在秦國有第一豪門之稱,底蘊深厚,近些年來雖然受到了鄧氏的強力挑戰,但仍是穩居第一的寶座,卞氏之主,可說是秦皇座下第一人。

  大家族枝葉繁茂,勢力龐大,但自然也有他的難處,最重要的莫過於家族內部的競爭了。現在的家主是卞無雙,卞無雙也用他高超的武道和政治手腕穩穩坐在這把椅子之上,但並不是說就沒有挑戰了,一旦犯下大錯,家族照樣會將他轟下臺來,這幾年卞氏將手伸向邊軍,屢受挫敗,卞無雙的威信已經受到了一些挫折,特別是那些在邊軍之中死了的卞氏子弟的家人,更是怨聲載道。

  卞無雙都是如此,更不說下一代的繼承人之爭了,卞文忠現在當然處在一個有利的位置之上,有父親的保駕護航,在仕途之上亦是一帆豐順,但挑戰者仍大有人在,卞氏家族可不存在什麼父終子及這個概念,卞無雙在卞氏家族之中便排行第三,在卞氏的繼承人之爭上,向來是能者上,劣者汰,這也是卞氏數百年始終不倒的根緣所在,但凡能坐上家主這個位置的,無不是心狠手辣,心思縝密之輩。

  卞無雙這是第一次跟卞文忠挑明要扶持他作為下一代的家主,卞文忠當然又是激動,又是惶恐。一時之間,連近在眼前的心目之中的大仇人敢死營也丟在了一邊。他不是沒有這個心思,包括現在想去滅了敢死營,也是想為卞氏報了這個大仇,如此一來,主持此事的自己在卞氏之中必然聲望大漲,特別是會得到那些家裡死了人的卞氏族人的支持。只不過這一層心思他沒有明言罷了,當然,他也知道,父親如此厲害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所以才會有今天這一幕推心置腹的談話。

  “昔日輝煌大唐,一朝土崩瓦解,天下分裂成了四個國家,但曹氏之大齊,繼隨了大唐絕大部分領土和勢力,是天下最強大的國家,曹氏歷代皇帝,心心念念便是想要一統天下,恢復昔日大唐的盛況,但百多年來,四強鼎立卻是穩穩當當,曹氏雖然英才輩出,卻也是無可奈何,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卞無雙問道。

  “是因為四國互相牽制。”卞文忠道。

  “不錯,秦,楚,越三國較之大齊雖然要弱上許多,但三國聯手,卻又比大齊要強,但國與國之間,自然不可能永遠都有一樣的利益,自然會時時處處都產生齷齪,大打出手的例子比比皆是,就像我們現在,為了國內的穩定,就必須要對楚人動手,但不管怎麼打,我們都有一個度,那就是打而不破。”卞無雙微笑道。

  “這就是我們不將安陽郡收入囊中的原因了!”卞文忠點頭道。

  “不錯,我們殲滅了楚人的西部邊軍,搶光安陽郡,但卻就此收兵,就是向楚人表明一個態度,我們不想打大仗。而楚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雙方接下來便有了談判的餘地,我們要財不要地。但是如果我們不見好就收,還要將安陽郡也搶了,那對於楚人而言,便只有全面與我們開戰一途可選了,否則,他們如何向國人交待?而如果兩國全面交戰,最高興的人是誰?”卞無雙問道。

  “自然是齊國了。”

  “不錯,最歡喜的便是齊國,就國力而言,楚強秦弱,但秦國卻兵馬剽悍,兩相拉平,兩國實力相差無幾,一旦全面開戰,就不是短時間能結束的了,打得時間越長,對雙方國力損耗就越大,而齊國從中漁利的機會就越多。”卞無雙搖搖頭,“所以這一仗,便只能適可而止。”

  “但楚人如今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肯善罷干休?”卞文忠有些不解地問道:“要是我們秦人吃了這樣一個大虧,不找回場子來,只怕要民怨沸騰了。”

  卞無雙笑了起來:“這一仗,裡頭的貓膩多著呢,楚人必定會就此罷手的,因為這涉及到他們國內的皇位之爭,否則我們哪有便宜可占,左立行這個人,這些年可將我們坑苦了,想讓他上當,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什麼事情都有例外,他那麼精明的一個人,終究還是無法免俗,堂堂一代宗師,一旦墜入名利場中,終是會被世俗洪流無情的吞沒。”卞無雙遺憾地搖搖頭。

  “父親,沒了左立行,對我們大秦來說是一件好事。”卞文忠道。

  “是好事,也是壞事,秦楚越三國宗師本就不多,這一回又少了一個,如果不是有人一定要求要殺了左立行,李大帥又豈會出手,以至於落得重傷而歸,我們的目標本身就只是想將楚人的西部邊軍打垮,重新確立我們在落英山脈的優勢就足夠了,殺左立行,本不是我們的意願。”

  “這是為什麼?”卞文忠大惑不解:“誰想讓左立行喪命。”

  “楚人自己!”卞無雙道:“這一次左立行的大敗,根源就在他們的朝堂之上,你想想,如果左立行不死,以後一旦知道他是受了陷害,無辜死了這麼多部下,他會作如何想,會不會報復?一位宗師的報復,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便是皇室也會大感頭疼,所以自然是一了百了,借刀殺人了。”

  卞文忠臉色發白,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如此高級的內幕消息,先前,他還一直以為這一場大勝,全都是李大帥與自己的父親在幕後運籌帷幄呢,豈料背後竟有如此驚天的骯髒的交易。

  “所以文忠,你以後要記住,有時候最可怕的人,並不見得就是你對面的敵人,而很有可能是你的戰友,是你的同伴。因為你不會防著他們,左立行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卞無雙感歎地道。

  “孩兒記住了。”

  “這一仗打到這裡已經是終點了,再損失一兵一卒我都不願意,要花費偌大的代價來滅掉一支存了必死之心的楚人軍隊,這是根本划不來的事情。再說了,有時候,消滅敵人也不見得需要我們自己動手。巧妙運籌,或者他們自己就把自己給幹掉了。”卞無雙哈哈一笑。

  “父親,孩兒有一事不解,既然我們並不想擴大戰事,為什麼李帥還讓鄧將軍一定要將昭華公主抓住?”

  “我們需要給楚人一個談判的臺階,而且談判也需要重重的籌碼,昭華公主就是這樣一個人,楚人皇帝人丁不旺,兩子一女而已,這個昭華公主可是他們的寶貝疙瘩,奇貨可居,拿住了她,就能讓楚人投鼠忌器,也讓那些好戰派偃旗息鼓。也能讓我們在談判桌上爭取更多的好處。”卞無雙笑道。

  “原來如此,想來現在鄧將軍已經將那昭華公主抓住了吧?”

  “沒有什麼大的意外的話,應當已經得手了。我們在這裡也不用呆太久了,等到邊軍掃蕩了整個安陽郡,我們便可以回雍都了。”卞無雙道。

  “原來我們到安陽郡城之下,只不過是一次武裝大遊行?”

  “當然不,我們出來了,總也要得些好處,至少得把這一次出動的軍費掙回來吧?”

  卞文忠奇道:“既然不打郡城,軍費從何處掙來?”

  卞無雙大笑:“當然是等著敵人獻上來。這安陽郡城裡的軍隊,可不是左立行的邊軍,一群貪生怕死之輩而已,稍加侗嚇,必然乖乖獻上大筆金銀。”

  “孩兒這一次跟隨父親出來,可真是學到了很多東西。”卞文忠感慨地道。

  卞無雙拍了拍兒子的後背,“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來人,筆墨侍候。”

  身後親兵很快準備了筆墨紙等物事送了過來,卞無雙大筆一揮,寫下了一行字,卞文忠探頭看時,卻見父親在紙上只寫了一句話。

  “秦風,你欠了我一個人情。卞無雙。”

  “父親,秦風不過一個小小校尉,還值得您親筆給他寫信?”卞文忠不滿地道。

  “秦風可是個人才呢,瞧他能將這敢死營帶成這樣一支部隊,便讓人不得不佩服,你回頭要多看看敢死營的戰史,這樣的人,如果不死,將來必成大器,現在我只不過隨手寫下了一行字,日後卻有可能得到巨大的回報,又何樂而不為呢?一招閑手而已罷了。不過,任何時候都不要錯過一點細節,因為細節決定命運。”卞無雙看著兒子,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2 01:27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2 01:27 PM 編輯

第四十五章:知道了

  西秦雷霆軍擺出了偌大的陣仗,連帥旗都豎到了帽兒山下,山上二千多等待著與敵決一雌雄然後光榮赴死的傢伙們,握緊了手裡的武器,等待著那山呼海嘯一般的進攻到來。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靜悄悄地透露出一絲絲詭異。

  野狗受不了這個,讓人將他推著撐起了半邊腦袋,他的眼神倒是極好,居然看到了對方的帥旗之下,兩個人席地而坐,在哪裡娓娓交談著什麼。

  “娘的,這才是真折磨人呢!”他低聲咒駡著。

  死不可怕,等死才最可怕。不禁是野狗,更上面一些的剪刀,和尚,章小貓,舒暢也都是面面相覷。

  時間一點點推移,日頭快要升到中天了,下頭兩個交談的人好像終於結束了談話,緊接著,一名西秦軍官赤手空拳地向著帽兒山走來。

  “這是要勸降麼?”章小貓看著舒暢,“如果真的,你說我該怎麼辦?是壯烈赴死呢,還是就坡下驢當個賤骨頭?”

  舒暢大笑,“你自己都有答案了,還問我幹什麼?”

  “就是連累了老兄你了。”章小貓歎道:“我倒是想投降,我就是怕日後被秦老大追著屁股砍啊!”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笑了起來。

  野狗現在全身還被捆得跟粽子似的,想要坐起來都是很困難的事情,但此刻,兩個士兵卻將他架著站在西秦軍官的面前。

  送信的西秦軍官很年輕,踏上敢死營的陣地之時,臉上的神情還是很倨傲的,但在看到面前的野狗的模樣時,先是臉上露出了一個錯愕的表情,接緊著一絲敬佩之意毫不掩飾地出現在他的臉上,都是軍人,對於受了這樣的傷,還能守在第一線,還能這樣站在自己面前的硬漢,他並不吝自己的敬意。

  強悍而意志堅定的對手,雖然很討人厭,但卻不能不讓人佩服。

  “這是我們卞帥給貴軍秦校尉的親筆信。”年輕軍官雙手將信件奉上。

  對手很有禮貌,雖然野狗很想吐這個傢伙一臉唾沫,然後對準他的屁股一腳將這傢伙踢得骨溜溜滾下山坡去,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彬彬有禮,他也只能強裝一副笑臉,雖然這個笑臉看起來要多醜有多醜,但野狗絕對認為自己是真笑了,如果笑得難看,這也是因為自己受傷了嘛。

  眼神示意手下一個士兵接過信件,野狗哼哼唧唧地道:“行了,信我們收了,你可以走了。”

  西秦軍官一怔,反問道:“難道秦校尉不需要給我們卞帥一封回信嗎?”

  野狗不由一僵,現在秦老大哪裡,鬼才知道,怎麼給對手回信,乾咳了一聲,又是一個眼神飛過去,一個機靈的士兵拿著信件便向山上跑去,現在大敵當前,要是讓對手知道他們的最高長官不在這兒,指不定馬上就會撲上來。

  “秦風,你欠我一個人情。”章小貓彈著信紙,看著紙上卞無雙龍飛鳳舞的一行大家,“居然蓋著的是私印,舒大夫,你說這卞無雙是個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撿回一條命來了。”舒暢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們不會進攻我們了,想不到秦瘋子還有這麼大的面子。”

  “現在人家等著秦老大回信呢,我們怎麼辦?偽造一封?”章小貓攤了攤手。

  “可別!”舒暢連連搖頭:“卞無雙可以給秦風寫信,秦風卻萬萬不能回信,不然將來這就是裡通外國的鐵證。你,回去給那個秦國軍官說三個字,知道了!”

  小兵眨巴了一下眼睛,“舒大夫,那三個字?我不知道啊!”

  “你這個蠢貨,就是知道了三個字。”章小貓一個暴栗彈在那士兵額頭之上,知道西秦人不想打,撿回一條命來,可就有些喜不自禁了。

  “知道了!就這麼簡單?”西秦軍官有些不敢相信對方的怠慢,在他看來,高高在上的卞帥居然肯折節寫一封信給一個小小的校尉,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可對方居然有些不買帳,這難道不是作死的節奏嗎?

  “還不走啊?我們秦老大的回答就是知道了。知道了你知道嗎?算了,看你這模樣,也是不懂的,不過你不懂不代表你們卞帥不懂,就這樣回答他。”野狗也不懂,但他當然知道這是章小貓他們在胡謅。

  西秦軍官心道莫非這知道了三個字當中當真包含著莫大的資訊只是自己不懂而已,在他看來,大軍雲集於此卻放這到口的美食不吃,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尋常的事情。

  “知道了!”聽著西秦軍官帶回來的口信,卞無雙微微楞了一下,接著爆發出一陣大笑,“倒也是一個妙人。”

  章小貓不算是一個複雜的人,舒暢也是,他們自然不知道,他們無法回答只能隨口說的這三個字,到卞無雙那複雜的腦袋裡,想得卻是另一番文章,如果卞無雙知道秦風並不在這裡,而這回答也非出自秦風之口,不知道是不是會氣得一個倒仰,完全是對牛彈琴嘛,兩邊根本就沒有尿到一個壺裡。

  雷霆軍揚長而去,只在帽兒山下留下了一個警戒哨卡監視著山上的敢死營,章小貓他們自然也不會蠢到下山去尋死,他們固守陣地,還有一點頑抗的力量,下了山,可就純粹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知道不用拼命,不用送命了,山上的敢死營士兵都是爆發了陣陣歡呼之聲,誰人又不惜命呢,不被逼到那個份兒上,誰願意去死?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人呢?活著總是好的。雖然沒有放鬆警惕,但山上的氣氛卻是大大地輕鬆了下來。

  “小貓,看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要喝上你的喜酒啦!”舒暢舉起碗,對章小貓連聲恭喜:“今天先小小的慶祝一番,等西秦人走後,我們再去給你辦一場喜宴,到時候不醉不歸。”

  “章小貓要成親啦?這可是大新聞!”和尚叫了起來,“他不是說絕不結婚的麼?”

  “小貓和我一起出城的時候,跟他那個女人說了,要是這一回不死,回去就娶她當老婆,瞧,現在章小貓死不了了,回去之後當然要兌現諾言,大丈夫一諾千金,是也不是?”舒暢道。

  章小貓卻是愁眉苦臉,“以為自己死定了,才說這話,早知道如此,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當時不是不想讓她太過傷心,給她一點希望嗎,誰知道會是這樣?舒大夫,假如我有一千金,能不能將這個諾言買回來?”

  眾人都是一陣大笑:“這話你不能問我,回去問你的紅兒吧!”舒暢笑著將碗中的酒一干而盡,感謝程平之大發善心,這山上的物資現在倒是應有盡有。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3 05:43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3 05:44 AM 編輯

第四十六章:兩種感受

  送信進城的仍然是那個走了一趟帽兒山的西秦年青軍官。但在城裡,他感受的卻是與帽兒山上完全不同的兩種感受。

  帽兒山的楚軍,他看到的是平靜,感受到的是漠然,沿途而上,那些楚軍士兵最多翻翻白眼瞟他一眼,就又垂下眼皮去忙自己的事情,年青軍官看到有人在用泥巴捏泥人玩兒,有人趴在地上,專心致志地觀察一朵正自半綻開來的小花,有的腿翹得老高,正沐浴著陽光呼呼大睡,總之在山上,他沒有感受到大戰的氣氛,但卻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種漠然他是熟悉的,雷霆軍每臨大戰的時候,就是這樣。對自己生命都漠然的人,怎麼會看重別人的性命,這樣的人踏上戰場,才是最為恐怖的。因為這樣的人,隨時都準備著去送命。

  他忽然有些明白大將軍為什麼不肯來打這帽兒山了,在穩操勝卷,即將大勝還朝的時候,誰也不願意因為一些無關大局,無關輕重的小事來讓己方付出偌大的代價。沒有誰願意死在即將天亮的那一刻卻就此永陷黑暗之中。

  他覺得,他與敢死營的那些人是同類,所以惺惺相惜。

  但踏進城內,那是另一個感受。他感受到了熱情,好像他不是敵人,而是多年不見,遠道而來的友人,從開門的士兵,到現在面對著的楚軍安陽郡的郡守和郡兵的統領,在面對他的時候,那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洋溢的熱情,讓他渾身如同千萬條毛毛蟲在身上爬動,滿心的不自在。

  “小將軍請坐。”楊義臉上的笑容可真是發自內心的,因為西秦軍官進城,便代表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們不會攻打安陽郡城了,那自然是令他心花怒放。安陽郡不失,那他作為安陽郡兵的統領,自然便是守土有功,好好的操作一番,大大地升官也不是不可能的。西部大敗,朝廷需要向天下交待,這個時候,自然是要樹立榜樣的,自己為什麼不能成為這個榜樣呢?所以,他顯得特別熱情,竟然不顧身份,居然親自搬了一把椅子過來。

  與楊義相比,程平之總算還有點文人的矜持,臉上雖然堆著笑,但看著卻是有些尷尬。雖然對手不會打安陽郡城讓他開心,但這種城下之盟,卻會成為他的恥辱。楊義的心思他自然懂,但西部大敗,作為一方郡守,他總是脫不了責任的。

  “我不是將軍,我連校尉都不是,我只是卞帥身邊的一名親兵。”年青的軍官扭動了一下身子,感到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冷冷地道。

  “卞帥的親兵,那以後還怕做不了將軍嗎?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問題嘛,我就是提前叫了幾年而已。”楊義笑容可掬。

  年青的軍官覺得自己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仍然是低估了眼前這個楚國將軍的無恥程度,他不由得偏頭看了這人一眼。與楚人的西部邊軍的軍人相比,眼前這個,真得是枉穿了一身軍服啊。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落英山脈當中,那些陷入重圍的楚人邊軍浴血奔奮戰,死不投降的場景,直到他們一個一個地倒下。

  想到那些英雄的士兵奮戰到底,可到最後保護的居然是這樣一些人的時候,不由得深深的替他們不值起來。不過從另一個方向想,他突然又覺得很振奮,因為楚國這樣的人多了,大秦自然便會高枕無憂,如果都像那左立行,都像敢死營那樣的楚國軍人,那秦人還有活路嗎?

  “這是我們卞帥開出的退兵條件。”年青軍官覺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在這裡呆下去了,從懷裡掏出卞無雙的公文,雙手奉給了程平之,“我們卞帥說,你們有三天時間籌備這些東西,三天之後的此刻,如果我們沒有看到這些東西,那麼,大軍將立即攻城。”

  程平之接過公文,跳過了頭裡那些廢話,直接看到最後面的清單,臉色當即就變了,“這麼多?我們安陽郡怎麼湊得齊?”

  楊義一把搶過程平之手裡的公文,絲毫沒有顧忌到雙方之間的上下尊卑,一眼掃過去,臉色也是大變。

  白銀一百萬兩,金十萬兩,錦緞布匹各萬匹,光是這三項,就足以讓了安陽郡的老命。

  “湊不湊得齊不關我們的事情,我們只管在三天之後拿到這些東西,如果沒有,後果你們知道,我們不介意進城自己來搜一搜。”年青軍官傲然道,他覺得在這些人面前,沒有必要保持必要的禮節。

  “不不不,我們湊得齊,湊得齊。”楊義連聲道:“還請卞帥安心等待三天,三天之後,我們一定將這上面的東西送到貴軍大營之中。”

  “既然如此,我們三天之後再見。”年青軍官冷笑一聲,轉身便走。

  現在安陽郡的文武長官,臉上的笑容在秦國軍官走之後也消褪得一乾二淨,“從哪裡來這麼多金銀?從哪裡來?”程平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大廳裡走來走去,“即便是將我的府庫搬空,也沒有這麼多。”

  楊義沉默片刻,站了起來,“程大人,不是沒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

  楊義冷笑一聲,道:“我們為了這安陽郡不被秦人攻擊而漚心瀝血,忍辱負重與敵談判,現在敵人開出了價碼,為了安陽城內數十萬百姓的安危,也為了他們的性命,這錢,難道他們不應當出嗎?”

  “你是說,找城內的人收?”程平之變了臉色,這些年,在安陽郡,他扮演的可是一個賢官清天大老爺的形象,如此一來,豈不是名聲盡毀?

  “程大人,性命與財產之間,相信城內的百姓都能拎得清。數目看起來很多,但分攤到每個人頭上,也沒有多少,咱們安陽郡人這些年日子過得不錯,家裡都富得緊,這些東西,不至於讓他們活不下去。”

  程平之默然不語。

  “您是在擔心您的名聲嗎?”楊義的冷笑聲音更大了,“程大人,此事過後,難道您覺得您還能呆在這裡,還會呆在這裡嗎?既然左右都不會在這裡為官了,那又有什麼關係,到時候我們走走左相的關係,調到遠離這裡的地方去為官,自然什麼事也沒有,關鍵是要渡過這場難關才是正途。”

  程平之長歎一聲,“也只有如此了。”

  三天過後,帽兒山上,章小貓等一眾人等,看著安陽郡城城門大開,一輛輛的馬車,獨輪車被從城裡推了出來,絡驛不絕的走向了西秦人的大營。

  “狗娘養的!”和尚哎聲歎氣,一屁股坐了下來,“憋屈呢,真是憋屈呢!”

  “憋屈你也得忍著。”章小貓歎了一口氣,“能怎麼辦,我們能怎麼辦,除了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要是秦老大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想出招兒來。”仍然躺在擔架之上的野狗,亦是兩眼冒綠火。

  “別說是你們秦老大,就是神仙來了,現在也只能像我們一樣,站在一邊兒看著。”舒暢冷笑。“更何況,你們現在秦老大在哪都不知道,是不是翹了辮子都難說?現在的落英山脈可是秦人的天下,昭華公主更是一朵招蜂引蝶的鮮花朵兒,他去了那裡,說不定運氣不好撞到那個高手手中,一代英才,就此英年早逝,可歎可歎!”

  “放屁!”野狗難得的第一次勃然大怒,“秦老大福大命大,你墳頭上草都比人高了,他還活蹦亂跳呢?”

  啪的一聲,一張膏藥準確地貼在了野狗的嘴上,將他剩下的話全都憋了回去。

  舒暢撅著他的嘴巴,眼光看向落英山脈,秦風,你這個王八蛋現在在哪裡呢?應當還活得挺好吧,可別真讓我說中了,埋骨荒山啊,以後連給你上墳都找不著地兒啊!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3 01:15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3 01:15 PM 編輯

第四十七章:誘餌

  被兄弟們懷念著的秦風,此刻正背著昭華公主,艱難地穿行在莽莽叢林當中。兩天的時間過去了,昭華公主終於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動作了,四肢也在慢慢地恢復著知覺和行動能力,也能撐著走一小段路,但想要在這種惡劣條件之下穿行,顯然還需要時間。所以在逃亡的途中,仍然是由秦風將她背在背上,唯一不同的是,不用在用繩子像拴麻包一樣將她捆在自己的背上了。

  幾天的親蜜接觸,已經讓他們褪去了少男少女的羞澀和不適,照顧者和被照顧者似乎已經適應了彼此之間如此親密無間的接觸,想想也是,連那樣私密的事情,都由眼前這個男人幫著解決了,還有什麼可避忌的呢?

  此刻的昭華公主閔若兮趴在秦風的背上,兩隻手繞過秦風的脖子的互握著,兩條纖細的長腿絞在對方的腰上,以此來減輕秦風前進時的困難,因為他的兩隻手還要負責扒開前方攔路的荊棘和茅草,偶爾還要對付那些受到驚憂而發動突然襲擊的野生物件兒。比如剛才,一條小蛇就突然如同炮彈一般從地上彈起攻擊秦風,當然,現在它已經被秦風一指頭彈得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刀子是不敢隨意動的,任何斬殺野獸或者砍伐樹木荊棘的行動,都有可能給追蹤者留下痕跡,便連兩人這兩天的排泄物,秦風都會小心又小心地深深地掩埋起來,並在上面弄來一些動物的糞便覆蓋著。

  閔若兮已經從最初的好奇寶寶變得安靜了,秦風這一路之上的行動讓這位曾經自詡對江湖事情瞭若指掌的大楚集英殿殿主變得對自己異常的不自信起來,現在她覺得,集英殿裡的那些所謂江湖通,所謂的高手如果來追蹤秦風的話,只怕早就被甩得無影無蹤了。而如果雙方易位相處,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那些人在秦風的面前就將無所遁形。

  “怎麼啦?”她發覺秦風突然不走了,站在一棵樹前,怔怔地看著這棵大樹,彷彿那樹杆之上開了一朵異常美麗的花兒一般。

  秦風的手輕輕地撫上樹杆,“看到了沒有,這有一個圖案。”

  盯著秦風的手,閔若兮低呼道:“還真是呢,你不說,我還真沒有注意到。這圖案刻畫的好巧妙,完全順著樹的紋路在走,就好似天然生成的一般。”

  “肯定不是天然生成的。”秦風斷然道:“今天一天,這是我看到他們的第五次了,一次是天然生成,兩次還能說是偶然,但連著好幾次,只能說明這是一種聯絡方式或者是一種標記。”

  在他們面前的這株樹上,刻畫著的是一株野草。刻畫者絲毫沒有破壞枝杆,沿著大樹的紋理稍作改變,不注意觀察,很難能察覺到。

  “這是什麼意思?”閔若兮緊張了起來。

  “這些標記都是這兩天才刻上去的,從樹上的痕跡便可以判定出來,我還以為我們甩開了鄧樸,看來他來了新幫手了,而且還是追蹤方面的大行家,這些人說不定現在已經趕到了我們的前方。”秦風咬了咬牙,“這幾天,我們的行動的確是慢了一些。”

  閔若兮臉龐微紅,秦風的意思她自然明白,最初的時間,正是因為她的不自在和鬧彆扭,才讓兩人行進的速度大幅度的減慢,可這能怪自己嗎?一個豆蔻年華的黃花大閨女,在一個莽軍漢面前沒有了絲毫的隱秘可言,換誰都會不開心的,更何況自己還是堂堂的一國公主。

  “現在怎麼辦?”

  “他們留下了標記,就說明一定還有後來者。”秦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殺了他們,不然,我們遲早會被他們發現。如果鄧樸趕到了,我們可就完了。”

  “如果我能及時的恢復功力,兩人聯手,對上鄧樸,還是有一戰之力的。”閔若兮苦惱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現在的自己,倒真是應了那句話,手無縛雞之力。

  “這個急不得。既然已經在恢復知覺,那就是一個好現象,或者下一刻,或者明天,你一覺醒來,就恢復正常了呢。不要急,一急,反而說不定會壞事。”說到這事兒,秦風就覺得有些心虛,他一直覺得閔若兮變成這樣,跟自己喂她吃了那顆藥有關,肯定是兩種藥物相沖,才鬧出來的這樁子事,真正想不到,自己一時的好心,反而變成了作繭自縛。

  秦風不再多言,在大樹的周圍轉了幾轉,發現了一個深約兩米左右的深坑,跳下去檢查了一遍,然後爬起來,看著閔若兮道:“殿下,你恐怕得睡一覺了。”

  “什麼意思?”閔若兮一愕,還沒有反應過來,秦風已是伸出手來在她穴道之上重重一戳,閔若兮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秦風,身子慢慢地軟了下來。駝著閔若兮下到坑中,將她輕輕地靠在坑壁之上,然後收集來一堆堆的枯葉傾倒進坑中,片刻之間,已經將這個坑掩埋了起來,再在外面做了一些偽裝,左右端詳地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

  偽裝並不完美,甚至有著明顯的漏洞,當然這並不是秦風的疏忽,而是他有意為之,現在,這個陷坑便是他的誘餌。

  在距離這個誘餌十步之遙,秦風再一次動起手來,這一次卻是給自己偽裝,片刻之後,一個大活人消失了,這片樹林,乾淨得就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秦風讓自己與一片荊棘化為了一體。這些奇門雜學,是秦風在敢死營中學來的,敢死營中向來不缺這樣的人,無論是殺手,強盜,還是小偷或者變態狂,都能從敢死營找到樣板,這樣的人,要麼是瘋子,要麼便是天才,作為敢死營中的秦風,向來是很好學的,藝多不壓身,更何況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學起來也並不費功夫。

  鄧樸要的是活著的昭華公主,所以秦風大膽地用昭華公主閔若兮做起了誘餌,一國之公主,任何時候對於任何一個勢力,都是奇貨可居的。

  做好了這一切,剩下的便只是等待了。秦風相信,一定還會有人抵達,自己或者能從這些人嘴裡得到一些什麼。

  他閉上了眼睛,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放開自己的心神,用心去感受著這片林子中的一切,慢慢的,他進入到了一個奇妙的境界,雖然沒有睜眼,但這林子裡的一切卻似乎在他面前緩緩地展現出來,一草一木,一蟲一蟻,無不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一隻小鹿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徑直停在了他的面前,竟然大模大樣地在他跟前撒了一泡尿,這才搖頭短短的尾巴揚長而去,一隻野兔躡手躡腳地從荒草之中鑽了出來,左右四顧,然後又嗖了一下跳起來,消失在荒草堆中。一條蛇蜿蜒遊動,從埋著閔若兮的那個陷坑上的樹葉之上游過,又消失在遠方。

  此刻,所有的聲音都顯得如此清晰。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心中微微一跳,兩人黑色的蒙面人出現在秦風的感知當中。

  他們來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4 06:5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4 06:55 AM 編輯

第四十八章:死士

  兩名黑衣人一前一後,保持著十數步的距離,即便是在這種杳無人煙的深山老林之中,他們也保持著極高的警戒,相當的專業。

  這讓秦風心中微凜,因為在先前的追殺當中,西秦出動的人手,都是軍中將領,而這樣的人,顯然不是軍中的好手,而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人手。

  前方一人看到了樹上的標記,走了過去,仔細地看著畫在樹上的那棵野草,高遠明白,這棵野草之上,肯定附加著某些資訊,可惜他並不明瞭。另一個人則背對著大樹,一雙眼睛始終淩厲地觀察著四周。

  突然,他輕輕地咦了一聲,異聲將另一個黑衣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來。

  “怎麼啦?發現了什麼?”

  其中一人指著那個陷阱誘餌,秦風這個誘餌做得並不很高明,至少在行家眼裡是這樣,而面前這兩人,顯然都是行家。而秦風這麼做,目的就是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此時的秦風,身心俱已經調整到最佳,只等著對方去誘餌前查看的時候,便暴起一擊。手微微地握緊了刀柄,整個身子一點一點的繃緊。

  然而出乎秦風意料之外的是,眼前兩個黑衣人,在發現異狀之後,不但沒有上前查看異狀的意思,反而不約而同地從腰上摘下了一樣東西,對準了陷阱。

  看到他們手裡的東西,秦風大驚失色,那是西秦人特有的強力弩,穿透力之強,便是百煉鐵甲也能一弩洞穿,更別說那些覆蓋在昭華公主身上的落葉了。

  看著弩箭抬起,秦風知道,再也不能等了,暴喝一聲,整個人如同一隻獵豹一般,化為一道流星,手裡的鐵刀高高舉起,淩空一刀劈下。

  兩名黑衣人發現了陷阱的異狀,卻並沒有發現在他們的身邊不遠處,還藏著一個殺神,秦風的突然出現,讓兩人大驚失色。兩支勁弩雙雙掉轉對準了疾撲而來的秦風,嗖嗖兩聲,兩枚弩箭射出。

  叮叮兩聲脆響,兩枚弩箭被鐵刀掃飛,鐵刀絲毫沒有受到阻礙,秦風仍然如同泰山壓頂一般,一刀摟頭劈來。

  一人迎上,一人卻是疾向後退。

  迎上的黑衣人來不及拔刀,只能將手裡的弩機迎了上去,嚓的一聲輕響,弩斷,手斷,人頭斷。血霧噴濺當中,秦風落地,在地上微微一蹬,再次沖出,人刀合二為一,疾刺另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眼瞳中露出一絲恐懼,但出乎秦風的意料之外,此人絲毫沒有躲避和招架的意思,手揚起,一枚黑乎乎的東西淩空飛出,卻是揚向天空。

  “示警!”秦風心中大急,鐵刀脫手飛向那黑衣人,人在空中一折,急追向那飛起的小玩意兒,伸手一捉,勉力抓住了那玩意的尾部,手上微微一震,那小玩意的尾巴被抓住了,但他的頭部卻與尾部分離,帶著尖銳的嘯聲直上天空,直上十數米後,啪的一聲,炸開成了漫天彩霧,久久凝聚不散。

  功虧一簣。秦風重重地落下地來,眼中的狂怒不可遏制,手上微微用力,抓在手裡的那物件頓時變成了齏粉。

  鐵刀重重地撞在那人剛剛拔出的刀上,一聲悶響,那人手中短刀脫手飛出,右手手腕脫臼,內腑受到巨震,嘴角絲絲縷縷的鮮血流出,正瞪大眼睛看著秦風,從那雙眼睛裡,能看到那人的恐懼。

  秦風踏出一步,那黑衣人突然左手一翻,不知摸出一個什麼東西就往嘴裡塞去,手剛剛抬起,卻是一陣劇痛,剛剛還遠在十數步外的秦風已經到了他的面前,有力的手正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腕,隨著卡的一聲,這只手腕立即便斷折了。

  跟著雙腿劇痛傳來,黑衣人啪噠一聲摔倒在地上,兩隻腿也被秦風踢折,這一下雙腿雙手俱折,黑衣人躺在地上,只能呼呼地喘著粗氣,卻是無法動彈了。

  秦風從對方緊握的左手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藥丸,入在鼻間嗅了嗅,冷笑一聲:“想死,可沒那麼容易,說,你們是誰?”

  黑衣人躲在地上,看著秦風,嘴裡鮮血還在湧出,但眼中的恐懼之色,居然漸漸淡去。看著高遠,一聲不作。

  “在我面前充硬漢子嗎?硬漢子我見得多了。”秦風冷笑,抓起那人的右手,合上了對方脫臼的關節,抓住了對方的小指,兩指用力,地主的黑衣人忍不住長聲慘叫起來,小指骨在這一刻,已經被秦風碾得粉碎。

  “你們是誰?有多少人?”秦風握住了對方的無名指。

  黑衣人閉上了眼睛。

  兩手用力,慘叫之聲再度響起。

  如是者三,頃刻之間,對方的一隻手五根手指完全廢了,但除了聲聲慘呼,眼前的這個黑衣人,居然一個字也沒有說。

  看著對方疼得滿頭大汗卻一臉認命的模樣,秦風歎了一口氣,這是真正的死士,不要指望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了,他伸出手去卡住了對方的咽喉,這一刻,他居然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歡喜的神色。

  手用力一扭,那人的腦袋歪向一側。秦風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陣,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除了一些隨身的武器之外,沒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走到另一個斷頭的黑衣人身邊,同樣如此。

  仰頭,看著空中那團直到此時才緩緩散去的彩雲,秦風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只怕得是腥風血雨了,可是如果鄧樸親自趕來了,自己又還能作什麼?

  三兩下將陷阱之中的落葉刨開,從裡面將閔若兮挖了出來,解開了閔若兮的穴道,一言不發,把她往背上一扛,手裡已經多了一根繩子,將對方牢牢地捆在了自己的背上,撿起地上的鐵刀,向前狂奔而去。

  “你,你不處理那些屍體了?”看著秦風只顧拔足狂奔,對身後的狼藉絲毫不管不顧,與前幾天的小心翼翼完全不同,閔若兮一時之間倒也忘了向對方問罪,只是脫口問道。

  “沒必要了,現在我們已經處在對方的視線之下,除了殺出一條血路,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秦風悶聲道。

  昭華公主身子微微一震,頓時沒有了聲音。秦風一反手,遞給了她一枚藥丸:“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閔若兮問道。

  “毒藥,吃下立斃,見血封喉。”秦風道。

  閔若兮手一抖,險些脫手將這藥扔了,“你的意思是讓我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吃了他一了百了。”

  “吃不吃在你!”秦風低頭狂奔,兩邊樹杆飛一般地從身旁掠過,“你是公主之尊,迫不得已的時候,吃了它或者會更有尊嚴。”

  閔若兮沉思片刻,“我明白了。你就這麼沒有信心逃脫麼?”

  “沒有!”秦風乾脆地道:“如果身後追著的只是一個七級或者八級的高手,我還有信心與對手拼一下,搏一線生機,但鄧樸已過了九級,巨大的境界差距,不是勇敢能避免的,而且對樸本人也經驗極其豐富,在他面前,什麼小花招也耍不成。”

  “秦風,可我聽說,你連五級的門檻都沒有跨過,怎麼會有信心對抗七八級的高手?”閔若兮奇怪地問道。

  “我與眾不同嘛!”秦風嘿的一笑,因為自己所練功法的關係,有幸碰到舒瘋子的他,全身的經脈被這個醫瘋子生生地用藥物擴展了近乎一倍,他體內所蘊含的內息之龐大,原本就不輸於一個七級高手,再加上功法本身的霸道,他的確有與八級高手一搏之力。並不是完全沒有生機,但在九級高手的面前,仍是不堪一擊的。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5 06:01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5 06:01 AM 編輯

第四十九章:一窩蜂

  大半個時辰之後,一人出現在剛剛秦風殺人的所在,低著頭看著死在地上的兩個黑衣人,來人輕輕地咳嗽著,“果然是秦風的手筆。”他低低地道,看了一眼再也沒有任何掩飾的離去的行蹤,他身形一晃,從原地再一次的消失。

  這人是鄧樸,雖然受傷頗重,但他終究要比束輝強上不少,還是第一個趕到了事發地點。在他離去之後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束輝和數名黑衣人亦相繼出現。

  “找到他們了。”束輝根本沒有看倒在地上的手下的屍體,只是興奮地看著秦風離去的方向,“倒也真是一個角色,能在我們的追蹤之下跑出這麼遠,了不起了不起,不過既然已經露了形蹤,再想從我的手掌心裡溜脫就沒有這麼容易了。”他揚聲大笑起來。“我們走。”

  秦風在林間狂奔,他對這片山脈極其熟悉,如果沒有人阻擋,他能在短時間之內,便進入大齊的國界,這裡,距離落英山脈的邊緣並不太遠了,出了落英山脈,便有一個大齊的縣城,只要到了那裡,便安全了。但現在,時間,似乎變得要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你剛剛停下來是又在設置陷阱嗎?”背後,閔若兮輕聲問道,口鼻裡呼出來的熱氣讓秦風的耳朵癢絲絲的。

  “一點點小把戲,沒指望能擋住鄧樸,但至少可以將他那些狗腿子擋住幾個。”秦風的聲音微微有些喘,閔若兮看著苗條,實則極沉,像現在這樣全力奔跑,秦風覺得體內那火一般的感覺又再次出現了,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從懷裡又掏出了一枚丸藥,丟進了嘴裡,吞了下去,感受著那絲絲清涼之意,舒暢的話亦在耳邊響起:“你每吃一顆,離你去閻王爺兒那便又近了一步,所以,我不希望你將他們吃下去。”

  可是現在秦風不得不吃,不然就不是他自己去見閻王,而是別人送他去見閻王了。

  “那鄧樸不是口口聲聲要活捉你嗎?怎麼他的那些狗腿子,在發現那個陷阱之後,根本連察看一下也不做,提弩便射,這要是將你一弩射死了,這兩國之間只怕就要鬧大了吧?”秦風問道。

  “如果我被射死了,那也是你的錯,是你將我埋在那下麵的。”閔若兮微恙道,對於先前秦風招呼就不打一個就將自己弄昏然後扔在坑裡,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葉子埋上,現在身上怎麼聞都有一股酸腐的味道。自從能動彈之後,她好不容易才找了一處地方,將自己清洗得乾乾淨淨了,現在,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秦風嘿嘿乾笑了兩聲,“殿下要問罪的話,還是等我們活著回去再說吧。”

  “我們當然能活著回去。”閔若兮肯定地道。

  聽著閔若兮的話,秦風卻是苦笑了幾聲,她或者能活著回去的機率很大,可是自己就不見得了,身後追來的鄧朴,可是秦國邊軍的將領,自己這些年也不知殺了多少秦國邊軍,秦國邊軍那一個不是恨自己入骨?落在他手裡,能給自己痛快地一刀,便算是慈悲心腸了。

  收斂起心神,秦風鼓足幹勁,加速逃跑,命運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啊!不到山窮水盡的那一刻,自己是絕不會死心的。

  鄧樸感覺得自己離對方越來越近了,沿途留下的逃亡痕跡愈來愈新鮮,很顯然,對方剛剛離開這裡不久,一個區區五級的傢伙,居然能在自己的手下逃亡這麼久,不得不讓他感到有些震憾,這個秦風,還真是讓人難以琢磨,身為一個邊軍將領,居然對於逃亡追蹤這樣一些鬼魅勾當如此精通,要不是他還帶了一個行動不便的昭華公主,自己只怕早就將他追丟了。

  倒是一個人才,可惜不是大秦的,待會追上了他們,看看能不能勸降於他,這樣的人,如果歸順了大秦,那自然是極好的,雖然他殺了很多的秦人,但這算得了什麼呢?這個世道什麼最不值錢?人命!什麼最值錢?當然是人才。大秦地處西陲,地大物薄人稀,人才更是凋零,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能收復,于大秦,更于鄧氏,都是上上大吉。現在國內,卞氏與鄧氏相爭日趨激烈,雙方的爭鬥從朝堂到地方再到軍隊,那裡都處於激烈交鋒的狀態之下,這個秦風殺了七八個卞氏嫡系子弟,如果降了大秦,除了依靠鄧氏,還能靠誰?

  當然,如果不降,這樣的人,便只能及早除掉了。留給楚人,便是對秦人最大的犯罪。

  腳下微微一動,鄧樸心念一動,內力頃刻之間遍佈全身,波的一聲響,眼前突然爆出一團彩霧,有毒!兩手一動,勁風吹拂,立時便將面前的彩霧吹開。心中不由微微恙怒,這個秦風,逃亡的時候,竟然還不忘算計自己,當真是可惡之極。

  波波波連聲的破碎之聲在周邊響起,一團團彩霧升起,鄧樸心中微驚,他很難想像這個陷阱,對方是怎麼佈置的,但看那飄起的霧的顏色,他便絲毫不感怠慢。如果是在自己巔峰狀態之時倒也罷了,偏生這一趟,自己連受重創,先是與郭九齡那個老不死的硬拼了一記,然後又與束輝聯手,大戰左立行,特別是最後一仗,讓他受創頗重,實力下降嚴重。

  屏息凝神,腳下便欲加速從這彩霧之中穿過,剛剛踏出一步,耳邊卻傳來嗡嗡之聲,彩霧當中,一個小黑點迎面而來。

  曲指一彈,啪聽一聲脆響,那小黑點立時在他指間變成了齏粉,這一霎那,鄧樸卻也看清了,那竟然是一種類似於馬蜂的小玩意。

  心裡驟然一驚,腦門之上立時滲出一層細細的汗來,這是落英山脈裡的殺人蜂。這玩意兒可不是單獨行動的,一動便是一大群,更重要的是,這小東西奇異的很,尾後蜂針,能夠刺破一個武道高手真氣布下的屏障,換而言之,自己以內力遍佈全身,對別的蟲蟻有效,但對這殺人蜂,卻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眼前出現了一團黑雲,鄧樸叫得一聲苦也。不僅僅是他的前方,在他的左右後方,那嗡嗡的聲音也是愈來愈大。

  他猛地明白,那升騰而起的陣陣彩霧,根本就沒有毒,這東西只有一種功能,那就是吸引這要命的殺人蜂前來。

  厲喝一聲,他猛地向前沖去,同時兩拳急速擊出,拳風所觸之處,一團團的殺人鋒下雨般地落下地來,但就在同一瞬間,鄧樸看到的是極細的小針,無聲無息地向著自己飛來。

  向前沖!鄧樸穿過了彩霧,但他卻忘了,在他的身子穿過彩霧的同時,那獨特的氣息卻也沾染上了身子,雖然身後的彩霧吸引了大部分的殺人蜂,但還是有一部分尾追著他不放。

  遠處,秦風看著團團蜂霧向著一個地方狂飛而去,心下卻是大喜,饒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子我的洗腳水。

  “我們快走,這玩意兒能幫我們爭取一點點時間。”他對閔若兮道。

  團團蜂群從兩人身邊掠過,但卻在飛近二人身邊的時候,卻拐了一個彎,徑直繞道而行,這讓本來身上陣陣發麻的閔若兮大奇。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問道。

  “你忘了我這沿途一直在彩摘一些草藥和果子麼?”秦風輕笑道:“什麼事情都是有備無患,充分準備了,便能在某個時刻發揮異想不到的作用,先前我布下的那些陷阱,都是為了吸引這些蜂子,而我們身上,自然有這蜂子極為討厭的味道,他們才會避而遠之,不過現在鄧樸身上,說不定就沾滿了這些蜂子最喜歡的東西。而且這東西可十分記仇,鄧樸與他們,現在只怕有一場惡戰。”他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們身上有什麼味道?”閔若兮抬起袖子聞了聞,除了一股股酸爽,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要是我們也能聞到就不稀奇了。”秦風從懷裡拔出一把草,用力一擰,幾滴汁液流了出來,浸染在閔若兮的衣袖之上,頃刻之間便再無影蹤。

  “我在落英山脈一呆便是六年,可不是白呆的,有仗打的時候便打仗,沒仗打的時候,便陪著舒瘋子滿山亂竄,那傢伙,對這些玩意兒特別在行,我跟著他,自然也學了不少。”秦風笑道:“藝多不壓身啊。”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5 06:05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5 06:05 AM 編輯

第五十章:跟我走吧

  一條小溪前,秦風停了下來,將閔若兮輕輕的放在一塊岩石上坐好,他不得不停下來,體內的內息翻騰不已,噴出的氣息,似乎都帶著一股焦糊的味道,裸露在外的皮膚如同煮熟的大蝦一般通紅。

  “你怎麼啦?你的身體怎麼這麼燙?”看到秦風的異狀,閔若兮有些擔心地問道。

  卟嗵一聲,秦風跳進了面前的一個水潭裡,“我練的功法有些問題。”他簡單地答道:“這些天來,有些用力過度了,該死的,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我看見你一路之上都在吃藥,那是什麼?”

  “治病的藥,也是要命的藥。”秦風苦笑著看著身處的這個小水潭盡然在頃刻之間冒起了熱氣,舒暢說自己會被自己燒死,還真是沒有說錯。而閔若兮看到如此異狀,也是震驚得張大了嘴巴。“這是什麼功法,如此霸道?難道不應當是陰陽相濟,水火互調麼?你,你的功法路子,怎麼盡往陽剛一路上走。”

  “開始練的時候小,不懂事。待發現了不對,已經來不及了,停都無法停下來。”秦風濕漉漉地從水潭裡爬了起來,身上水汽一陣陣的蒸騰,把他整個人都包住了,倒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瞧,是不是很方便,自帶烘乾。”

  聽著秦風自嘲的話,閔若兮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她自然明白,這樣的功法最後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還能笑得出來?”

  “為什麼不笑?不笑難道哭嗎?要是哭能解決我現在的問題,我立馬就號淘去了,過一天算一天唄。”秦風微笑著道。

  閔若兮點點頭,“等我們過了這個坎,回到了京城,我來給你想辦法,京城之中,有天下名醫,也有武道宗師,更有無數的天材異寶,珍異藥材,大家一齊來,應當能想出辦法。”

  “那就多謝殿下了。”秦風笑道,心中卻並沒有多少期待,如果是大夫,那這天下,能比得上舒暢的只怕不多,宗師嗎?左帥不是嗎?可他也束手無策。

  “我們走吧!”他走到閔若兮身邊,一彎腰,將她扛了起來。

  “你,還行嗎?我現在勉力能走了。”閔若兮道。

  “現在咱們可得搶速度,就殿下你現在那速度,還不如我在地上趴著快呢!”秦風一笑,挺直身子,剛一轉身,整個人卻都僵住了。他背上的閔若兮在這一刻,整個身子也一下子繃得緊了。

  小溪的下游不遠處,一個人影出現在那裡,正緩緩地蹲下身去,掬起一捧水,輕輕地在臉上揉搓著。

  鄧樸!

  秦風終究還是低估了一個九級高手的能力,他沒有撐到天黑,對方便已經追上了他。

  鄧樸直起腰來,隔著十幾丈的距離,看著秦風,半晌,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贊了一聲:“了不起。”

  看到鄧樸的臉,縱然是現在身處險境,閔若兮還在在呆了一瞬之後,卟哧一聲笑了起來。

  鄧樸的臉腫得像個大饅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整張臉上還起著大大小小的紅包,即便是那雙捧水的手,也能看到一個個小紅包。

  “多謝誇獎,可是還是沒有跑脫。”秦風放下了閔若兮,反手握緊了插在地上的鐵刀。

  鄧朴似乎沒有看到秦風的手握在刀上,又蹲了下來,捧起清水,不斷地潑在自己的臉上,好像那傷口的疼痛讓他難以忍受一般。“我很少贊人的,能在我手下逃這麼久,而且還把我搞得這麼狼狽的人,這個世上其實不多。”

  “你受傷了,而且還很重。”秦風突然道。

  鄧樸哈哈大笑起來:“怎麼?你是不是覺得你有機會?實話告訴你,我的確是受傷了,傷得也不輕,被郭九齡那個老不死的搏命傷了一下,關鍵是後來又碰到了左立行的攔截,那才是我重傷的原因。”

  “左帥沒有死?”秦風大喜。

  “死了,現在死得很透徹。”鄧樸毫不遲疑地道。

  “你殺得了左帥?”秦風冷然道。

  “我是殺不了,但我有幫手,那就不一樣了。本來他與李帥一戰,一隻腳就已經踏進閻王殿了。”鄧樸淡淡地道,心中想起束輝,心中卻是一凜,這個傢伙現在在哪裡?他是誰,來自那裡,有什麼目的,現在自己一無所知。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讓他無法掌控局勢,心中總是有不踏實的感覺。

  秦風心中一陣傷感,雖然不願意相信,但他知道,像鄧樸這種人,是不屑於說謊的。終於知道了左帥的確切消息,不過卻是噩耗。

  “郭九齡他們也死了嗎?”

  “那些衛士們都死了,郭九齡死了沒,我就不知道了。我沒空去殺他,一個使用了那樣邪門功夫的傢伙,恐怕也活不長吧!”鄧樸哼了一聲。看著氣息漸漸提升起來秦風,搖了搖頭:“你還是決定要試一試嗎?”

  “我這個人,向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秦風橫刀胸前,鐵刀之上,一道紅光流轉,慢慢地,手裡的鐵刀都似乎變紅了。“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真的不行?更何況,你現在前所未有的虛弱,如果平常時節,自然是沒有必要,但今天,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你練的功法倒是有趣。”鄧樸掃了一眼秦風,“不過你的身體也似乎出了大問題吧,現在還要跟我動手,是自己找死嗎?”

  秦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有回答對方,但整個人的氣勢卻是繼續攀升著。

  鄧朴沒有理會秦風,而是轉頭看著一邊的閔若兮:“昭華殿下,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有什麼可以談的!”看著鄧朴,閔若兮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數萬大楚邊軍,一朝盡死於爾等之手,還有什麼可以談的?”

  “有的,有的!”鄧樸搖頭道:“公主殿下,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還要繼續,不是嗎?秦楚兩國,這些年來打來打去,死得可不僅僅是你們的人,便是你眼前這位秦風秦校尉,就殺了多少秦人,這些帳真要算起來,算得清嗎?秦楚兩國之征戰,求得不過是一個生存空間,並不是生死相搏,我想以殿下的聰慧,當知道,我們兩國之間,還是有著許多共同利益的。”

  閔若兮冷笑:“共同利益?既有共同利益,你們為什麼要侵略我們,入侵我安陽郡?”

  “當然是為了活下去,今天我大秦遭逢了前所未有的大旱,國內很多人活不下去了,我們窮,這你們知道,國內無法解決,便只能搶了。我們並沒有佔領安陽郡的打算,和以前一樣,也只不過是搶一把就走而已。”鄧樸歎了口氣:“要是家裡富,誰願意當強盜呢!”

  “說來說去,反而是你們有理了。”閔若兮冷笑。“既然如此,你又何苦死追著我不放?”

  “想要抓住公主殿下,正是因為我們不想將事情鬧得更大,我們需要談判,需要籌碼。公主殿下便是籌碼了。有了公主殿下,我相信停戰的談判會更容易一些,而且,我們還有一些別的想法。”鄧樸微笑道:“公主殿下才貌雙全,而我大秦的太子殿下也是風華正茂,接公主殿下去雍都,如果二位能相處得來的話,對我們兩國而言,豈不是一好變兩好,友益永固,在對抗齊國的狼子野心之上,更能齊心合力?”

  聽到鄧朴的話,閔若兮頓時面紅而赤,怒斥道:“做夢。”

  鄧樸微笑道:“是不是做夢我不知道,只不過將公主帶回雍都,其它的事情,就不用我考慮了。公主殿下,我們真沒有惡意,犯不著打生打死,便是這位秦校尉,我也是非常讚賞的,秦校尉,如果有意投奔我大秦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向你保證,邊軍必然能給你將軍一職。可如果真要打起來的話,殿下,您覺得,憑著這位秦校尉就能擋住我嗎?徒添一條性命而已。”

  閔若兮緩緩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秦風:“你說得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鄧朴點頭,“殿下也應當聽過我的名子,我鄧樸說話,要麼不說,說了,就是一口唾沫一個釘。”

  “好,我跟你走,但你要放了秦風。任由他自行離去。”閔若兮斷然道。

  “絕對不行,他在騙你。”秦風厲聲道:“殿下,還記得先前的那個陷阱嗎?那幾個黑衣人,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死活,他們用得的是強弩,如果射到陷坑裡去,當時你就死了。”

  “黑衣人?”鄧樸悚然而驚。“束輝?”

  “你們果然是一夥的!”秦風冷笑道:“你在這裡說了這麼多,是不是受傷太重,中毒太深,根本已經不能一戰了,所以才想騙了我們跟你去。”

  鄧樸咽了一口唾沫,心思卻似乎飛到了他處,半晌才道:“不是。”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5 01:10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5 01:10 PM 編輯

第五十一章:鋌而走險

  就是現在!

  秦風左腳重重地踏在地上,人還沒有動,靴子的頭部卻突然射出兩枚極細的飛針,無聲無息,人隨針後,一聲怒吼,手中鐵刀摟頭便是一刀劈下。沒辦法,對方的境界實在比自己高出了好幾個檔次,哪怕對方身受重傷,他也完全沒有戰而勝之的把握,這一次,卻是將壓廂底兒的本領全都使了出來,飛針暗算,當頭一刀,以怒吼之聲掩蓋飛針破空之聲,秦風很清楚,如果一擊無功,只怕接下來自己就是被吊打的份兒了。

  鄧僕低著頭,嘴裡喃喃自語,這讓秦風心頭湧起了一絲希望,刀帶著風聲狠厲的劈下,電光火石之間,鄧樸突然抬起了手,叮叮兩聲極細微的輕響,兩枚飛針便無影無蹤,跟著側身一拳,恰好擊打在刀身側面,秦風立時便像一個陀螺一般旋轉著飛了回去,落地一個踉蹌,胸腹之間驟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適感,險些兒便要嘔吐出來,對手這一拳,將他聚集在一起的內息,瞬間便擊打得亂七八糟。

  臉色唰地變得潮紅一片,秦風以刀拄地,心下大駭,原來自己當真不是對手一合之敵。

  鄧樸抬起頭來,看著對面的兩人:“那些黑衣人不是我的部下,更不是我們大秦的人。所以現在,你們更要跟著我走了。”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秦風眼中湧起狠厲之色,強壓下身體內強烈的不適,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鐵刀。

  “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剛剛你已經試過了。”鄧樸搖頭道。

  “我敢打賭,你也不好受。”秦風呵呵的笑了起來。

  鄧樸的確不好受,秦風的內息太過於古怪,每一次交擊,都會有絲絲縷縷的如同燒紅了的針尖一般的內息竄進自己體內四處遊走,如果平時倒也罷了,自己瞬間便能將其摧毀,但現在,自己重傷之餘,處理起來倒頗有些麻煩,更重要的是,秦風剛剛透露的資訊讓他警覺,束輝和他的那些黑衣部下的目的,只怕就是想要了昭華公主的命。

  想通了這一點,鄧朴立刻豁然開郎,昭華公主死了,最悲傷的肯定是楚國,可最難受的肯定是大秦,因為楚人不可能忍得下這口氣,兩國之間必然會因此而爆發出一場傾國之戰。姑且不論最後誰勝誰負,可以肯定的是,勝利者絕對不是最後的贏家。因為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漁翁,正在一側窺伺著兩國之間的戰事。

  束輝就是這個漁夫派出來的前哨兵。那麼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大齊,這個需要楚秦越三家合力方能抵擋得住的龐然大物,已經出手了。

  “我說過,我們不想要昭華殿下的命,我們只是想請他去做客,但是,卻有人想要她的命,對方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要挑起楚秦之間的大戰。秦風,你只要用你的腦袋想一想,如果秦楚當真打了起來,受益最大的會是誰?”鄧樸反問道。

  “齊國!”昭華公主脫口而出。

  “不錯,就是齊國。如果我猜得不錯,那些人就應當來自齊國,秦風,我們想要的是活著的公主,而他們,需要的卻是死的,我想你能分得出輕重吧,實話告訴你,我的確是身受重傷,所以不想與你動手,你的身手不錯,我要殺了你,以現在的身體,只怕又要傷上加傷,而這個時候,如果齊人來了,那可就是為他人作嫁衣了。我還要留著這點力量去對付齊人,保護公主不受到傷害,也是我的職責。”

  秦風盯著鄧樸,能感受得到,對方說這番話的誠意,但秦風卻並不想選這一條路。如果單純只是鄧樸追來,自己的確是有死無生,但既然有協力廠商加入,自己反而有了遊走的空間。

  “秦風,現在怎麼辦?”閔若兮盯著秦風,這一路之上,她已經習慣性的將對方當成了主心骨。“他說得或者不錯,先保全了性命,再來說其它。”

  秦風看著鄧樸,身子緩緩地向後退去,一步兩步,退回到了閔若兮的身邊。突然一笑,“公主殿下,我秦風才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呢。”一伸手,將閔若兮攬在了懷裡,閔若兮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鬧了一個大紅臉,雖然這一路之上,兩人已經夠親密的了,但那是只有兩個的時候,現在,可還有一個大活人正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呢,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脖子上突然一陣冰涼,秦風的鐵刀居然架上了她的脖子。

  “你幹什麼?”閔若兮驚呆了。

  秦風卻不理會她,看著鄧樸道:“鄧將軍,既然你如此在乎殿下的性命,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要麼你放我們走,要麼我殺了公主殿下一個人逃。”

  鄧朴盯著秦風半晌,“你以為這樣我就信了麼?”

  “信不信在你,你可以選擇賭一下。”秦風微笑道:“公主說不定願意去你們秦國,但我秦風是怎麼也不會去的,這些年來,我殺了你們多少秦國邊軍啊?不說別的,光是卞氏一門,我就宰了七八個,跟你去了秦國,公主自然會平安,我秦風卻一定會死得不能再死。”

  “秦風,我鄧朴向你保證,絕不會有人向你尋仇。”鄧樸沉聲道。“我的保證還是有效的。”

  “誰的保證也不見得有效,就是李摯的保證我也不會相信。”秦風大笑起來,“明面上不殺,暗地裡陰謀詭計誰架得住?殺了人讓誰也說不出話的事情,我也不是沒幹過,所以,我只相信自己。現在我們要走了,你要是上前一步,我就砍了殿下的腦袋,到時候,你就帶著殿下的屍體回去交差吧。我想秦國皇帝一定會氣得發瘋,你們鄧氏會不會因此受牽連那可就不是我所關心的事情了。”

  鄧樸的眼神變得陰冷起來。

  秦風挾著閔若兮,大刀緊緊地逼在對方的頸上,慢慢地向後退去,一直退到樹林之中,這才一個轉身,將閔若兮橫抱在懷裡,發狂一般飛奔。

  鄧樸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竟然真得站在哪裡一動也沒有動,似乎他正在考量,秦風剛剛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換作另外一個楚國將領說這番話,鄧樸還真不會相信,但秦風就不一樣了,對於這位楚國敢死營的校尉,他是相當清楚的,無牽無掛,赤條條來去一人,所帶領的敢死營全都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惡棍,而能鎮服這樣一群人,這傢伙是個什麼樣的品性,只怕也就很清楚了,這樣的一個人會不會為了自己鋌而走險,鄧樸當真是不敢保證。

  “你剛剛說得是真得麼?”被秦風扛在肩上狂奔,閔若兮很認真地問道。

  “假的!”秦風輕笑道:“騙他的,他要是還動手,我就只能投降了。行險搏一搏,沒想到他是真得在乎你的性命。”

  “那齊國人怎麼對付?”

  “再難對付也比他好對付。先過了這一關再說。我就不信齊國人也派出了一個九級高手過來找我們的麻煩。”秦風道。

  “這可說不定。”閔若兮道:“齊國的厲害人物,可比我們多得太多了。”

  秦風猛地剎車,毫無預兆地帶著閔若兮原地一個側翻,在地上連滾幾圈,閔若兮驚叫聲中,耳邊卻傳來了弩箭的不絕於耳之聲。一直翻動到一顆大樹之後,秦風這才一躍而起,拖刀將閔若兮擋在了身後,前方,十數名黑衣人呈半圓性包圍了上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6 02:4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6 02:42 AM 編輯

第五十二章:反轉

  “你受傷了!”背靠著大樹的閔若兮驚呼起來,秦風的左手臂上,一枚弩箭洞穿而過,鮮血正從另一頭穿出的箭頭之上彙聚成滴,啪啪落下。

  秦風沒有理會她,只是盯著前方的黑衣人,寒聲道:“齊國人?”

  黑衣人的身後,束輝從一株大樹之後閃身而出,臉上帶著笑容:“你猜呢?你猜錯了我不會說,你猜對了我也不會承認。”

  “堂堂天下第一大國,竟然做如此見不得人的勾當。”秦風狠盯著對方,“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不知道你們的朝廷會做如何解釋?”

  束輝大笑起來,“這你可錯了,第一,誰說我們是齊國人?你拿什麼證明?第二,就算我們是,你們怎麼將消息傳出去呢?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秦風不再說話,先前跟鄧朴還有得談,這個時候,他發現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眼前這人,要的就是他們死。心中突然湧起絲絲的後悔,早知道是現在這樣,還不如投降鄧樸算了。自以為能掙得一線生機,不過是從虎穴跳到狼坑罷了,而且還是一群狼,更難對付。

  “射死他們!”束輝也不在多話,一揮手,逕自道。

  十幾把弩機揚起,秦風眼瞳收縮,橫刀於前,心頭卻是一片慘然:“殿下,是我錯了。”

  “便一齊死了,也沒什麼打緊。我大楚朝廷也不是傻子,不會因為我一個人而挑起兩國大戰,讓心懷叵測之輩占那漁翁之利。”身後傳來了閔若兮的聲音,秦風感覺到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腰帶,閔若兮站了起來,走到了秦風的身側。

  秦風苦笑,即便不會立時暴發大戰,但秦楚兩國的關係必然會因此而急劇惡化,雙方交流的管道也會因此而堵塞,這,同樣是給了齊國人上下齊手的機會。這些年,齊人在楚國朝堂之上培養代言人,收買官員,並不是什麼特別秘密的事情。朝堂之上,聯齊的聲音雖然弱,但依然存在並頑固地堅持著。

  不過能與美麗,雍容,華貴的公主死在一起,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估計自己即便過了這一關,也活不了多久了,這一段時間連續的戰鬥,逃亡,內息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什麼時候暴發,就要看老天爺的臉色了。

  耳邊響起弩機發射的聲音,秦風暴喝一聲,揮刀便向前沖去。

  卟卟數聲,那是弩箭入肉的聲音,此時的秦風,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的心神,全部集中在面前的敵人身上,迎著弩箭,揮刀。

  叮噹之聲響起,慘嚎之聲亦同時響起,秦風一頭撞入到了黑衣人群中,鐵刀展開,將他們盡數籠在其間,即便是死,也要多找幾個墊背的。

  束輝冷眼看著拼命的秦風,自己卻一步一步走向無力靠在大樹之上的閔若兮。“公主,我來送你上路吧。真是可惜,如此美麗的女子,竟然是被我親手終結生命,可歎,可憾。”

  閔若兮看著一步步走近的束輝,慢慢地拔出腰間的一柄短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體內那剛剛恢復了一小點點的內息,剛剛泛起一點波瀾,便又成了死水一潭。看了一眼前方的秦風,已經被幾個黑衣人圍住,那些人的功力,看起來亦不是一般水準,秦風身上不時會出現一道道傷口,外套早已被削得支離破碎。

  真是到了絕境了。閔若兮歎了一口氣,垂下了握劍的手,閉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到對面那人臉上討厭的笑容。

  微風颯然,身前突然多了一人,閔若兮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個寬大的背影,以及那因為不斷咳嗽而不時彎腰的背影。

  竟然是鄧樸。這一刻,閔若兮完全是呆住了。

  束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鄧樸沒有看他,眼光卻注視著正在拼殺的秦風,秦風每挨一刀,便會有一個黑衣人付出生命的代價,那些傷看似有些駭人,卻沒有一道傷口是要命的。

  “功力霸道,廝殺功夫卻是典型的戰場作派,難怪這些年我們邊軍那些優秀的兒郎一個個栽倒在他手裡,不冤,不冤。”鄧樸搖著頭,歎息道。

  又一個黑衣人倒下,秦風的身子倒退而回,與束輝,鄧樸三人呈一個三角形站定,身上盡是鮮血,鐵刀昂起,刀尖之上,最後一道鮮血正化作嫋嫋青煙蒸騰而起。看著鄧朴身後的閔若兮,秦風卻是不敢輕舉妄動了,以鄧樸的功力,一伸手便能要了閔若兮的命。

  “鄧樸,這你是找死麼?我可是一直沒有想殺你。”束輝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猙獰的神色,有些惱羞成怒。

  “你不是殺我,是因為你還想利用我,再者,我難道是你想殺就能殺得了的麼?”鄧樸咳嗽著,腰佝僂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現在我倒是覺得你應該替自己的生命考慮一下,先前我不殺你,是因為沒有搞清楚你的身份,現在我想明白了,你不替你自己擔心麼?”

  束輝看著鄧樸,大笑起來,“嗯,你說得不錯,哪怕你現在是一隻病老虎,但發起威來,我的確還是有危險的,不過我這個人,向來不喜單打獨鬥,我有幫手,你有嗎?”他突然撮唇長嘯,嘯聲尖厲,直刺耳膜,片刻之後,密林深處,數聲回應響起,嘯聲連綿不絕,正在迅速向著這裡接近。

  鄧樸臉色微變,來的這幾人,可比眼前這些黑衣人要厲害多了。

  咳嗽聲愈發的大了起來,鄧樸臉上的肌肉似乎擠到了一起,如同吃了黃蓮一般,轉頭看著秦風:“秦風,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帶著殿下跑路?”

  秦風與閔若兮都是一呆,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眨眼之間,這傢伙就成了自己的幫手。

  “我說過,我們大秦不希望昭華殿下死了,既然如此,現在我只好替你們當一回盾牌,逃了的公主,總比死了的公主強,昭華殿下,如果你能活著回到楚國,別忘了我今日的人情。”

  “我會的。”閔若兮點了點頭。

  秦風大步走了過去,將閔若兮扛在了肩上,轉頭看著鄧樸:“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會還你的。”

  鄧樸大笑起來,“好,你這個人情我記下了,如果你能活很長時間的話,我會向你討還這個人情的。還有秦風,我先前說過的話依然有效,如果你在楚國混不下去了,可以來秦國找我,我能給你一個將軍,讓你獨率一軍。”

  “這個就不用了。秦風回國之後,自然會得到大用。”閔若兮截斷了鄧樸的話。

  “那可不見得。”鄧樸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閔若兮。

  “你覺得他們還能活著走出這片森林麼?”被忽視的束輝終於忍不住發言了。

  鄧樸轉過頭,看著他,淡淡地道:“你的幫手也不多了,我想,你一定會要他們先來幫你對付我,否則,你就是一個死字,至於他們能不能跑脫,那就是他們自己的本事了,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我們走。”秦風不再猶豫,深深地看了一眼鄧樸,轉身大步便跑,束輝,果然站在那裡動也沒有動,只是眼中的憤怒之色,卻是又濃了幾份。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6 05:07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6 05:07 PM 編輯

第五十三章:大楚左相

  上京,楚國都城。

  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若是往年此時,自然是攜家帶子,呼朋喚友,穿越熙熙攘攘的鬧市,于竹林掩映之間緩行,聆悅耳鳥語,吸自然清香。輾轉于煙雨湖畔,相思渡口,霧掩思竹,輕吟桃花,作兩篇文章,吟幾首好詩,才子佳人,眉目傳情,金童玉女,追逐嬉戲,滿滿都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邊關之上的鐵馬金戈,流血搏殺,離這裡似乎太遠,京城之地,天下腳下,自然享受著這太平盛世所帶來的悠閒人生,他們無法想像那些發生在遠方的殘酷。

  但今年,一切都變了樣,花依舊豔,柳依然綠,人的臉上卻沒有了笑容。西部邊軍全軍覆滅,十數萬秦軍洶湧進入安陽郡,隨著安陽郡的告急文書飛馬進入京城,整座城市立時便安靜了下來。

  又要打一場傾國之戰了嗎?老一輩的人,尚記得在那些年裡全民皆兵為國運一搏的慘痛回憶,數十年過去了,本以為已經忘卻的記憶卻又被翻了出來,回憶讓現實失色。一旦爆發大戰,所有曾經擁有過的一切,便如同煙雲一般飄渺無依,瞬間便會化為烏有。

  六萬大軍全軍覆滅,統兵將帥無一生還,上百年來,楚人還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慘痛失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上京東城的那巍峨輝煌的皇宮,那裡,有決定著大楚命運的人。

  楊一和走在皇城的禦道之上,哪怕是國家剛剛吃了一個大敗仗,朝中現在亂成一團,他依然昂首挺胸,背負著雙手,氣宇軒昂的走著,作為大楚的左相,皇帝之下的第一人,他必須保持著這份氣度,給下面的人滿滿都是成竹在胸的感覺。

  不過是邊疆一場敗仗而已!在早上的諸臣會議之時,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塌不了天去。但表面上的輕鬆能欺騙別人,卻無法讓他釋去自己心中的疑惑,這一場敗仗來得太過於蹊蹺了。

  西部邊軍的這一次出征計畫的改變,整個決策都起源於兵部那個鼴鼠被挖出來,二皇子主導了這一次的所有行動,從抓住鼴鼠,到審出結果,制定計劃,直到最後一刻,他這位負責國家運轉的左相才被告知,也正是因為這個計畫的秘密性和可靠性,以及極高的成功性,他才支持了這一行動。

  但現在的結果,卻與希翼的完全相反。似乎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秦人挖了一個大坑,然後楚人義無反顧地跳進去了。

  可真是這樣麼?楊一和百思不得其解,以一位高居楚國兵部員外郎被查獲的代價來換取殲滅西部邊軍,從短期來看,的確是秦國大贏,但從長期來看,卻是難以定論了,特別是秦人在殲滅了西部邊軍,楚國西部門戶大開的時候,他們卻滯留在安陽郡,似乎僅僅滿足於搶掠安陽郡而沒有其它的什麼要求,連安陽城都沒有動,就更讓人迷惑了。

  楊一和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卻又警覺地看了一眼四周,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的頹態。現在看起來,秦人並無大打一場的打算,這倒是讓他松了一口氣,比起邊疆的大敗,朝中的紛亂,則更是讓他不安。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之爭,在邊疆大敗之後更是達到了頂點,誰都知道,西部邊軍那是二皇子的勢力,左立行更是二皇子的鐵杆支持者,而現在,西部邊軍沒有了。聽說消息傳來的當天,二皇子便氣得吐血,就在皇帝的寢宮裡,劈面給了太子一巴掌,兩位堂堂的皇室貴胄,居然在天子面前大打出手。

  楊一和當時不在現場,據他後來得到的消息稱,是二皇子懷疑太子殿下出賣了西部邊軍。這讓楊一和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直覺地感到這完全不可能。所有的計畫制定都是二皇子一手掌控的,連自己這個左相都是在最後時刻才知曉,更不用說太子殿下了。想必二皇子一定會想千方設萬計的死死瞞住太子殿下,從時間上來看,就算太子殿下知道了這件事,也絕無可能作出此等人神共憤的事情來。

  要知道,秦國調動雷霆軍抵達落英山脈,可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事情。二皇子真是氣得失心瘋了,失去了左立行這位大宗師和西部六萬邊軍,對於他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啊。

  皇帝的身子骨愈來愈不好了,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只要不犯錯,皇帝便不可能找到他的把柄從而易儲,他豈會如此自毀前程?易儲,那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就楊一和而言,其實也不希望易儲,二皇子鋒芒畢露,太子殿下卻是圓潤溫華,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太子殿下,當然,作為當朝左相,皇帝之下第一人,他必須保持自己中立的態度,否則,皇帝陛下是不會開心的,那自己這個左相的位子,便也到頭了。

  皇帝的寢宮近在眼前,楊一和挺直的腰身佝僂了許多,臉上一直帶著的笑容也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沉痛的表情,一步一步向著寢宮走去。

  “公公!”寢宮門前,楊一和向著守候在門前的大太監秦一打了一個招呼。

  “左相來了!”秦一彎了彎腰,“請左相稍等,陛下正在與安大統領說話。”

  楊一和點了點頭,“陛下身子骨大好了?”

  秦一的臉上露出了沉痛的表情:“陛下身子本就不大利索,又出了這檔子事,怎麼好得起來?這幾天一直臥床不起,好在今天精神好了一些,這才召左相進宮來。”

  “陛下進食可還好?”

  “早上喝了一碗米粥,剛剛又進了一小碗米飯,吃了一點青菜。”秦一低聲道,“安大統領剛剛進來,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陛下竟然大發脾氣,連平時最鍾愛的茶杯也砸了。”

  楊一和微微一驚,安如海是內衛大統領,是唯一一個可以不必稟報直接面見皇帝的大臣,在皇帝的信任排行榜上,穩穩的要居於自己之前,這個掌控著內衛,控制著京城安全的大統領,究竟說了一些什麼竟然讓皇帝如此生氣?

  他微微傾了傾身子,靠向秦一,不動聲色之間一張銀票已是塞到了秦一手中:“公公可聽得一二?”

  秦一極自然的將銀票收起,手一縮,銀票已經自手中消失,倒似乎這個動作,他練習了千百遍一般,當然,身為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大太監,這樣的動作,幾乎每天都要來幾遍的,不過來自眼前這位左相的就少了。眼前這位,也根本不必巴結自己。

  收了銀票,秦一臉上多了一些笑容,將聲音壓得極低:“好像是跟二位皇子有關。”

  楊一和心裡咯噔了一下。跟二位皇子有關的事情,必然便是眼前的這場大敗仗,作為他來講,情願這場敗仗是左立行的指揮出了問題,也不願意是其它原因。特別是這二位這裡出了問題,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這是會要人命的。

  “多謝公公。”

  “不敢。楊相可要小心一些了。”秦一垂著頭,退到了房門口。

  房門吱呀一聲響,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楊一和的面前,正是內衛大統領安如海,看到楊一和,他點了點頭,“楊相,陛下召你進去。”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6 11:20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6 11:22 PM 編輯

第五十四章:憤怒的大楚皇帝

  屋子裡雖然熏著香,但卻依然掩蓋不了那一股濃郁的湯藥味道,大楚皇帝半靠在床榻之上正大口地喘著氣。平時在朝堂之上精心裝扮,穿上威嚴的皇帝盛裝,還不大看得出來皇帝的病態,實際上除了少數幾人,在朝堂之上,敢於直視這位皇帝的也沒有幾個人。但此時楊一和看到的卻是一個頭髮掉了大半,臉色蒼白,郟骨深陷,骨瘦如柴的病如膏肓的老人。

  “陛下。”站在床榻之前,深深的彎下腰去。

  “自己坐吧,一和。”大楚皇帝擺了擺手,指了指床榻跟前的錦凳。

  楊一和依言坐下,看著皇帝,輕聲道:“陛下,邊疆不過一場敗仗而已,動搖不了我們大楚的根本,了不起最多回到十年前的狀態,秦人也沒有大打一場的意思,他們也很清楚,與我們大規模交戰,最後吃虧的肯定不是我們,我們的國力比他們強出太多了。您還是保重龍體要緊,這些小事,臣下等就能處理好。”

  大楚皇帝半閉上了眼睛,卻沒有回答楊一和的話,楊一和說完這幾句,也沉默不語,兩人是幾十年的君臣,對於雙方的脾性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國今年遭了大旱,國內民生凋蔽,所以不得不打這一仗,而他們進安陽郡只搶掠而不攻城,自然是向朕表明了他們的態度。這一點,朕明白得很。”半晌,大楚皇帝才緩緩地道:“一和,你當真以為我是為了這場敗仗而大動肝火嗎?”

  楊一和依舊沉默不語,有時候,不說話反而是最好的態度。

  “這一仗,輸得蹊蹺啊。”大楚皇帝眼中閃過絲絲憤怒的光芒,“左立行是什麼人,朕清楚,你也清楚,就算他是一員庸將,就算他指揮失當,六萬精銳的邊軍,怎麼可能全軍覆沒?更何況,左立行是我大楚數一數二的名將,本身亦有著大宗師的修為,能將他打成這般模樣,將他的性命都留下了,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對方早有準備,對我們的行動計畫瞭若指掌,這才會算清楚了所有的環節,根本沒有給左立行一點點可乘的機會啊。嘿嘿,為了殺左立行,李摯竟然親自動手,不惜負出身受重傷的代價。一和,你說這奇不奇怪?”

  “此事,的確有奇怪之處。”楊一和不得不表態了。

  “有人等不及了啊!有人要提前動手了啊!”大楚皇帝用力的捶著床沿,憤怒讓他的聲音嘶啞起來,又急促的喘起氣來。楊一和趕緊站起身來,走到皇帝身後,輕輕的替皇帝撫著脊背。

  “陛下,保重龍體要緊。相對於您的身體而言,這些都只是小事,只要您不倒,大楚就什麼事兒也沒有!”待皇帝慢慢地平靜下來,楊一和這才輕聲相勸。

  皇帝苦笑了一聲,將身體重新靠到了身後的墊枕之上,看著楊一和:“一和,一晃眼間,便是三十年過去了,還記得當年你我君臣少年之時的事情嗎?鮮衣怒馬,年少輕狂,追逐嬉戲,為了我的少不更事,你當年可是背了不少的黑鍋,被先皇打了不少的板子。”

  楊一和微笑道:“為主分憂,本來就是臣子的本份。”

  “轉眼你我都已白髮蒼蒼,看看現在的我,堂堂一代宗師,竟也擋不住病魔的侵襲,竟然只能躺在床榻之上等死。如果不是我現在這般模樣,那些鬼魅之徒,怎敢如此肆意妄為。”皇帝的臉上浮起了不正常的潮紅。

  “陛下,此事只是有疑點,不能妄下結論。眼下,還是先處理西疆之事,將善後做好,再說其它吧!”楊一和輕聲道:“秦國的使者已經在往上京的途中了。”

  皇帝嘿了一聲,斜眼看著楊一和,“我聽說,這些天你只是在忙著善後,根本就沒有去查一查這背後的事情?是你忽略了呢,還是你根本就不想查。”

  楊一和沉默片刻:“陛下,一動不如一靜,眼下大楚朝,再也禁不起大的變故了。所以,臣不是忽略了,而是不願意查。臣願意相信,這是左立行指揮不當,中了敵人計謀才導致的一場大敗。臣在朝堂之上也是這般說的。”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皇帝輕歎了一口氣,“凡事求穩,不肯冒險。”

  “陛下,眼下大楚新敗,不能冒險。此事不查則已,一旦動手去查,說不定就會查出天大的漏子,那時候,陛下如何自處,朝廷如何平天下悠悠之口?”楊一和神色平靜,看著皇帝,侃侃而談。

  “我已經讓安如海去查了,拿了我的金牌,任何人都可以查。”皇帝的神色亦很平靜。

  楊一和臉色大變,卟嗵一聲跪了下來,“陛下,臣斗膽請您收回成命。此事,只能緩緩圖之,決不可冒進,時日一長,終是有解決的辦法。”

  “看來你也想到了,如果出問題,就只能是出在朕的兒子身上。所以你不願意去查。”皇帝仰望著帳頂,“如果我身體不像現在這般,自然便如你所說的那樣,一動不如一靜,緩緩圖之,但我等不了啦。我要在死之前,剜了這顆毒瘤。這等膿瘡長在大楚的身上,不平之,朕不甘心。”

  “陛下,臣不相信這是太子所為。”楊一和仰起頭來,大聲道:“如果倉促查之,說不定便會墜入別人算計之中。”

  “你也想到這一點了?”皇帝冷笑起來,“你不是不相信,你是不願意相信,我也不敢相信,所以我要去查一查,查個水落石出。一和,朕雖然老了,成了一頭病老虎,但病了的老虎也是老虎,誰做出的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來,朕不將他千刀萬剮,如何能讓大楚萬千百姓服膺?”

  “陛下!”楊一和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此必在上京引起人心動盪,一個不好,就會引發內亂,太子監國已久,已是自成體系,二皇子英才過人,麾下聚集了無數跟隨者,兩方勢力,幾乎棋鼓相當,只能徐徐圖之,不能快刀斬亂麻啊!”

  “如果在我死之前,沒有辦好這件事,那才會給大楚留下無窮的遺害。”大楚皇帝冷冷地道:“所以,我要在死之前,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查不出來的秘密,只要我們認真去做。一和,你對此事既然如此抵觸,那就不用管了,只需去管理好朝政就好了,善後之事,亦是重中之重,與秦人談判,也只有你這樣的老將出馬,才會在我們大敗之後,不致於再失了體面。”

  “臣明白了。”楊一和知道皇帝決心已定,只能無奈的點頭。

  皇帝長歎了一聲,又是久久的沉默了下來,“聽說你的兒子這一次重傷而歸,你還雷霆大怒,準備去找那個傷了他的軍官算帳,現在想起來,這次意外,倒是救了你兒子一命,不然,你兒子只怕也回不來了。可憐朕那女兒,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究竟如何,實是讓朕牽掛啊!”

  “內衛還沒有查出公主的下落嗎?”楊一和驚問道。

  “沒有,內衛找了秦人,秦人不承認公主落在了他們手中,如果她還活著,秦人一定會興高采烈的拿著她來當籌碼,現在他們不承認,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逃走了,暫時還沒有回來,第二個就是她已經死了。秦人不敢承認。”

  “公主聰慧過人,又武功高強,左立行就算大敗,必然也會作出妥善的安排,陛下不用擔心,也許過不了幾天,公主就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楊一和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皇帝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和,朕累了,你下去吧。按朕所說的辦,安如海會通報你他的調查情況,但你不許過問此事。”

  “臣知道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7 04:40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7 05:41 PM 編輯

第五十五章:兩個耳光

  心事重重的楊一和走出了皇宮,神思有些恍惚。陽光將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每走一步,腳步都會踏在自己的影子之上,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上京要不太平了!他在心裡哀歎一聲。

  作為國家的首相,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持這個國家的穩定,只有穩定,才有發展,多年的輔相生涯,讓他對這一點有著極深的認識。而穩定,首先便要來自於最高層面。這幾十年來,雖然朝堂之上不時會爆發親齊還是抗齊之爭,但在皇帝的領導之下,絕大多數人都還是清醒的認識到,要想楚國長治久安,聯秦越抗齊是必然的選擇。越國與楚國沒有交界,他們對於齊國的侵吞野心有著更深刻的認識,所以一直交好大楚,秦楚雖然年年都有交鋒,但都局限在邊境之上的小規模戰爭,雙方的統治者也極力的將戰爭限制在局部,打而不破,時打時和。

  而這些年自己擔任大楚的左相,也沒有辜負皇帝這位少時的玩伴對自己的期望,大楚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實力蒸蒸日上,國力早已淩駕與秦越之上,成為齊國之後第二大國。

  但眼下的一切,卻極有可能被這一場意外的戰爭打斷了。如果僅僅是一場戰爭的失敗並算不了什麼,一位大宗師的死亡也算不了什麼,大宗師是國家的終極武力但並不是決定性力量,但隱藏在這場戰爭之後的,兩位王子對於儲位的爭奪才是最讓人憂心的。

  內亂,向來比外患更恐怖,更何況,這一次的內患是掌握著極大勢力的兩位皇子之間不死不休的一場決鬥,楊一和不知道,當塵埃落定之時,楚國會變成什麼樣子?不管是那一位獲勝,可以想見,最終受損的都會是國家本身。

  就楊一和而言,他願意鎮之以靜,這場陰謀的挑起者,無外乎就是想要挑起大規模的內亂來借機肅清自己的敵人,目的顯而易見。依楊一和的性子,按兵不動似乎是最佳的選擇,但皇帝老了,病了,撐不了多長時間了,而這種血腥的挑起戰鬥的方式,很顯然也激怒了皇帝。

  正如皇帝所說,即便是病了的老虎,那也是一隻老虎啊,他當年可是堂堂一代武學宗師,在戰場之上縱橫捭闔,東征西討,硬生生地將當年危機四伏的楚國穩定了下來。這一次陰謀的發起者,顯然是觸動了他的逆鱗。原本也想平穩過渡的皇帝,看起來是要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肅清了。

  對楊一和來說,他其實更傾向于太子殿下順利繼位,太子殿下或者進取心不足,但守成卻是綽綽有餘的,二王子的確英武不凡,天姿過人,但比起皇帝來,還是差得太遠,這樣一個才具無法與皇帝相比,卻又雄心勃勃想要做出比皇帝更加耀眼的功績來的人,是極有可能將楚國帶進萬劫不復的。

  楚國必須要清楚地明確自己的定位,雖然現在楚國國力僅次於齊國,但歷來老二是最不好當的,老大警惕你,時時要收拾敲打你一下,後面的也以你為目標,不時會來小打小鬧一番。再者,這個僅次於齊國也是相對而言,其實就現在天下而言,楚,秦,越三國加起來,才勉強能與齊國抗衡而已。

  滿肚子的愁緒,一臉的惆悵回到自己的左相府第,皇帝已經發話了,不許自己插手,就怕安如海借題發揮,大興牢獄啊。好在安如海跟自己一樣,並沒有明確的政治傾向,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現在的態度,不要因為這一次的失敗而有所改變。

  朝堂之上,暗流湧動,所有的矛頭,似乎都在指向太子殿下。二王子當庭發難,只差指都會鼻子大罵太子殿下賣國了。

  這一次損失的是二王子的鐵杆支持者,最大的一股軍方勢力,戰鬥力強橫的整整六萬邊軍啊!楊一和卻怎麼也不敢相信,太子那樣一個溫和敦厚的人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可是自己敢保證嗎?不敢!陛下只是在捱日子,二皇子咄咄逼人,逼宮之勢洶湧,在朝中已占上風。即便太子不為,他的麾下,那些謀士會不會因此而動了歪心思又怎麼說得定呢?

  回到自己的書房,楊一和仍然有些神不守舍。要不要站隊是一個問題,站錯了隊便更是大問題。特別是像自己這樣的人。所以不站隊更穩妥,即便將來新皇繼位元,也會需要自己替他穩定一段時間的局面,然後讓自己光榮體面的退休,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的年紀也不輕了,到時候只要知進退,懂規紀,新皇也不會把自己怎麼樣。

  想到這裡,心中不由豁然開朗起來,是啊,憑自己的資歷和功績,憑什麼要站隊?

  “父親!”房門篤篤的敲響,楊致那張俊美的臉龐出現在門口。對於這個兒子,楊一和本來是挺驕傲的,自己文官出身,但這個兒子卻在武道之上有著非同尋常的天賦,如果他將來能夠成為九級以上的大高手,那在大楚,絕對可以獨當一面。但是這這一次出去的歷練,讓他大失所望,特別是在自己詳細訊問了護送他回來的人之後,更是極為光火。

  驢子拉屎外面光啊!儒雅的楊一和給自己的兒子下了一個極為不雅的評語。平素自己公務繁忙,只看到了兒子光鮮的一面,卻忽略了他最本質的東西。這段時間,他一直把兒子關在家裡禁足,搬了幾乎一屋子的書,讓他必須一一讀完並在每讀完一本之後,給自己寫下心得收穫。

  只顧著讓他去習練武道,卻忽略了讓他讀書養涵,這可是個大大的失誤。

  “什麼事情?”他板起了面孔。

  “二王子派了人來,求見父親。”楊致小心翼翼地道。

  “不見!”楊一和斷然道。

  “啊?”楊致有些驚訝。

  “我的話沒有聽清嗎?不單是二王子的人不見,太子殿下如果派人來了,也是同樣不見。”楊一和喝道。

  “是,父親,我知道了。”楊致嚇得趕緊低下頭,這段時間,父親是輕則喝罵,重則體罰,讓他實實在在體會到了父親的厲害。

  看著楊致還不走,楊一和沉下臉來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楊致猶豫了一下,“父親,聽說那個敢死營現在還在安陽城,居然毫髮未傷?”

  啪的一聲脆響,楊致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打得楊致頭昏眼花,腦袋發蒙。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楊一和問道。

  楊致很是有些委屈地搖搖頭。

  “這一段時間讓你讀書,看來還是沒有絲毫長進啊?你心中還在懷恨敢死營,還在痛恨秦風是嗎?”楊一和冷冷地問道。

  “父親當時不也說要替我出氣嗎?”楊致不服氣的反問道:“那秦風讓兒子出了那麼大的醜,難道我不該恨他嗎?”

  “我當時說要收拾那個秦風,替你出氣,是因為你祖母和母親都在場而已,你居然還當真了?”楊一和冷笑道:“就憑你的所作所為,人家留了你一條命下來,便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了,你以為憑著你,斬了人家的軍旗,還能活著回來?”

  楊一和歎了一口氣:“為私而言,我心中實是不高興的,但為公,這個敢死營這些年來,為國為軍,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就算這一次,左立行命令他們身為誘餌出行,你知道誘餌是什麼意思嗎,那就是送死的意思,但他們也毫不猶豫,立即起行,這才是楚國的軍人。只是這一次,他們能僥倖逃脫,當真是命數所定啊。楊致,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出,你,早就死了,說起來,我還真得感謝秦風呢!”

  楊致憤憤地低下頭。

  “你收拾一下,今天就出京,返回萬劍宗去,跟著你師傅再多學幾年吧,這一次出去,想來你也見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你再踏出萬劍宗宗門一步。”楊一和冷冷地道。

  “父親,眼下京中正是多事之秋,兒子要留在京中為父親分憂。”楊致一聽便慌了,又將自己趕出京城關到萬劍宗裡去,可不會將人憋壞麼?

  “糊塗!”楊一和反手再一巴掌,將楊致另一邊臉也變得通紅:“京城之事,也是你能插手的,我就是怕你呆在京城給人利用,以你這性子,被人賣了,只怕還得幫人數錢。滾回去,等一切事了,我讓你回來,你才能回來。聽清楚了嗎?”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8 01:34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8 01:35 AM 編輯

第五十六章:被撕掉的那一頁

  安如海透過鐵門之上的小窗看著天字第一號牢房裡的犯人。

  屋子不大,深藏於天下,陽光那是一絲兒也見不到的,唯一的亮光,便是來自於小桌之上的一盞油燈,油燈終日不滅,關在其中的人,不辯日夜,不知時光。一個人蜷縮在屋角的床榻之上一動不動,猶如僵屍一般。

  伸手召了召,一直恭候在一邊的獄丞趕緊小跑過來,從腰上取下鑰匙,插進鎖孔。

  “這天字一號牢房的鑰匙由你親自保管?”安如海問道。

  “是,統領。這天字一號房自從小人上任之後,就一直沒有動用過,這回還是第一次啟用呢!”獄丞陪笑道。

  “是嗎?”安如海嘿嘿一笑,“以後這間牢房不會閑著了,會很忙,很忙。”

  獄丞一愕,安如海笑容卻斂去了,猛地伸手握住門栓,嘩啦一聲,將門拉了開來,一步跨了進去,又砰的一聲將門關緊。

  門開的聲音驚醒了屋角蜷宿睡著的囚犯,他猛地抬起頭,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安如海魁梧的身影,一下子跳了起來,嘶聲吼道:“安如海,你們不講信用,你們說過,只要我配合你們,就會放了我的。”

  安如海靜靜地看著對方,當西部邊軍全軍覆滅的消息快馬第一時間報回京城的時候,內衛第一時間便控制住了眼前這個人,而那時,這個消息還並沒有傳開。現在看起來,眼前這個人倒是真的並不知道西部邊軍已經失敗的事情。

  安如海坐在了小桌旁,伸出小指挑了挑燈花,讓油燈顯得更明亮了一些,“你配合得真好啊,多虧了你的配合,我們大楚西部邊軍才會全軍覆滅,六萬大軍,一個也沒有回來,連左立行左帥也殃命於落英山脈,劉震,你說,我們要怎麼感謝你才好呢?”

  耳邊半晌沒有傳來回音,安如海轉過頭來,眼前的劉震猶如泥雕木塑一般呆在那裡,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大張著,亮晶晶的涎水在嘴角長長的吊掛著,整個人似乎都傻了。

  “這,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半晌,劉震終於回過魂兒了,兩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這可是關係到他以及他的家人性命的大事。“這不可能,安統領,能不能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你是逗我的,是嗎?”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我安如海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你以為我連夜親自去把你抓回來,關在天字一號房,是在開玩笑?”安如海冷冷地道。

  劉震傻傻地看著安如海,突然一躍而起:“這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都是按照你們所說的去做的,安統領,我一直都在你們的監視之下,什麼也做不了對不對?”

  “也許你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方法。”安如海冷笑道,“我們說起來也算是同行,而且你非常出色,能在我們大楚混到如此高位,實在讓人佩服之極啊。”

  劉震兩腿一軟,再一次癱在了地上,嘴唇哆嗦著,有些絕望地看著安如海,喃喃地道:“安統領,真的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我在來這兒之前,已經將你的家人統統都關到我哪裡去了。”安如海不為所動,而是向著對方又丟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不不不!”劉震臉色的血色瞬間褪盡,“安統領,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們說過,只要我配合你們,他們就會沒事。我按你們所說的都做了,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看來我們需要再次好好談談了。”

  一個時辰之後,安如海走了出來,鐵門在他身後砰然關上,回望屋內,劉震如同沒了骨頭的一堆爛肉一般在地上抽搐著。現在安如海確信,眼前這個敵方上百年來最成功的間諜,的確沒有撒謊,對於後來的事情,是真正的不知情。

  這對於安如海來說,卻是一個殘酷的事實,不是從劉震這裡出的問題,那問題就在大楚內部了,而據安如海所知,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一隻手去,而且局限在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

  從時間上來判斷,能讓秦國如此好整以遐地佈置這個巨大圈套,那就是從劉震被抓獲之時,這個計畫便開始了。如此一來,範圍就更小了。

  破獲這個案子的是郭九齡,而郭九齡是二王子的人,郭九齡第一時間並不是向自己和皇帝彙報,而是去報告了二王子,隨後,這件事情,便完全被二王子閔若英掌控,直到審出口供,制定出了最後的更改左立行軍事方案之後,二王子才求見皇帝,呈上了這個方案,而自己,也是在這之後,才知曉了這件事情。

  難道說是二王子自己做的這個局?這也太荒謬了,左立行是二王子絕對的支持者,也是二王子在軍方最大的助力,二王子就是患了失心瘋,也絕不會做這件事情。

  安如海的腳步在幽深的走廊裡傳來沉悶的迴響聲,思路似乎走進了一個死胡同了。

  “大人,這劉侍郎究竟犯了什麼事?前段時間在地字型大小關了幾天,但馬上又出去了,這回倒好,直接進天字一號了。”身後傳來獄丞有些迷惑的問話,安如海腳步微微一頓,“我記得地字型大小和天字型大小牢房,見犯人和提審犯人,都是必須要登記在冊的是吧?”

  “是的,安統領好記性。咱們這牢裡,關得都是大人物,特別是地字型大小和天字型大小,那更是難得啟用,但凡用一次,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所以見面或者提審,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必須要登記備查的。”獄丞討好地道。

  “帶我去看看這劉震第一次被關進來時的記錄。”安如海道。

  “是,統領請!”

  冊子很厚,但寫上字的卻沒有幾頁,正如獄丞所說的那樣,地字型大小和天字型大小牢房在現在的大楚,極少啟用,像劉震這樣,短短的時間之內,連續在這兩個牢房裡呆過的人,更是絕無僅有。

  “天字型大小牢房的鑰匙在你手裡,這地字型大小呢,總也不是你掌管吧?”一邊翻看著冊子,安如海一邊問道。

  “天字型大小牢房就只有三間,而地字型大小牢房卻有十幾間,卑職那裡管得這許多,更何況,還有哪些普通牢房呢?”獄丞笑道:“這地字型大小牢房,一共有四個人專管。兩人一班,十天一輪。統領也知道,咱們這牢房,關得都是官員,最小也是五品官,所以我們在管理上,也是相當嚴格的。”

  “將這兩個人叫來見我。”安如海點了點登記冊上的簽名,劉震進來的時候,恰好便是這兩個人在輪值。

  “刁慶和胡小四今天正在輪休。”獄丞為難地道,聽到安如海嗯了一聲,立即接著道:“統領先看著,我馬上讓人去找他們,刁慶家就在附近,好找,不過胡小四是個單身漢,平時輪休之時,就不好找人了,統領需要等一等。”

  “快去找吧,我就在這裡等。”安如海微微點了點。

  屋內就剩下了安如海一個人,冊子就寫了短短的兩頁,全都是郭九齡的提審記錄以及二王子閔若英的簽名,再無其它,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二王子不可能,郭九齡現在生死不知,難道是郭九齡?

  安如海搖搖頭,郭九齡這個人,他是極其瞭解的,如果說他是西秦的間諜,安如海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又翻了一頁,看著空白乾淨的紙張,安如海輕歎了一口氣,這件案子,當真麻煩得很。仰起頭來,看著開在牆上部的那個小窗戶中射進來的陽光,安如海下意識地輕輕地撫摸著這本冊子,看來希望又要落空了。

  這間房子,是獄丞的房間,也是唯一一個能見到陽光的地方。

  劉震自己沒有問題,二王子沒有問題,郭九齡沒有問題,劉震從地字型大小牢房走出去之後,一舉一動便完全在內衛的監控之下,而且是自己親自佈置的人手,更不會有問題,而且那些人,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要監控劉震。問題出在哪裡呢?

  突然,安如海低下頭來,眼神古怪地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冊子,手指也停在了一個地方。這一頁的第一行有著微微的內凹,那是在上一頁寫字的時候印過來的,但僅僅只有這一行而已,下面卻沒有了,但上一頁上,郭九齡與二王子的簽名卻足足有七八行。

  猛地提起了冊子,安如海仔細地審視起來。這種細微的痕跡,也只有像他這樣九級高手,而且精於此道的人,才會注意到這種極細微的差別。

  小心的拆開冊子的封線,一點極細小的紙屑從內裡掉了出來。

  這冊子曾被人撕掉了一頁。

  安如海猛地站了起來,剛剛提審劉震的時候,他漏掉了一件關鍵的事情。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8 12:53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8 12:53 PM 編輯

第五十七章:殺人滅口

  風一般的衝回到了天字一號牢房,獄丞不在,沒了鑰匙,安如海也顧不得其它了,伸手一扭,喀嚓幾聲,已是將鐵門閂生生扭斷,直接闖了進來,一把提起仍然癱在地上的劉震,厲聲喝道:“我問你,上一次你被關押的那幾天,除了郭九齡,二皇子殿下,還有誰來見過你?”

  劉震睜開一雙絕望的眼睛,看著安如海,“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人。”

  “誰,那人是誰?”安如海又驚又喜,“告訴我,那人是誰?”

  “我不認得啊!”劉震搖頭道:“不過他穿著的也是你們內衛的制服。”

  啪噠一聲,安如海鬆手,將劉震扔回到了床榻之上,看著對方,厲聲道:“劉震,想必你也知道你現在的處境了,如果還想活著的話,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所有的問題,不要有其它的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

  “安統領,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有什麼想法?我的確不認識那人,那人所問的問題,與郭九齡與二皇子殿下所問的都是一般,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安如海點了點頭,原本也不該在他這裡有什麼期望了。失望地轉身,突然又冷笑起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永遠的秘密,再小心翼翼,仍舊還是露出了一點馬腳,劉震不認識,但還有其它人,天字一號房裡的獄丞,獄卒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從他們哪裡,自己還是照樣能找到線索,只要線索存在過。

  大踏步走出房門,看到走廊的盡頭,獄丞正急匆匆地一路小跑過來,看到獄丞臉上驚慌的表情,安如海的心不由一沉。

  “統領,統領不好了,出事了。”獄丞的聲音在顫抖,人也在顫抖。

  “冷靜些,慢些說,出什麼事了?”安如海喝道。

  “刁慶死了,一家人全都死了。”獄丞臉色蒼白,即便再遲鈍,他也知道大事不好,安統領剛剛要見這人,這人就死了。

  “刁慶死了?”安如海腦子裡轟的一聲,如被大錘重重一擊,有些頭昏眼花。

  “死了,一家人全都被殺了,全都是一刀斃命,白日行兇啊!我派去的人到的時候,血都還沒有凝結了。”獄丞道。

  “胡小四呢?”安如海邁步便向外走去。

  “胡小四還沒有找到,他家裡沒有人。”

  “找,對了,胡小四平時都有什麼愛好,經常出入哪裡?”

  “胡小四就是好賭,但他錢也不多,平常休沐之時,大多出沒於一些小賭館。”

  “那家賭館?”

  “這個,卑職確實不知啊!”獄丞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安如海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快的手腳,自己剛剛奉皇命開始查探,對方立即便開始出招了,看來內衛裡的確有大問題,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這個奸細在內衛的級別不低。

  走出御牢,安如海微微地閉了一下眼睛,從幽暗的牢內出來,明亮的陽光,讓他一時之間很不適應。

  “動員所有能動員的人手,全城搜捕胡小四。”安如海道:“重點,胡小四居住範圍十裡方圓之內所有的小賭館。要快。”

  “遵命!”看到統領沉如鍋底的臉色,兩名內衛人員二話不說,轉頭就跑。

  “帶我去刁慶的家。”轉頭看著仍在抖索的獄丞,安如海命令道。

  刁慶的家在距離天牢不到五裡的一個小胡同裡,這裡居住的大都是一些並不富裕的人,長長的窄窄的巷道裡,污水橫流,不時能看到一堆堆的垃圾之上,野狗野貓在上面扒拉著,看到安如海這一行人走過來,立刻便嗚咽著躲到牆角處,即便是畜牡,也能感受到這些人身上的騰騰殺氣。

  巷子裡還有不少的行人和玩耍的孩子,看到這些人,立刻將身子緊緊的貼在牆壁上,盡可能多地給他們留出更多的行走空間。

  胡四的家境看起來很不好。安如海略感詫異,在天牢之中作事,收入還算是豐厚的,不算額外的其它收入,光是薪水,便能頂得上一個七品官了,怎麼這刁慶竟然住在如此的貧民窟之中。

  刁慶的小院內外,此時已經站滿了內衛。推開院子,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立時撲面而來,一隻死狗就倒在距院門不足五步處。

  “統領,一家七口,全都死光了,一刀斃命,兇手做得乾淨利索,基本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左右鄰里也已經都詢問過了,沒有聽到任何聲息。”一名內衛迎上了安如海,低聲道。

  安如海沉著臉走到堂屋門前,屋子裡的境像讓他瞳孔微縮,六具屍體呈一個圓形,倒在一張桌子的周圍,桌上的飯菜還擺著,似乎是一家人正在吃飯,兇手便闖了進來。

  “不是七口人麼?”

  “刁慶的爹長年癱在床上,現在也被人紮了一個透心涼。”內衛稟報道。“沒有活口,連七歲的娃娃也沒有放過,當真是喪心病狂。”

  “這條巷子應當不會有太多的生人進來,如果來一個,應當能引起眾人的注意。”安如海走到了屍體面前,蹲下身子,看著地上的刁慶,一刀便削斷了喉頭,力道拿捏得極好,是個用刀的好手,出刀極快,屋裡幾個人,都沒有叫出聲或者表現出震驚,痛苦的表情,應當是一霎那間,便被人盡數殺了。出手之人,至少有七級以上的功力。

  能驅使七級武者來做一個殺手,可真是了不起。安如海心裡有些發寒,七級武者,已經算得上一流好手了。

  “統領,內衛正在分別詢問這巷子裡的百姓,應當很快就有回報。”

  “屋子裡搜查過了嗎?”

  “還沒有,怕破壞了現場。”

  “搜吧,沒有什麼現場可堪察得了。”安如海站起身,徑直走了出去,現在,他只是擔心胡小四也被人殺了,那這剛剛發現的唯一一點線索,也就完全沒有了。

  “統領,向四周鄰里詢問,今天上午,的確有生人進來過,不過眾人都說不出那人有什麼特點,也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唯一讓他們記住的就是那人披著一件鬥蓬。”

  “統領,刁慶的平時起居也都查清楚了,此人行止極有規律,十天上班,十天休沐,為人和善,但家境很差,父母多病,特別是父親一直病癱在以上,醫藥費便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再加上還有三個孩子,所以平時這刁慶還做些小玩意兒讓妻子拿到街上去賣,都是一些手工藝品。”

  內衛陸陸續續地回到院子中,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便將刁慶的所有事情調查得一清二楚,不能不說,他們的效率奇高。

  現在在安如海的腦子裡,刁慶已經有了一個較為完整的映象,老實,善良,勤奮,和善,持家,貧窮。

  屍體已經被收斂起來了,很快便會隨著城外化人莊裡的火焰騰起而化為陣陣青煙,一大家子,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統領,您看!”一名內衛拎著一個小箱子走到了安如海的面前,找開,一整箱銀錠出現在安如海的眼前。

  “可憐,有命掙,沒命花!”安如海歎了一口氣。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9 05:21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9 05:21 AM 編輯

第五十八章:初現端倪

  屍體被蒙著白布,一具接著一具的抬了出去。安如海現在只希望,還來得及找到那個胡小四,否則,城外化人莊,只怕又要多一具屍體了。

  “就算要滅口,殺了刁慶也就夠了,居然連孩子也不放過,當真是喪心病狂。”身邊的一名內衛低聲道,滿臉皆是氣憤之色。

  “或者,這個殺人者,以前與刁慶一家都照過面。”安如海歎道:“如此大的一個局,設局者自然不會容許出現一點點的失誤,就算我們不查,刁慶也活不了多久,只不過我們的迅速介入,才加速了他的死亡。”

  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之聲,安如海抬頭,便看見內衛偏將楊青從外面跑了進來,看到楊青身上的傷痕和血跡,安如海不由心裡咯噔了一下。

  “統領,幸不辱命,如果我還稍微晚一點到,那個胡小四便也完了。”楊青喘了一口氣,道。“胡小四拿下了,我已派人重兵護送到了內衛衙門。”

  “辛苦了!”安如海大喜,拍了拍楊青的肩膀:“傷得重嗎?”

  楊青咧嘴一笑:“不要緊,皮外傷而已。那胡小四在一個賭館裡賭得正開心了,我們幾乎是與殺手同時抵達的。”

  “殺手呢?有活口嗎?”

  楊青搖搖頭:“兩個人,身手都極其不錯,一個在格鬥之中被當場殺了,另一個眼見脫逃無望,自殺了。我們死了三個,傷了五個。”

  “有什麼發現?”一邊往外走,安如海一邊問道。

  “事情有些麻煩。”楊青壓低了聲音,“統領,你還是回去自己看吧。”

  停屍房內,兩具屍體蒙著白布放在檯子上,安如海揭開白布,看著兩張陌生的,平平無奇的臉龐,兩個人都穿著一般百姓習慣穿著的棉布大褂子,粗粗一看,沒有任何可以值得深究的地方。楊青拉開其中一人的外褂,露出裡面的內衣。“統領你看。”

  “嗯?”安如海看了楊青一眼。

  “統領,這人的內衣,並不是一般的民間所用,而是軍用,軍用的內衣在織料之上,與市面之上是不一樣的,而且都有編號。”楊青翻開了內衣的領子,果然,安如海在上面看到了一串數字。

  “另外一個也是這樣,看到這些數字之後,我馬上讓內衛去查這批編號的內衣是發到那支軍隊中去的,結果查出,這兩件內衣,當初都是發往東部邊軍中的一批。”楊青抬頭看著安如海,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東部邊軍!安如海的心臟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證明嗎?”他問道。

  楊青搖頭:“什麼也沒有,其它的所有東西,都是在京城隨處都可以找到的,再說了,只怕他們不會讓我們發現其它更有價值的線索,這內衣,只怕是因為平素穿習慣了,所以才沒有換下。”

  安如海轉身走了出去,如果在這兩個人的身上,還能找到其它更明顯的標誌,他反而要懷疑了,可現在這樣,卻由不得他不將事情往更壞的方向上想了。

  “能傷得了你的人,必然不是普通士兵,查,查這兩個人的身份。”看著安如海的背影,聽著他的命令,楊青的臉上卻是露出了苦意,這可真不是一個什麼好差事。

  內衛偏廳裡,胡小四坐在椅子上,仍在發抖,小小的偏廳之內,此時竟然站著十多個嚴陣以待的內衛,一個個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先前的賭館血戰,嚇壞了這個獄卒。那兩個人是來傷他的,那個被內衛殺死的殺手,臨死之時還將手裡的刀狠狠地投擲向他,如果不是一名內衛拉了他一把,那一刀鐵定是要將他開膛破肚的,狠厲至此,讓胡小四到現在,心臟還在砰砰的跳。

  安如海提著一個小包袱走進了偏廳,擺了擺手,廳內的內衛們立即退了出去,偏廳的門緊緊的關上,安如海將手裡的小包袱扔到了胡小四的腳下,“胡小四,解釋一下吧,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錢?”

  看著那個包袱皮,聽到包袱砸在地上發出的叮噹的銀兩碰觸之聲,胡小四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

  “知道我是誰吧?”安如海冷然道:“你也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我們,現在你已經死了,哦,順便告訴你,刁慶一家都被殺了,慘得很,一家七口,無一生還。”

  胡小四一下子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安統領,你想知道什麼?只要我知道的,我都說。可是,可是我真沒有做什麼啊,這錢,這錢也是內衛給的啊?”胡小四顫聲道。

  “你說什麼?”安如海臉色一變,“內衛給的?是誰給你的?為什麼給你?”

  胡小四咽了一口唾沫,“就是幾個月前,那個劉侍郎被關進來的時候,有兩名內衛進了天牢,拿著權杖,說是要提審劉侍郎,我們按規紀給他們作了登記,後來,他們臨走的時候,將這頁登記撕了,說是內衛辦案,不能留下痕跡。我和刁慶也不以為意,以為這是內衛的規紀,我們小小的獄卒,哪裡敢得罪內衛呢。後來我們休沐回家的時候,便有人給我送來了這些銀子,說是內衛的案子辦得很順利,破了大案子,但我們要守口如瓶,忘了這件事,不然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那兩個人是誰?”

  “我只認得其中一個,是內衛的牙將鹿正浩鹿將軍。”胡小四道。

  安如海霍的走到門邊:“楊青,馬上拘拿鹿正浩,快一點。”

  “另外一個什麼體形,什麼模樣?說給我聽。”返過身來的安如海厲聲問道。

  “個子不高,體形很塊兒,兩條眉毛好像一把尺子一般平直,手很大。”隨著胡小四的描述,安如海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穀底,轉身大步便走出了偏廳,“守好偏廳,我沒有回來之前,不許任何人接近這個人。”

  胡小四描述的那個人是內衛的副統領楊毅。安如海覺得嘴裡有些發苦,雖然不願意相信,但他不得不承認,在這場背景恐怖的較量之中,內衛完全被卷了進去,不管最後結局如何,自己這個內衛大統領必然要為此擔責的。

  “統領,鹿正浩自殺了。”楊青匆匆地趕上了正準備出門的安如浩身邊,“今天鹿正浩輪值,他看到我,只是笑了笑,突然就拔刀自刎了。”

  “知道了,跟我走。”安如海冷冷地道。

  “去哪?”

  “楊毅家。”

  “楊副統領?”楊青腳步一下子像被釘子一樣釘在了哪裡,“這,這怎麼可能?”

  “第一次關押劉震的時候,楊毅與鹿正浩去見過劉震。”安如海道。

  大批的內衛在安如海的帶領之下,趕到內衛副統領楊毅的家的時候,內裡早已空空如也,不但見不到楊毅,連他的家人也是蹤影全無。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19 10:54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19 10:55 AM 編輯

第五十九章:泣血

  楊青看著空蕩蕩的房屋,有些傻了眼,昨天,他還看著副統領楊毅在衙門裡辦公,今天,便黃鶴一去杳無蹤了。

  踏進楊毅的書房,還能聞到一股焦糊味,書桌旁邊的火盆裡,還留下了大半盆黑乎乎的灰燼,楊青蹲了下來,小心地撥著灰燼,在內裡找出一些沒有燒盡的殘片,如獲至寶地一一收起來。

  “叫人進來搜查吧!刮地三尺,他跑得很急,不見得就處理乾淨了。”安如海只是站在門口看了看,就轉身走了出去,似乎顯得心事重重。

  院子裡又一株桃樹,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滿樹桃花依舊豔麗,可人卻再也看不見了,回望著大門,安如海臉色難看之極。

  “統領,找到了,果然不出統領所料,書房裡還有很多東西,他跑得太急了,並沒有燒光。”楊青捧著一疊東西從屋裡走了出來。

  夜色已深,內衛衙門卻是燈火通明,極短的時間內,內衛便在上京之中逮捕了將近二十人,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太子一黨。

  安如海沒有參與審訊,全都交給了楊青去辦理,他自己去獨身一人,走出了衙門,有些落寞地在街上行走著。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走到了楊一和的府邸之前,幾度走向大門,最後卻終於又停了下來,長歎一聲,轉身離開。

  天色大亮之際,楊青推開了安如海的公廳。“統領,審出來了,根據從楊毅那裡查抄出來的秘信,我們秘密逮捕了太子殿下的一位師爺,一個時辰之前,他招了。”

  安如海抬起頭,看著楊青,“他招了什麼?”

  “楊毅知道了劉震之後,以他特殊的身份進了天牢,提審了劉震,然後又抹去了這一段記錄,他將這件事情,稟告了太子殿下,而楊毅與太子的接觸,一直便是通過這個師爺的。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我們自以為這件極秘密的事情,便已經被太子一方知曉了。”

  “他還召了什麼?”

  “沒有了,他說將這件事回稟給太子之後,以後的事情,他便全都不知道了,他在太子身邊,只是負責楊毅這條線的。”楊青道。

  “高明啊!”安如海喃喃地道。

  “統領,你說什麼?”楊青詫異地看著有些神不守舍的安如海。

  “哦,沒什麼,沒什麼!”安如海站了起來。

  “統領,現在看起來,恐怕洩密的一方,真得是太子殿下那邊了。”楊青的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為了讓二王子栽一個大跟頭,竟然要用上六萬英勇的邊軍戰士的性命嗎?”

  “楊青,記住你的身份,這個結論,別說是你,便是我也不能隨便下。”安如海厲喝一聲,“封存所有檔案,將這些東西原汁原味,準備呈報給皇上。”

  “是,統領。”楊青低頭道。

  “告訴所有參與此事的內衛,禁言,關於這件案子,讓我聽到只言片字,定斬不饒。”安如海強調道。

  “知道了,統領。”

  這一夜,很多人沒有睡,包括楊一和。皇帝不許他插手,不代表他不知道事情的進展,隨著內衛在上京之中一天之內逮捕了多位官員,而且基本上都是太子一系的人,楊一和知道,他最不期望的事情,還是按照最壞的預想發生了。

  “左相,太子殿下親自上門,要見您。”也是一夜未睡的管家頂著兩個黑眼圈,走進了書房。

  “不見。”楊一和一驚,站了起來,“你去告訴太子殿下,就是我天不亮便出門了。”

  “是!”管家剛剛轉身,外頭卻傳來了喧鬧之聲,太子的厲聲喝罵之聲,已是傳了過來,楊一和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你去吧!”

  太子閔若誠徑直闖了進來。

  “左相,你也要落井下石了麼?”站在書房外頭,一臉憔悴的閔若誠盯著楊一和,厲聲道。

  “太子殿下,進來說話吧!”楊一和搖搖頭,走出了書房,向閔若誠彎腰行了一禮。

  兩人走進書房,閔若誠先前的厲色,卻在轉瞬之間消失無蹤。

  “左相,不是我做的。”他看著楊一和,道:“在左立行出兵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已經改變了行動計畫。”

  楊一和盯著閔若誠,半晌才道:“太子殿下,關鍵不是我信不信,而是皇上信不信。”

  閔若誠頹然坐下,現在,所有的線索,一齊都指向了他,當他知曉這一切的時候,又驚又怒,但完全沒有防備的他,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反映,一切便已經發生了。

  “殿下,偷偷提審劉震的是鹿正浩,而鹿正浩是楊毅的親信,現在鹿正浩死了,楊毅逃了,而京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楊毅是您的人。更重要的是,在楊毅那裡找到了您與他的一些秘密信件,現在,就我所知道的東西,光是這些信裡面的東西,就足以讓皇帝陛下震怒不已了。您的師爺,在天亮之前,也召了,承認他將這件事情通報給了您。”

  “沒有,他從來沒有跟我講過這件事情。”閔若誠厲聲叫了起來。

  “他是您信任的心腹之一,您說這話,別人信嗎?”楊一和盯著閔若誠,緩緩地道。“雖然這些供詞之中,沒有一個是指證太子殿下您做下這件事情的,但這些線索,卻又無一不是指向您的,您,百口莫辯。”

  “左相,我真的沒有做這件事情。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閔若誠大叫起來,“父皇的身體不行了,撐不了幾天了,我是監國太子,我什麼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到父親龍駕殯天便可順利成章地接位,我有什麼好急的?急得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他抬起頭來,似乎猛然明白了過來:“左相,誰著急,誰才是設下這個局的人,這是陷害,這是陷害我啊。”

  楊一和有些憐憫地看著面前完全失態了閔若誠,是的,這是一個局,可這個局,卻讓太子殿下輸得乾乾淨淨。

  “我幫不了您,太子殿下。”楊一和閉上了眼,不再去看面前的閔若誠。

  “左相,您知道我是冤枉的,是不是,您知道的。”閔若誠雙手抱頭,痛苦地嗚咽著,“可您為什麼不願意為我說話?”

  “空口無憑,難道我就這樣跟皇帝說嗎?我拿什麼反駁內衛審結出來的證據?”

  “安如海害我!”閔若誠又憤怒起來。

  “不是安如海害您。”楊一和搖頭道:“是您自己太大意了,楊毅,還有那個師爺,都是您心腹之人,他們才是害您的人。”

  “對,楊毅跑了,但那個師爺還在內衛手裡。”閔若誠的眼睛亮了起來,“左相,只要重刑審那個師爺,一定能找到證據的。”

  閔若證如同抓到了根救命稻草,手舞足蹈地道。

  楊一和搖搖頭,“沒用了,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師爺,現在已經死了,他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說出這一番話,這番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他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死了,怎麼會死了?他在內衛的牢裡,怎麼能死?”閔若誠呆了。

  “一個人自己想死,誰又能攔得住?”楊一和歎息道。

  “左相救我!”閔若誠兩膝一軟,竟然跪倒在了楊一和的面前。

  “太子殿下,萬萬不可如此,您為君,我是臣,豈可亂了尊卑?”楊一和一驚,跳了起來,雙手去扶閔若誠。

  閔若誠紋絲不動,抓著楊一和的手,仰起頭,“左相,您與父皇是總角之交,這幾十年來,沒有誰能像您一樣得到父皇那樣的信任,別人都說安如海最得父皇信任,可我知道,安如海只是父皇跟前的一條狗,只有您,才被父皇看成是朋友,如果還有一個人能救我,那個人一定是您,左相,難道您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別人陷害,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雙手沾滿了我大楚勇士鮮血的人,坐上那個位置嗎?天理難容啊!六萬條性命啊,還有若兮,他連若兮的性命都不顧,如此一個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的人,會將大楚帶向深淵的,左相,您是大楚股肱,柱石,您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幾十年來和父皇一齊打造的這盛世天下毀於一旦嗎?”

  楊一和的身體微震,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0 03:5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0 03:50 AM 編輯

第六十章:皇帝的決定

  安如海跪在皇帝的榻前,皇帝半靠在床榻之上,慢慢地翻看著安如海這幾日來調查出來的厚厚的一本報告以及相應的佐證。

  “一切都很順利?”皇帝問道。

  安如海注意到,皇帝並沒有太認真地看那本報告和佐證,似乎只是在走馬觀花一般走過場而已。

  “是,是很順利。發現了一條線索之後,其它的也就順理成章了。”安如海答道。

  皇帝笑了起來,笑聲很怪異,猶如夜梟一般直刺耳膜。“順利好,順利好!真是蠢材啊,蠢材!”

  安如海低著頭,不敢發一言,他不知道,皇帝這一聲蠢材評價的究竟是他,還是另有其人。

  “如海,這件事情,你怎麼看?”丟下手中的報告,皇帝兩眼逼視著安如海。

  安如海一抬頭,皇帝的眼光有些刺人,似乎一直看到他的心魄當中,悚然一震之後,他再一次垂下頭來:“臣沒有看法,臣奉命調查,只是將調查結果準確地呈報給陛下,至於其它,全由陛下聖裁。”

  “聖裁?對裁!”老皇帝又是大笑起來,緊跟著一陣劇烈的咳嗽之聲,安如海驚惶地看到,一口口的鮮血隨著老皇帝的咳嗽之聲噴濺而出。一邊的秦一忙不迭地取了溫水,熱毛巾替皇帝漱口,擦拭。

  陛下是真不行了。安如海有些傷感,皇帝曾是大楚為數不多的幾位宗師之一,但武道修為再高,終也是抵不過年歲以及病魔的侵襲,安如海很清楚,連皇帝陛下的修為也不足以壓制病痛的時候,距離那一天也就真的不遠了。

  “這是在逼宮吶!在逼朕呢!”老皇帝喘著氣,一揚手,厚厚的報告雪片一般地飛舞起來,落了安如海一身。

  安如海跪在哪裡,動也不敢動。

  皇帝陛下病了,這大半年來,幾乎都沒有怎麼走出這座寢宮的大門,但陛下的心裡卻是清楚得很。

  垂著頭,安如海不吭聲,等著皇帝陛下發話,他知道,當陛下再一次開口的時候,必然就是大楚下一個時代開始的前奏。

  “安如海。”喘息之聲慢慢平息,頭上傳來了皇帝的聲音,先前的憤怒已經從聲音裡完全聽不出來,只餘下了平靜。

  “臣在。”安如海屏住了呼吸。

  “你,拿了朕的令箭,去…去封了太子東宮。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太子。”

  安如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知道,終於塵埃落定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役之中,二王子閔若英完勝,太子殿下完敗。

  這大楚,要變天了。

  向皇帝陛下叩了個頭,站起身來,轉身向外走去,秦一站在門邊,兩手捧著皇帝的金批令箭,遞給安如海。

  緊緊地握著金批令箭,安如海覺得有些燙手,以前也多次拿著金批令箭去辦事,但這一次,卻完全是不同的。

  剛剛踏出宮門,迎面一人走來,正是大楚王朝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當朝左相楊一和。兩人隔著御道,默默對望。

  “那天,我以為你會進去。”片刻之後,楊一和打破了覺默。

  “想了又想,進去又如何?終究是改變不了結果。”安如海搖頭道。

  “那不一定,如果你我合力,陛下不得不考慮。”

  “楊相,我是絕不會違逆陛下的意思的。”安如海低頭看著手裡的金批令箭。

  楊一和的目光也在同時落到了金批令箭的上面,臉色微微白了一下,卻又瞬間恢復正常,“安統領,你也是軍人!”

  安如海心裡頭突然湧起一陣慚愧:“楊相,我先是陛下的臣子。”

  “哪怕陛下錯了?”

  “這一次,我倒覺得陛下不見得就錯了,或者,另有一番局面也說不準,楊相,你是文臣之首,當朝首輔,看問題,想事情,想來比我這個武夫會更長遠一些,為什麼這一次,你卻想不開呢?”

  “君子立于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楊一和沉默半晌。“楊某讀書,入世,為臣,治政,不敢說光明磊落,卻也不敢踐踏底線。”

  “沒用的,陛下已經下定決心。”看著楊一和這個文人,安如海心底卻是湧起一股敬佩之意,這或者就是他們讀書人所說的氣節吧,自己只怕永遠也學不來。

  “如海這是要去太子東宮?”楊一和問道。

  “是!”

  “能否等我片刻?”

  安如海一陣躇躊,楊一和是皇帝少年玩伴,總角之交,數十年來,輔佐皇帝治理大楚,德高望重,深得陛下信任,被陛下視為益友,他真能改變結局嗎?

  “用不了多長時間,耽誤不了你的公事,再說,這事兒,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難不成這點點時間,太子殿下還能做出什麼事兒來嗎?”楊一和苦笑道。

  “卑職就在這裡等候楊相。”安如海終於下定了決心,不管成與不成,都拖這一陣子吧,也算是對這位老臣的尊敬。

  “多謝如海了。”楊一和點點頭,轉身向著宮內走去。

  踏進寢宮的大門,楊一和一聲不吭,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以額觸地。皇帝躺在床上,歪著頭瞧著楊一和,也是不做聲,兩人就這樣一跪一躺,詭異的對峙著。站在一邊的大太監秦一局促不安的扭動著身子,眼光在皇帝與楊一和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皇帝終是長歎了一口氣:“一和,起來吧,朕心意已決。”

  “陛下,六萬英靈如何瞑目?數十萬遭劫的安陽郡百姓如何心服?”楊一和抬起頭,梗著脖子,道。

  “死者已矣。百姓,唉,百姓永遠也不可能知道,這內裡的真相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當年我們一起讀書的時候,你不記得老師所說得了嗎?歷史,總是淹沒在勝利者的筆尖之下。”皇帝嘿嘿笑著:“一和,你為相近二十年,這個道理,難道還沒有悟透麼?”

  “陛下,君者,正也,勢也,如以狡得利,以詭立世,以狠謀身,則人不久,國不長。”楊一和緩緩道。“陛下,太子殿下寬仁,如為君,縱不能讓大楚發揚光大,但守成足矣,二王子為君,則極有可能走上兩個極端,要麼大楚淩霸天下,要麼大楚亡國滅族,陛下,我們不能冒這個險啊!”

  “若英不可能是一個明君,但或者能成為霸君。”病榻之上的皇帝歎道:“若誠寬仁太過,只可能成為懦君,一和,這一局棋,他居然毫無還手之力,連身邊之人,都一一背他而去,著實讓我失望透頂,如此之人,你認為當真能成為大楚守成之君麼?我活不長了,你還能活多久?你又能幫他幾年?沒有人能一直扶著他,若英狠是狠了一點,但站在我的角度看,或者于大楚而言,他更合適。天下承平百餘年,東齊虎視眈眈,一統天下之志早已不加掩飾,如戰爭暴發,齊必先攻楚,我只能冒險。”

  楊一和沉默了下來,他太清楚皇帝陛下的性格了。點了點頭,他無言的叩了三個頭,“陛下,臣老了,臣請告老還鄉。”

  “也好,你當首輔二十餘年,若英上位,必不容你,早些兒走吧,趁我還活著,能讓你衣錦還鄉,榮養晚年。”皇帝傷感地道。

  “多謝陛下。”楊一和哽咽著站了起來,又深深彎腰行了一禮,“陛下保重。”

  御道之旁,安如海看著楊一和淚流滿面而來,便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更改了。“左相!”

  “我已經向陛下辭官了。”楊一和擺擺手,步履蹣跚而去。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0 02:24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0 02:34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最後一課

  “父皇!”閔若英跪倒在皇帝的床榻之前,雙手扶著床幫,眼中閃爍著淚光,“您,您的身體沒有大礙吧?兒子實在擔心得緊。大楚,離不開您啊!”

  聽著兒子的話,大楚皇帝百感交集,凝視著眼前這張酷似自己年輕時的臉龐,對方的眼裡,看不出絲毫的偽善之色,那悲切,焦灼,實實在在的存在著。

  可皇帝清楚,眼前的這位兒子,只怕恨不得自己早一點死去,當然,是在自己確定他的儲位之後。

  “安如海的調查結束了,這是他的調查報告以及相應的證據,你,不想看一看嗎?”皇帝伸手拍了拍身邊厚厚的報告,盯著閔若英。

  閔若英微微一楞,伸手想去拿這疊報告,但皇帝的手卻壓在報告之上,閔若英的手僵在了半空,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若英,我想問你一件事。”皇帝的眼睛眯了起來,盯著閔若英,聲音雖輕,但在閔若英的耳中,卻似乎帶著極大的壓力。

  “你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左立行?”

  猶如晴天霹靂,震得閔若英兩眼發花。他張口結舌地看著皇帝,連連搖著頭,“不,不,不不不,我怎麼會要殺了左帥?這,這關我什麼事?”

  啪的一聲脆響,臉上挨了老皇帝重重的一記耳光。

  “你當我是傻瓜吧?”皇帝的聲音仍然很低,似乎是在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憤怒,又好像是在怕別人聽到。

  “這個局設得很完美,你是這樣認為的,是嗎?”老皇帝冷笑道:“可是你畫蛇添足了。西部邊軍的覆滅,已經足夠把矛頭指向你的皇兄了,你不該再在京中鬧這一出,登記冊中故意遺留下來的紙屑,殺人滅口卻又故意留下了一人,殺人者身上代表著東部邊軍的內衣,還有楊毅,那個師爺,這些都是多餘的,你知道嗎?”

  閔若英身子微微向後縮去,整個人都僵在了哪裡。

  “從一開始,我當真以為是你皇兄所為,目的就是剪除你的羽翼,讓你主導的這一次行動以一次大失敗而告終,從而讓你聲名狼藉,沒有再與他竟爭的能力,可是你不該做後面那些事情,你是在侮辱你父親的智商啊!”皇帝呵呵的笑了起來。

  “或者你能瞞過大多數人,但你以為你瞞得過安如海嗎?瞞得過楊一和嗎?你故意留下那些蹤跡讓安如海逐一發現,可安如海是什麼人?你可知道,在那夜的逮捕行動之中,安如海已經到了楊一和的門前,但他沒有進去,因為他在猶豫。”皇帝看著面如土色的閔若英:“楊一和說得不錯,你心狠,但卻沒有大智慧,唯有的那些小聰明,卻都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

  閔若英的身子又向後縮了幾步。看著皇帝的眼神之中,露出了狼一般的目光。

  “你想殺朕?”皇帝冷笑起來。

  “兒子不敢,兒子哪裡有這等大逆不道之心?”閔若英汗透重衣,皇帝雖然躺在病床之上,但閔若英卻突然發覺自己完全動彈不得,身上似乎壓上了千斤重物,稍一掙紮,骨頭竟然發出了喀喀的聲響。看著皇帝,他的眼裡,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你老子是病得不行了,但虎死不倒威,你以為憑著你九級的身手,就可以在朕病重的時候,有一擊得手的機會?”皇帝呵呵的笑了起來,“或者,你是仗著那個跟你進來的假扮太監的傢夥,他是羅英吧?”

  閔若英整個人都幾乎要趴伏到了地上,兩隻手死死的撐在地上,地上青磚啪啪之聲不斷,一塊接著一塊變得粉碎。

  “就這股狠勁,倒跟你老子有幾份相像。”皇帝歎了一口氣。

  寢宮之外,作太監打扮的羅英在閔若英趴伏在地上的瞬間,佝僂著的眼站直了,恭順的眼睛裡,瞬間露出了鷹隼一般的目光,整個人在瞬息之間,竟然高出了一大截。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寢宮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抱劍的老人走了出來,站在了羅英的前面。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衣,隨意挽著的頭髮披散在肩上,懷裡抱著的劍也極其普通,在上京的街頭兵器鋪裡,一兩銀子便可以買一把,但這個人就隨隨便便地站在哪裡,羅英剛剛踏出去的一步,卻又收了回來。

  “羅兄,好久不見。”抱劍老人微笑著道。

  “你,還沒有死?”羅英咬著牙道。

  “是啊,成老不死了。”抱劍老人笑道,“不過你什麼時候揮刀自宮變成太監了?是不是男人當膩了想試試不男不女是啥滋味啊?”

  羅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著抱劍老人,喉頭咕咕幾聲,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而更讓他震驚的是他們所謀劃的事情,只怕已經暴露了,看著抱劍老人身後的大門,眼中的焦急顯露無遺。

  “你怎麼會在這裡?”

  “早年被皇帝狠揍了一頓,一直想著想找回場子,卻始終沒有機會,如今皇帝要走了,我來送他一程。這個場子,看來我是找不回來了。”抱劍老人微笑道:“老對手,老朋友,離世的時候,自然應當有老朋友陪伴在他身邊,只是想不到,你居然會這樣出現在我面前。”

  “陛下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所以,我們還是等著吧!”抱劍老人微笑道。

  羅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聲的點了點頭,看到抱劍老人出現,他就明白,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老皇帝的態度了。

  屋內,苦苦支撐著的閔若英身上壓力驟然一空,正全力抵抗著壓力的他,整個人竟然呼的一下彈向空中,所幸寢殿足夠高,在堪堪撞到屋頂的時候,他終於化解了那股壓力,落回地上,他卻是又四腳著地的趴伏到了地上,動也不敢動。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左立行嗎?”老皇帝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因為,因為左帥是宗師,如果事後他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做的,定然會與我反目成仇,我不想有這樣一個宗師級別的敵人,更擔心他因此而仇恨於我,轉投他國。”閔若英顫聲道:“天下宗師本就不多,像左帥這樣本身即有宗師修為,卻又精擅練兵打仗的人物,要麼為友,要麼殺了。”

  “果然是狠辣。”老皇帝歎息道:“我大楚宗師級別的人,本來就少,現在可就又少了一個。想來西秦,東齊,現在必然是極開心的。”

  “父皇!”閔若英顫抖著聲音道,抬起頭來,乞求的眼光看著皇帝。

  “左立行也罷了,宗師雖然少,但一代新人勝舊人,我大楚總是還會有新的宗師出現的,但兮兒,你竟然也不顧她的生死麼?”老皇帝的眼中露出了哀色。

  “兒子派人去了,與,與對方的約定之中,也明確說清了,要確保兮兒的安全。”

  “確保?那麼現在我問你,兮兒在哪裡?”老皇帝的聲音大了起來。

  閔若英低下頭去,無法回答。

  看著眼前這個心狠手辣的兒子,老皇帝微微搖頭,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究竟對大楚是好還是壞,可是自己,還有的別的選擇嗎?不想上京大亂,他就必須做出最符合大楚的利益的選擇。

  “我已經命令安如海去封了太子東宮。”盯著閔若英,老皇帝淡淡地道。

  啊!閔若英目瞪口呆地看著老皇帝,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讓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人。

  “你已經控制了禁軍,內衛也大部分倒向了你,安如海現在能控制的,只不過是其中一小部分了,在這方面,我不得不說,你的確做得很好。今天宣你進宮,想來你也做好了兩手準備是吧?迫不得已,你會魚死網破,作殊死一搏是吧?”

  “孩兒,孩兒……”

  “現在你該知道,並不是所有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是吧?就算你掌控了禁軍,掌握了大部分的內衛,但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你所倚仗的羅英,現在也是動彈不得。”老皇帝歎了一口氣:“今天,是我給你上的最後一課,讓你知道,勝利在望的時候,往往就是一敗塗地的時候,你明白了嗎?任何時候,都要如履薄冰。”

  “孩兒,孩兒記下了。”

  “起來吧,坐到我身邊來。”老皇帝拍著床沿,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1 05:4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1 05:43 AM 編輯

第六十二章:擔架上的傷患

  安陽郡,雖然秦楚之間的戰爭狀態還沒有結束,但雙方之間對峙的氣氛卻已是大大減輕,秦軍主力開始陸續回落英山脈,一部分雷霆軍已經起程返回雍都,聚集在安陽郡的逃難百姓也開始陸陸續續的啟程回家。

  跟七八年前一樣,他們被搜刮得乾乾淨淨,大部分男人,連身上的衣物都幾乎被扒乾淨了,身上只裹了一件遮羞的褲衩。秦國邊軍的這種搜刮行為,連他們的同伴雷霆軍也是大開眼界。安陽城的人,年紀稍大一些的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在左立行還沒有來到安陽之前,他們就是這樣過的,幾乎每兩到三年,秦軍就會來這麼一趟。直到西部邊軍強勢崛起,他們才算過了幾年好日子。

  可現在,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安陽的楚軍已經無力保護他們了。

  帽兒山上的章小貓等人,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返鄉者,一批批在他們的眼前走過,這讓他們臉上火辣辣的,身為楚國軍人,看到本國子民受到如此淩辱卻又無能為力,這讓他們感到屈辱。

  “去井徑關的探子回來了。”剪刀走到章小貓的跟前,“哪裡現在已經成了秦國邊軍的大本營,秦國邊國正在以井徑關為中心,修建更大的城池,以後,我們想要拿回井徑關可就更難了。”

  章小貓沉著臉,半晌才道:“重新拿回井徑關?五年之內,想也不要想。除非安陽再來一個類似于左帥的統帥,可左帥也歷經七八年時間才成功地占了落英山脈的一半,此一時也彼一時,以後,我們的日子會更不好過了。”

  眾人都是默然。重新控制落英山脈的秦人,這一次是一定會汲取教訓,不會重蹈覆轍的。

  “派出去找秦頭兒的人還沒有消息麼?這都多少天了?”章小貓看著剪刀,有些著急。

  剪刀攤了攤手,“落英山脈這麼大,現在又是秦人的地盤,想找到秦頭,只怕難度有些大。”

  “秦頭到底幹什麼去了呢?我們找不到他,他應該很輕易的便能找到我們啊,可他為什麼不回來呢?難道…難道…”野狗在兩個士兵的扶持之下,勉力站著,眼中濃濃的都是哀愁之色,不過在眼角掃到舒暢又摸出一張膏藥之後,他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秦人又來了。”和尚突然道,“瞧,他們抬著一副擔架。”和尚的臉上突然露出驚恐之色,瞪圓了眼珠,看著身邊的幾人。

  霎那之間,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秦人抬著一副擔架往他們這裡來,而敢死營現在唯一流落在外的人員僅僅就是營校尉秦風一人而已。

  章小貓突然拔腿便往山下跑去,稍一楞神,和尚與剪刀也緊緊地跟了過去,舒暢楞楞地站在原地,身體晃了幾晃,一股濃濃的不祥預感讓他幾乎有些站立不穩。

  “不會吧,不會吧,秦老大不會有事吧?抬上來的不會是他吧!”一邊的野狗喃喃的不停地道,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山下逐漸靠近的那幾個秦人和擔架。

  啪的一聲,一張膏藥準確地貼在了他的嘴上,“閉嘴!”舒暢呵斥道。

  章小貓飛一般地跑下了帽兒山,在山腳之下的那一片樹林之中,他迎上了那一行秦人。對面是一個老熟人,當初送信上山的那個年青的秦人軍官,看到章小貓幾人,他舉起了手,抬著擔架的秦兵都停了下來。他們都沒有帶武器,但此時,章小貓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風一般的卷到擔架身旁,章小貓終於看清了擔架上的那個人,一霎那間,全身緊繃的神經瞬間便鬆馳了下來,和尚與剪刀兩人也都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三人吐氣的聲音是那麼的明顯,以至於那個年青的秦軍軍官居然笑了起來。

  擔架上的不是他們牽掛的秦風,而是章小貓認識的那個從京城來的內衛,郭九齡。

  “我們的斥候在落英山脈之中發現了貴方這位人員,卞將軍說,有鑒於雙方現在已經基本處於停戰狀態,而且雙方也將在上京舉城會晤談判,為表示我們的誠意,特將郭將軍送還給貴方。”年青軍官揚聲道。

  “多謝!”章小貓拱了拱手,不管怎麼說,對方願意交還郭九齡這樣的楚方高級將領,的確是釋放了一定的善意,“只是貴軍為什麼不將他送還給城內呢?”

  他指了指遠處的安陽城。

  “在下不想見到貴方城中那些人的嘴臉。”年輕軍官微笑道:“我更願意與你們這樣的楚人打交道。他們,是軍人的恥辱,你,我,雖然是敵人,但我對你們,仍然要說一聲佩服,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在戰場之上一決雌雄。”

  “如果你留在邊境之上,我想,機會大把的是。”章小貓笑了笑。“再次表示感謝。”

  和尚與剪刀走了過去,從秦兵的手中接過了擔架,轉身便向山上走去。章小貓拱手對年青軍官道:“我們欠了人情,但我們一定會還的。”

  “我倒希望你們欠我們的人情會越來越多,卻永遠也沒有還的時候。”年輕軍官針鋒相對。

  “是嗎?那就拭目以待吧!”章小貓冷笑,“告辭。”

  山頂之上,舒暢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是秦風。”一反手,哧的一聲撕下了野狗嘴上的膏藥,疼得野狗大叫一聲。

  “你怎麼知道不是?”嘴巴一得自由,野狗立即問道。

  “如果是秦風,現在山下那三個貨必然如喪考妣,現在看他們腳步輕鬆,自然不是秦風!”舒暢看了一眼野狗,道。

  “那就好,那就好!”野狗嘴一咧,呵呵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道:“大夫,以後能不能別用膏藥貼我嘴巴了,瞧我這個把月,連鬍子都長不出來,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我是個小白臉呢!”

  舒暢咯的一聲笑,“這麼黑,這麼醜的小白臉,倒是第一次見。”

  野狗立即便黑了臉。

  擔架放在了舒暢面前,“郭九齡,內衛副統領,公主的護衛頭頭。”章小貓看著舒暢,“大夫,還有一口氣兒,看看不能不能救?這老傢伙說不定知道秦頭的消息。”

  “我寧願他不知道。”舒暢歎了一口氣:“連郭九齡都被人打成了狗,秦風那點本事,何以自保?如果他當真找到了昭華公主,那更是大不妙。”

  唉聲歎氣當中,他伸出手去,替郭九齡診起脈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1 01:53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1 01:54 PM 編輯

第六十三章:甦醒

  郭九齡覺得自己似乎沉睡了百年,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轉動著有些凝澀的眼珠,眼前的景象從模糊,再慢慢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呼吸驟然沉重,眼瞳也一下子放大,因為他看到,在他的頭頂上方,飄揚著一面大楚軍旗。

  “醒了醒了!”一個破鑼般的嗓子在耳邊響起,帶著無限歡欣。“大夫手段當真高妙,將這老兒從閻王殿裡又搶回來了。”

  郭九齡偏過頭去,發現在他的身邊,躺著一個渾身纏著繃帶的傢伙,躺在哪裡,猶如一個粽子,正瞪著一雙大眼瞧著自己。

  “這是哪裡?”他轉過頭來,赫然發現,頭頂上方一下子多了好幾個腦袋,正瞧著稀罕一樣的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自己。

  “這裡是大楚西部邊軍敢死營駐地。”正中間的一個腦袋開了口,“郭老,在下章孝正,曾經的追風營校尉,我們見過的。”

  “楚國軍隊,西部邊軍!”郭九齡喃喃地低語道,“我,我怎麼在這裡?我不是在落英山脈之中嗎?我回來了!”

  一句話說完,腦袋一偏,又昏了過去。

  “咦,昏得這麼乾淨俐落?”躺在郭九齡身邊的野狗大為佩服,“了不起,了不起,大夫,不會是你醫術不到家,這老兒又被閻王老兒召回去了吧?”

  “死開些!”一雙手插進了幾個大漢之間的縫隙裡,扒開,一個略顯瘦小的身影鑽了進來,正是醫瘋子舒暢。蹲下身子,翻開郭九齡的眼皮看了看,又診了診脈,哼了一聲:“這老頭子一聽是咱們敢死營,大概是放鬆了下來,所以又昏倒了,沒事兒,讓他好好的睡一覺吧,老子從閻王爺哪裡搶人,要麼搶不回來,搶回來了,閻王老兒就召不回去。”

  野狗哼哼唧唧,“大夫,你老是幹這話,肯定是把閻王老兒得罪狠了,當心來日他收拾你,我估摸著你將來到了他那裡,肯定是上刀山下火海過油鍋,十八層地獄已經為你預定了一個名額。”

  啪的一聲,一張膏藥襲來,野狗卻是早有防備,說完這句話便捂住了自己的嘴,這張膏藥便正好貼在了他手上,抬起手來,咭咭的笑道:“這一招兒,我早有防備,你暗算…啪…唔…”

  “收拾的就是你,你再能也翻不出老子的手心。”舒暢拍了拍手,輕蔑地瞥了一眼野狗。

  “大夫,這老兒什麼時候醒啊?我還想問他話呢!”小貓扯了扯舒暢的衣袖,問道。

  “這傢伙現在放鬆下來,估計一覺要睡到大天亮,明天問吧!”

  “不能現在把他搞醒嗎?”

  “我好不容易將他救活,你不會這麼快就想讓他再去報到吧?”舒暢兩手一攤。“再說了,現在就算問出來一些什麼你又能怎麼辦?秦軍還在山下呢,莫非你還想帶著敢死營再進落英山脈不成?”

  小貓歎了一口氣,轉身,有些落寞的走開。

  山上慢慢地安靜了下來,舒暢躺在兩個病人的不遠處,不管在哪裡,他總是過得最舒服的,士兵們用砍下來的樹,給他做了一個躺椅,鋪上墊子絕對舒適,敢死營中多的是手藝人,這還真算不了什麼。當然,也只有大夫有這個待遇,即便是兩個傷患,現在也只不過是躺在石板之上,作為優待,兩人的身下鋪了厚厚的一層落葉。

  野狗偷偷瞄了一眼閉上眼睛的舒暢,似乎是睡著了,無聲咧嘴一笑,偷偷從身上折了一根小樹枝,慢慢的一點一點伸過去,伸到了郭九齡的腋下,不停的捅啊捅,那裡可是軟肉,捅一下夠疼的。

  小樣兒,不怕你醒不過來。野狗在黑暗之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郭九齡如同木雕泥塑,任野狗在哪裡作著小動作,就是沉睡不醒,氣得野狗齜牙咧嘴,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喀巴一聲,樹枝斷了。

  野狗閃電般地縮回了手。

  “死狗,再做小動作,信不信我拿根樹枝來捅你屁股!”舒暢沒有睜眼,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野狗立時汗毛倒豎,現在他可還不利索,翻個身都要人幫忙的貨,舒暢要捅他屁股,絕對是一捅一個准。再說了,敢死營想捅自己屁股的人只怕不在少數,別人不說,和尚絕對是興高采烈。這個死變態。

  野狗在心裡罵了一句,卻是不敢再玩這些小動作了,瞄了一眼郭九齡,你個老不死的,咋就能睡得這麼死呢?咬牙切齒之間,野狗卻也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郭九齡覺得渾身燥熱,他想扭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一股股炙熱在身上流淌,似乎要榨幹他身上的每一滴水份。

  “水,水!”他喃喃地叫道。

  嘴裡一股冰涼的汁液灌了進來,他貪婪地大口喝著,體內的炙熱似乎隨著這股清涼而迅速地被壓制了下去,然後,他感到了滿嘴的苦澀。

  緩緩的睜開雙眼,入眼一片刺目的白,趕緊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眯著眼睛睜開,是的,大楚的軍旗,敢死營的軍旗,還有那一個個身著黑色鐵甲,手握著鐵刀的敢死營士兵,在出征之前,他去過敢死營,知道這是敢死營的標配。

  “郭老,你醒了?”一個人半蹲在他眼前,臉上帶著微笑。有些眼熟,應當是在左立行的大帳之中見過。

  “你是?”

  “我叫章孝正,曾經的追風營校尉,綽號小貓。”小貓重新作著自我介紹,“你現在還好吧?”

  “還行。”郭九齡想了起來,那時楊致就是這個綽號叫小貓的人陪著他敢死營去的,當然,兩個人最後都被抬了回來。

  “我們想知道,大軍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章小貓詢問道:“六萬大軍呢,怎麼可能讓人一鍋端了?”

  郭九齡的身體劇震,在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殘酷的戰場之上,火光,慘叫,無數的弓弩,陷阱,四面八方數不清的敵人,被壓縮在狹小山谷裡的楚軍擠在一起,連轉身都困難,突圍,逆襲,一個個領頭衝鋒的軍官倒了下去,士兵們一層疊著一層,屍體幾乎要壘成了山。

  眼淚抑制不住的流了出來。

  “陷阱,整個軍事行動計畫,都是一個巨大的陷阱,敵人知道我們要走那條路,他們知道我們的一切,可我們卻什麼也不知道。六萬兄弟,就這樣沒了。”即便是沙場之中的百戰老將,此刻也忍不住號淘起來,哭得跟一個孩子一般。

  “怎麼會這樣?我記得你說過,這個計畫,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曉的,可現在秦人卻早就作好了準備。我們久在邊疆,對秦人瞭解很深,可為什麼雷霆軍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專門為了這一次的計畫?這豈不是說,你們在京城還沒有出發之前,秦人就已經知道了這一切,開始秘密調動兵力?”章小貓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郭九齡連連搖頭。這些天來,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他不敢往深裡去想,更不敢往那可怕的猜測上去想。

  “好了,別哭了,男兒流血不流淚,一大把年紀了,哭個屁啊?”人高馬大的和尚不耐煩地吼道:“你是怎麼一回事啊?你不是公主的護衛頭頭麼?公主呢?我們秦頭去找你們了,秦頭呢?”

  “公主,秦風?”郭九齡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諸人,終於回想起了那一天的事情。

  “秦人想要活捉公主殿下,我們拼死抵擋,後來,秦風也趕來了,幫我們打退了敵人的一進進攻,再後來,秦風帶著公主先走,我們留下來抵擋追兵爭取時間,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追他們的是誰?”舒暢插嘴問道。

  “鄧樸!”郭九齡道。

  聽到這個名字,舒暢立刻覺得牙疼了起來,捂著腮幫子,絲絲的吸著涼氣,敢死營的幾個軍官,也一個個變了臉色。

  鄧朴的名字,作為與秦國邊軍一直在較量的他們,怎麼可能沒有聽到過?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2 05:0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2 05:07 AM 編輯

第六十四章:你不走,我就死給你看

  落英山脈之中,逃亡仍在繼續著,前些天,是秦風背著閔若兮在跑,現在,是閔若兮拖著秦風在跑。

  一天之前,束輝的手下再度追上了他們,所幸的是,閔若兮終於恢復了大約一半的功力,一場惡鬥,追來的殺手全部殞命,但不幸的是,秦風也受了不輕的傷。而更要命的是,束輝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地綴上了他們。

  一個功力比他們高,追蹤水準也遠勝他們的傢伙跟上了他們,便成了他們揮之不去的惡夢。

  “放開我,你快跑。”秦風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說這句話了。體內如同沸騰的鋼汁一般的內息,肆意在身體內游走,秦風覺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肉,都如同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刺紮,每動一步,都劇痛入骨。如果不是這些年他在戰場之上澆築了鋼鐵一般的神經,換一個人,早就忍不住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覺得,鮮活的生命氣息正在一步步離自己遠去。

  可不管是第幾次說,換來的都是閔若兮的怒斥。“閉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這樣咱們誰都跑不掉。”秦風歎息道,“他會追上來的,我們兩個現在聯手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先跑再說,實在跑不掉,便拼個你死我活吧。”閔若兮咬著牙道,她能感到秦風傷勢的嚴重,因為手腕之上能感到,拖著的秦風的身軀愈來愈沉重。

  遠處的山崗之上,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一棵樹巔之上,微微瞭望了一下,發出一聲長嘯,身影旋即消失在莽莽叢林之中。

  “他來了。最多一柱香功夫,就能追上我們。”秦風道:“放下我,你現在馬上就跑,或者還能逃出生天。”

  “絕不!”回答他的依然是倔強的聲音。

  閔若兮拖著身軀愈來愈沉重的秦風,艱難地向著山頂奔去。

  兩人終於上了山頂,閔若兮突然發出一聲驚喜的大叫,秦風轉過頭來,眼中也閃過一絲絕處逢生的光芒,山腳之下,一個縣城的輪廓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一路逃亡,他們終於即將要抵達他們的目的地,東齊的落英縣。

  “我們要到啦,我們只要逃進落英縣城,束輝就再也不敢向我們動手啦!”閔若兮歡叫了起來。

  秦風回頭,看著已經到了半山腰的束輝,臉上的歡喜褪去,吸了一口氣,手腕一圈,一振,歡喜之中的閔若兮再也拿捏不住秦風,被他甩脫了手,一離開閔若兮的掌握,秦風立刻向後退去,嗆的一聲,鐵刀出鞘,反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秦風,你幹什麼?”閔若兮大叫起來。

  “現在,你馬上跑,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向落英縣城,記住,一進城,便要高聲呼喚你是大楚國昭華公主,越多的人聽到你的呼聲越好,直奔縣城,把你的公主金印給他們的縣官看,一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快走。”

  “要走一齊走!”閔若兮踏前了一步。

  秦風立即後退,手腕用力,脖子上立時滲出絲絲的血來,“閔若兮,快滾,你想讓我白白的死掉嗎?想一想郭九齡吧,為了你,他現在生死不知,想想你那些護衛吧,為了你,他們葬身荒山,死後連一具全屍也不會有,註定會成為野獸腹中的食物,你再想想鄧樸吧,我們的這個敵人,為什麼重傷之餘,還要替我們抵擋追兵讓我們逃命,因為你不能死,明白嗎?你不能死,走,你再不走,我就自殺。”

  聽到秦風歇斯底里的吼叫,閔若兮的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秦風,我走,我走,你堅持住,等我到了落英縣城,馬上叫他們來救你。”

  “走,快滾!”秦風厲吼。

  閔若兮仰天發出一聲淒厲之極的大叫,一個轉身,人如飛鳥投林,如飛一般向著山下掠去。看著閔若兮離去的背影,秦風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轉過身來,以刀拄地,看著半山腰上那個愈來愈接近的黑色人影。

  束輝停住了腳步,臉色難看之極地盯著遠處,閔若兮的身影正在他的視野之中變得愈來愈小。如果馬上去追,還有可能在縣城之外將她堵住,但現在,他必須先要打發了眼前的這個頑強的楚軍校尉。

  “你這是在自己找死,滾到一邊兒去,我放你一條生路。”束輝厲聲道。

  秦風呵呵的笑了起來,“你怎麼不是直接殺過來,這個時候還經跟我廢話,是你自己受的傷也很重吧?與鄧朴聯手殺了左立行,他受了傷,你又怎麼能完好如初?然後又跟鄧樸幹了一架,縱然你有幫手,想來擊敗他,你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現在你也沒有信心能幹掉我了吧?所以想嚇唬我?我呸,你爺爺我豈是嚇大的,老子見過的花招比你的高明太多了。”

  束輝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狠戾起來,秦風說得不錯,他的傷也著實很重。這也是他不想再跟眼前這個傢伙糾纏的原因,很明顯,這傢伙是不想活了。

  “你已經快要死了,我不動手,你也會死,你的內息已經快要失控了吧?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蠢人,為了內息的剛猛,居然走的這樣一種路子,現在是不是感到身處融爐啊,還想多活幾天的話,趕緊找個地方去調息吧,說不定還有奇跡發生。”

  “想不到你功夫不咋的,眼光倒還不錯,你說得很對,我的內息快要失控了,不過還是能擋一擋的,我傷痕累累,你也疲憊愈死,現在我們半斤八兩。”秦風擺了擺手裡的鐵刀,他不介意與眼前這個傢伙多說幾句,因為每多說一句,閔若兮便跑得更遠一些,離縣城更近一些。

  束輝看著秦風遊移的目光,心下已是恍然對方的意思,不再多說,身形前沖,一拳便向秦風擊來,刀光閃爍,秦風鐵刀劈出。

  落英縣城之內,主街上有一座落英飯莊,酒不甚好,但主營的落英山上的各類野菜以及山珍,卻是別處絕對沒有的。憑著這點特色,生意倒也極是不錯。不但樓下大廳裡常常人滿為患,便是樓下價格不菲的雅間,也基本沒有空著的。來這裡的人,多半都是為了收購這落英山脈裡的奇珍異草,這些東西,販到齊國都城長安,那身價可是一躍百倍。

  兩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坐在二樓的一間包房內,一個悠閒自得,另一個卻是目光鋒利如刀。

  “衛夫子,你們越國人攪到這件事情中來,對你們可是大不妙,你就不怕我大齊回頭便興兵征伐嗎?”目光如刀的老人提起酒壺,為對面的老者滿上了酒。

  “無所謂啊!”衛夫子笑呵呵地道:“這些年來,你們興兵侵略我們越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又有什麼結果?只要秦楚仍在,你們就無法全力對付我們。曹兄,這一點,我們都明白。”

  曹姓老者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你把我堵在這裡又有什麼用?我相信束輝一定能解決問題,或者很快,你便能看到他出現在這裡了。”

  “也不一定!”衛夫子搖搖頭,“於我而言,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只可惜這一次我是遊歷在外聽說了這件事情,不然帶幾個人來,也不至於現在孤家寡人,只能堵住你一個,否則,你根本就沒有機會。”

  曹姓老者哈哈笑了起來。

  城外,一聲清亮的嘯聲突然響了起來。聽到嘯聲,衛夫子的眼睛越來越亮,曹姓老者的眼光卻愈來愈厲。

  “瞧,意外出現了。”衛夫子笑得極是開心,端起了桌上的酒,“曹兄,我敬你一杯。”

  樓下,一個衣衫破爛的女子風一般的掠過,伴隨著她掠過的身影,是響徹整個縣城的呼喊:“我是大楚昭華公主,我要見你們的縣令。”

  “聽說大楚昭華公主外秀內慧,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曹兄,你看重的弟子束輝,也不過如此嘛,竟然讓一個女子逃出了生天,可惜了,你再也沒有機會殺她了,從現在開始,你們齊人還要加大力量保護她了,嗯,我在想,會不會是你親自來護駕呢?”衛夫子得意的笑了起來,“因為從現在開始,你們與秦人的身份可就反轉過來了,現在秦人肯定是想殺昭華了,你們卻要來擋護花使者了,哈哈哈!”

  “衛莊,你是不是也想試一試,將昭華公主殺死在我們秦人的館驛之中?”片刻的失神之後,曹姓老者已是恢復了正常,淡淡地端起了酒杯:“一次突然興起的謀劃而已,成功自然是喜,失敗了也談不上悲。機會很多,只要你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如是而已,大齊一統天下,是大勢所趨,天命所歸,你們就算再頑抗,也不過是多苟顏殘喘幾年而已。”

  “我不如曹兄那樣深謀遠慮,我所想的,只是有機會便壞你們一件好事,如此而已。”衛莊衛老夫子笑盈盈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2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2 06:31 PM 編輯

第六十五章:你自己死會比較慘一些

  閔若兮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雨點一般落下來,她很清楚,秦風其實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面對著一個一隻腳已經跨進了九級門檻的高手,他一絲兒機會也沒有。可就是這樣,在她奔逃進縣城的過程當中,束輝一直沒有追上來,這只能說明他被秦風硬生生的拖住了。現在秦風,除了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來拖延,還能有什麼其它的方法呢?

  她嗚咽著向前奔跑,眼前閃過的卻是這一路之上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秦風的機智,秦風的仔細,秦風的溫矛,秦風的粗暴,還有這個大莽漢的羞澀,最終彙聚成了一張嘴角上翹,似乎永遠帶著微諷笑意的棱角分明的臉,清晰的在她眼前呈現著。

  她自然不知道,在她飛奔而過落英飯莊的時候,二樓的雅間裡,齊越兩國,兩個名震天下的大宗師,正表情複雜地盯著她的身影一掠而過。一個滿懷欣喜,一個卻是憤怒惱火。

  “我是大楚昭華公主!”帶著嗚咽的吶喊之聲在街道之上響起,所有的人都震驚地停下了腳步,放下了手中正在做著的活計,轉頭看著在大街上飛奔的這個衣衫破爛,披頭散髮,身上血跡斑斑的女子。

  門後面探出了人頭,窗臺上多出了一雙雙探詢的眼睛,大家的目光,追隨著那個向前的身影,片刻之後,紛紛議論起來。

  秦楚大戰,楚國大敗虧輸,雙方發生戰鬥的地方正是在落英山脈,這一段時間,早已經轟傳天下,那麼,大楚的公主在戰敗之後,從落英山脈之中逃到這裡,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縣城裡不乏有楚國的客商,聽到閔若兮的呼喊,他們毫不猶豫丟下手中的貨物,放棄了正在商談的生意,拔腳便追了上去。

  一家商鋪的後院,掌櫃的匆匆走了進來,從樹下籠子裡掏出一個信鴿,將一個小小的竹管綁在了信鴿的腿上,一揚手,信鴿撲楞著翅膀,直上雲宵,在空中盤旋一圈,振翅向著遠方飛去。胖胖的掌櫃伸手撕去了外面的長袍,露出內裡早已換好的勁裝,看著院子中彙聚起來的夥計,微微點了點頭:“公主落難至此,從現在開始,這個據點被放棄了,我們去保護公主。”

  “遵命!”夥計們也早已打點好了行裝,尾隨著掌櫃向著縣衙方向而去。

  閔若兮直奔縣衙而去。砰砰兩聲,兩人想要阻攔的衙役被震得四腳朝天跌在了地上,朱紅色的大門向後飛去,又壓倒了聞訊而來的另一群衙役,閔若兮沖進了縣衙的大門,盯著匆匆趕來的,正站在大堂門口的落英縣令,手裡高高的舉起她的公主金印。

  “我是大楚昭華公主閔若兮。”

  落英縣令看著閔若兮,雙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

  “大齊落英縣縣令馬巍,恭迎大楚昭華公主殿下。”

  山頂之上,秦風再一次飛了出去,手中鐵刀也遠遠地飛到了一邊,這一次,他再也沒有爬起來,竭力地仰起頭,呸呸地吐著滿嘴的沙土,努力地讓自己翻過身來,瞪著眼睛看著數步開外的束輝。

  他的模樣有些恐怖,握刀的右手臂現在軟塌塌地垂在一側,根本就不再受他控制,被打折了,口鼻耳裡,都有血沫滲出,甚至連眼角都有極細的血絲滲出。不過他仍在笑著,極為得意的笑著。

  束輝有些感慨地看著眼前這個傢伙,這是第幾次擊飛他了,第五次,或者第七八次,每一次,這個傢伙都像一個頑強的蟑螂一般,在自己以為他已經不行了的時候,又慢慢地爬起來,繼續橫刀攔在自己的身前。

  這樣的硬漢,倒真是天下少見。即便身為敵人,束輝心裡也湧起了敬佩之情。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能力爬起來了吧?

  殺了這個可惡的傢伙!束輝身前慢慢走去,看著束輝漸漸逼近的身影,秦風放鬆了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在地上躺得更舒服一點,就要死了麼?也不錯呢,至少不會像舒瘋子說得那般,被自己的內火燒成一堆黑渣渣。

  好吧,左右都是死,貌似現在的死比較有意義一些,至少,救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吧,許多年以後,當這個女人找到如意郎君,拜堂入洞房的時候,或者會想起自己的音容笑貌吧,當她兒孫滿堂,享那天倫之樂的時候,膝上抱著孫兒,或者也會給兒孫們講一講自己的故事吧?

  山腳之下的落英縣城之中,突然響起了鼓聲,接著便是清越的鐘聲,聽到鐘鼓之聲,秦風呵呵的笑了起來,大笑,得意的笑,看著束輝,他眉開眼笑。

  “你輸了!”他得意之極的道。“你再也不可能殺她了。”

  在鐘鼓之聲響起的剎那,束輝便停住了腳步,臉色先是難看之極,接著便是複雜到了極點,看著秦風,他無言的搖搖頭。

  “是的,你贏了,現在我們不但不能殺她,還要小心翼翼地保護她,將她全須全尾的送回到上京去,從這個角度上來講,你的確是贏了。不過,從你個人的角度來看,你卻輸了,再也沒法兒翻本了。”束輝搖著頭,走到了秦風的面前,居然盤膝坐在了秦風的身邊。

  “聽你的口氣,好像也愛賭幾把啊!”秦風嘴裡還泛著血沫,說出來的話卻讓束輝一愕,半晌,他笑了起來。

  “不錯,像我這樣的人,自然是愛賭幾把的,沒事的時候,我常去最普通的賭館賭幾把。”

  “那你豈不是有贏無輸,憑你的本事,要捉弄那些閑漢,倒真是殺雞用牛刀。”

  “這你可錯了,如果這樣的話,還有何樂趣可言?”束輝大笑起來,“在那些賭館裡,我當然是用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去賭,還時常被一些出千的傢伙們弄得血本無歸。”

  “看著他們出千?”

  “這也是一種樂趣,不是嗎?當然有時候碰上我心情不好,自然是要打斷他們的手的。”束輝笑道:“有時候我喜歡掌控一切,有時候我卻更喜歡這種琢磨不定的感覺。”

  兩個剛剛還生死相拼的傢伙,這個時候,居然像老朋友一樣聊了起來。

  “接下來,你們齊人可要給閔若兮當保鏢了。”城裡的鐘鼓之聲不斷,秦風側耳傾聽了片刻:“現在秦人說不定想要殺她了,讓閔若兮死在你們手裡,對他們可是大大有利。”

  “是啊,接下來,我這個追殺者,說不定要夙夜守在你們這位昭華公主的臥室之外,給她站崗放哨了。”束輝歎氣。

  “你可老實一點。”秦風警告道。“要是你敢偷看她睡覺換衣洗澡,我作了鬼也要咬你一口。”

  束輝神色奇怪地看著秦風:“從你的語氣之中,我怎麼聽到了一些其它的味道,似乎你並沒有將她當作一位公主,而更像是你的,嗯,怎麼說呢,心上人,意中人或者是情人的意思?”

  “胡說八道。”秦風老臉一紅,“逃亡了這許多天,便是阿貓阿狗也都養出些感情了不是?現在我與她,是朋友。”

  束輝站了起來,大笑著便向遠處走去:“朋友,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

  看著束輝的背影,秦風大叫了起來:“喂,你不殺了我再走嗎?”

  束輝回過頭來,看著秦風,“你,還需要我殺嗎?你馬上就要自己死了,而且會死得很慘,轟的一聲,內火爆發,將你從外到內,燒得烏漆麻黑,我恨你,所以不想讓你死得很快,這樣死,會讓你比較慘一些。”

  秦風大怒,看著束輝揚長而去的背影,破口大駡起來。絲毫不理會秦風的束輝,身影在林間幾個閃爍,已是揚長而去。

  “狗娘養的,齊人就沒有一個好人。”秦風歎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紅得讓人感到害怕,那股灼熱的感覺,似乎自己正處在融爐當中。

  “殺人太多,報應不爽啊!”秦風哀歎道。身上的溫度愈來愈高,體內火線一樣的內息如同毒蛇一般竄來繞去,他的意識漸漸的模糊起來。

  今天的太陽真他媽亮啊!

  瞪眼最後看了一眼高懸於空中的太陽,秦風罵了一聲,腦袋一歪,徹底昏了過去。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3 05:4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3 05:59 AM 編輯

第六十六章:動還是不動,這是一個問題

  無聲無息的,秦風的身邊多了一個人,正是那個在落英飯莊堵住了曹姓老者的衛莊,看起來他的心情很好,俯身凝視著昏迷之中的秦風,他微笑道:“了不起的傢伙,如果沒有你的話,這一局棋,他們就下贏了。看起來你的傷不輕啊,嗯,沖著這一點,我也應該幫你一把,一個英雄,是不應該死得這麼無聲無息的。”

  衛莊蹲了下來,伸手握住了秦風的手,一股淳厚的內息,緩緩的向著秦風體內流去。感受著對方體內紊亂的內息流動,衛莊微微皺起了眉頭。

  溫潤的內息如水如風,將那些四處亂竄的如火焰般的內息悄無聲息的包裹住,正想將這些失去控制的內息送回他們應當流動的軌道,衛莊手腕卻是微微一震,本來毫無反應的秦風的內息,在頃刻之間,似乎感受到了危險而化身為千百根極細的鋼針,一齊刺向衛莊的內息。

  如同萬千鋼針紮在布帛之上,波波的破裂之聲不停的響起,衛莊臉色一凝,手上微一加力,將這些襲來的鋼針一一粉碎。

  “古怪之極!”衛莊鬆開了手,看著昏迷之中的秦風,“古怪之極。”他又重複了一遍,兩根手指頭搭上了秦風的脈門,屏息診脈片刻,不由連連搖起頭來。

  “這可真是。老頭子第一次發了善心,不想卻是拍錯了馬屁,表錯了情,哎,這可真是沒有誰能救得了你呀!”衛莊遺憾地道。“居然有這樣偏門的內功修練方法,而且還讓你練到了這等地步?不對啊,這經脈怎麼如此寬闊,居然佇存著如此之多的內息,對了,對了,看來你是碰到了一個了不起的大夫,可惜啊可惜,如果你不是先碰到這個大夫而是先碰到我,尚還有救,現在可是神仙下凡也無能為力了。”

  衛莊不停的喃喃自語,“老頭子第一次出手救人,居然就要以失敗而告終,當真是可恥之極,看來我就不是這一塊料啊!”

  老頭子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子,“不過我既然伸手了,自然就不能讓你死在我的面前,這個人我可丟不起。好歹也給你續幾年命吧,也算是酬謝了你這一路之上護送昭華公主的功勞。”

  從地上扶起了秦風,手掌按在了他的頂門心上,深吸了一口氣,淳厚的內息,如同沽沽泉水,源源不絕的進入到秦風的體內,將他體內火一般的內息包裹,纏繞,然後送回到經脈當中。半晌,衛莊鬆開了手,秦風如同沒有骨頭一般地癱在了地上,不過此時的他,臉上的火紅色已經逐漸褪去,呼吸雖然若有若無,卻也不似先前那般抽風了。

  “可惜可惜,如此一員猛將,一個忠心耿耿的軍人,本來應該在戰場之上大放異彩,成為抗齊陣營之中最為璀璨的明珠的,卻要英年早逝了。”衛莊負手看著地上的秦風,搖頭歎息。

  山腳下,城門處,數十匹馬踩踏著地面,發出隆隆之聲,向著山頭奔來,衛莊微微一笑,轉身,踏出一步,山頂之上已是人影渺然。

  一馬當先跑在最前頭的自然是昭華公主閔若兮,雖然也已經接近精疲力竭,但卻仍然鼓起了最後的力量,雙手死死的抱著馬頭,“快點啊,快點啊!”腳尖不停地敲打著馬腹,馬兒閃電般地在林間穿梭一路向上,看得後面緊跟著的人都是擔心不已。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當自己出現在落英縣城,出現在公眾面前便亮明自己的身份,自己就立刻會從一個被齊人追殺的逃亡者,變成齊人必須要全力保護的貴人。但秦風,此刻還活著嗎?心中被濃濃的陰影籠罩,但卻又還抱著萬一的希望。萬一呢!

  山路陡峭,馬兒已經無法再向前行,自馬鞍之上飛身而起,踩著樹冠,閔若兮飛快地向上掠去。

  “公主,小心一些!”身後,曾經的落英縣城裡一個客棧的胖老闆,卻展現出讓人驚悚的身法,三騰兩挪之間,便已經追上了閔若兮,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側後一步。

  胖老闆展現出來的身手,讓那些更後面的落英縣城的衙役們一個個面無人色,或者他們想起,在過去的歲月裡,他們曾無數次地去敲榨過這個看起來軟弱之極的胖子,吃過他的豆腐,勒索過他的錢財,甚至調戲過他的家眷,看到現在的這一幕,他們這才明白,或者以前,每一次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其實都在閻王殿的大門前徘徊,這個胖子一伸手,便足以讓他們死上無數次。

  “秦風!”一躍上山頂,看到靜靜的躺倒在地上的秦風,閔若兮發出了一聲尖叫,飛撲到秦風的身前,雙膝跪在他的面前,兩手伸出,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秦風的頭,秦風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盡是鮮血,看著極是恐怖。

  閔若兮哀哀地哭泣起來,她沒有細查秦風是不是還活著,因為下意識中,她認為秦風根本沒有活著的機會。

  將秦風的頭緊緊地抱在懷裡,閔若兮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胖掌櫃有些尷尬地看著這一幕,他轉過了身去,望著山下,不看身後那讓人傷感,卻又讓人遐思的一幕。

  秦風覺得自己在做夢,天上在下著雨,不停地落在他的頭上,臉上,但雨卻是熱的。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卻似乎躺在一堆棉花堆上,軟綿綿的,讓人覺得極其舒服,空氣之中有著淡淡的香氣,不停地從鼻翼之間飄進自己的腦海。

  只是呼吸有些困難。

  他緩緩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觸目所處,卻是一片月白色,其它什麼也沒有,眼珠上翻,看到的仍然是一片月白色,有什麼東西擋住了自己的視線。然後,他聽到了砰砰的心跳之聲,是從這片月白色之內傳來的。

  感覺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體內,思維在長時間的停滯之後,終於又回到了他的腦子之中,自己好像被什麼人抱住了。哭聲,好熟悉!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猛然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己現在的狀況,閔若兮抱著自己的腦袋,而且自己的腦袋現在正在對方很私密的部位,難怪如此之軟,如此之香。

  動,還是不動?這是一個問題。閔若兮以為自己死了,抱著一個死人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這個人還活著,那就大有問題了。

  要是她知道自己還活著,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占她便宜呢,會不會乾脆給自己補一刀,讓自己真真正正的變成一個死人呢?

  一個莽軍漢,一個前不久還是陌生人的臭男人!秦風在心裡想著,這一路之上,自己每每開罵之時,公主的回罵,就是這兩個詞,金枝玉葉的公主,著實不怎麼會罵人啊!不像自己一套一套的,罵得她眨巴著眼睛完全不明所以,聽不明白啊。

  哭聲愈來愈大,抱著自己頭的手愈來愈緊,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深深的埋進那高聳的雙峰之間,有些出不動氣了。

  秦風艱難地舉起了自己還能動彈的左手,一點一點地舉了起來,舉到了號淘痛哭著的閔若兮的眼前。

  閔若兮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一隻髒兮兮的黑色的,沾染著血跡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晃蕩著,她伸出自己的手,慢慢地握住了它,然後,她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之聲。

  尖叫聲音之大,讓胖掌櫃也霍地轉過頭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3 01:03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3 01:04 PM 編輯

第六十七章:哎呀疼死我了!

  刺耳的尖叫聲中,包含著無窮無盡的喜悅,悲傷欲絕的美眸之中重現閃現出耀人的光彩,淚珠兒還掛在臉龐之上,人卻已是破啼為笑。她拼命搖晃著秦風的腦袋,絲毫不顧秦風被他晃得直翻白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你就是你曾經說過的那個打不死的小強,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死去呢!”她咯咯的笑著,搖晃著,語無倫次。接下來,又將秦風的腦袋緊緊地抱在了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那是大悲之後的大喜,歡喜的眼淚。

  胖掌櫃有些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如果說先前公主是對於一個拼死保護自己下屬的壯烈犧牲而傷心欲絕,不顧下上尊卑,男女之別的話,那現在,就太有些不尋常了,這超越了正常的上下級,正常的男女之間應有的關係。

  眨巴了幾下眼睛,他再一次轉過身去,默默地看著落英縣城中嫋嫋升起的炊煙,這事兒,要不要寫進自己的報告中去呢?

  秦風不得不再一次承受香豔的憋悶,這一次,那柔軟和異香,更加的清晰,他努力地掙扎了幾下,終於讓自己的臉龐重新見到了陽光,“殿下,鬆手,你再這樣,我沒有被束輝打死,卻要被你活活憋死了。”

  哭聲戛然而止,閔若兮這才恍然醒悟,自己還是一個雲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而對方,卻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漢,而且,這不再是兩個獨處逃亡的那個世界,旁邊,還站著一排排的外人。

  外人,這便是閔若兮這一刻想到的最恰當的詞。

  胖掌櫃背對著自己站著,但此刻,落英縣令馬巍卻有些尷尬地站在哪裡,不時看看天氣,再看看周圍的樹林,一雙眼睛不知往哪裡看才合適。除了這兩位,其它的人,卻都一個個瞪著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二人。

  臉騰地紅了,手慢慢地滑了下來,兩根手指揪住了秦風脅下的軟肉,突然狠狠一扭。秦風嘶的一聲倒抽一口涼氣,張大了嘴巴,卻還不能叫出聲來,因為閔若兮的另一隻手剛好落下來,掩住了他大張的嘴巴,將他的慘叫之聲盡數堵回到了咽喉之中。

  “哎呀疼死我了!”他只能在肚子裡嘀咕著。

  一副簡易的擔架,抬著秦風,向著山下的落英縣城走去,閔若兮沒有騎馬,倒像一個小媳婦兒一般,亦步亦趨地跟在擔架身邊,一隻手一直扶著擔架的一側。

  月光如水,自窗戶的縫隙之間傾泄而入,躺在軟綿綿的床上,秦風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這些天來的艱辛逃亡帶來的後遺症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消除的,稍有風吹草動,便能讓他從睡夢之中醒過來,偏生這縣衙裡就沒有個安靜的時刻,秦風乾脆扶著床爬了起來,挪到窗邊,推開窗戶,靜靜地欣賞著高掛於夜空之上的圓月。

  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真實。

  束輝沒有殺自己,倒還想得通,他是想讓自己在痛苦掙扎之中慢慢的走向死亡,以泄他的心頭之恨,但問題是,自己昏過去之前,身體內的隱患明明已經全面爆發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困繞自己多年的隱疾,自己更是無比明晰,以前靠著舒暢的藥辛苦的壓制著,但這一次的逃亡,每一次的戰鬥,都是拼盡全力,終於觸發到了那最後的底線。

  可是自己現在還好好的活著。不但活著,那些肆虐狂暴的內力,現在都老老實實的呆在經脈之中緩緩流動,絲絲縷縷歸於丹田,然後從那個大本營中流淌到四肢百骸之中。如果硬要說有什麼問題,那就是自己再也無法調用其一分一毫,好像那些東西再也不屬於自己。

  想不明白,秦風微閉上眼睛,收斂心神,將神思一分一分沉浸到身體當中,他要好好的探究一番,自己的體內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如果體內的這股隱患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呆下去,倒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他暗自想道,這一次回到京城,靠著與昭華公主閔若兮的交情,或者能謀到一個清閒的職位,然後便混吃等死,悠哉遊哉吧?

  半晌過後,秦風長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自己那狂暴的內息之外,居然附著上了另一股完全不屬於自己的內息,這股外來的力量,如同一根根藤條,纏繞著依附在自己的內息之上,將自己的內息死死的鎖住,讓其不能外溢分毫。

  探查出來的這個結果讓秦風大為震驚,這是個什麼情況?這種本事,便是當年的左帥左立行也做不到,左立行的內力修為也偏向陽剛一路,如果採用這種方法,對自己而言,只是火上澆油,而眼下,纏繞著自己內息的這股外力卻中正淳和,更重要的是,這並不是修為高就能辦到的事情。

  他皺起了眉頭,看來是在自己昏迷之中,有人在閔若兮之前找到了自己,並且救了自己,他是誰,為什麼要救自己呢?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半晌之後,他突然重重的一拍腦袋,管他呢,能讓自己多活幾年,自己便有多了一些機會,這些外來的力量雖然不足以根除自己的隱患,但卻在短期之內,讓自己再無性命之憂。秦風能清楚地察覺到,屬於自己的內息,每時每刻都在不停地攻擊著纏繞著它他們的那股外來的力量,此消彼長,終有一日,它們會破除這份桎錮,重新破繭而出要了自己的命。但至少,自己可以多撿幾年活頭了。

  說不定,這幾年自己能找到其它的辦法呢?至少,這位神秘的救了自己的傢伙,給自己提供了一個新的辦法,等回到了上京城,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還可以去找閔若兮嘛,大楚宗師雖少,但總還是有那麼幾位的,到時候試著將這個辦法再來一次,說不定又能多活幾年。

  多年的病痛磨難,早讓秦風變成了一個樂天派,什麼事情都往好的一面去想,左右也壞不到哪裡去了。

  “睡覺!”他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重新爬回到了床上。

  身上的傷口都被仔細的包紮了起來,這都是閔若兮的傑作,在秦風這個久病成醫的人眼中,閔若兮的手藝著實不怎麼的,哪怕這一路之上,自己已經給她作過好幾次緊急的培訓了,但長進有限,綁得時松時緊,在最後,居然還來了一個華而不實甚至很影響實際效果的蝴蝶結。不過此刻秦風看了一眼這個扎眼的蝴蝶結,心裡卻莫名地感到了一絲甜蜜。

  看起來也還蠻漂亮的嘛!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4 10:29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4 10:29 AM 編輯

第六十八章:輪到我來照顧你

  鳥兒宛轉動人的歌喉將秦風從睡夢之中驚醒,徹底放下心思的他,在後半夜睡得很死。一睜開眼,便看到昨夜自己忘了關上穿戶的窗臺之上,一隻色彩斑瀾的鳥兒正在哪裡引吭高歌,唱幾聲,停下來,用那細長的喙梳理一會兒自己漂亮的羽毛,再仰起頭來得意的叫上幾聲,蹦蹦跳跳的從窗臺的這一端跳到那一端。

  秦風微笑著,這幾年,很少看到這樣溫馨的場景了,大軍駐紮之處,人聲嘈雜,殺氣沖天,有靈性的鳥兒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的,更何況,靠近敢死營駐地的鳥兒從來都是沒有好下場的,絕大部分成了那些士兵改善伙食的美味佳餚。

  撮起唇,秦風模仿著鳥兒叫了幾聲,小鳥轉過頭來,歪著腦袋,小綠豆般的眼睛直溜溜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床上的秦風,腦袋歪來歪去,似乎在打量著這個發出同樣聲音的同類,模樣為什麼會如此不同?

  小鳥的俏皮模樣讓秦風大笑起來,鳥兒頓時受了驚嚇,兩翅一展,樸楞楞地便飛走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支小蠻靴先探了進來,接著秦風便看到,閔若兮雙手端著一個託盤,側著身子,肩膀在前,笑意盈盈地出現在秦風面前。

  “睡醒了?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將託盤放在床邊的櫃子上,閔若兮側身坐在床榻邊上,伸手將幾縷垂到臉前的頭髮攏到了腦後,歪著腦袋看著秦風。

  秦風瞧著閔若兮,頭髮散亂,鬢歪釵斜,小臉之上,還沾染上了幾處污漬,看樣子倒是沒有梳洗一般,髒兮兮的。自然而然的,秦風伸出手去,替閔若兮擦掉臉上的污漬,逃難的那些天中,秦風便一直是這樣照料著不能動彈的閔若兮的。

  “怎麼搞成這個樣子?”秦風伸手擦拭著,閔若兮亦坦然受之,兩人似乎都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早上去給你熬了一點粥啊!”閔若兮邀功一般地指了指託盤,內裡放著一碗香氣四溢的粥,旁邊還有幾樣小菜,打眼一看,便是色香味俱佳的美食。

  “這真是你做的?”秦風表示懷疑。

  果然,閔若兮的臉紅了,期期艾艾地道:“其實,其實都是胖子做的,我就打下手而已,不過這熬粥的米可是我擇的,落英縣衙弄來的米不是太好,我一粒一粒擇的哦!這幾樣小菜倒不錯,都是落英山脈之中時新的野菜,平常倒是難得吃倒。”

  秦風笑了起來,“可真是得隴望蜀呢,忘了前一段時間,咱們哪有得米吃,只能捉些魚兒蛇什麼的,現在倒挑剔了。對了,胖子是誰?”

  “哦,忘了告訴你了。胖子是楚人,他是我們大楚在落英縣的一個坐探,負責這裡的情報收集,這一次我出現在這裡,他便自暴了身份,來當我的護衛了。”閔若兮解釋道。

  “這麼偏僻的地方,也有咱們大楚的坐探啊?”秦風小小的震驚了一把。

  “大齊是我們楚人最大的敵人,對他們的情報搜集,可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的。”閔若兮微笑道:“胖子是內衛系統的,其實我掌管的集英殿,在這裡也是有人的,現在我身邊已經有了可用的人手了。更多的人正在彙集過來。”

  “哪就好。我現在可是手無縛雞之力了。”秦風歎道:“雖然現在大體上是沒有危險了,齊人要當你的保鏢了,但秦人,越人說不定又要玩什麼花樣,你啊,說句實話,以你的身份,就不該輕易出京,更不該上戰場。”

  “這一次不來,又怎麼有機會見到你呢?”閔若兮抿了抿嘴,“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可不是沉悶的上京能比的,那裡,終日看到的,更多的都是醉生夢死,晨昏難分。”

  秦風笑了起來:“這樣的日子,可真是我夢寐以求的呢!你居然還嫌悶,當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你要想過這樣的日子還不簡單,這一次跟我回到上京不再回去不就可以了?只怕你過不了幾天,便會厭煩了。”閔若兮端起了粥碗,一邊手湯匙輕輕攪拌著,一邊道。“來,嘗嘗!”

  看到纖纖素手舀了粥遞到自己嘴邊,秦風卻有些尷尬了,舉起自己的左手,道:“我左手能動,我自己來吧!”

  “怎麼?我就不能照顧照顧你啊?這些天在落英山脈逃亡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在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嗎?”閔若兮瞪起了眼睛,接著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臉一下子變成了熟透了的紅蘋果。

  秦風當然明白閔若兮為什麼突然害羞了,這個問題,似乎會成為兩人之間繞不開的東西了。不再說話,張開嘴巴,吞下了對方喂來的粥。

  “我擇的米,我燒的火,怎麼樣,火候還不錯吧?”閔若兮獻寶般地道。

  “當然,火候把握得極好,米粒個個都飽滿圓實,好吃!”秦風連連點頭。

  聽了這誇獎,閔若兮立刻便像得了寶一般開心的笑了起來,“那就多吃一點。”

  胖子的手藝著實不錯,不但粥熬得香,幾樣小菜也是各具特色,這讓已經許久沒有正經吃過一頓飯的秦風胃口大開,風捲殘雲,三下五除二,便將一碗粥幾樣小菜一掃而空。

  “吃飽了麼?”閔若兮笑問道。

  “飽了飽了。”其實秦風還真沒有飽,不過看著對方的目光,還是違心地來了一句。

  放下碗,閔若兮盯著秦風,“看起來你的氣色很好,昨天岳巍請了他們落英縣最好的大夫來給你瞧過了,說你只是疲累,脫力,好好休息就沒事兒了,可我知道這小小縣城的庸醫是斷然看不出你體內的隱疾的,現在,它怎麼樣了?”

  秦風想了想,沒有對閔若兮說出自己體內的變化,只是道:“還行,本來以為這一次是死定了,不想打了一架,昏迷了一回之後,一覺醒來,居然發現它老實了,除了使不上勁,倒也沒有別的什麼問題,看來這一回是撿了一條命回來,或者三五年內,都不會有什麼問題了,不過現在這模樣,可真是只能混吃等死了,敢死營是回不去了,這模樣回去,分分鐘是被那些混帳犢子玩死的節奏。”

  “回不去就不回去了唄。”閔若兮卻是笑語晏晏,“怕什麼,偌大的上京城,堂堂的公主府,還供不起你啊?再說了上京城裡醫學大家也有,武道大能也多得是,到時候一股腦兒地把他們弄來,給你會診,不怕找不出辦法來。”

  “我可是有正規軍職的軍官,長期在你哪裡混飯吃可不像話。”秦風搖頭道。

  “公主府裡又不是沒有現役軍官?回去之後,我就把你調過來。或者,乾脆你就退役算了,這個軍官,也沒什麼當頭。”閔若兮道:“你以後陪著我就好了。”

  “那可真成了吃軟飯的小白臉了。”秦風哈哈一笑,“小貓他們知道了,豈不是會笑話死我!”

  “他們要敢笑,我就讓他們哭都哭不出來。”閔若兮臉一紅,站了起來,拎起託盤,飄然向外走去,走到門邊,又回頭道:“等回到上京,我便去找父皇。”

  門咣當一聲關上,秦風看著緊閉的大門,心頭一陣愕然,找皇帝幹什麼?自己一個小小的校尉,還能入得了皇帝的法眼?最多便是一句知道了,你看著辦吧!

  不過想想閔若兮說得也是一個辦法,自己體內這股外力,明顯是一位武道大宗師所為,既然他能做到這一點,或者其它的宗師便能更進一步,替自己解決了這個麻煩也說不定。實在不行,當真便去公主府混飯吃?西部邊軍完了,左帥完了,重建西部邊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就算重建,只怕敢死營也不會再像以前過得那麼滋潤了,而且作為前西部邊軍唯一一支倖存下來的部隊,還是一支比較特殊的部隊,新去的統帥不定怎麼處理它呢?或者,讓小貓他們都離開算了。

  秦風托著腮幫子,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4 10:3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4 10:30 AM 編輯

第六十九章:討好

  門口響起篤篤的輕敲之聲,秦風轉頭,一個陌生人正站在哪裡,微笑著注視自己,雖然不認識,但一瞧那微胖的體型,秦風立即便反應過來,他應當就是閔若兮嘴裡的胖子,那個在落英縣城的大楚坐探。

  “秦校尉,在下可以進來麼?”客棧老闆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當然可以,請進,請進。”說實話,秦風對於這樣一些人,心中還是充滿敬佩的,自己帶兵打仗,戰爭一爆發,腦袋就別在褲腰帶上,而像對方這樣一些人,腦袋是時時都別在褲腰帶上,不定什麼時候就被發現了,光榮了。

  問題是,你出了事兒,你的國家指不定還不承認有你這樣一號人,於是你死了之後,記得你的人,或者只是知道你的那有限的幾個人,短暫的悲痛之後,立即會有新人來接替你的位置,而你,只會是國家檔案裡面一個被標上死亡的沉默的名字,最終淹沒在如海般的檔案文獻之中。

  有膽子當坐探的人,都是神經異常強韌的傢伙。

  看著胖子勾著身子走進來,秦風又趕忙道:“坐,請坐,我身子不利索,就不起來了,可別見怪。”

  “哪裡敢勞動秦校尉。”胖子欠了欠身,尋了一張人凳子坐下。

  “不好意思,還不知道尊駕貴姓。”秦風笑著問道。

  “不敢不敢,免貴姓彭,彭武。在這落英縣城裡已經呆了七年了。”胖子笑著道。

  “七年!”秦風不由咋舌,比自己從軍的年齡還要長呢。“你是屬於內衛?”

  彭武點點頭,“是啊,在下屬於內衛系統的。”

  “這一次真是抱歉了,因為我們的緣故,讓你暴露了!”秦風歉意地看著對方,由衷地道歉道,據他所知,在內衛之中的這種坐探,一旦暴露之後,就算回去了,前程也會大受影響。

  彭武卻笑了起來:“秦校尉言重了,說起來,我還得感謝您呢。”

  “感謝我?”秦風有些驚訝。

  “是啊,我啊,在內衛之中算是沒本事的一個人,所以才會被派到這落英縣來當坐探,說實話,這裡啊,根本就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值得刺探,我這一來,就是七年有餘,只怕上司不查記錄,還記不記得我都是一個問題。”彭武歎了一口氣,臉上滿是落寞之色。

  又是一個失意者啊!秦風立刻對眼前這個傢伙充滿了同情,身在官場,不怕上司懷恨你,因為有人恨你必然就有人欣賞你,就怕別人記不得還有你這一個人啊。一個隨時可以被忘記的人,註定是要潦倒一生的。

  “不過這一次秦校尉你們到了這裡,卻是給了我一個回家的理由啊!”彭武興奮起來,“我正大光明的暴露了,不但不用被擔心追責,還有極大的可能被記上大大的一個功勞,秦校尉可能還不知道,自從落英山脈我方大敗,公主失蹤之後,所有在外的內衛系統都接到了通知,我這個快被人遺忘的地方,也被送來了聯繫的信鴿,當時我還在想,上頭這是病急亂投醫呢,不想,還真讓你們從這裡來了。”彭武臉孔微微發紅。

  秦風注意到彭武說得是回家,而不是升官晉級。作為第一個發現公主的內衛系統的人,回上京之後,他肯定是要升級的。不過對方的興奮點明顯不在這裡。

  “你,很久沒有回家了?”他問道。

  彭武的臉色黯淡下來,“是啊,七年,自從到了這裡,就再也沒有回家了,這是紀律,我們出來之後,就被抹掉了過去的一應紀錄。”他自嘲地拍了拍肚子,“秦校尉,我出來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年紀呢,可現在瞧瞧我,當了七年小老闆,別的沒長進,武功還丟下了,倒是這肚子見長。”

  “家裡還有別人嗎?”

  “有,爹娘都在呢,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回去,他們還能不能認出我來呢?不過我唯一能讓他們高興的是,這一次回去,我還帶上了媳婦和兒子,一家子呢!我在齊國娶了女人,生了孩子。”

  聽著對方的話,秦風卻有些心酸,亦有些傷心,對方期盼著回家,是因為家裡還有人在倚門而望,還有雙親可以叩頭請安,可自己,卻是一個孤兒,赤條條來去一人,說來瀟灑,可內裡酸楚,則唯有自己方能體會了。

  “這可真要祝賀了。”秦風笑道:“彭先生是上京人?”

  “是啊是啊,這一次回到上京,秦校尉要是不嫌棄在下,還請去家裡做客。”

  “那是一定要去的。”秦風笑道。

  “像我這種在齊國當坐探,又娶妻生子的人,回去之後,是肯定不能留在內衛系統的了,到時候還要請秦校尉多多關照啊!”彭武欠了欠身子,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我?”秦風一根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彭兄這可找錯廟門了吧?我人在軍中,而且官職卑位,小小的一個校尉而已,哪裡能幫得了彭兄的忙,彭兄自己的軍銜級別也不會比我低吧?而且你還是上京本地人,怎麼的也比我要強不是?”

  彭武笑了笑,“我倒也是校尉,不過此校尉非彼校尉,難得秦校尉不嫌棄在下,稱了我一聲彭兄,我便也托大叫一聲兄弟,到時候我求上門來,你可別推託才好。”

  雖然感到對方求到自己不太可能,但秦風還是點了點頭,“到時候只要幫得上忙,彭兄儘管開口。”

  “多謝了!”彭武大喜,站了起來拱手道:“哪我就不打擾秦兄弟休息了,你受傷頗重,正要好好休息,公主都不許我們來打擾你呢!”

  “彭兄忙去吧。我現在就是閒人一個。”秦風笑道。

  彭武走到門邊,突然又回過頭來,神神秘秘的道:“兄弟與公主的事情,我在報告之中可是隻字未提的。”

  丟下這句話,彭武已是消失在門邊,留下秦風一臉茫然,什麼我與公主的事情?

  半晌,驀地明白過來,該死的彭武,居然真將自己當成吃軟飯的了,難怪跑來跟自己套近乎,說了這麼一大套,敢情著眼點在這裡!

  想通這些,秦風立時便鬱悶了。

  這都哪跟哪兒啊!

  歎了一口氣,重重的跌回到被窩之中,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閔若兮的音容笑貌來,這一路之上的點點滴滴,一一湧上腦海,如同過電影一般在腦子裡一幕一幕的閃現。

  她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女人呢!不由自主的,秦風在心裡贊了一個。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4 11:31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4 11:32 PM 編輯

第七十章:換藥

  被秦風在心中暗贊的不錯的女人,在落英縣衙裡經過幾天的休養,滋補,憔悴,疲憊迅速地離她遠去,一天天的榮光煥發起來,明眸皓齒,青絲白膚,蜂腰****美胸,即便只是穿著在街上隨隨便便買來的服飾,依然讓服侍她的落英縣令夫人十分嫉妒眼熱,看一眼,便分外自慚形穢,只是在心中暗歎如此國色天香猶如天外神仙似的女子,將來也不知是什麼樣的男兒才能配得上他?

  閔若兮倒沒有這份自覺,一大早爬起來,草草的梳洗一番,隨意地用釵子在頭上挽了一個髻,便抱了藥箱準備去秦風那邊兒給他換藥。

  “公主,這些事情,其實只要讓大夫去做就好了。”一邊的縣令夫人有些看不過眼,“您是堂堂公主殿下,這種為大兵換藥的事情,偶爾為之就可以了,倒也不必時時去做。”

  閔若兮一笑,“有些事情,自然是自己來做更好一些,多謝夫人關心了。”出門而去,胖子彭武準時地候在門外。

  “胖子,今天還是熬昨天晚上的那種粥,秦風吃了讚不絕口呢,可以弄點葷腥了,我問過大夫,說沒有問題了。”昭華公主將堂堂的坐探校尉當成了廚子來使,這位倒也絲毫沒有覺得不妥,樂顛顛的便去了。作為一名資深坐探,察顏觀色那是必備之功,雖然只是驚鴻一鱉,彭武已是對很多事情了然於胸,這一次自己回去,內衛肯定是做不了了,但只要抱緊了公主這條大腿,還怕日後不能飛黃騰達麼?而在眼下,想抱公主的大腿,自然便是要讓還躺在屋裡的那位開心啦。

  倒也不是彭武勢利,但只是身在官場這個圈子裡,就算你有本事沒有人欣賞那有怎樣?想當年剛剛進入內衛之時,他還不是一腔熱血,滿腦子的忠心,但被扔到落英縣來一呆就是七年,再好的性子也給磨沒了。每每夜深人靜,自然便會生出許多情緒來,長年累月,也就悟出了許多東西,現在機會便擺在面前,如果不死死抓住,那才是傻子呢。

  比方說現在,公主對他的態度,便有了極大的改變,從最開始的正兒八經的彭大人,到中間的彭武,再到現在的胖子,稱呼的變化代表著一個人對你的親昵的程度,只用了短短幾天,自己便讓公主對自己的稱呼上升到了綽號的高度,自然是讓坐探校尉歡喜的。

  閔若兮不理會縣令夫人的嘀嘀咕咕,也不在意彭武的那一點小心思,在她看來,現在能讓秦風住得舒服一些,吃得滿足一些的人,都是好人,都值得她好好的感謝一番。雖然那縣令夫人有些饒舌。

  “換藥啦!”推開房門,正穿著一條短褲,一隻手撐在床上做著俯臥撐的秦風嚇得砰的一聲摔了回去,一拉被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這位公主殿下,現在越不越不講究了,先前還敲敲門,問一聲,現在是直接推門就進。

  看到秦風的窘態,閔若兮開心地大笑起來,“秦風,你幹什麼啊?又不是沒有看過?那天你昏迷的時候,全身上下的藥都是我給你換的,也是我包紮的,倒沒有見過一個大男人像你這麼扭扭捏捏的。”

  秦風心道我不是扭扭捏捏,我只是在你面前不好意思而已。

  “起來!”將藥箱擺好,從裡頭一樣一樣的掏出來,按順序擺好,閔若兮雙手叉腰,看著秦風,“不然我就扯被子了。”

  秦風無可奈何地坐了起來,卻仍然用被子將自己的下半部分牢牢地裹著。

  用剪子剪開以前的繃帶,一層層地將帶血的繃帶取下來,屋裡立刻彌漫起一股血腥味,閔若兮湊近看著傷口,欣喜地道:“看到新肉芽了,恢復得真快,落英縣的這個庸醫,看外傷還是很有一套的嘛!”

  秦風苦笑,對方還真不是一個庸醫,只是一個不通武道的普通醫者,如何能瞧出自己的隱患來。

  “別動喲,我給你塗新藥膏,肯定有點疼的。”耳邊傳來女人的輕聲細雨,緊接著傷口處便傳來一陣陣的清涼感,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地在背上撫過,秦風的肌肉不禁立刻繃緊,腦門上冒出一陣陣的虛汗。以前在軍中,受了傷,要麼便是麾下給自己塗藥包紮,要麼便是舒暢親自動手,手法自然都是挺俐落的,但下手可是沒輕沒重,那個時候鬼哭狼嚎自然是免不了的,可現在那纖纖細手溫柔的落下,雖然不疼,但心裡卻更緊張。

  上藥,包紮。感到差不多了,可身後那只手卻依然落在裸露的背上,閔若兮不動,秦風自然也不敢動,僵持了片刻,身後傳來閔若兮幽幽的歎息:“身上怎麼這麼多傷啊,一層疊一層,都沒塊好地方了。”

  “軍人嘛,都是這樣。”秦風道:“特別是我們敢死營的弟兄,身上沒幾塊傷疤,都不好意思赤身洗澡的,我在敢死營裡呆了六年,傷多一些也很正常嘛,又沒死,都是些皮肉傷,不礙事的。傷疤啊,是軍人的勳章,我在西部邊軍之中囂張跋扈,連左帥也敢頂撞,不就是仗著這些傷疤嗎?要是沒這些,左帥把我腦袋砍了幾百遍了。可惜左帥沒了,他是一個好人吶。”

  手指輕輕地在傷疤之上掠過,閔若兮的聲音卻是有些顫抖,“我在京中,倒是經常聽說一些熱血賁張的故事,可是這一次我經身經歷了,卻發現,現實與故事之中的差距,可是太大了。”

  秦風轉過身來,看著閔若兮,“打仗嘛,都是殘酷的,你不殺我,我就殺你,其實談不上勇不勇敢啊,上了戰場,再溫順的人,也會被逼成屠夫,沒有誰想活在這樣的戰亂之中,可現實就是這樣,不得不打,不能不打。而像我們敢死營的這些人,又多了一些其它別的東西。”

  “我聽說你們敢死營都是一些十惡不赫的壞人?你是怎麼將他們整治的服服帖帖的?”閔若兮問道。

  “十惡不赫?”秦風笑了笑:“人之初,性本善,誰是十惡不赫的呢?很多事情,並不是表面看的那樣,即便真有些人其罪該死,但當了軍隊這個大融爐之中,其實也會被感染的。我在敢死營這幾年,招來的人,其實已經摒棄了那些真正的十惡不赫的傢伙了,這也是我們敢死營戰鬥力節節上升,死亡率卻在逐年下降的原因了。這些人,都還想活著回去過正常人的生活呢。有了這個念想,自然便好管教了。”

  “看來傳聞與現實的確有很多的差異。”閔若兮道。

  “當然,你啊,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我們是在泥潭裡打滾的走狗,生活環境天差地別,所見的,所想的,所做的,自然不一樣,看問題的角度也自然不一樣。”秦風道。

  “以後可不許你這麼說了,什麼走狗,多難聽,我啊,在別人面前,或者是金枝玉葉,在你面前可不是。”閔若兮臉紅了紅,“你就把我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好了。”

  “現在或許可以,但回到大楚,可就不行羅!”秦風哈哈一笑,“公主殿下,到時候我去公主府求見你,你可別弄幾條惡狗追著咬我啊。”

  “公主府的大府隨時都對你開著,你想什麼時候進來,就什麼時候進來,你不想進來,我還會差人去捉了你進來呢!”閔若兮臉紅通通地站了起來,抱了藥箱,轉身就走。

  “呆會兒胖子給你送粥菜來,一點也不許剩下,要吃得光光的,我會檢查的喲!”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5 10:51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5 10:52 AM 編輯

第七十一章:人面桃花相映紅

  吃飽喝足了,自然得要出來走動走動,連著幾天躺在屋裡,秦風都覺得自己快要變成豬了,渾身都酸得要命,不由在心裡痛駡自己當真是賤得可以,這可曾經是自己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生活,但當他真正來臨的時候,自己居然受不了。

  天生勞碌命吶!

  胖子彭武當然此時又得義務承擔攙扶秦風的工作,現在對於巴結秦風和閔若兮的事情,他是樂此不疲,現在的雪中送炭,自然比以後上杆子去獻媚,效果要好上太多了。

  “秦大人,去後院看看桃花吧!落英縣令愛桃花,他的後花院之中,載種了數十棵桃樹,現在正值花季,可是賞花的好時節。”彭武笑咪咪地道。

  “想不到彭兄還是風雅之人啊,我可是個俗人,看到桃花,想到的卻是香噴噴的果子。”秦風笑道。

  “我哪算什麼風雅之人,不過此時此節,賞賞桃花倒也應景兒。”彭武道:“我現在啊,對鍋鏟倒是情有獨衷。”

  兩人都是大笑,“好,那咱就去附弄風雅一番。”

  實則上,秦風是想去後花院靜一靜,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的想一想。無關乎這一次戰爭,仗已經打輸了,怎麼輸的,不是他這個小小的校尉能關心的事情,重要的是,他的敢死營倖存下來了。雖然也沒有了許多好朋友,但相比較而言,亦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他與昭華公主閔若兮的關係。

  這一路逃亡,兩人之間的關係,實則上已經到了一個異常親密的程度,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不管是情願還是被迫,這都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脫險這些天來,閔若兮的表現,已是明明白白的給了秦風一個信號。

  但對於秦風,這卻是一個問題。

  首先,他還能活多久。現在隱患似乎是安份了,但自家事自家知,秦風很清楚,自己體內那狂狂怪戾的內息,無時無刻不在攻擊著那股外來的力量,沒有活的源泉補充的這股外力,最終只會被一點一點的蠶食掉,當自己的內息破圍而出的時候,便是自己斃命的時刻。發作起來,只會更加兇險,在自己體內這一場不見硝煙的搏鬥之中,自己的怪戾內力正在迅速地增長著。

  自己喜歡閔若兮嗎?開玩笑,一個美麗不可方物,武功高,性子好的女人,誰會不喜歡?更何況兩人還有了這樣一段患難與共的經歷,親密無間的接觸。但正因為喜歡,秦風才會猶豫,他不想自己喜歡的女人,是不久的將來,變成一個淒淒慘慘戚戚的寡婦,一輩子鬱鬱寡歡。

  二來,即便自己不死,好好的,但自己與閔若兮之間巨大的身份鴻溝也是一個難以跨越的障礙,她是堂堂的昭華公主,大楚皇帝的獨女,而自己呢,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兒,連父母是誰都不曉得,渾身傷疤,滿手血腥,這就好比爛泥溝裡的臭泥鰍居然夢想成為天上真鳳的伴侶,別說她的皇帝老子了,只怕旁人也看著不舒服,比方說落英縣的這位岳縣令和他的夫人,見到自己之時,那話裡話外的酸意,自己又豈能聽不明白。

  頭痛,滿滿都是頭痛。

  彭武突然停下了腳步,低聲道:“秦大人,公主也在賞花。”

  正在想事情的秦風沒有想到彭武突然停步,慣性仍然向前走去,被彭武拖了一個踉蹌,穩住步子,抬頭看去,透過前後兩個院子中間的月亮門,正好看見一株桃樹之下閔若兮的背影,大概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閔若兮回過頭來,看見秦風,嫣然一笑。

  “秦風,你也來了,快進來陪我賞花!”

  月亮門,桃花樹,美人笑!秦風的腦子裡突然泛起一句詩,人面桃花相映紅。倒正是契合此時此景。

  他轉頭看向彭武,對方也正看著自己,尷尬地笑著。

  這賊胚,他絕對是故意的。秦風在心裡暗罵。

  事到臨頭,總不能做了縮頭烏龜,這可不符合秦風的個性,在說這種事情,躲就躲得過去麼?以閔若兮的性子,現在自己轉頭跑的話,她絕對追上來拎著自己的耳朵把自己再提溜回去。

  邁步,踏進了月亮門,身後,彭武早已一轉身一溜煙兒的去了。做賊心虛表露無遺。

  “秦風,花兒真好看!”隔著花枝,閔若兮一手扶著枝條,將臉鑲嵌在幾株桃花之間,笑盈盈地道。

  “是啊,真好看。”秦風只能附和。

  “你折一枝給我戴在頭上,選最好的最漂亮的哦!”鑽過花枝,閔若兮站到了秦風的身邊,幾乎貼著了秦風,身上的幽幽香氣與桃花香一併往秦風的鼻子裡鑽進來。

  “花長在樹上挺好的,折斷了就沒了生機了!”秦風微笑著道。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謝空折枝。”閔若兮仰起頭,吐氣如蘭,看著秦風道。

  在對方的逼視之下,秦風不自然地轉過了視線,伸手在一株桃樹巔上折下了一支桃花,閔若兮笑著側過頭,等待著秦風將花插到她的鬢上。

  “若兮,我……”

  “不要跟我說你的病,回到上京,要名醫我找名醫,便是需要武道宗師,我也能給你請來,辦法總比困難多。最多不過是不要這一身武功了,便做個閒散人也好,我的武功還算不錯,別人欺負不了我,我還可以保護你呢。”

  “你……”

  “不要跟我說門不當戶不對的話,也不要跟我說我父皇怎麼怎麼的。我父皇最疼我了,只要我開口,就沒有不准的,再說什麼叫門當戶對?我閔氏是大楚的皇室,大楚之內,還有誰能跟我閔氏門當戶對?”

  “這個……”

  “不要忘了,你,你對我都做了那種事情了,難道你想始亂終棄嗎?”閔若兮轉過頭,幽怨地看著秦風,小臉之上的委屈顯露無遺,似乎受到了秦風莫大的欺負。

  秦風無語了,什麼叫我對你做了那種事情,幸虧這裡沒有別人,否則還以為我秦風是什麼人呢?當時那種情況,不是你動彈不得麼?事急從權而已,怎麼現在反面成了我欺負你的罪證了。

  “還有什麼問題麼?”閔若兮問道。

  “呃,這個,沒有了!”什麼話都讓閔若兮說盡了,秦風還能說什麼,突然之間他發現,當真娶一個如此冰雪聰明的女人當老婆,似乎也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你屁股一撅,她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好吧,比喻的確是粗俗了一些,但話糙理不糙啊!

  “那還不快點給我把花戴上?”閔若兮笑得極是開心,仰頭,略偏。

  秦風將手裡的花枝輕輕地插在了她的鬢邊。

  閔若兮咯咯的開心的笑著,伸出兩手挽住了秦風的胳膊,“來,我扶你轉轉,這院子裡桃花,當真是開得極漂亮的。”

  低頭打量著女人容光煥發的面孔,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最幸福的。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6 03:34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6 03:34 AM 編輯

第七十二章:耿耿於懷

  戀愛中不僅女人是幸福的,男人也是如是。

  秦風現在便如是,拋開了所有的煩惱不去想它,剩下的,便滿滿的都是幸福。對於他來說,愛情來得很偶然,也很突然,二十餘年的人生,絕大部分他都是在孤獨之中渡過的,能讓他回味品嘗的,也便只餘下男人之間的友情了。

  愛情,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酷烈的戰場,隱患重重的身體,壓得秦風有些直不起腰來,根本沒有心思來考慮這個,長年呆在軍營裡的他,見過的雌性動物都屈指可數,更遑論女人了。

  可愛情就在突然之間不期而止。一個高貴美麗清雅脫俗宛如畫中仙子的女人,就這樣一頭撞進了他的生活,滿滿地佔據了他現在所有的心思。

  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能讓他回味無窮。白日相攜賞花,夜間秉燭清談,秦風忽然覺得,就這樣呆在這個偏僻的小縣城也沒有什麼不好。

  但幸福的日子總是會覺得很短,時間也在兩人的唧唧我我之中飛快的溜走,在他們抵達落英縣城的第十天,在秦風剛好能正常的行走坐臥之時,當兩人正計畫著走出縣衙去遊賞一番落英縣城的時候,落英縣令岳巍岳大人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他們兩人的面前。

  齊國派來的護送閔若兮返回楚國上京的部隊已經抵達了落英縣城。

  岳巍的出現不合時宜,同樣的,在閔若兮看來,這些齊國人,就沒有一個是合時宜的,能讓她看順眼的。先是偷偷摸摸的一路追殺,幾乎將兩人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險險兒逃出生天,剛剛收穫愛情,心中生出無限喜悅,正想好好的享受這難得的相聚之時,他們便又極煞風景的出現了。

  總之,他們就沒有一個好人。

  “我不想見他們。”閔若兮冷了臉,一拂袖子,寒著臉轉身就走。“秦風,你去全權處理此事吧!”

  剛剛還笑顏逐開,轉眼之間寒霜密佈,岳巍頓時有些懵了,在他看來,遭受了磨難的公主殿下不是應該日夜思盼著返回上京並且因為聽到此事而喜笑顏開麼?

  “秦校尉!”他轉頭看著秦風。

  “沒事沒事!”秦風大度地揮揮手,對於他們遭到束輝追殺之事,他自然不會多嘴跟眼前這位縣令大人講,而事實上,這位縣令對這些事情,恐怕也都蒙在鼓裡根本就不曉得。“這些天承蒙你招待,熱情周到,又有這無邊美景,公主殿下極是喜歡,想來是不想這麼早就離開這裡吧,所有些有不高興,岳大人,你這桃花種得好呢,公主多半就是喜歡這些桃花而不捨得走。”

  岳巍笑了起來,如果是這樣,那就放心了。但大楚的公主住在他這裡,對於他而言,就是一個負擔而不是一種榮耀了。能早一些送走,自然便多輕鬆一些,別的不說,自己又可回到本來屬於自己的後院來享受自己載種的這些桃花而不是與一群衙役們一齊委屈地窩在偏房之中。

  “走吧,我隨你去見見長安來的人。”秦風道。“這一路之上,也不見得就太平無事了,公主的關防之事,也得好好商量商量。”

  “秦校尉請!”岳巍側身相讓。

  縣衙大堂之內,一名全身著甲的將領正背對著大門,背著雙手在那裡欣賞著大堂中間一副虎嘯南山的巨副中堂。秦風一進門來,那全身亮閃閃的甲胄便幾乎晃花了他的眼睛,這他娘的絕對不是上戰場的將領該有的,踏上戰場,這樣一身招人眼睛的盔甲,絕對是對方高手,神射手們亮眼的靶子啊!在他的敢死營上,上至校尉,下至小兵,身上的盔甲都是黑沉沉的,將領比起士兵來,也不過是全身甲與半身甲的區別而已。

  穿著這樣的甲胄,大概應當是大齊皇帝的儀仗隊吧!一些易碎的花瓶而已,只怕不可能指望他們真能濟得什麼事來。秦風在肚子裡暗自腹緋了幾句。

  “束將軍,昭華公主的護衛秦風秦校尉過來了。”岳巍躬身道。

  束將軍?秦風一愕,這個姓很少見,但偏偏近期他就認得了一個,也是齊人。秦風瞪大眼睛,看著那個銀甲將領緩緩轉過身來,笑咪咪地看著秦風。

  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從外頭一直涼到了心裡面,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苦苦追殺了他好幾天,險些兒便要了他和閔若兮性命的束輝是那個?唯一的區別,便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英武,帥氣,陽光,而追殺自己的那個陰森,殘忍,噬殺而已。秦風立即推翻了先前對這個亮閃閃的傢伙的評論。

  “束輝?”他脫口而出:“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束輝哈哈大笑著:“秦校尉,看到你,真是意外啊意外。”

  秦風嘿的一聲笑,瞪著對方,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原來二位是認得的?”岳巍訝然道。

  “認得,當然認得,不打不相識,老交情了。”束輝的眼光沒有離開秦風,嘴裡卻在回答岳巍的話。“岳大人,我與秦校尉有些事情要商量,就不勞煩你了,你自己去忙吧!”

  竟是直接下起了逐客令,而且是在別人的家裡。

  “是,兩位自便,下官這便告退。”岳巍躬身一揖,轉身走出了大堂。

  目光對撞,似乎要在空中撞出火花來。

  “這是我第一次行動失敗,居然是敗在你這樣一個人手裡,真是讓人難以想像。連鄧朴這樣的高手都被我趕跑了,最後卻輸在一個五級的傢伙手中,真是讓人鬱悶。”束輝看著秦風,搖頭歎息。

  “你會逐漸習慣在我手裡失敗的。”秦風冷笑著。

  “是吧?不太可能吧!”束輝微笑道:“如果我看得沒有錯,你現在好像手無縛雞之力,我一根手指頭就能要了你的命。”

  “那又如何?現在你還敢殺了我不成?”秦風冷笑。

  束輝點點頭,“是啊,現在的確殺不了你,但前路漫漫,說不定便有機會哦,公主我是不能動了,只能恭恭敬敬的送她回上京,但一個小小的校尉,路上出一點意外,這不是什麼大事吧?”

  “好啊,長路迢迢,我隨時恭候。”秦風毫不示弱。

  束輝看著強硬的秦風,又是一陣大笑,“好了秦校尉,我們不開玩笑了,過去的便過去了,現在我們是朋友,一齊送公主回上京是我們的任務不是嗎?你不要這要看著我,這世上的事情啊,有時候真是難以說清,先前吧,我是殺手,鄧朴那傢伙千方百計阻撓我,不惜身受重傷,現在呢,我與他身份可是反轉了,秦國人指不定便會生出一些什麼事來。我現在化身保鏢了。你可知道秦人的細作頭頭是誰嗎?是鄧朴的二哥,那可是一個極難對付的人,我寧可與鄧樸再鬥一場,也不想招惹這個人。”

  “你不用東拉西扯,秦人根本就不想與大楚全面開戰,他們沒事刺殺公主幹什麼?”秦風反駁道。

  “那可不見得,如果讓昭華公主死在我們的保護之中,怎麼死得誰說得清?楚國皇帝就這麼一個寶貝公主,最後定然將怒火撒在我們大齊身上,秦人自然是樂得看熱鬧,這樣投入小,收穫大的事情,誰不想做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上頭幹嘛要派我來做這個護送將軍?隨便找一支郡府的軍隊將領過來不就得了。”束輝一攤手。“你這一路上的表現讓我刮目相看啊,我想,我們有很多可以探討的地方,怎麼樣秦校尉,願不願意合作?”

  “為什麼不願意?”秦風一仰脖子:“目標一致的時候,自然便合作,不過你對我的種種,我可是記在心裡頭,束將軍,我是很記仇的。”

  束輝看著秦風,微笑道:“我對於失敗也一向是耿耿於懷,如果你能活得更久一些,我想我們或者真可以做一個好對手。”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6 12:57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6 01:01 PM 編輯

第七十三章:心裡的痛

  帽兒山上,陣地依然存在,但已經只駐紮了一個小隊保持警戒,帽兒山下,修起了大片的軍營。西秦軍隊拿到了滿意的賠償之後,已經退走數日了,敢死營也下了山,利用先前砍伐的樹木,在山腳下修起了自己的營房,當然,保持著敢死營一向的傳統,沒有柵欄,沒有壕溝,沒有望樓,有的只是隱藏著的無數的機關陷阱。

  他們現在就像是一個沒娘的孩子,無人親無人愛,西部邊軍全軍覆滅,他們成了唯一的倖存者,城內的郡兵系統與政府系統與他們不相統屬,他們也不想搭理對方,就這樣在城外駐紮了下來。好在先前程平之提供的糧草尚足以維持,倒不致於斷了糧。

  城門雖然開了,但郡兵仍然保持著警戒,當然,他們現在不是警戒著西秦人去而複返,而是在監視著敢死營。

  “差不多也就這樣了。”舒暢鬆開了郭九齡的手腕,看著他道:“你元氣大傷,想要恢復昔日九級的身手,那是沒有可能了,你的境界至少要跌一半下來。我已經盡力了。”

  躺在床上的郭九齡卻是豁達得很,笑著沖舒暢拱了拱手,“多謝舒大夫,我已經很知足了,說實話,我都沒有想到還能撿回一條命來。武功這東西,有沒有都沒有關係了,我年紀也大了,沒了這身武功,以後正好可以呆在家裡好好的享享福,不用再出來跑東跑西了。”

  “你倒豁達得很。”舒暢笑了起來,“不過你也應該知足,也虧得那些西秦人將你送到敢死營這裡而不是送到城裡,真將你送到城裡去,你多半性命不保。”

  “你的確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大夫,比上京的那些什麼御醫強多了。”郭九齡連連點頭道。

  “不不不,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各有擅長而已。”舒暢呵呵一笑:“郭老頭,你現在命也撿回來了,還呆在我們這裡幹什麼?怎麼不回城裡去。”

  “不回去了,還是在你們這裡舒適一些。城裡,氣悶。”郭九齡搖搖頭。

  “喜歡呆在這裡就呆著吧,不過我可提醒你,說不定有人要找你的麻煩哦。”舒暢呵呵一笑,一甩手,走了出去。

  “有人找我的麻煩?”沒等郭九齡反應過來,小木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門前,遮住了陽光。

  是章孝正章小貓。

  “聽大夫說你沒大礙了,所以我來問你一些問題。”章小貓當的一聲,將手裡的鐵刀扔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瞄了一眼鐵刀,郭九齡笑道:“小貓,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問就好了,還拿著刀進來幹什麼?嚇唬我?有什麼值你得嚇唬的?”

  小貓寒著臉看著他,“郭大人,你還能笑得出來,是因為你還活著嗎?可是我們西部邊軍死了六萬弟兄,我的追風營三千兄弟,一個也沒有能回來,我的豹子兄弟,狼牙兄弟也沒有回來。到現在為止,秦老大也無影無蹤,你能笑得出來,我可笑不出來。”

  聽到小貓的話,郭九齡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小貓,相信我,我和你一樣的傷心難過。”

  “不,不一樣!”小貓斷然道:“那是我們朝夕相處的兄弟,而對你而言,他們只是一群陌生人,對朝廷的那些大人物來講,他們都是帳冊上的一筆數字罷了。郭大人,我到今天還記得當時你在大帳之中對我們所說的那些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萬無一失,嘿嘿,現在看起來,是不是一個笑話。”

  “這也正是我不解的問題。”郭九齡看著小貓,“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我一直在盯著,期間瞭解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但他們都是絕不可能洩密的人。”

  小貓冷笑著,手握在刀柄上,“你活了下來,還是西秦人將你送回來的。”

  “你懷疑我?”郭九齡訝然道。

  章小貓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卻不做聲。

  郭九齡憾然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無法向你證明我自己,不過這件事,從一開始,我便是最主要的策劃者和實施者,你將這筆帳記在我身上,也並不為過,如果你要取了我的腦袋給你的追風營和你的兄弟們報仇,我無話可說。”

  小貓霍地站了起來,手握住了桌子上的鐵刀,瞪視著郭九齡,郭九齡將頭轉向一邊,閉上眼睛,小木屋裡一時之間陷入到了凝滯到中。

  “小貓,夠了!”門口,舒暢出現在哪裡,看著小貓,低聲喝道。“他還是一個病人,而且,這種事情,也不是他便能做到的。”

  “那是誰做的?如果說沒有人洩密,秦人怎麼會有準備?雷霆軍如此大規模的調動,為什麼我們一無所知,內衛是幹什麼吃的?大夫,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著這件事情,這裡頭一定有陰謀,有陰謀。”章小貓吼道。

  “我不知道,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管是誰做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終有一日會水落石出,老天爺不會放過他的。”舒暢道。

  “老天爺,嘿!”章小貓冷笑一聲,拖刀便走,“大夫,我從來就不信老天爺這個雜種。”他扭頭看向郭九齡,只看到偏轉在一邊的那個蒼老的面容之上,一滴大大的淚珠正滾落下來。他長歎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舒暢也是長歎一聲,倚在門邊,久久無語。

  “整件事情,的確應當是天衣無縫,但現在卻又的的確確出了問題,小貓說得不錯,肯定是內部出了問題,而且能夠做出這件事來的範圍相當小。”床榻之上,郭九齡睜開了眼睛,看著舒暢。

  “你準備怎麼辦?”舒暢道。

  “傷好之後,我準備回京裡去,我要調查這件事情。我要查個水落石出。”郭九齡咬著牙道。

  “說不定你是在找死。”舒暢冷冷地道:“能比你位置高的人只有那麼幾個,如果真是他們做的,你以為你能查出來?查出來你又能扳倒他們?說不定你剛剛開始就會死得不明不白,不要忘記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九級高手了,只是一個人人可欺負的傢伙。”

  “功夫沒了,人脈還在,眼晴還在,心智還在。”郭九齡淡淡地道:“大夫,我雖然入了內衛系統,但也是從戰場之上走下來的人,這一次,我親眼目睹了西部邊軍的弟兄們浴血奮戰,一個個,一排排地倒在敵人的屠刀之下,作為這個計畫的制定者,我心裡的痛又有誰知道?我就覺得,是我將他們送到死路上去的,不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我死難瞑目,將來去了地下,遇到那些死難的兄弟,我怎麼回答他們的質詢?”

  “你好自為之吧!”舒暢搖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6 10:51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6 10:52 PM 編輯

第七十四章:人心散了

  小貓落寞地走出小木屋,丟了刀,仰面朝天倒在一株樹下,將自己攤成了一個大字,他是真得不甘心。但卻又不知道向誰去發洩,他自己心中也明白,郭九齡不過是自己洩憤的一個口子罷了,只看他這一次險些兒性命不保,如果不是舒暢,鐵定是翹辮子的下場,自己就不該懷疑他,但自己又該去向誰出這一口氣呢!

  身邊傳來腳步聲,舒暢走了出來,盤膝坐在小貓身邊,秦風不在,舒暢隱隱成了敢死營最有發言權的人,無論是剪刀,和尚還是野狗,都對他服氣,小貓雖然在臨戰時接過了指揮權,但現在無仗可打,小貓自然也就指揮不動那幾位了。

  “大夫,我要回城去了!”小貓盯著天上的悠悠白雲,道。

  “嗯?”舒暢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答應過紅兒,這一次如果不死,回去便娶她當老婆,現在我活著,自然要回去兌現諾言。”小貓道。

  舒暢笑了起來,“這是應該的,定個日子,我們去喝你的喜酒。辦得熱鬧一些。”

  “那是一定的。”小貓笑道。

  “不知道歡不歡迎我去?”身後,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

  章小貓也懶得起身:“剪刀,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了這陰沉沉的性子?一句好話,讓你說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改不了啦!”剪刀嘿嘿冷笑:“就這個樣子啦,愛誰誰。你還沒有回答我,歡不歡迎我去呢?不過我想,尊夫人是一定歡迎我的,這一次要不是我把你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你現在魂兒不知道在哪裡飛呢!”

  小貓沉默了半晌,歎了一口氣,出人意料的沒有反駁他。

  野狗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我是肯定要去的,不過小貓,我的那點餉銀可一向是到手就花光,到時候只能白吃白喝,沒有紅包包的。”

  小貓翻身爬了起來,拍著野狗的肩膀:“不要緊不要緊,打一個欠條就可以了,我不計利息。我結婚,兄弟連一個紅包都不包,豈不是讓我在老婆面前沒有面子。”

  野狗瞪大了眼睛,看著章小貓:“這也可以?”

  “我不怕你賴帳。”小貓大笑:“和尚呢?”

  野狗一拐拄地,一拐指著樹林深處,“在哪裡邊快活呢!井徑關的小碧樓現在沒了地盤,進城去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又受南陽城裡同行排擠,便只能在靠著我們軍營的地方搭了幾個窩棚做生意,和尚有老相好,現在無事,他自然是在哪裡風流快活。”

  舒暢和章小貓一齊搖頭,“野狗幫我一併接了和尚吧,我就不去打擾他的好事了。走了走了!”彎腰提起了刀,揚長而去。

  “小貓的心冷了!”看著小貓的背影,舒暢歎氣,看了一眼剪刀與野狗:“等喝完了小貓的喜酒,我也準備離開了。”

  “大夫,你也要走?秦老大不在,你又走了,我們怎麼辦?”野狗瞪大了眼睛看著舒暢,這兩人不在,剩下的三人,可是誰都不服誰,那敢死營可就要成為一盤散沙了。

  “現在秦風還一點消息沒有,我準備沿著落英山脈走一趟,然後去越國那邊,秦風的傷勢我已經是技窮了,聽聞在北越昆侖山中,有一隱世神醫,如果能找到他,或者能想出辦法來救他。”舒暢道。

  “還有人的醫術比你更高?”野狗不相信地搖搖頭。

  “醫道一途,那有第一第二之說,各人技業有專攻,不過此人也僅僅是傳聞而已,但去碰碰運氣,說不定瞎貓碰上死耗子呢!有一絲希望,總要盡百分百的努力。”舒暢展顏一笑,“至於我走之後,你們還是各管各的一攤兒,反正以往也不是這樣的麼?如果實在爭執難下,就去找小貓,他是局外人,必然能站在一個公正的立場上解決問題,你們的糧草,給養不濟的時候,他也可以給你們想想辦法。你們幾個啊,這段時間可得約束部下不要出什麼亂子,現在不是以前了,西部邊軍沒有了,左帥沒有了,你們的頭頂之上,可再也沒有遮陽的大樹了,讓人抓住了把柄,可就沒人幫你們了。”

  剪刀默默的點頭。野狗滿不在乎地盯著天上的流雲。

  “大夫,要是秦老大不回來了怎麼辦?”野狗突然問道。

  “這個?”舒暢一愕,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會等到秦老大的消息,如果他不再回來了,我便要跑路了。這活計老子也不幹了。”野狗狠狠地用拐杖戳著地,“小貓說得有道理,咱們不過就是別人手的棋子而已,本來我也只有這個命,但卻也不甘就這樣讓人往死路上送,秦老大不回來,我就當逃兵,奶奶的。”

  “說得好,到時候我們兄弟結伴,風流快活去。”林中傳出一個嘶啞的聲音,和尚衣衫不整地從內裡走了出來,兩邊臉上赫然一左一右,各印著一個大大的女人唇印。

  這傢伙這幾天昏天黑地,不分日夜,先前那本來豐滿的臉郟可又癟了下去,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樣。

  “老子才不跟你這個花和尚一路。”野狗呸了一口:“老子寧願去當強盜,去剪劫打劫,也不幹那等下流的勾當。”

  “哎呀呀,你可真是不解風情,果然是名符基實的一條野狗。”和尚連連搖頭。

  剪刀盯著兩人,眼中陰晴不定。

  舒暢看了三人一眼,搖頭苦笑轉身離去,秦風不在,可真是沒有人約束他們了。這兩個傢伙在軍中磨勵了這幾年,如果當真又轉身去幹上黑道,那可是為禍非淺。

  落英山脈,井徑關。

  敢死營臨走之時,將這裡一把火燒成了白地,現在這裡又變成了一個大工地,秦國邊軍正在這裡大興土木,重新修建關城,這裡,將是他們以後出兵搶劫南陽郡的前哨基地,也是他們以後抵擋楚軍報復的重要關口,搶下了井徑關,于西秦而言,戰略意義非同小可,意味著他們又在與南楚的邊境之爭中重新佔據了上風,以後對楚國南陽郡又將予取予求,左立行七八年的辛苦,毀於一旦。

  鄧樸躺在一頂大帳之中,臉色青紫,無神,這一次,他可是吃了大虧,先傷于郭九齡,又傷于左立行,接著又被秦風暗算,再最後與齊人束輝一場火拼,傷上加傷,秦人的後續人馬找到他時,他已經只剩一口氣了。

  “二哥,你真打算去行刺昭華公主麼?”看著站在自己榻前的一個削瘦的身影,鄧樸聲音嘶啞地問道。

  “此一時也彼一時。”鄧方看著鄧樸,“我知道難以得手,但卻要給束輝找找麻煩,尋尋他的誨氣。也給你出一口氣。”

  鄧樸苦笑,“這是何苦來哉?”

  “不,我們絕不能向他們示弱,一報還一報而已,國力我們比齊人弱,連南楚也比不上,但在黑暗戰線之上,我們可比誰也不差。齊人想混水摸魚,這一次我便摟草打兔子,萬一得手了呢?”鄧方嘿嘿冷笑。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7 12:01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7 12:02 PM 編輯

第七十五章:喜慶

  小小的院子裡喜氣洋洋,到處都張貼著大紅的喜字兒,六七個彪形大漢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兒上,雖然沒穿軍服,但一眼便能看出這是一些軍人,個個滿臉橫肉,哪怕是笑著,哪也帶著一臉凶相,不過現在他們手裡拿著的不是刀槍,而是鎖吶鑼鼓等一應樂器,正賣力地吹奏著喜洋洋的樂曲。

  這些人都是和尚從敢死營之中搗鼓出來的,說起來,還是這個花和尚心細,敢死營中人才眾多,找幾個樂器高手自然也不是什麼難事,換了衣服,提了傢伙兒,便進了城來。

  舒暢和敢死營的幾個頭頭此刻坐在大廳內,正與穿得紅彤彤的章小貓打趣著。小貓朋友不多,現在也就只剩下敢死營幾個了,剩下的,這一次都葬身在落英山脈之中。唯一算得上外人的,便只有一個郭九齡了,這傢伙是死乞白賴地跟著舒暢來的,小貓雖然不大高興,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巴巴地來給自己祝賀婚禮,總不能黑了臉趕人家出門。更何況,郭九齡送來的這一份賀禮,可極是貴重的。

  敢死營的傢伙,一個個都窮漢。最富有的剪刀包了一個六十八兩銀子的紅包,那是他差不多四個月的薪水,野狗當真是打了一張欠條塞在紅紙包裡,上面寫著欠小貓新婚賀儀八十八兩。看得剪刀直抽鼻子,他也拉得下臉來。和尚送了一對貨真價實的珠釵,這讓剪刀與野狗都懷疑,這個花和尚是不是在與井徑關來的那些女人廝混之時,順手牽羊偷了人家的首飾,旁敲側擊的打聽,花和尚卻是一臉的高深莫測再加上得意洋洋。

  舒暢的禮物最是特別,他從懷裡掏出來的,竟然是幾個小瓶子,野狗一見可就不樂意了,“我說大夫,小貓是大婚呢,你這送幾瓶藥是啥意思呢?當心呆會兒新娘子將我們趕出門去,那可就虧大了,我可是送了八十八兩的賀儀,到時候連頓酒也撈不著喝?”

  這話,讓和尚與剪刀不約而同的呸了他一臉口水。

  舒暢不理會野狗,拿起一個瓶子,舉到小貓的面前:“這個呢,是用來保胎的,上一次我見了紅姑娘,便知道她已有身孕了,所以後來我便配了這瓶藥。”

  “你,你說得是真的?”小貓瞪大了眼睛,看著舒暢,一臉的不可思議。

  “當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舒暢微笑著。

  小貓一迭聲地答應道:“當然相信,當然相信。”拔腿就要往後頭跑,被舒暢一把捉住,“你慌個啥子嘛,以後有的是時間。嗯,我雖然不是特別擅長這個方面,但比一般的大夫還是要強些的,你有備無患。”

  “多謝大夫。”章小貓興奮得臉上發光,一顆顆小麻麻都似乎在閃耀著光芒。

  “你行啊小貓,奉子成婚,丈夫,老爹,一次性全解決了啊!”野狗喝了一聲彩,轉頭看著花和尚,一臉的不屑,“你個花和尚,到處灑種子,也沒見結個果果出來。”

  和尚惱了,一把搶了野狗的拐杖丟到一角,“叫你貧。呆會兒我灌不死你。”

  “要喝倒我,你拉倒吧!”野狗仰天長笑,“老子可是酒中神仙,千杯不倒。”

  舒暢一扯章小貓,拿起第二瓶,神神密密地道:“這一瓶嘛,那就是每個男人都想要的了,還記得我上一次捉到的雪蝠嗎?就是用它入的藥,男人吃一顆,那可真是金槍不倒,雄風無雙啊!”

  周圍都是男人,聽了這話,都是齊聲大笑起來,花和尚兩眼放光,一隻大手已是蠢蠢欲動,舒暢將瓶子一放下來,他已是閃電般地伸手出去,不料剪刀卻是早已料到他有這一手,啪的一聲,和尚一聲痛呼,他的大手被剪刀結結實實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幹什麼?”和尚怒目而視:“沒聽說紅姑娘懷孕了麼?小貓拿著,就是暴殄天物,放久了要失效的。大夫,你這是沒安好心啊,這不是讓小貓成天癢癢的卻又只能望梅止渴麼?”

  “滾犢子你。”小貓笑吟吟的將兩個瓶子都收進懷裡,“是男人,都想要這個,大夫可是從來不弄這玩意兒的,我可得好好珍藏著。”

  和尚看著瓶子消失,嘶嘶的抽著冷氣直摸著腮幫子,眼睛骨溜溜地轉著,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舒暢,心裡想的什麼,所有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

  舒暢拿起了第三個瓶子,“這是我配的一瓶傷藥,大家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受個傷什麼的,參加完小貓的婚禮之後,我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這瓶藥你拿著吧。”

  環視了眾人一眼,“在小木屋中,我給你們每個人都留了一瓶,雖然說不能醫白骨生死人,但我倒也敢自誇,只要你還有一口氣,他便能給你吊著命。郭老頭,相逢即是有緣,我給我也準備了一瓶。”

  伸手入懷,又掏出一瓶,扔給了坐在一邊羨慕地看著眾人熱鬧的郭九齡。

  “我也有?”郭九齡又驚又喜,在帽兒山的這些天,他是真正見識了眼前這位的神奇的醫術,能得到他親配得傷藥,這不諦是又多了一條命。“多謝大夫,大恩不言謝,如有機會,郭某一定會竭力報答的。”

  舒暢搖了搖頭:“我江湖人一個,閑雲野鶴,逍遙自在,倒也不煩郭大人你報答,如果將來有機會,在座的這幾個兄弟,你多多關照一下吧,你是大官兒,他們啊,只是一些個在泥潭裡打滾的人,在他們有困難的時候,希望你能拉他們一把。”

  “好,大夫的話,我記著了。”郭九齡沉重其事的點點頭。

  “大夫,真要走啊,你這一下一下的像在安排後事一般,弄得我心裡淒淒慘慘的。”野狗在一邊耷拉著臉龐道。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其實秦風本來讓我到了井徑關之後就離開的,我不大放心,這才又到了帽兒山,放心吧,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啥時候,我就又出現在你們面前了呢?”舒暢大笑道。

  和尚站了起來拍拍,“今兒個在小貓大喜的日子,大夫又不是不回來了,出去轉一轉,還是要回來的嘛,這幾年,我可是把大夫當成了咱們敢死營的一員,咱們敢死營也是他的家,有家在這兒,還怕他不回來啊,來來來,各位,咱們去請新娘子啊!”

  “接新娘子哦!”野狗也是一聲歡叫,蹦噠了幾下,在牆角撿起了自己的拐杖,居然叮叮地拄著拐跑在最前頭。

  門外的幾條大漢,吹打著樂器,搖搖擺擺的也一個個走了進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8 02:3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8 02:38 AM 編輯

第七十六章:婚禮

  新娘子穿著自己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嫁衣,坐在梳粧檯前,聽著房門之外傳來的喜慶的鑼鼓之聲,已是哭成了淚人一般,邊兒上,坐著她當年在樓子裡最好的幾個朋友。與她們比起來,她並不是最漂亮的,但無疑卻是最幸運的。

  她的幸運,就在於他碰上了那個叫章孝正的男人,他的朋友們都叫他小貓。

  僅僅是一次的相遇,這個男人便慷慨地拿出了銀子為她贖了身,將她帶到這個小院子裡。從此她便過上了最為普通的倚門望郎歸的日子。男人是軍人,一個月中能回來的日子有限,但只要在一次的時候,她總是曲盡溫柔地讓這個男人過得更舒服一些。

  她本是樓子裡從小培養出來,棋琴書畫樣樣精通,基本沒有沾過粗活,但跟了這個男人之後,她挽裙下廚房,洗手從羹湯,男人不在家的日子,她連梳妝打扮都懶得去做,只是********地琢磨著怎樣將這個小院兒佈置得更溫馨,更像家一些。

  是的,像家。

  她從來沒有指望過能風風光光,堂堂正正的嫁給那個男人,只因為自己是一個青樓女子,年青貌美之時,自然有人捧著,呵護著,供養著,而一旦年老色衰,終歸免不了黯淡的下場,這也是她們這一行最為普遍的命運。命運已經眷顧了她一次,她並不指望還會有第二次。

  更何況,男人是個有身份的人,是一個將軍。雖然男人告訴她,他還不是將軍,但在她的眼中,能指揮幾千人的大官兒,怎麼不是將軍呢,即便現在不是,將來也會是的。這樣的人,正妻必然是名門閨秀,怎麼也輪不到她,所以他也從不奢望,現在能過上這種日子,她已經非常滿足了。

  手粗糙了一些,腰也豐腴了一些,現在的她看起來也更像一個居家主婦了一些。她一直安於現狀地生活著,直到那一天,男人提著刀,與他的朋友出了門,臨走時的那一句話,將她徹底擊暈了。

  巨大的幸福和喜悅之後,卻是更大的恐懼。男人從來不說那些情啊愛啊的話,對她的關心和喜愛,更多的體現在行動之上。但那一天,男人突然說出了活著回來就會娶她。這說明男人這一去異常兇險。

  她哭了,很想告訴她,自己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想求他不要走。但幾年的生活,她深深的瞭解這個男人,絕不會因為這個而改變他的主意。如果自己說了,只會讓她的心中更添一份牽掛,她雖然不懂打仗,但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幫的就是讓男人無牽無掛的走上戰場。

  不信佛的她,去買回了一尊觀音像,日日在佛像之前祈禱著男人平安歸來,坐在佛像前,她開始一針一線的繡著自己的嫁衣,以前她沒有做,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嫁個這樣一個男人。

  戰爭如期爆發了,十余萬秦人將南陽城圍了,城外難民如潮,城內流民如梭,她將自己關在屋內,哆哆嗦嗦地繡著自己的嫁衣,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喧囂,多少次針刺破了指頭,鮮血染紅了嫁衣。

  她終於在惶恐之中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當她繡完最嫁衣的最後一針的時候,城內傳來了巨大的歡呼之聲,西秦人走了。

  城門開了,她卻依然不敢出門。她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還活著。直到一天,男人特有的敲門節奏之聲和那魂牽夢繞的聲音響起,她像一隻快活的小鳥一樣飛了起來,飛到了門邊,拉開了房門,不顧街頭之上行人的側目,投身到男人的懷裡,緊緊地攬著男人的脖子,泣不成聲。

  “我回來了,我要娶你!”男人說話,永遠都是這樣簡潔有力。

  “紅兒,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啊,你該高興才是。”身後的兩個女人摟著她的肩頭,低聲安慰著,臉上是抑止不住的豔羨之色,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她那樣的好運的。

  “我就是因為高興才哭。”紅兒仰起臉道。

  鑼鼓之聲已經到了門前,屋裡的女人用紅蓋頭蒙住了紅兒的頭,將她扶了起來。外頭已是傳來咣咣的敲門聲,“新郎來接新娘子啦!”粗獷的聲音響起:“新娘子開門啦!”

  門緩緩打開,章小貓滿臉的笑容,胸前被和尚套上了一朵大紅花,手晨拿著一長段紅綢子,這都是和尚掏摸來的。

  “樂起!”看到一對新人手牽紅綢向著前堂走去,和尚開心的跟自個兒結婚一般手舞足蹈,跑前跑後的忙活著。司儀當得著實敬業。

  “一拜天地!”牽著紅綢的一對新人望天而拜。

  “二拜高堂!”這一次拜得的卻是供在桌上的兩聲靈牌。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簡潔明快的婚禮,頗有軍人之風,三拜完後,這儀式便算結束了,不過小貓卻沒有帶著新娘子進洞房,而是徑直將新娘子攬了過來,伸手揭開了新娘子的紅蓋頭。

  “小貓,這不合禮節啊!”司儀和尚大聲提醒。

  小貓微微一笑:“今天在場的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卻沒有這麼多講究,紅兒,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舒大夫,多次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女人襝裙彎腰行禮,舒暢微笑著側身相讓。

  “這個大喊大叫的光頭,叫和尚,不過是個花和尚。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聽到小貓如此介紹,和尚頓時拉長了臉,“小貓,可不帶這樣的,你在嫂夫人面前詆毀我的名聲啊,這讓我以後如何在嫂夫人面前做人。”

  野狗大笑,“實話實話而已,和尚,反正你的臉皮比城牆還厚,難不成還害臊麼!嫂子,你便叫我野狗好了。咱們這些人,真名兒倒是沒人記得,我們和小貓都是打出來的交情,那個陰沉沉的像別人都欠他錢的傢伙叫剪刀,上一次你家男人就是被他打得爬不起來的。待會兒敬酒的時候,嫂子別忘了偷偷給他放點巴豆。”

  “嫂夫人好!”剪刀走上來,抱拳為禮。

  女人紅著臉,一一向眾人施禮。

  “各位,今天我讓紅兒與大家正式見面,以後她就是我章小貓的老婆了,今天,當著兄弟和我老婆的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小貓的臉色鄭重地道。

  屋裡安靜了下來。

  “這一仗,西部邊軍沒有了,我的追風營也沒有了,我的心也冷了。今天我娶了媳婦兒,媳婦兒還懷了我的孩子,所以,我要正兒八經的過日子了,接下來,我會告別我的軍人生涯,我將辭去官職,不再當兵了,以後就陪著老婆孩子過小日子了,請大家多多見諒!”小貓一揖到地,女人則是又驚又喜地看著他。

  眾人先是默然,接著又都是理解的點頭,小貓已經洗白了自己,他可以辭職,可另外三個,現在想要不當兵,便只能脫逃,但這樣一來,卻永遠也無法洗白自己了。

  想起現在自己的境遇,眾人又都是有些黯然,接下來的日子,還不知怎麼過?

  “等秦老大回來之後,我們再說其它吧!”野狗拍了拍桌子,“如果秦老大不回來了,我是肯定要當逃兵的。這仗打得窩囊,憋氣,再呆在這裡,遲早被折騰死。”

  “今天小貓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個幹什麼,來,喝酒,喝酒。”和尚高舉著雙手,“野狗,你不是千杯不醉麼,讓我看看人的本事。”

  “今天的正主兒是小貓,你們可別搞錯了。”剪刀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不把小貓灌趴下,今兒個誰也不許出門。”

  “擺酒,擺酒。”眾人一陣大呼小叫。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8 11:5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8 11:53 AM 編輯

第七十七章:如果快樂你就拍拍手

  人高馬大的和尚是第一個倒下的,這位一有空閒就留戀花叢中的花和尚,這段時間他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體力自然不支,看到和尚倒下,野狗在放聲大笑,笑聲戛然而止當中,他也如同一癱爛泥一般軟了下去,腦袋鑽到了桌子上面,一雙長腿卻擱在和尚的肚子上。看到兩個宿敵先後倒下,剪刀嘿嘿的笑著,提著一罎子酒走到兩人面前,冷笑道:“想跟我鬥,你們兩個差遠了,哈哈哈!”狂笑聲中,罎子高高舉起,酒如瀑布般的潑下來,剪刀張開大嘴,不停的吞咽。

  砰的一聲,罎子墜地,人也倒下,腦袋正好擱在和尚的身上,腿架在野狗的腦袋之上,三人就這樣滾作了一堆。

  郭九齡在拼酒開始之前,便已經告辭離開,一來是他現在的狀況不適宜大量飲酒,二來,他也自覺在這夥人中,他是一個外人,他呆在這裡,自己尷尬,別人也不舒服。

  主人公章小貓臉紅耳赤,腳步漂浮,但人卻還基本清醒,整個屋內,也只有舒暢還怡然自若,在場的人,對他是敬畏,可不敢灌他的酒。

  小貓提起一壇酒,踉踉蹌蹌的走到了院子裡,盤膝坐下,抬頭望著天上那輪明月,怔怔出神半晌,突然之間便落下淚來。

  舒暢緩緩走到他的身邊,彎腰輕輕的拍著他的肩膀,“小貓,人死不能複生,那些兄弟們已經走了。”

  小貓無言地舉起罎子,緩緩地將酒傾灑到地上,“狼牙,豹子,還有追風營的所有兄弟們,今天我結婚了,我也是有家的人了。這是我的喜酒,你們喝一口吧!”

  他舉起罎子,猛灌了一大口,卻是嗆的全吐了出來,扔了罎子以手捶地,放聲大哭。舒暢搖頭歎息不語。

  “小貓,我要走了。”舒暢揮了揮手,“你不在從軍,也算是一件好事,不過這安陽郡可不是久呆之地,帶上你媳婦,遠遠的離開這裡吧。”

  “大夫,今日已是這個時辰,不如明日再走吧,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小貓爬了起來,挽留道。

  “不了!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酒已盡興,人亦盡歡,正是趕路的好時刻!”舒暢瀟灑的揮了揮衣袖,轉身便向大門走去。

  “那,我送你,大夫!”小貓搖晃著身子,陪著舒暢往大門走去,“大夫,記著這院兒這門兒啊,我沒有準備離開這裡,我要守在這兒,我不會走的。你再回來的時候,可別走錯了門兒。”

  深深地看了小貓一眼,這是一個外表粗豪,但心內極其聰慧,極其敏感的男人,他要守在這裡,自然是不甘於這場失敗,不甘於自己的兄弟們死得不明不白。他雖然聲稱要辭官別軍,但舒暢知道,這個人,這一輩子也擺脫不了他以前的身份。

  拉開門栓,打開大門,舒暢卻是一愕,外面站著一人,正舉手欲叩大門,而大門卻恰在這時打開了,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郭老頭?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莫非是酒沒有喝好,還是怪我招待不周,前來興師問罪了?”章小貓斜著一雙醉眼,看著郭九齡。

  郭九齡舉著手裡的一封信,滿臉都是興奮之色,“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什麼消息?你的屁消息關我們什麼事?”章小貓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

  舒暢卻是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一把搶過郭九齡手裡的信,“秦風有消息了?他現在在哪裡?有沒有受傷?舊疾有沒有復發?”

  郭九齡攤了攤手,一臉苦笑:“這個,我可真不知道。這是上京內衛送來的消息,只知道昭華公主在秦風的護衛之下,穿越落英山脈,抵達齊國境內,現在,齊國一支軍隊正在護送昭華公主等人在返回上京的途中,預計,一個月後,他們將抵達上京。”

  “老大沒事?”章小貓大喜過望,仰天打了一個哈哈,“我就知道,老大不會有事,老大是什麼人,哈哈哈!”轉身,向著內裡跑去,片刻之後,門邊的兩人赫然聽到裡面傳來拳打腳踢的聲音。

  “起來,起來,你們這幾頭死豬,有消息了,有消息了,秦老大還活著,活得好好的呢!”

  門邊的兩人聽到內裡的鬼哭狼嚎之聲,都是相顧失色,轉眼之間,內裡便傳來了幾人欣喜若狂的大叫之聲。

  “真正想不到,秦風在他的部下之中,能有這麼高的威信。”郭九齡搖頭道。

  “他有很多的讓人意想不到,像我這樣一個閒散慣了的人,也就只是為了他,才在敢死營中一呆就是數年。”舒暢笑著道。

  “這幾位兄弟,倒也可愛得緊。”郭九齡看著舒暢的身後,四個大男人,勾肩搭背從屋裡一蹦一跳的出來,居然在院子裡又唱又跳起來。

  “如果感到快樂你就拍拍手!”啪啪!手掌兩兩相擊,砰然有聲。

  “如果感到快樂你就拍拍手!”啪啪啪!

  郭九齡瞪大了眼睛,看著院子裡的四個大男人,如同孩子一般的又唱又跳。

  “秦風經常在敢死營中吼這首歌,聽得多了,他們自然也就會了。”舒暢大笑道。“郭老頭兒,我改主意了,不去北越了,我去上京,先見秦風一面,看看他現在究竟是一個什麼情況,然後再動身去北越,這一路之上,他護衛著昭華公主,肯定是一路激戰過去的,也不知現在傷勢惡化到什麼程度了,總得心中有個底兒再去求人。你什麼時候回上京?”

  “我現在傷勢還不大適宜長途跋涉,先養養傷,再說安陽郡也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一下。接下來將有大批的內衛抵達這裡,他們將會被派往西秦。我得先做完了這件事。大夫,大概一個月之後,我便會啟程回上京,大夫,到時候你還沒走的話,一定要去我家做客,我要好好的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好吧,到時候如果我還在那裡的話,一定會去你哪裡的。”舒暢點點頭。

  “走了,走了!”也不再看院子裡仍然在唱跳著的幾個大男人,揚長而去,郭九齡笑著看了屋裡幾人一眼,替他們輕輕地掩上了院門,也轉身離去。

  靜靜的夜空裡,幾個大男人的吼叫之聲直沖雲宵,惹得這條里弄裡的狗們吠叫個不停。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9 04:12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9 04:12 AM 編輯

第七十八章:一個故人

  推開貼著大紅喜字的洞房門,內裡,一雙大大的紅燭將房內照得通亮,新娘子看到小貓進來,立刻站了起來,臉紅紅的看著對方,半晌,才低低的叫了一聲。

  “相公!”

  小貓先是一怔,接著便笑了起來,走過去,將新娘子攬進懷裡,“雖然咱們今天才正式結婚,但其實卻是老夫老妻了。以後別這麼叫我了,聽著彆扭,就叫我小貓好了,跟我的那些兄們們一樣。”

  “這,這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小貓攬著女人坐到床邊,“這樣聽著親熱,那些相公啊娘子啊是酸溜溜的文人的勾當,咱們直截了當就好。來,叫一聲聽聽。”

  女人在小貓懷裡不安地扭動著,嘴巴張了又張,在小貓的再三摧促之下,才勉勉強強的叫了一聲,小貓哎的快活的應了一聲,嘟起嘴巴,波的一聲,在女人的臉上啄了一口。

  女人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雖然是老夫老妻,但今天日子必竟不同。

  突然,女人抬起了頭,“小貓,你的那幾個兄弟還躺在堂屋裡的地下了,這可不好!”

  小貓開心地嘎嘎笑了起來,撫摸著女人的頭髮,女人這樣賢慧,這個時候還記掛著自己的兄弟,這比關心他還讓他高興。

  “沒事,那幾個賊胚,便是躺在泥漿地裡,照樣睡得死狗一般,明天酒一醒,又一個個生龍活虎。”小貓賊兮兮的笑著,一雙手不老實起來,在女人身上游走著。

  “不行!”女人搖著頭,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小貓一下子清醒過來了,是啊,女人懷上了自己的種了。

  “都多長時間了?上一次我走的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呢?告訴我了,說不定我就不會走了。”小貓將手伸過去,按在女人手上。

  女人搖頭:“我知道,告訴了你,你還是會去的,只不過讓你更多一份牽掛而已。”

  “看來你是真的懂我,你說得不錯,那樣的情況之下,我還是會去的。”小貓點了點頭,“不過以後我再也不會上戰場去拼命了,我不當兵了,以後我就陪著你和我的兒子。”

  女人點著頭,幸福的笑著,將自己依偎進男人的懷裡。

  兩人就這樣依偎在一起,靜靜的,誰也沒有說話,安靜地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砸在窗櫺之上,發出一聲脆響,小貓眼光一閃,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院子的角落陰暗處,模模糊糊地一個人影站在哪裡。

  “小貓!”緊跟著小貓來到窗邊的女人一下子緊張起來,緊緊地抓住小貓的臂膀。

  “沒事,一個故人。”小貓輕輕地拍了拍女人的頭,一按窗臺,人已是輕盈地躍了出去,他大步走向那個黑影,似乎知道那人是誰。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這是師兄送給你的賀禮。”黑影伸手遞過來一個包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祝你們夫妻兩個白頭偕老,舉案齊眉,早生貴子,福壽長綿。”他望著窗戶那邊,向著那邊的女人欠身示意。

  小貓冷冷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結婚?”

  “聽郭九齡說的,他還來喝你喜酒了,我是你師兄,也不見你向我下一張喜貼。”黑影人悵然若失。

  “我當真給你下了,你敢光明正大的來麼?”小貓嘿的一笑,“我沒有師兄,十年之前就沒有了。”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麼?”黑影人歎息道。

  “你要我怎麼原諒你?”小貓冷然道:“因為你的緣故,我被逐出師門,為正道所不容,只能流落江湖,當了盜賊,最後失手被抓,險些兒便上了刑場,丟了腦袋,我的父母因為我的事情而被活活氣死。而你,卻春風得意,得償所願,一路春風得意,你說,我怎麼原諒你?”

  黑影垂下了頭,“這些年我其實很感謝你,不管怎麼樣,你都沒有將那些事說出去。”

  “我說出去就有人信麼?”小貓淡然道:“我已經忘了你,也忘了過去,以後,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們只是路人罷了。我現在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黑影點點頭,“我明白了。但這份禮物,還是請你收下吧。權當是我對你的賠罪,雖然難以彌補,對於當年的事情,我很抱歉,當時一步踏錯,後來便一步步陷進去而無法自拔,最終害了你。”

  黑影歎了一口氣,轉身便走。

  “等一下。”小貓突然道:“不管我怎麼恨你,但我還是要感謝你,在我父母過世的時候,你披麻帶孝,替他們送了終。”

  黑影的身子微微頓了一下,沒入到了黑暗當中。

  小貓提起那個包袱,回到了房間裡,包袱打開,女人驚訝的捂住了嘴,裡面,全是明晃晃的金條。

  “這,這得有多少啊?”女人驚道:“你的這個朋友,怎麼這麼有錢?”

  小貓一伸手將包袱裹了起來,隨手扔到床底下,“他如今當著高官,貪贓枉法,自然有錢得緊。”

  “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你還有這麼一個朋友?”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仇人。”小貓抿著嘴,臉色有些難看。

  “仇人?”女人瞪著眼睛看著他。

  “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忘了,好了,媳婦兒,我們不要讓這些事情破壞了我們今天的良辰美景,春宵苦短呢!”他打了一個哈哈,打橫抱起了女人,向著床榻走去。

  “不行,會傷著孩子的。”女人雙手撐著他的胸膛。

  小貓嘿嘿笑著,“又不是只有一種法子,今天洞房花燭夜,你總不能讓我幹看不吃吧?”

  “你可真壞!”女人輕笑出聲。

  抱著女人走過小桌,小貓鼓起腮幫子,卟卟兩聲,桌上的一對紅燭應聲而滅。房裡頓時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間或夾著兩人的笑聲。

  堂屋之中,三個你枕頭著我,我搭著你的大男人,正鼾聲震天,睡夢之中的野狗兇相畢露,咬牙切齒,和尚則是臉露淫笑,口角涎水長流,而剪刀,罕見的露出了絲絲溫柔的笑容。

  三個有故事的男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夢中。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29 11:0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29 11:08 AM 編輯

第七十九章:他怕你

  上京。

  安如海手裡拿著一份情報,飛一般地穿越層層宮室,直向皇帝的寢宮跑來,臉上罕見的露出了明朗的笑容。自從奉皇帝的命令督辦西部邊軍軍情洩密案以來,他的臉上幾乎再也看不見笑容,每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過今天,一件大喜事,卻讓他的心情開朗起來。

  剛剛內飛信鴿傳來關於昭華公主的情報,落英山脈戰事之後,一直下落不明的昭華公主,橫穿了整個落英山脈,竟然出現在了齊國的落英縣。這份來自落英縣一個叫彭武的坐探傳回來她的消息,讓他大喜若狂。

  安如海自然知道昭華公主在皇帝心中的份量,皇室子息艱難,僅有二子一女,而現在看起來,似乎又要少一個。僅有的一個女兒,不僅是皇帝的寶貝疙瘩,也是兩個皇子寵溺的物件。現在皇帝病勢愈發沉重,不僅僅是左立行西部邊軍覆滅的原因,更是因為這個女兒下落不明,一個父親的擔心。

  “皇上,大喜!”看到飛奔而來的安如海,大太監秦一趕緊打開了寢宮的大門,這位內衛統領是唯一不需要稟報便可以隨時入晉的人,這份殊榮,連二位皇子也不曾享有過,當然,還有一位,便是昭華公主了。

  皇帝斜靠在床榻之上,正在說著什麼,二皇子閔若英坐在床邊,正在替皇帝輕輕地揉著腿,不時的輕輕點頭。

  看到這一副父慈子孝的場景,安如海臉上的笑容卻不知不覺的斂去了,他的心思竟然在這瞬間,飛到了另一個地方,那裡,現在想必戒備森嚴,暗無天日吧。

  “安統領,什麼喜事讓你如此高興,莫非是三妹有消息了?”閔若英站了起來,笑著問道。

  “殿下!”安如海躬身向閔若英行了一禮,對於這位肯定會在不久的將來,登上光明殿正中間那把椅子的人,安如海現在是從內心底裡透出一份懼怕,特別是每次看到閔若英那明朗的笑容時,他便覺得後背上絲絲寒氣往外冒。

  “殿下料事如神,正是昭華公主的消息。”安如海躬著的腰並沒有直起來。

  “兮兒,兮兒在哪裡?”閔若英身後,傳來老皇帝急切的問候之聲。

  閔若英往旁邊一閃,安如海這才直起腰來,向前急走幾步,雙手呈上來自落英縣的情報,“陛下,內衛在落英縣的坐探飛鴿傳來消息,公主現在正在落英縣,他已經召集了手下衛護公主,現在公主一切安好。而齊人,也派出了一支軍隊,準備護送公主返回上京。”

  皇帝探起半個身子,一把從安如海手中搶過薄薄的信紙,匆匆流覽了一遍,臉上的皺紋瞬間便舒展開來,哈哈大笑起來:“好,好,總算是落了心了,兮兒安全就好。若英啊,回頭你召見齊國駐上京的官員,告訴他們,對於他們的護送,朕表示感謝。”

  “是,父皇放心,兒臣還會重重打賞他的。”閔若英也是喜上眉梢,“三妹安然無恙,我這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一邊的安如海垂下了頭。

  “如海,這個彭武,也要重賞。他是你內衛的人,你自己看著辦!”皇帝的氣色看起來極好,笑咪咪地道。

  “是,陛下,不過此人已經在齊國暴露了身份,回來之後,也只能在一些公開的機構之內辦事了,臣會安排好的。”

  “嗯嗯,如海,馬上派人去迎接公主,派身手最好的去。公主現在身邊可沒有什麼可以使喚的人,還有,公主平素用習慣了的東西,也一併帶上上路,這一仗打得,恐怕她什麼也沒有落下,只是人逃了出來了,肯定受了不少苦,把御醫也帶上幾個,對,就是那幾個平常經常給兮兒看病的,他們對兮兒熟悉。”皇帝歪著頭,一迭聲的吩咐道。

  “若英,還有什麼沒有想到的?”皇帝看著閔若英,問道。

  “父皇,還要把禦廚帶上,我記得妹妹可是最愛吃你的禦廚房的黃師傅做的糕點。”閔若英笑道。

  “對對,帶上,秦一,你馬上去吩咐老黃,收拾東西去找安如海,由如海安排他一齊出發。”皇帝大聲喊道。

  “奴才馬上去辦!”外頭傳來秦一有些尖厲的聲音。

  “陛下,那臣也去安排這些事情去了。”安如海道。

  “嗯,快去,快去。”皇帝連連揮手。

  房門輕輕帶上,皇帝臉上的笑容尚未褪去,卻又是一陣急驟的咳嗽之聲,閔若英趕緊坐到皇帝身後,為他輕輕撫著後背。

  “父皇還請保重身體,不要太過於激動,三妹能平安回來是大喜事,可是如果她回來後看到父皇您的身體像現在這樣差,不免也會傷心的。”閔若英勸解道。

  皇帝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看了一眼閔若英,沒有接他的話茬,反而閉上了眼睛,半晌,才緩緩地道:“安如海很怕你,你感覺到了嗎?”

  閔若英一怔,偷偷地看了皇帝一眼,卻發現皇帝鷹一般的眼睛正盯著他,不由得不安得垂下了眼瞼,“安統領是國之重臣,亦是父皇的老兄弟,兒子一向待他如父輩一般恭敬,他怎麼會怕我?”

  “他怕你,你也感覺到了。”皇帝不理會閔若英的辯解,“我太瞭解他了,即便是對朕,他也沒有這般懼怕,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閔若英低頭不語。

  “你手段太過於酷烈,心性太過於狠辣,所以他怕。”皇帝歎道,看著閔若英陰晴不定的面孔,皇帝冷笑道:“你剛剛是不是在感覺到安如海的懼怕之後,心裡頭動了殺機?”

  閔若英臉上不由變色。

  “若英,你在武道之上資質上佳,外人都道我閔氏一族之中,將來最有可能踏入宗師一道的,是你的妹妹兮兒,但朕卻知曉,你不過是藏拙而已,你比兮兒要強,她必竟是一個女兒之身。不過就算你現在已經有了九級的身後,就以為能瞞得過朕,瞞得過如海嗎?哪絲殺機掩藏得再深,在我們這裡,他也是如烈日一般耀眼。”

  “如海受資質所限,這一生只怕如果沒有特別的際遇,恐怕難以踏入宗師之道,但他靠著自己的勤勉,如今卻也穩穩站在九級巔峰,他這一生,都在為閔氏效力,忠心耿耿,世所難及,所以將來,你不要殺他。就算你不喜歡他,但他卻仍然是我們閔氏可以倚靠的重臣。”

  “兒臣知錯了,回頭兒臣便親自上門去向安統領賠罪。”閔若英跪了下來。

  皇帝歎了一口氣:“他怕了你,你剛剛露出的殺機,也讓他更清晰地認識了你,賠禮只是一個方面,以後你登位之後,內衛統領這個位子,卻是不能讓他做了。”

  “父皇?”閔若英詫異的抬起了頭,剛剛還說要倚重安如海,怎麼轉眼又說他不適合再做內衛統領這個位子?

  “做內衛統領,要的不僅僅是能力,忠心,更要的是貼心,而所有的要求裡,絕對沒有懼怕這一項。”皇帝淡淡地道:“你能讓他畏,卻不能讓他敬,他呆在你身邊,你放心?即便你放心,他能安心?”

  “請父皇明示。”

  “用人一道,你還要多多學習。”皇帝冷冷地道:“如今西部糜亂,那裡需要一個重臣去坐鎮,我死之後,你便委任安如海去西部坐鎮,左立行走了,那裡需要像安如海這樣的一個人,有他在,西秦便不敢太過份,你也有時間來慢慢地鞏固你的位子。”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30 02:44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30 02:45 AM 編輯

第八十章:最後的考量

  “孩兒記住了。”閔若英恭順地應是。

  “東部邊軍那邊,你是不是準備將程務本拿下,換那個羅良上去做主帥?”皇帝看著閔若英,徐徐問道。

  “孩兒正有此打算。父皇也知道,程務本一直不太喜歡兒子,東部邊軍是我大楚立身之根本,二十萬大軍更是我大楚之脊樑,如若不能換一個與兒臣一心的人上去撐控,兒子實在是不放心。”閔若英抬起頭來,在這個問題之上,他不準備與父親妥協。

  “羅良這個人啊!”皇帝卻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本領是有的,領軍將兵的本事也不錯,但是有一點,此人野心太大,一心想著名垂青史,做一番大事業出來,這樣的人,如果放在東部邊軍之中,他必然會挑起與東齊的事端來,若英,你當真認為我們有能力與東齊較量了不成?”

  “父親,東齊對我大楚虎視眈眈,一心想著便要併吞我大楚之地,兩家終歸是有一戰的。”閔若英眼中露出狂熱的光芒,“既然鐵定有一戰,那又有什麼好避忌的?羅良不僅自己是宗師,領兵之本領,也遠比程務本要強,為何不能替換程務本?”

  “你知道朕為什麼將程務本放在東部邊軍當主帥?按理說,他的領兵能力,比左立行還要不如,個人修為更只不過是九級修為,但這十餘年來,程務本卻一直能在這個位子上傲然不動,朕為什麼要這樣做?”

  “兒子明白,程務本穩,此人一心想做的,便是穩穩的守住大楚的東部邊疆,既無向前野心,自然便將東部前線經營得鐵桶一般,讓東齊無隙可乘,這些年東齊也曾試探著進攻,雖然看起來我們在前線是連戰連敗,但東齊卻也根本無法西進,無法撼動東線根本。”閔若英解釋道。

  “看來你也不糊塗。”皇帝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眼神又變得有些昏濁起來,這個兒子,一向便是野心勃勃,夢想著在他手中一統天下,做到當年李清大帝曾做下過的偉業,現在他羽翼已豐,自己說得話,他到底有幾份聽得進去,當真得畫上一個問號。可是自己還管得了這麼多麼?兩眼一閉,神魂飄渺,那個時候,他想做什麼還不是由得他去,自己也只能再三叮囑,希望他能謹慎小心罷了。

  “既然父皇如此看重程務本,那兒臣便以羅良為主,程務本為副,兩人一攻一守,東線便得平衡。”閔若英低眉順眼地道。

  “放屁!”皇帝突然之間爆得一句粗口,讓閔若英眉頭微微一跳,“你這是糊弄朕呢,還是你自己當真是糊塗呢?程務本在東部邊軍十餘年,他若不走,羅良如何掌權,以羅良的性子,必然會殺之立威,殺程務本,東部邊軍必亂。如果羅良能忍住不殺程務本,則他在東部邊軍就無法掌權,兩人相爭,當真是敗亡無日了。這兩人一攻一守,本就是針尖對麥芒,只能存一人而已。”

  閔若英默然,他本來就是想糊弄老皇帝,哄他高興而言,不過老皇帝雖然病重,人卻清醒得很。

  “羅良要慎用。”老皇帝歎了一口氣:“此人是把雙刃劍,能殺敵,亦能傷己。而程務本卻是面鐵盾,雖然為你所不喜,卻能為大楚屏障。你自己斟酌吧。”

  “兒子一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怠慢。”

  “文官系統一向對你不感冒,但你上臺之後,一定要記得,這些文人是要著意拉攏的,打天下靠軍隊,但治天下卻要靠他們,楊一和已經去職,你準備讓誰接任左相一職?”

  “原右相馬向東,才德兼備,兒臣認為,足能擔任此職。”

  “雖遠不如楊一和,但現在有能力,又能得你信任的,也只有馬向東了。”老皇帝點點頭。“善待老臣。”

  “是!這些老臣都是跟隨父皇多年的老人,為大楚立下過汗馬功勞,兒子絕不會虧待他們。”閔若英連連點頭。

  “最後一件事,你準備如何處理你大哥?”老皇帝側過身子,炯炯有神地看著閔若英。

  閔若英遲疑了片刻,一咬牙道:“父親,這件事情,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總得對天下有個交待,這事兒,也只有大哥能擔起了。”

  “這件事情如果放在你大哥身上,他還有活路嗎?”老皇帝冷冷地道:“你們就只有兩兄弟,你不殺他,就不甘心嗎?”

  閔若英低下頭去,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如果這件事情最後公告天下,大楚皇室竟然做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諱的事情,大楚天下,將如何看待皇室?你想過沒有,這樣一來,皇室之威望必然跌到最低谷,你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將皇室的聲威再重新扶植起來?”

  “父皇?”閔若英抬頭,想再爭辯。皇帝卻是擺了擺手,“這是對你的最後一個考題,你下去好好思量思量,要如何妥善的處理此事?給你三天時間,再來回報我,如果能讓我滿意,三天之後,便會有聖旨公告天下,你將被立為監國太子,主理朝政。”

  上京城外十裡,十數輛馬車停于路邊,楊一和一身白衣,憾然回頭看著上京城那巍峨的城牆,在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的卻是內衛統領安如海。

  “如海,十裡相送,終有一別,此去前路兩茫茫,只怕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楊一和歎息道。

  “左相這是說哪裡話來,不過稍有挫折罷了,左相只管回鄉小住幾日,總是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安如海安慰道。

  楊一和笑了笑,“我啊,終歸還是心軟了,如果當時不理會太子的哀求,鐵了心不管此事,說不定還能落一個善終,可是終究還是伸手了,手一伸,便再也無法縮回來,這一次我回鄉後,倒是先要將後事處理好。皇帝殯天之後,我只怕便也要追隨他去了。”

  安如海有些慚愧的低下頭,那一日,如果他踏進了左相府,結果會不會是另一個樣子呢?

  “如海,不必為此事而愧疚。”楊一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便你那日進去了左相府,於事情也沒有多大改變,只不過多搭上一個你罷了,我們都低估了二殿下啊。現在還剩下一個你,也算是萬幸了。”

  “二殿下對我動了殺機!”安如海小聲道。

  楊一和一怔,然後笑了起來,“如海將心放到肚子裡吧,如果二殿下當真想有一番作為的話,便絕不會殺你,不過內衛統領這個位子你是當不了啦,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去西部邊境幹活兒吧?”

  “你是說?”

  “重建西部邊軍,這樣吃力又不討好,經常要背黑鍋的事情,當然要由你這樣的傢伙去幹啦!”楊一和大笑起來。“如海,拜託你一件事情。”

  “請左相吩咐。”

  “我只有一個兒子楊致,不過他少不更事,被我夫人和老母親都寵壞啦。這一次去西部邊境吃了一個大虧,希望對他有所裨益,以後如果我不在了,還請你多多照拂他。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安安穩穩。我已經給抱劍老人寫了信去,等一切平定下來之後,再放他出師門。”

  “好,如果真如您所言我會去西部邊軍,到時候我便將楊致帶去,一定保得他平安。”安如海點頭道:“不過左相,你想得太多了吧?您是文官之首,威望播於天下,二殿下不致於?”

  “原因就在這裡!”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4-30 05:08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4-30 05:08 PM 編輯

第八十一章:辦法

  二皇子閔若英的王府,現在是上京城最熱鬧的地方,隨著太子閔若誠被圈禁,兩位王子的儲位之爭,便已經落下了帷幕,閔若英大獲全勝,因為閔氏皇室就這麼兩位皇子,那閔若英的上位,便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實。

  以前燒錯了香,拜錯了廟門的人,不得不趕緊為自己以前的錯誤做出彌補,這也使得王府之外的街道,每天都是滿滿當當,擠滿了想進府拜見的人。

  雖然已經晚了,但來總比不來要好,至少表明了一種態度。

  對於這種人,閔若英自然是不屑一顧的。這些個巴巴來求著見自己的人,即便自己不理會他們,不拿正眼看他們一下,他們也會像一條哈巴狗一相匍匐在自己的腳下,自己一個眼色,他們就會兇狠地撲過去撕咬自己想要他們去對付的人,用別人的鮮血來換取自己對他們的賞識。這樣的人太多了,從來都不會缺。

  反而是那些真正對自己有用的,有大本領的人,即便是現在塵埃落定,也不屑於來奉承自己,比如楊一和。

  楊一和今天走了。

  這讓閔若英分外惱火。閔若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心胸狹礙的人,哪怕楊一和曾經在皇帝面前大力保過大哥,並因此而辭官,但只要楊一和還待在上京,自己就還會用他,畢竟楊一和是大楚文官之首,這些年來治理大楚的政績更是有目共睹,哪怕是這兩年皇帝身體每況愈下,兩位皇子爭位日趨激烈,但整個政局卻還是相當穩定的,這不能不說是這位左相的功勞。所以閔若英覺得自己登位之後,短時間內還是離不開他的,只要楊一和肯低下高傲的頭顱,助自己穩定政局,那自己是願意讓他有一個美好的結局的。

  但楊一和偏偏走了。這是一種態度,一種絕不與自己妥協的態度,這使閔若英很憤怒。

  書房裡一片淩亂,憤怒的閔若英幾乎砸了書房之中所有的東西。

  “殿下息怒,不必為了一個不識時務的老匹夫而動怒。”羅良坐在一側,神定氣閑。“陛下說得對,相比較而言,安如海更重要。”

  “安如海真能放心的用?”閔若英看著羅良,問道。

  “能!”羅良點點頭,“安如海是大楚的重臣,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講,他更是閔氏的一個家奴,他忠於皇帝,忠於閔氏,只要殿下坐上龍椅,他對殿下的忠心不會與對現在的陛下有什麼不同。”

  “哪怕他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原委?”閔若英坐了下來。

  “是。他怕殿下,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可他並不敬我。說不定心中還在鄙夷我。”閔若英的氣息漸粗。

  “殿下,您是決心要做一個李清大帝那樣的人物的。一統天下,需要的不僅是宏圖大志,還有寬廣的胸懷,當年李清大帝麾下,有多少曾經與他生死相搏,刀兵相見的敵人啊,他們最後還不是一一拜服在大帝的腳下。現在安如海對您是畏,但您將來有的是時間讓他敬,當您讓大楚的旗幟在天下飄揚的時候,他還能不敬?還能認為你過去做過的那些是錯?這些都是成大事者必然要付出的代價。”羅良微笑著勸道。

  閔若英微微點頭,“西部邊線的確需要安如海這樣一個人去坐鎮。聽你這樣一說,我心裡倒是舒服了不少,最可恨的就是楊一和了,只可惜父皇不許我動他,善待老臣,說得不就是他麼?”

  羅良笑了起來,“殿下,陛下已經時日不多,這幾天您難道還等不得麼?楊一和是文臣之首,而大部分文臣都是反對您的,所以您在登位元之後,還是需要立威的,需要讓這些人認識到您與陛下是不同的,那楊一和自然是最佳的對象。”

  “話是如此說,可是不好下手啊!豈不是讓人說我打擊報復?”閔若英有些苦惱地道。

  “楊一和獨掌朝局多年,難道殿下當真認為他一清如水,沒有一點問題嗎?”羅良冷笑道:“在他那個位置之上,不管他是有意無意,知道還是不知道,想要找他的毛病,那是一揪一大把,殿下只要示意內衛一下,他們自然能找到無數的鐵證來證明楊一和是一個貪官污吏,是一個朝廷大蛀蟲。”

  “今天安如海還去送楊一和了,兩人關係不淺,安如海豈肯如此做?”

  “殿下忘了,到那時候,安如海不是已經去西部邊境上任了麼?一朝天子一朝臣,內衛到時候,自然是殿下的人當家。”羅良道。

  閔若英緩緩點頭。“楊一和,到時候我要你為今日的離開付出慘重的代價。”

  “殿下,其實現在真正不好處理的是太子殿下。”羅良道:“陛下的意思很明顯了,那就是要為西部邊軍覆滅一案結案,但案子卻不能涉及到太子殿下,這與我們最初的想法是背道而馳的,而這件事是拖不了的。必須現在就要辦,如何要給朝臣一個交待,給天下人一個交待,怎樣解釋西部邊軍全軍覆滅這都是問題啊,這遠不是一句左立行指揮使當便能解釋的。”

  “這件事,我已經有了想法了。”閔若英從袖筒裡抽出一張紙來,遞給了羅良,“羅將軍看看這個。”

  “昭華公主平安歸來?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羅良一目十行的流覽了一遍紙上的內容,鼓掌歡笑道:“當初李摯親自出手,要拿住昭華公主,當時羅某自知實力不濟,無法護得公主平安,憾然而退,實在是愧對殿下。”

  昭華公主閔若兮,與二殿下閔若英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羅將軍不必自責,你這也是為了我好,不過好人自有好報,哈哈哈,李摯親自出手,竟也讓兮兒平安走脫,這可真是福大命大,如果真讓李摯將兮兒捉去了雍都,我可是要自責的。”閔若英開心地道。

  “這麼看來,這個護送公主一路逃亡回來的秦風,倒真是一個大功臣,殿下可得好好獎賞他才是!這可是一員猛將呢。”羅良微笑著道。

  閔若英看著羅良,神情卻是變得有些微妙起來,盯著羅良,沒有做聲。

  羅良微微一怔,略一思忖,卻是猛然醒悟了過來,“殿下,原來你想到的辦法就是敢死營?”

  “不錯,就是敢死營!”閔若英一張英俊的臉上,露出來的卻是猙獰的神色。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2 10:3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2 10:40 AM 編輯

第八十二章:回家

  “西部邊軍全軍覆滅,敢死營毫髮無傷,連一個傷亡的也沒有!”閔若英看著羅良,微微笑著:“這本身就不正常是不是?”

  羅良怔怔地道:“可是他們當時是奉左立行的命令作為誘餌出擊的,這都是有記錄的。”

  “記錄?哼哼,記錄不可以更改嗎?”閔若英笑出聲來,“這些東西現在都在內衛之內,想將其做成一份鐵證,還不是簡單的一件事。”

  彎下腰來,在淩亂的地上翻撿了一番,又拿出一份簡報出來,“瞧瞧這份來自安陽城的報告,他們從落英山脈撤出來之後,不是在險要的井徑關扼守要塞,而是一把火燒了井徑關,放任西秦兵長驅直入。抵達安陽城,駐紮帽兒山,十數萬西秦軍在山下來來去去,卻沒有一支向他們發起進攻,羅將軍,你覺得二千敢死營能擋得住十萬西秦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他們淹死羅。”

  將簡報啪的一聲拍在桌上,“西秦人為什麼不進攻他們?自然是先勾結在一起了。”

  “可是二殿下,他們並沒有入安陽城,如果說他們是西秦人的奸細,那如果他們進了安陽城,安陽城豈不是成了西秦人的囊中之物?”羅良指出了一個破綻。

  “這還不簡單,自然是安陽郡守和郡兵統領識破了他們的陰謀,因而將他們拒之城外,這才沒有讓他們的陰謀得逞,這事兒,得記程平之和楊義一個大功啊!”閔若英盯著羅良,笑道。

  “如此一來,就差不多了。不過這敢死營一向在與西秦人之間的戰爭之中出生入死,立下戰功無數,聲名赫赫,朝廷上下,可都是知曉的。”羅良又道。

  閔若英一拍手,“著啊,敢死營是些什麼人,都是大楚各地搜羅的一些待死囚犯,這些年來,這些人傷亡慘重,雖然立下功勳,但也因此心生怨憤,這一次左立行再次命令他們充當誘餌,所以這些賊胚便心生歹意了。”

  “可是這時間之上?”

  “有多少人會注意到這上面的差異?”閔若英不以為意地道:“我們要欺騙的是普羅大眾,他們當中有多少人懂得軍事?懂得西秦的雷霆軍調動需要多少時間?而至於哪些懂的人,只怕也不敢多說什麼吧?”

  “這倒也是。二殿下,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秦風,就是這個千里護送公主脫險的秦風,他可是敢死營的校尉,如果定下敢死營為叛逆,此人怎麼辦?”羅良攤了攤手。

  “秦風,不過一個小年輕嘛,這還不好說,許之以高官,誘之以重利,就說在戰前,此人已經被左立行調去充當公主的護衛了,左立行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隨我們怎麼說都行,那個秦風小小年紀便能得居高位,想來定然也會站出來義正辭嚴的指證他的部下趁他不在,出賣西部大軍的嚴重罪行吧!”閔若英道。

  羅良輕輕鼓掌,“如此,便萬無一失了,二殿下,我這便前往內衛那邊,搜集這些證據,務必將其作為鐵證,殿下這邊,卻要物色一個心思縝密之人前往安陽郡做這件事情,敢死營上上下下兩千人,是西部邊軍的核心戰鬥力之一,可不是安陽城那些廢物郡兵能夠對付的,我們現在又不可能往那裡調兵,怎麼將這兩千人收拾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事倒的確不容易。”閔若英點點頭,“你先去做好前期工作,我來好好想想,讓誰去辦這件事,這可出不得任何差錯。”

  齊楚邊境,一支騎兵護送著幾輛馬車緩緩而行,透過車窗,昭華公主閔若兮看見了楚國邊境雄關昆淩關那雄偉的輪廓,不由得喜笑顏開。

  “秦風,我們回家啦!”她用力地拍著仍在熟睡的秦風的臉龐,“快起來啊,別睡啦!快看,那就是昆淩關。”

  秦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向遠處那巍峨的城牆,那裡,便是大楚扼制東齊入侵的第一關卡,昆淩關,駐兵五萬,楚國東部邊軍的統帥轅門也駐紮在此處,看到昆淩關,秦風終於確認,自己和昭華公主是真正安全了。

  這一種上行來,秦人展示了他們花樣百出的行刺藝術,而護送將軍束輝也充分在秦風面前表現了他的能力,一波波的秦人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展開刺殺,然後一波波的倒在了束輝和他的部下的利刃之下。最驚險的一次,也不過是讓秦人偷偷地潛入到了閔若兮的大帳之前,但因為觸發了秦風設制的一個精巧的機關而功敗垂成。

  “公主殿下,秦風校尉,前面就是昆淩關,迎接你們的人已經過來了,末將也就送到這裡了,這一路之上,咱們相殺相親,倒也是頗有緣份,希望以後還能夠見面。”外面響起束輝的輕笑之聲。

  “我倒是希望我們永遠也不要再見面了。”昭華公主冷笑著看著束輝。

  束輝一笑,偏頭看著秦風,“秦校尉,你可是男人,不會這麼小心眼兒吧?希望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再度較量一下,不過你的武功可太差了一些,要努力哦,不然下一次碰面,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閔若兮大怒:“你說誰小心眼兒?”

  束輝故作詫異狀,“公主殿下,我沒有說您小心眼兒,我只是贊秦校尉是個真男人,值得我道一聲佩服,希望還有再次與他較量的機會。”

  秦風卻是從窗戶裡伸出一隻手來,“彼此彼此,不過束將軍,咱們如果有再次碰面的機會,我相信,我一定會戰勝你的。”

  “很是期待。”束輝微笑著伸出手來,與秦風的手輕輕一握,轉身勒馬,向前奔去。

  程務本勒停戰馬,身後,三千楚國騎兵整齊劃一的停了下來,在他身後,擺出一個進攻陣型,程務本,大楚駐東部邊境統帥,今年剛剛過了六十歲生日,典型的軍人,身材魁梧,虎頭豹須,腿長腳長,此刻雖然騎著戰馬,卻並沒有著盔帶甲,而是穿了平時的官服。

  束輝飛馬而來,在程務本面前停下,雙手抱拳,向程務本行了一禮,“大齊皇帝親軍龍鑲軍副將束輝,奉大齊皇帝陛下之命,護送楚昭華公主歸國,現平安送到,請大帥接洽。”

  他一揮手,身後的馬車便緩緩向前行來。

  程務本點了點頭,抬頭看著一箭之地外的龍鑲軍,“好軍!”三千龍鑲軍靜靜地站在哪裡,與他身後的三千楚騎兵,倒似是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除了他們的軍旗,盔甲不一樣。

  “多謝程帥誇讚,能得程帥一贊,他們可會榮耀無比,回去也有了吹噓的資本。”束輝笑道。

  程務本嘿的一聲,“他們是一支好軍隊,不過你卻不像是一個統兵打仗的將軍,倒也奇怪。”

  束輝心中微驚,程務本一言中的,他當真不是統兵打仗的將領,不過現在他可不會承認:“人不可貌相,想不到程帥也有走眼的時候,這不知是我的榮幸呢,還是我的悲哀?”

  “是嗎?”程務本哈哈一笑,看著馬車已經走到跟前,不再與束輝多話,“多謝束將軍一路相送,我大楚隨後必有謝禮送至長安貴國皇帝陛下面前。好走,不送。”

  兩國多年來一直交兵,程務本更是東齊的苦主,雙方自然也不會有多好的態度言語,束輝也不多言,一拱手,轉身揚長而去。

  程務本翻身下馬,急步走向馬車,護衛在馬車一側的彭武等人,早已下得馬來,垂手恭立於馬車一邊。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2 10:41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2 10:49 AM 編輯

第八十三章:盡人事,聽天命

  龍行虎步走到馬車跟前,程務本雙手抱拳,“老臣程務本,迎接公主回家!”

  一句迎接公主回家,頓時讓車內的閔若兮熱淚盈眶,這一段時間的酸甜苦辣湧上心頭,鼻子裡酸酸的,打開車門,彎腰從內裡走了出來,看著老將程務本,倒如同在外頭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看到家裡的長輩一般,眼淚嘩的一下便湧了出來。

  “程帥!”她哽咽著道。

  第一眼看到昭華公主容顏依舊,程務本便放下一半的心來,但一看到公主哭得稀裡嘩啦的,眼中頓時利芒一閃,抬眼看向遠處的龍鑲軍方向,“公主,可是他們有無禮之處,要不要老臣替公主出一口氣?”

  “不,不,我只是看到程帥,心生感慨罷了。”閔若兮搖搖頭,“眼下時局,實在不宜多生事端。”

  “一切聽公主吩咐。”程務本點頭道。

  閔若兮跳下車來,卻又轉過身去,程務本一怔,接著便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從車裡鑽了出來,尊貴的公主居然伸出手去,扶住了男子的肩膀,攙撫著他走下車來,“小心一點。”她柔聲道。

  看到這一切,程務本不由得有些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程帥,這便是一路護送我逃出虎口的西部邊軍敢死營秦風秦校尉!”閔若兮看到程務本的眼神,不由小臉一紅,小心地解釋道:“秦風受了重傷,使不得力。”

  “哦,原來如此!”程本務作恍然大悟狀,不過心裡卻是在嘀咕,即便是受了傷,公主也不是沒有隨行人員,這麼如此不避忌,居然與一個年輕的男子共處一個車廂,而且行止異常親昵,神態更是暖昧異常。

  他是千年的狐狸的成了精,自然不會去挑破這一點,只當沒有看到。沖著秦風點點頭,“左帥麾下第一悍將,早有耳聞,今天卻是第一次見面,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輕,二十才剛出頭吧!”

  面對著當今大楚統兵最多的一方大帥,秦風心裡也是有些忐忑,抱拳行禮:“秦風見過程大帥!”

  剛剛彎下腰去,程務本已是伸出手去扶住了他,“不必多禮,秦校尉千里護公主歸國,為國立下大功,程某要向你表示感謝才是。”

  這一扶之機,一股內力已是在秦風身上游走一遍,察覺到秦風體內的異狀,饒是他見多識廣,本身更是九級巔峰的實力,也是驚詫莫名地看著秦風。

  秦風苦笑,解釋道:“最後一戰,體內內息失控,人也昏了過來,本以為必死無疑,不想卻又莫名其妙的活了過來,身體內還多了一股外來的內息,也不知是何人所為?”

  程務平恍然道:“原來如此,不過此人應當沒有惡意,如果不是這股力量束縛住你體內失控的內息,只怕你早已經死了。你本身修練的功夫太過於霸道了,陽剛太過,失之偏頗啊!”

  “程帥高見。”秦風佩服地道,初次見面,就這樣輕輕一試,立即便將自己的問題看了一個一清二楚,倒也不愧是天下聞名的高手。

  “程帥,您有辦法治得了麼?”一邊的閔若兮立即關切地插嘴問道。

  看著公主一臉關切,緊張的模樣,程務本卻是愛莫能助地搖搖頭:“公主,這個助秦風束縛住體內失控內息的人,功力遠在程某之上,連他都只能做到這一地步,臣又哪裡有辦法?”

  閔若兮頓時失望之際,“原來連程帥也沒有辦法,我還以為到了你這裡,就能想出法子來呢?”

  程務本一笑,“殿下,臣並不以武道見長,秦校尉這個問題非同小可,不過大楚也不見得就沒有人能治?或者萬劍門裡高手能想出法子來。”

  閔若兮眼睛一亮,“程帥說得是,回京之後,我便帶秦風去萬劍門,不管怎麼著,也得替他治好了這病。”

  程務本眯著眼睛看了看秦風,又看了看閔若兮,這兩人的關係,怎麼看怎麼不一般啊,公主這可不是出於一般的對下屬的關心。

  “公主,上京得到消息之後,皇帝陛下也是大為歡喜,內衛楊青將軍帶著御醫,禦廚一大幫子人日夜兼程到了昆淩關,現在正在關中等候呢,我們還是先進關吧!秦校尉的病,再慢慢想法子吧。”程務本笑道。

  “父親身體還好吧?”閔若兮關切地問道。

  “皇帝陛下一切安好。”程務本點了點頭,“公主,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請公主上車,我們回關再說。”

  “好。”閔若兮點了點頭,“都快兩個月了,與國內音訊不通,可真是愁壞了我。”

  轉身,扶著秦風又登上車,看著兩人親蜜的模樣,程務平眼中卻閃過絲絲憂慮的光芒。上京劇變,太子殿下倒臺,二殿下上位已是必然,皇帝陛下身體日漸惡化,楊一和去職,右相馬向東升任左相,朝廷權力格局劇烈動盪,一場清洗已是必然。自己這個東部統帥,一向與太子殿下交好,只怕接下來,朝廷一穩定,二殿下就要向自己下手了。

  二殿下閔若英,一向是激進派的代表,主張以武力統一天下,目標自然是大齊,但作為東部統帥的程務本,與東齊交手多年,自然清楚東齊的實力,大楚雖然在楊一和這十幾年的治理之下,養精蓄銳,國力大進,國力直追東齊,但也僅僅是追而已,與龐大的齊國相比,無論是兵力,還是國力,都要差得太多。守尚有餘力,但如果想要主動進攻,無異於以卵擊石,這也是程務本一向支持更務實的太子殿下的緣故。

  就程務本本人而言,對於兩位皇子,並無個人感情之上的傾向,只是出於對國家戰略的考慮,這才一直竭力支持太子殿下,只要能熬到太子殿下登基,一切便又能按照現在執行的國家戰略,再平平穩穩地發展,只要大楚才好好地發展個十幾二十年,而東齊又出點什麼變故的話,方才是大楚伐齊的好時機,現在,的確不行。

  但西部邊軍的這一場慘敗,卻改變了一切。程務本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在太子殿下的主使之下完成的。為了徹底打倒二殿下,太子居然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諱,行此滅絕人性之舉?

  程務本不相信。可來自內衛的楊青,帶來的了完整的案情卷宗,卻讓程務本無話可說。就現在的證據而言,太子殿下根本辯無可辯,人證,物證,一應俱全。

  太子殿下,你怎麼能犯這樣的大錯?我不是跟你說過,只要不犯錯,別人就無可指摘於你,現階段,什麼事也不做,什麼話也不說,才是上上之策啊!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只要一點小小的差錯,都會被無限放大,更何況是現在這樣錯得無法原諒的事情。

  二殿下上臺,自然是不會放過自己這樣一個一直反對他的邊軍統帥的,二殿下要執行他的國家戰略,肯定要剔除擋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礙。程務本知道自己在東部邊軍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不過只在在一天,他當然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哪怕已經覺得無可挽回,程務本仍然言辭懇切地向皇帝上了一份奏章,直言眼下仍然以要守禦為主。

  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2 10:5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2 10:51 AM 編輯

第八十四章:我要嫁給他

  “殿下,臣程務本求見!”程務本站在門外,恭聲求見。進了昆淩關之後,昭華公主閔若兮的一應安全防務便全由來自上京的內衛接手,整個小院兒,裡裡外外都是內衛的人,從上京專程帶隊前來的內衛將領楊青,則臨時充當了閔若兮的侍衛頭領。即便是程務本,也不能輕易便見到她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程務本看到開門之人不由一愕,竟然是閔若兮親自過來給他開的門,“程帥,請進。”

  剛剛沐浴過閔若兮此刻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只掃了一眼,程務本便覺得眼前一亮,以前聽說昭華公主閔若兮乃是上京第一美女,自己也沒有近距離見過這位聲名顯赫的公主,只當是坊間以訛傳訛,多半是因為公主身份尊貴而搏來的這名聲,先前在城外,自己也沒有刻意打量,此時一見,方覺得名不虛傳,盛名之下,果然無虛。

  鼻間傳來淡淡的清香讓程務本微微有些失神,輕輕咳嗽了一聲,將自己的心神穩住,程務本跨步進門。

  屋裡還有一個人正站在桌邊,顯然剛剛在自己來之前,昭華公主正在與這人說話,除了那個護送公主的秦風秦校尉,又還有誰人?

  秦風此刻也換下了先前穿著的一套民裝,取而代之的穿著一身內衛的衣裳,顯然是因為內衛沒有料到秦風如此受公主看重,根本就沒有為他準備衣服,只能臨時找了一套身材大致相仿的內衛服飾讓他替換上。

  “程帥!”秦風躬身行了一禮。

  “秦校尉也在啊!”程務本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昭華公主,卻不再做聲了,秦風當然也是聰明人,一見程務本這個樣子,自然明白是為了什麼。當下看著閔若兮道:“程帥找你有事,我便不打擾二位說話了,我去院子裡轉一會兒!”

  聽到秦風的說話,程務本心中更是震驚,因為秦風嚴格說起來,職位還是很低微的,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中層軍官而已,這樣的人,在他統帥下的二十萬楚軍東部邊軍之中,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在程務本和昭華公主這樣的人面前,當真算是一個芝麻綠豆官兒,但秦風對閔若兮的稱呼居然是“你”,即便是程務本,也不敢這樣稱呼閔若兮。

  程務本倒不覺得這是秦風狂妄,先前在城外,他便略略窺出一些端倪,此刻,只不過更得到了幾份印證而已。兩人的關係,顯然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親密一些。

  “又不是外人,用不著避忌什麼!”昭華公主的反映,再一次出乎了程務本的意料之外,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閔若兮當著他的面,竟然伸手拉住了秦風的手,“程帥,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這個……這個?”程務本這一次是真的驚得有些不知說什麼好了。

  秦風眼看著閔若兮的臉沉了下來,而程務本滿臉的為難之色,當下輕輕掙脫了閔若兮的手,低聲道:“剛剛在屋裡呆得久了,我氣悶得很,正好出去轉轉散散心,透透氣,你與程帥好好說話,程帥國之重臣,可不能耍小孩兒脾氣。”

  聽了秦風的話,閔若兮剛剛沉下去的臉色,卻又如春風化雨一般地雲開月明,“那好,你去轉轉吧,可別走遠了,呆會兒我便來陪你,你現在身子不好,可千萬不能累著了,知道嗎?”那小意兒的模樣兒,像極了小女人在叮囑心愛的情人一般。

  “行,我就在屋外頭隨意走走。”秦風微笑著,衝程務本拱了拱手,轉身,走了出去,順便還將房門給帶上。

  看到秦風出門,閔若兮臉的笑容也消失了,不滿地看著程務本,“程帥,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嘛?還得支開秦風?”

  程務本苦笑,自己作為數十萬邊軍的統帥,專程來見公主,當然不會是芝麻綠豆的小事,而秦風不管以後怎麼樣,現在還只是中低級軍官,不管從哪一條上來講,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與之聽聞的,這是自己的職責所在,如果公主以後願意跟他講,那是公主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的問題。

  “殿下,您……秦風……”程務本覺得這不是一件小事情,試探著問了一下。

  “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閔若兮先是臉紅了一下,接著卻是爽郎地一笑,“程帥,回京之後,我便會向父王求懇招秦風為駙馬,我要嫁給他。”

  程務本沒有想到閔若兮會這樣直接,當下便瞠目結舌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昭華公主跟一般的女子不同,不但本身武道修為高超,近幾年更是掌管著集英殿,性子也沒有小女兒家的那種扭捏,只不過即便如此,他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怎麼程帥,你不願意祝福我麼?”閔若兮咄咄逼人地道。

  程務本期期艾艾半晌,這祝福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來,“公主,皇家結親,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咳咳,這是很複雜的,肯定不是這樣一說便能定下來的。”

  “所以啊程帥,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和支持啊!”閔若兮狡滑地一笑道:“你可是有面子的大人物,您一說話,父皇也得給三份面子吧。”

  程務本搖搖頭,“公主,此事押後再說吧,老臣的話還有沒有份量,現在可還真是說不準了,西部邊軍覆滅案已經告破了,先前內衛將領楊青沒有向您稟告此事嗎?”

  “案子破了?”閔若兮一怔,“他什麼也沒有說。程帥,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軍事計畫是如何洩密的?這個人是誰,等我回到京中,定然將他大泄八塊,抽筋扒皮才能一泄心頭之憤。”

  程務本躇躊半晌,抬頭看著閔若兮:“根據內衛調查的結果,洩密的人是太子殿下,一切的幕後主使也是太子殿下。”

  閔若兮頓時呆住了,半晌,才聲音顫抖地道:“程帥,你開什麼玩笑,這,這怎麼可能?”

  “這件案子是由內衛統領安如海親自主持,現在來昆淩關的楊青便是主要參與調查者之一,您如有疑問,把他叫來,一問便知。”程務本也是滿嘴的苦澀。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3 12:51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3 12:52 PM 編輯

第八十五章:憤怒

  走出房屋的秦風,在小院裡漫無目的溜噠著,院子裡光禿禿的,連根野草都沒有,除了牆角擺放著一排排的兵器架和上面擦得閃閃發亮的各色武器。地面是用小石籽填充的,如今朝上的一面被磨得精光,可以看出這個小小的院子,一直就不停的有人在這裡打磨武藝。院子裡傳給秦風的是一種熟悉的味道。

  那是鐵血的味道。與落英縣住過的那個院子的風格截然不同,一個浪漫,優雅,一個卻是冷酷,肅然。

  秦風更喜歡後者,因為他一直便是在這種氛圍之中成長,嗅著這熟悉的味道,他頓時覺得身體內彷彿又多了一些什麼東西。慢慢地走到兵器架前,伸手撫莫著一件件的兵器,側耳傾聽著外面不時傳來的號角聲,整齊的腳步聲,士兵們操練時整齊劃一的號子聲,他頗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手撫上一柄斬馬刀,手上傳來的溫潤感覺讓秦風心中微喜,手握緊,想將刀從兵器架上拔出來,身子微微向前一傾,刀離開刀架,秦風的身子卻是晃了一晃,手臂竟然微微發酸,不由長歎一聲,這柄大概三十斤左右的斬馬刀,如今竟然也令自己感到吃力了,連提起來都如此,更惶論要揮舞他作戰了。

  現在的自己,當真是變成一個廢物了,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日子,讓秦風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陣的心慌。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曾想過,真到了那日子臨近的一天,為了活命,只能散功了,現在雖然還沒有散功,效果倒也差不多,不過這一段時間,卻是秦風感到最難熬的。如果不是閔若兮在一邊不停地為自己解悶,只怕自己會瘋狂也說不定。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一個掌握了絕大力量的人,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那種失落感,絕不是用言語可以來形容的。

  輕歎聲中,雙手舉著斬馬刀,將他重新插回到了刀架之上,輕輕地拍了拍刀身,轉身離開。

  屋內突然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尖叫之聲,秦風霍然回頭,那是閔若兮的聲音,不甘,委屈,憤怒種種情緒,似乎都包含在這一聲尖叫之中,秦風一驚,拔腿便往閔若兮所在的方向奔去,用力之下,卻忘了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卟嗵一聲,跌了一個嘴啃泥,一骨碌爬起來,卻也顧不得滿身灰塵,一手提著袍子下擺,向那邊快速跑去。

  呼的一聲,面前突然多出了兩個人,秦風收勢不及,現在他也收不住,眼看著就要撞在來人身上,前面的人伸出手來,擋在了秦風的胸前。

  “秦校尉請留步!”站在他面前的是兩名內衛。

  “讓開!”秦風冷眼看著他們,低聲吼道。

  “抱歉秦校尉,沒有命令,我們不能放你過去。”兩名內衛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如果秦風不是千里護送公主的功臣,如果不明公主明顯的對他另眼看待,他們兩個早就將秦風按倒在地上先捆起來再說了。

  “讓開!”秦風提高了聲音,怒吼道,他憤怒地舉起拳頭,卻又想起現在自己完全是手無縛雞之力,不由又頹然放下。

  “秦校尉!”兩名內衛身後,傳來一個平和的聲音,楊青從一邊急步而來,走到秦風的面前,“秦校尉稍安勿燥。”

  秦風看著楊青,知道這位是內衛的頭頭,地位比起郭松齡來要稍遜一籌,“你沒聽到公主的聲音嗎?你不是保護她的安全的麼?”

  楊青微微一笑:“秦校尉,你覺得程帥會傷害公主嗎?”

  秦風一怔,所謂關心則亂,一聽到公主的這聲叫喚,自己就渾然忘了現在身在何處,的確,程務本怎麼會傷害到公主?如果他真要傷害,自己,還有這些內衛,都不夠給他塞牙縫的,這裡可是昆淩關,是程務本的老巢。

  看到秦風冷靜下來,楊青點了點頭,“程帥現在正在跟公主彙報一件有關朝政大局的絕大的事情,所以公主有些不冷靜,現在公主召我去見,有些事情,我比程帥要更清楚一些,不過秦校尉,很遺憾,以你現在的級別,有些事情,是不可能讓你知道的,抱歉,請你在這裡先等一等可好?”

  楊青說得很客氣,秦風卻覺得有些鬱悶,官小就不是人啊!他悶悶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後退了一步,尋了一個石凳,坐了下來,眼光卻一直瞟著不遠處的閔若兮所在的屋子。

  楊青沖兩名內衛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兩人看著秦風,自己則轉身,向著屋內走去。

  跟朝局相關,近期的大事便只能是西部邊軍全軍覆滅的事情了,能讓閔若兮如此激動的失去控制的尖叫,也就只有一個可能,跟她的親人有關。

  皇帝的身體雖然不然,但如果真要掛了,程務本也好,楊青也好,絕不會如此平靜,那就只能跟閔若兮的兩位哥哥有關。

  秦風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來,西部邊軍六萬精銳,一戰全歿,他一直便懷疑絕對是有人提前將作戰計畫暴露給了西秦人,否則,不可能讓對手布下如此精巧的圈套而將西部邊軍一路成擒,更何況,這還不僅僅是洩露軍事情報這麼簡單,裡頭還包含著情報期騙,戰略隱瞞,沒有大能量的人絕對無法完成這一切。

  只怕這件事情跟兩位王子脫不了關係,而聯想到兩位王子之前爭奪皇位的激烈的鬥爭,秦風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六萬邊軍吶!那都是自己的戰友,有看重自己的左帥,有與自己私交不錯的副帥林一夫,有自己親如兄弟的狼牙,豹子,現在他們,都已經魂飛魄散了。落英山脈之中,那一層層堆疊的楚軍屍體,那殘破卻仍在飄揚的楚軍戰旗,還有最後,那些如狼似虎的西秦邊軍扒光戰死楚軍的衣袍,將他們赤條條的堆疊在一起縱火焚燒的畫面,在他的眼前不停的掠過。

  他不禁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這是血仇。如果讓他知道是誰做了這件事情,就算命不要,也要替那些枉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砰的一聲,房門被生生的震碎,秦風霍然抬頭,看見閔若兮一臉狂怒的從內裡走了出來。

  “備車,回上京!”她厲聲叱喝著,絲毫不顧身後程務本與楊青的勸阻。“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上京。”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3 12:53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3 12:53 PM 編輯

第八十六章:抱負

  王府寬闊的演武場上,閔若英**赤裸著上身,兩隻百餘斤重的石鎖在他手中宛如玩具一般輕如無物,古銅色的皮膚上佈滿了豆大的汗珠,隨著他身體的動而拋灑下來,緊繃有形的肌肉,顯示著內裡蘊藏著的巨大力量。

  除了極少數人,很少有人知道閔若英才是閔室王室之中最具武道天賦的人,不到三十歲,他已經跨過了九級的門檻,是不折不扣的一個大高手,不過他卻將自己重重包裹在偽裝之下,除開王府中人,很少有人知道,閔若英居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外界所知的閔若兮,被譽為武道天才,但也不過跨過七級而已。

  文武雙全的閔若英被老皇帝所喜,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老皇帝認為閔若英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將在四十歲左右,成為一代宗師。這也是老皇帝動念換太子的原因之一。不過作為臨國太子的閔若誠,卻一直是小心翼翼,作為自出生就被立為太子的閔若誠,身邊自然也聚集了很多的追隨者,而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掌握朝政的文臣,這讓老皇帝不敢輕舉妄動。

  隨著老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閔若英知道,自己絕不能再等了,如果老皇帝一去,自己就不會再有機會。

  設計一個精巧的圈套,栽贓給大哥閔若誠,犧牲的不過是六萬西部邊軍和一位宗師級的助力而已,這才閔若英看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宗師固然難得,可與那個位子比起來,卻又算不得什麼,自己用不了多久,也會成為這個世界之上為數不同的宗師之一。

  但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卻只有登上那個位子,才有施展的舞臺。成大事者,豈能拘小節,豈能為世俗的情感所拘禁?

  怒喝聲中,兩隻石鎖高高飛起,在空中轟然想撞,巨響聲中,變成了一堆碎石紛紛揚揚落下來,閔若英雙手環抱,滿天飛舞的碎石如同飛鳥同林,紛紛飛入到他的雙手懷抱之中,聚集成了一個大圓球,砰的一聲悶響,圓球不停的震顫,卻無一絲石末飛出,半晌,閔若英兩手一撤,石球墜地,撲的一聲,變成了一地石粉。

  長吐一口氣,閔若英收勢起身,一直侍立在旁的一名親衛立即奔過來,遞上了熱毛巾,擦著手坐到一邊的石桌旁,隨手端起一杯桌上的一杯茶,一飲而盡。

  無相神功,閔氏皇家絕學,便是老皇帝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沒有他現在的修為。至於大哥,根本就不是練武的料子,這一輩子,也就一個五六級的身手,練到死,了不起練到七級,如何能與自己相比,這樣的一個滿肚子的酸腐文章,一嘴的仁義道德的人,怎麼有資格坐到那把椅子上向自己發號施令。

  閔若英冷笑著。巨大的付出,自然會有巨大的回報。自己是冒險了一些,不能名垂青史,那便遺臭萬年,本來他也沒有想過能瞞得過父親,他只是想給父親一個藉口而已,既然父皇下不了決心,那自己就給他一個理由。

  現在兩個兒子,他只能選一個了!二選一,閔若英相信,父皇一定會選自己。

  他賭贏了。楚國是他的了,而他,將帶領大楚重新踏上征程,他一定會成為李清大帝那樣的人物,讓昔日大唐的赫赫威風,在大楚身上重現。

  馬踏天下,艦臨四海,四夷賓服,天下一統!

  閔若英覺得一副壯闊瑰麗的巨畫,已經在他的面前徐徐打開,他要做的,就是在這幅巨畫之上留下自己不朽的名字。

  就像李清大帝一樣,千年之後,天下仍然在傳誦著他的功績。

  男子漢大丈,生當如是!

  “殿下!”羅良拿著一疊報告走進了演武場。

  “羅將軍,坐!”閔若英笑著指了指身側,“這是雲中郡剛剛送來的新茶,嘗嘗!”他親自提起壺,給羅良倒了一杯碧綠的清茶。對於這位身邊大將,他一向是極其看重的。

  將報告放在桌上,羅良端起茶喝了一口,伸出大拇指贊道:“真正好茶,也只有在二殿下這裡,才能嘗到如此好茶啊!可惜數量太少啊,一年就這麼一點點。”

  “很快,羅將軍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閔若英微笑道。

  “不!”羅良搖搖頭,“正因為少,才有念想,如果多,可就沒了這點企盼了,少才能讓人不滿足,不滿足才有追求。”

  閔若英大笑起來:“羅將軍說得是,我不會因此而滿足的,你我君臣兩人,在做的那是名垂千古的大業,極便窮盡這一生,只怕也沒有完全滿足的時候。”

  羅良亦是大笑起來,“殿下有此不滿足之心,臣便放心了。對了殿下,您讓我去調查關於敢死營的事情,結果出來了。”

  “怎麼樣?”閔若英漫不經心地問道。在他心中,小小的一個敢死營,實在是提不上口,如果不是因為這檔子事,他根本不會在意這樣一個小單位。

  “事情有些麻煩!”羅良拿起了報告,輕輕地放到了閔若英的面前。

  “嗯?”閔若英一怔,提壺的手頓在了半空,讓羅良這樣的人物說到麻煩,那就真得是麻煩。

  “從我搜集到的有關於敢死營的所有情報來看,這支部隊,不是一般的麻煩,他們是由大楚各地的死囚組成,一直以來,便是以送死而著稱。當然,他們也的確立下了赫赫戰功。”

  “難道不是這樣嗎?”閔若英接著倒茶,問道:“這樣一支人伍,有何麻煩可言?”

  “但這樣一支部隊,在近幾年出現了很大的變化,他們被一個人捏合成了一支真正的恐怖的部隊,殿下,我從這些情報之中,能得出一個結論,這支部隊的戰鬥力,只怕比殿下的您的親衛部隊火鳳軍的戰鬥力還要厲害一些。”羅良直截了當地道。

  閔若英這一次是真正有些震驚了。

  “而這支部隊有一個核心,那就是秦風。與其說敢死營是西部邊軍的一支特殊的部隊,不如說他是秦風的私人軍隊,哪怕他們拿著的是大楚的軍餉,但這支軍隊只聽一個人的,那就是秦風,這一點,我也從去過西部邊軍的內衛那裡打聽出來了,為了這個,我還專門徵詢了當初護送楊致回來的幾名內衛。連左立行都指揮不動這支軍隊。”

  閔若英的臉色鄭重了起來,“也就是說,我們先前決定解除這支軍隊的武裝然後加以逮捕審訊的計畫,是根本行不通的。”

  “不錯,他們現在駐紮在帽兒山上,而卞無雙當初兵臨安陽城,卻放過了他們不打,就是不願意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之下,與這樣一支敢拼命的部隊玩命兒,他不想為此付出太多的犧牲。卞無雙是個什麼人,殿下也是很清楚的,能讓卞無雙都忌憚的部隊,戰鬥力可想而知。”羅良道。“硬幹是行不通的。”

  他停頓了一下,“殿下,這樣一支軍隊其實是值得我們下一番功夫的,如果能收攏過來,那絕對是一大助力啊!”

  “不可能了!”閔若英搖頭,“關於這個計畫,我已經稟告了父皇,並且得到了父皇的首肯,你想讓父皇認為我反復無常或者沒有能力嗎?這豈不是自打耳光。”

  羅良沉默了片刻,“哪也只能如此了,殿下,關於敢死營的秦風,這裡還有來自楊青的最新一份報告,裡面有一些新情況。”他從懷裡掏出了另一張紙,輕輕地推到了閔若英的面前。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5 01:5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5 01:58 AM 編輯

第八十七章:一併拿下

  一目十行的流覽完楊青發自昆凌關的最新的情報,閔若英臉色不由一沉,冷笑起來,“好一個秦風,居然將主意打到兮兒身上,當真是不自量力之極,想攀龍附鳳,也得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啪的一下,將紙拍在桌上,道:“先前我倒還想給他一個前程,既然他如此不知輕重,不識好歹,那也不要怪我不客氣了。讓他和那個敢死營一齊去死吧!”

  “可公主哪頭?”羅良有些猶豫,從楊青的報告中來看,現在昭華公主對這個秦風可是相當的入迷,想要動秦風,如何過昭華公主這一關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放心吧,兮兒小孩心性,又沒有出過京城,這才會被這個該死的秦風所矇騙,等她回了京城,開導一番,也就好了,一個交往不過幾個月的軍漢,她當真還能看上他了?不過是一時孤苦無依之時而在內心求一個依靠罷了。上京多少才華橫溢的青年人,我都還看不上眼呢,一個邊軍軍漢,居然想攀高枝,我看他是想發達想瘋了吧?”

  閔若英冷笑著道:“秦風入京之時,立刻著內衛將其拘捕,至於兮兒哪裡,到時候我會想辦法先將她調開。將兩人分開一段日子,自然就淡了。”

  羅良點點頭,他也覺得這事兒實在不靠譜。

  “要拿下敢死營,必然要先拿下秦風,從我們收集到的情報來看,敢死營的主心骨也就秦風一人,其麾下三個副尉,本身就相當不和,經常打生打死,宛如仇人一般,這也算是秦風的馭人之道吧,不過這樣控制手下的手段卻有一個最大的敝病,那就是秦風一旦出事,這個敢死營便會猶如一盤散沙一般。”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說難辦?”閔若英有些不滿地看著羅良。

  “殿下,秦風雖然不在,但仍然活著,現在他千里護送公主的消息,想必也傳到了安陽郡,人在,影響力就在。而且這個敢死營有一個特點,在對外之時,特別抱團,所以我才說難對付。”羅良笑著解釋道。“我們如今在安陽實力薄弱,郡兵實在是指望不上的,所以還得另想辦法。”

  “現在,你有辦法了麼?”閔若英問道。

  “殿下既然決定拿下秦風,那事情就好辦多了。”羅良伸手,在那一疊資料之中挑了一張出來,“殿下,看看這個人的相關資料。”

  閔若英看了一遍手中的東西,抬頭看著羅良,“你是想從內部下手?”

  “再堅固的堡壘,也無法防範來自內部的打擊。”羅良道:“秦風不在了,這個人便有被我們拉過來的可能了。有了此人協助,我相信對付敢死營,或者用不了太多的人手。”

  閔若英沉吟了片刻,“這得需要一個能說會道的人去辦此事。”

  “這樣的人,殿下麾下可不少吧?只要能將此人拉過來,便是許以高位又如何?”羅良微笑著。

  “不錯,如果真能一切順利,到時候便把安陽郡兵統領的位子給他。楊義是楊一和的黨羽,這一次順便將他收拾了。”閔若英冷笑。

  “殿下,這一次楊義還是用得著的,而且我相信,此人現在一定想千方設萬計的想鑽殿下的門路,大好的機會送上門,此人必然盡心竭力,而且此人與楊一和有關係,殿下不妨先重用一番,也讓將來對付楊一和的時候,讓某些人無話可說。”羅良建議道。

  “你這個注意不錯。”閔若英沉思片刻,笑道:“現在京城不少人不已經在猜測我要對付楊一和了嗎?哼哼,我便偏偏要提拔一下楊義,讓他們看看我的胸懷。”

  “殿下英明!”羅良微笑著道。這位殿下雖然有些偏執,狠辣,但對於好的的意見卻還是來者不拒,一一慮心接受的,這也正是自己當初下定決心投效他的原因。

  “這件事,你馬上著手去辦吧。三妹正在快馬加鞭地往上京趕,我希望在逮捕秦風的同時,安陽城那邊也同時發動。早些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它的更重要的事情中去。羅將軍,父皇也同意了我關於你出任東部邊軍統帥的提議。”

  “多謝殿下提拔!”羅良大喜過望,這正是他投效二皇子閔若英的初衷,如果是太子當道,像他這樣主張武力統一天下的激進派,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他已經過了六十,就算有宗師修為,但年華也在逐漸逝去,可是等不起。

  “想知道父皇對你的評價麼?”閔若英微笑著問道。

  “不知皇帝陛下如何看我?”這些年來,皇帝一直不用羅良,他當然心中頗有怨氣,同樣,他也很想知道皇帝為什麼不用他?一位肯投效皇室的宗師,不管在哪個國家,可都是讓當權者求之不得的。

  “父皇說,你是一柄雙刃劍,可以傷敵,也可以傷己。”閔若英盯著羅良:“羅將軍,你認為然否?”

  羅良低頭沉思片刻,“我明白了,殿下,將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那就好!”閔若英站了起來,“你去辦差吧,下午,我要去太子府一趟,見見我哪位哥哥。”他得意的笑了起來。

  “兮兒就要回來了,必然會來見他,我可不想他在兮兒面前胡說八道,破壞我們兄妹的感情。”

  昔日熱熱鬧鬧的太子東宮,如今已經成了上京官員們最為避之不及的地方,生怕自己被人扯上與太子東宮有什麼關聯,西部邊軍案發,上京城已經逮捕了十數名高官,皆是公認的太子一黨,現在雖然平靜了下來,但平靜的水面之下,波濤暗湧卻是誰也能感受得到的,閔若誠自出生便被封為太子,數十年下來,自然也積累了黨羽無數,可以想像,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有更多的人被拉下馬來,現在之所以如此平靜,只不過是因為老皇還健在,一切為了維穩而已。

  但離這一天,卻也沒有多少時間好捱了。

  閔若兮的馬車停在了太子府大門之外,不過短短的時間,輝煌的太子府大門似乎便已黯然失色,林立的崗哨,遍佈的暗探,封鎖了太子東宮與外部的一切聯繫,現在即使是一隻蒼蠅想飛出東宮,只怕也要被內衛們盤問上個幾遍。

  閔若英志得意滿的踏上了臺階,作為一個勝利者,他現在可以用俯視的眼光來審視他仰視了多年的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5 02:02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5 02:03 PM 編輯

第八十八章:世態炎涼

  安陽郡郡兵統領將軍楊義,這些天一直在心驚膽戰之中惶恐度日。本來一切都很順利,西秦軍隊兵臨城下卻並沒有發動進攻,而是在縱兵洗劫了安陽郡並向安陽郡守程平之勒索了無數金銀財帛之後便退去,安陽城毫髮無損。當然,在給朝廷的奏摺之中自然是不能這樣寫的,在奏摺之中,以郡守程平之為首,他楊義為守城將軍,統領全軍,嚴陣以待,安陽全城,全憶皆兵,西秦強賊,見無隙可乘,只得怏怏退去。隨著奏摺一齊上報的,還有一大批的保奏功勞的名單。

  當然,朝中不是沒有明白人,但花花轎子大家抬,在安陽郡兵之中,可有為數不少的朝廷大員的子弟在這裡渡金,縱然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但這份奏摺大家還是會異口同聲的贊同的。

  在西部邊軍全軍覆滅的這個當口,他們只是守住了安陽城這點功勞,便會變得異常耀眼,有了這個功勞打底兒,那就為以後調離這裡另去他處高就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底子。

  但讓程平之與他都惴惴不安的是,這份奏摺上達天聽之後,便杳無音訊,居然沒了下文,而緊接著從京城傳來的消息,更讓兩位元大驚失色。

  特別是楊義,如喪考紕。太子閔若誠倒臺了,而更要命的是,左相楊一和也因為力保太子而觸怒皇上,亦被迫辭官還鄉。

  程平之倒也罷了,他處在這個位置之上,雖然在政治之上並沒有明確表明支持那位王子,但在左立行的影響之下,行事之間,還是頗為偏向二皇子閔若英的,太子倒臺,二皇子上位,于他而言,說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他所震驚的是京城傳遞過來的西部邊軍覆滅的真實原因。

  這是一份標明為最高機密的檔,由二皇子親手簽發,只下發到郡守一級,連楊義也不明所以。

  震驚過後,便是憤怒。太子此舉,不但坑了左立行,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如果當真失了安陽郡,他這位一方郡守便是喪地之官,哪是要追究責任的。義憤填膺的他,本來當即便寫了一份要求嚴懲太子閔若城的奏摺,但想了想,還是壓了下來,現在他卻又慶倖自己做對了,因為這件事,也沒了下文。

  看起來是老皇身體已經不行了,舔犢之心生起,不忍對自己的兒子下手,這本來也是人之常情,但一想到左立行和六萬西部邊軍的下場,程平之便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但也就如此而已了,這個節骨眼上,任何出格的行為,都是招人忌的,程平之抱著以不變以萬變的態度,開始了有條不紊的賑災的工作。

  他上任以來,這還是第一次,不過安陽郡有不少本地官員在本地都是作了一二十年官兒的,做起這事兒來,倒是輕車熟路,讓他省了不少心。

  比起程平之的淡然,楊義卻沒哪麼淡定了。他與左相楊義和,雖說是親戚,但也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彎兒了,楊一和究竟記不記得他這個親戚都還兩說,但在平時,他可是拿著這四處招遙,唯恐別人不知的。現在想要撇清,那是長千張嘴也無法說得清楚的。

  每每念及此處,心裡便不禁恨得牙癢癢的,楊一和你這個老不死的,你這不是自己找死嗎?太子做下了這等冒天下之大不諱的事情,你居然還要保他,這完全是壽星公上吊,自己找死啊。你自己找死不要緊,可還要連累一大批無辜的人啊!

  楊義自然是將自己劃到了無辜這一類的了,此時此刻,他自然是忘記了這些年在官場之上順風順風,便是靠了這位左相偌大的名聲。他說是左相的親戚,難不成還有人敢去問楊一和不成?而且就算當真查起來,七彎八拐,也還真能拉得上一些關係。

  以前的榮耀,現在便成了要命的拖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古人誠不我欺也!

  楊義能感受到身邊發生的變化。首先便是自己的副手宿遷,這個以前遠遠的看見自己就會謙卑的彎著腰,堆滿笑容迎上來的傢伙,這幾天昂首挺胸,雄糾糾氣昂昂地在自己面前不時出沒一番,稱呼也由以前的楊將軍變成了楊兄,小小的稱呼的變化,代表的是對方對自己的敬畏不在。宿遷這個人平民出身,沒有什麼來歷,但本身武功修為頗高,七級巔峰的水準,比自己還要強上不少,又善於巴結鑽營,幾經調任,便到了當歸如日中天的安陽郡兵之中。但自己一直卻不怎麼瞧得起他。他似乎也卑於自己的出身,一向在自己面前拿低伏小,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份小心,這幾年自己倒也和他相處愉快。

  但現在看起來對方倒是要翻身當家作主人的意思了。

  “就算沒有我,也輪不到你個跑江湖的當家。”每每看到宿遷在自己面前挺直了的脊樑,楊義便在心中暗罵。

  宿遷的變化只是讓楊義感到世態炎涼的話,那麼其他人對他態度的變化,就讓他感到驚慌了,首先便是程平之。

  昨天晚上,程平之叫上了宿遷,商討的是安陽郡的佈防以及剿匪工作,大亂之後,必然會有匪人作戰,這樣的需要調動郡兵的事情,馮郡守居然沒有叫自己這個主官,這裡頭的意思可就太明白不過了。

  而今天,自己去郡守府錢糧處徵調五月的糧餉,平是那個滿臉堆笑的錢糧官,一向會多拿出一成來討好自己的醃攢玩意兒,居然板起了面孔,跟自己打起了官腔,最後居然只給了八成糧餉給自己。說什麼郡守大人說了,現在危難時期,郡兵應當與全郡百姓一起共當危難,共度時艱。

  我呸!楊義在心裡狠狠地啐了一口,不過是看著自己朝不保夕了,想要痛打落水狗,在自己身上再狠踩一腳罷了。

  官場之上捧高踩底,本是人生常態,楊義自己也這麼幹過,不過輪到自己身上,心裡自然是極度不舒服了。

  連以往不入眼的小官兒都敢作踐自己,可見自己的處境已經惡化到什麼程度了,這幾天,楊義甚至不願意進軍營去,郡兵之中,帶兵將領多是有背景的人物,消息的靈通程度,有時候比郡守還要來得快,而這些人,臉變起來,自然也是更快的。

  怏怏的沿著街道牽著馬往家裡走,看樣子,必須先將家人打發走了才是,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一點家財,也得趕緊轉走,不然等到二皇子一變臉,自己鐵定是遭池魚之殃。逃是不敢的,不過可不可以搶在前頭辭官呢,這樣給人騰了位子,也顯得自己識相,或者能換得一些人的好感。

  自己這些年來,除了貪了一點,也沒有做什麼惡事,料來也不會有人追著要自己的命吧!心裡做著最壞的打算,楊義長歎一口氣。

  “將軍,將軍,夫人讓您快點回家。”遠遠的,一位家人滿頭大汗的跑到自己的面前。

  “家裡出了什麼事了?這麼著急忙慌的?”楊義不滿地低吼道,自己現在仍然是郡兵統領,在這郡城之中,那是響噹噹的二號人物,家人這麼一副神態,已經讓街上行人側目而視了。

  “將軍,京城來人了,是內衛!”家人壓低了聲音,但卻壓不住那顫抖之聲。

  楊義兩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內衛!怎麼會是京城裡來的內衛?自己除了與楊一和有一點八杆子都打不著的親戚關係之外,可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啊,京城裡來的內衛找自己做什麼?

  第一反應是逃。但往哪裡逃?夫人孩他還在家裡呢,這不是把他們往火坑裡推嗎?去找程平之,沒用,就這幾天他對自己的態度,不踩自己一腳,算他是仁義的了。

  咬了咬牙,挺直了身子,將馬韁繩扔給了家人,倒背著雙手,他強自按住內心的驚慌,一步一步往家裡走去。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能怎麼樣呢?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6 07:39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6 07:39 PM 編輯

第八十九章:臭不要臉

  哪怕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也作了最壞的打算,但當楊義跨進自己的家門,踏入自家的大堂,看到那個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的瘦瘦小小的老者還有他身手負手而立的四名壯漢的時候,仍然是忍不住兩腿一軟,險些便癱坐在地上。這是內衛抓捕官員的標配啊,身著便服,帶了人便走。

  “楊統領回來啦?”看到楊義進門,老者放下手裡的茶杯,微笑著道:“統領還真是一個大忙人,我這茶都已經喝了第三水兒了,快成白開水了。”

  “下官不知大人今日會來,迎接來遲,當真是罪無可赫!”楊義急赤白臉,手腳顫抖,抖抖索索地道。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鄙夷的光芒,淡淡地道:“楊統領這可錯了,我可不是你的上官,我只是二皇子府中一個小小的師爺而已,即便是這幾位內衛,論起級別來也比統領低了好幾級,這聲下官可是稱呼錯了。”

  “皇子殿下那是天上星宿下凡,高在雲端的人物,您是二皇子身邊的人,那自然也非同凡響的神仙般的人物,在您的面前,我這種俗人下官這一聲自稱倒也不錯。”楊義諂媚地連聲道,絲毫不顧忌那老者身後幾外內衛眼裡的輕蔑,都什麼時候了,要命總比要臉重要。

  老者被楊義的話逗得大笑起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他搖著頭道:“老夫姓辛,名漸離。王府之中一介小小書吏,奉二皇子之命來安陽城辦差,楊統領,老夫到安陽城已經是第三天了。”

  “三天?”楊義又是一哆嗦,“辛大人,下官一向是奉公守法,兢兢業業,從來不敢違法亂紀啊?”

  辛漸離臉上笑容漸漸斂去,拖長了聲調:“真得麼?”

  在對方眼神的逼視之下,楊義不由得垂下了眼光,這年頭,當官兒的,又有幾個是乾淨的,不查都是清官,一查個個都是一褲檔屎。可自己現在不比往昔,腰板不硬啊。

  “楊統領,你那些貪贓枉法,吞沒軍餉,虛報戰功等等事情,我就不一一提了,其實在二皇子眼中,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根本就不可能擺到他老人家的面前去。不過你是前左相楊一和大人的親戚,這個嘛,嘿嘿嘿!你還一直宣揚與楊左相關係相當的密切啊!”

  唰地一下,冷汗立馬就下來了。怕什麼來什麼,現在只要與楊一和扯上關係,那就是原罪啊,即便是清得如小蔥豆腐一般,也能給你鼓搗出一屁股事兒來,更何況,自己本來就是一身爛泥。

  “大人,大人!”卟嗵一聲,楊義竟然跪了下來,“下官該死,下官該死啊,那都是下官胡扯的,下官雖然姓楊,但實則上與左相,不不不,與那楊一和一點關係也沒有啊,平時也只是扯著虎皮做大旗而已。是下官豬油蒙了心,現在下官知道錯了。”

  辛漸離眯起了眼睛,楊義堂堂一個統兵上萬的武將,一個七級的武道大家,竟然這般沒有骨頭,當真是出人意料之外,不過也好,這樣沒有骨頭的人,才更好控制,也能為了一根救命稻草,將二殿下交待下來的事情辦好。

  “楊統領起來吧,這些事情,二殿下當然是清楚的,不然的話,到這裡來的就不是我這個書吏,而是只有捉拿你歸案的內衛了。”辛漸離伸手虛扶了一下。

  “真,真是這樣嗎?二殿下當真沒有怪罪下官嗎?”絕處逢生,楊義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辛漸離道:“不過這些年來,你打著楊一和的旗號也做了不少事,對於他的黨羽也有不少接觸,也幫他們做過不少事情,接下來要怎麼做,我想你清楚吧?”

  “清楚清楚,當然清楚。”楊義雞啄米一般點著頭,“在下一定挺身而出,揭發楊一和及其黨羽這些年來所做的不法之事,將其大白於天下,讓天下百姓都能看清這個白臉老兒的大奸大惡。”

  辛漸離撫著鬍鬚,點頭微笑,軟骨頭都是怕死的,但同時也是聰明的,響鼓不用重捶,收拾楊一和那是遲早的事情,現在當然要開始收集他的黑材料了,有楊義這個楊一和的親戚出面,那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起來吧楊統領,別跪著了。既然你肯做這件事,那二殿下自然也會對你另眼相看,不是嗎?”辛漸道,“像楊一和這種大奸大惡,大奸似忠的傢伙,我們自然不能讓他矇騙百姓一生一世。”

  “大人說得是,小的一定用心。”楊義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露出喜色,看來這條小命是保住了,而且還能借著此事攀上二殿下的大腿,當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看來自己這官運還沒有到頭呢。

  “這件事情呢,你慢慢做著,倒也不急在一時,畢竟楊一和當政數十年,黨羽遍及天下,想要肅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的來,才能不傷了我大楚的根本,你說是吧!”

  “是是是,大人慮事周全,我這個莽漢哪裡想得到這麼多,一聽到要揭發楊一和這個老賊,就忍不住熱血沸騰了。”楊義厚顏無恥地道。“不過下官一切都聽大人的吩咐,大人叫我幹什麼,我就去幹什麼。”

  “不是我,是二殿下叫你做什麼。”辛漸離認真地糾正著。

  “是是是,是二殿下。”

  辛漸離揮了揮手,身後的四名內衛大踏直走出了房門,砰的一聲將房門關緊,四人按刀立於門外,看到這架式,楊義又驚又喜,看來二殿下是有大事要交給自己去做啊。

  “你知道西部邊軍覆滅一案的事情吧?”辛漸離眯起了眼睛。

  “知道一些。”楊義點頭道。

  “我是說真正的案情。”辛漸離冷笑,“你大概和很多人一起,都只是猜著此事可能跟太子有關是不是?所以太子才被皇帝以行事乖張,忤逆不孝的罪名關在了東宮對不?”

  “這種事情,大家也只敢悄悄地猜測一番,誰也不敢拿到面上來說啊!”楊義老老實實地道。

  “那我現在告訴你,這件事就是太子殿下做的,他在二殿下制定出兵計畫之始,便刺探到了具體的計畫並將其洩漏給了西秦人,目的就是要讓左立行失敗,讓二殿下主持的這一次軍事行動大敗虧輸。其更險惡的用心就是直接將老皇帝氣死,他好直接上位。”

  楊義嘶嘶地抽著涼氣,這種事情,他連搭嘴也不敢了。

  “不過陛下英明,豈能被他這種小伎倆瞞過,沒用幾天,皇帝陛下便查明了案情。不過虎毒不食兒,更何況是我們英明的皇帝陛下啊!陛下沒幾天活頭了,不想帶著這個名頭架鶴西歸啊。所以這個罪名,是萬萬不能安到太子殿下的頭上去的,這樣才能保住皇室的顏面。”辛漸離淡淡地道:“所以,這件事情,便需要一個替罪羊,而且足夠份量,理由充足。”

  楊義迷惑地看著辛漸離,不知道這事兒跟他有什麼關係?

  看著楊義的神情,辛漸離提醒道:“你好好想想,我到安陽城來是為了什麼?安陽城誰能與這場戰事搭上關係,而且最有可能有出賣情報給西秦人。”

  聽著辛漸離的話,楊義腦子中電光火石般的靈光一閃:“敢死營!”

  “不錯,你當真是足夠聰明,我這一次來,就是要將敢死營全部拿下,處死。這事兒,自然得著落到你身上,這也是二殿下的明示,辦好了這件事,不但你過望的罪孽都可一筆勾銷,以後榮華富貴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你這可是為皇室做事情!做好了,飛黃騰達,做差了,粉身碎骨。”

  楊義的臉唰地白了。

  “這是殿下給你的機會,希望你不要記他老人家失望。”辛漸離淡淡地道,起身站了起來。“你有一天的時間考慮,如果一天,沒有拿出讓我滿意的方案,那我就去找找宿遷,看看他有沒有辦法?”

  “不不不,我一定能想出辦法。”楊義大叫起來,如果由宿遷來做這年事,就代表著自己徹底完蛋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7 03:03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7 03:03 PM 編輯

第九十章:變天

  楊義要完了。這是安陽城內官場上的人幾乎一個共同的認知。楊一和得罪了二殿下,而二殿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皇位繼承人,在老皇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幾天的情況之下,太子殿下已經經沒有了翻盤的機會。而作為楊一和的黨羽,在政治之上,便已經幾乎被判了死刑。

  即便是郡府門前守門的衙役也都知道這一點,因為這幾天,這位將軍大人幾乎天天都往郡守府跑,但無一例外,郡守程平之大人根本就不待見他,反而連續召見副將宿遷,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了。守門的衙役每次看到楊義佝僂著背失望的離開郡守府的時候,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楊義可不是一個好侍候的主兒,以往得勢的時候,不但沒拿正眼兒瞧過他們,反而有一點看不順眼的地方,對他們便是又打又罵。

  不過今天,守門的幾個衙役都瞪大了眼睛,前幾日還像霜打了茄子一般的楊大統領今日看起來卻是春風滿面,腰也挺直了,眼神又重新向上了,灰撲撲髒兮兮的制服不見了,取而代之是的簇新的將軍制服。

  楊義昂首挺胸而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不認識的老傢伙。兩人正向著衙門而來。

  “楊將軍早安!”雖然心裡已經不大瞧得起這位快要下馬的統領大人,但面子上的禮節還是不可廢的,兩名衙役齊齊上前,向楊義躬身行禮。

  “嗯,郡守大人在麼?”楊義又恢復了往日的傲氣,鼻孔向天,沖著兩個衙役問道。

  “這個?”一名年長者猶豫了一下,道:“在是在的,不過現在郡守大人正在與宿副將說話,好像是在談論剿匪的事情。統領要不改日再來。”

  楊義冷笑一聲,“我現在就要見程郡守。還不快去通報?”

  “這個,這個……”兩個衙役面露難色,卻沒有一個人轉身去稟報。楊義大怒,邁步便向前衙門內走去。

  “統領大人,還請不要讓小的們為難!”兩個衙役齊齊橫跨一步,擋在了楊義的前面。

  下一刻,兩名衙役慘叫著彎下腰去,楊義的兩隻拳頭緩緩收回,以他的武力值,收拾兩個衙役,直接就是殺雞用牛刀,看到兩個衙役蝦米一樣蜷縮在地上慘叫顫抖,楊義冷冷地哼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連你們也敢來作踐老子,不給你們點厲害看看,當真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一轉身,憤怒的臉龐立馬魔術搬的換上了笑臉,“辛大人,請,裡面請,邊遠之地,這些混帳東西都沒得什麼教化,粗陋不堪,讓您看笑話了。您請。”

  “還是楊統領先請吧!”辛漸離微笑著。

  門外的慘叫引起了內裡一陣騷亂,當楊義和辛漸離跨進大門的時候,更多的衙役從邊上的值房之中湧了出來,驚訝地看著昂首挺胸而入的楊義,透過敞開的大門,還能看到兩名同僚此刻正在地上翻滾。

  楊義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們,直接從人群之中穿行,衙役們面面相覷,不自覺的為他讓開了一道路。即將失勢的將軍那也是將軍吶,他們可犯不著得罪狠了這個人,看看外面的兩位同僚吧,還在哪裡翻滾哀嚎呢!

  程平之出現在了大堂門口,看到外面的一片混亂,臉上滿滿都是憤怒之色,在他的身後,跟著一臉得色的宿遷。

  “楊義,你想要幹什麼?要上天麼?”程平之怒吼一聲。“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楊義停了下來,笑著沖對方一抱拳:“程郡守,實在是在下有緊急公務求見郡守大人,可那兩個混帳居然阻攔下官求見郡守大人,您說這是不是該揍?誤了公務,他們擔帶得起嗎?”

  程平之眯起了眼睛,看著對方哼了一聲,“本官與宿副將正在商議安陽郡剿匪事宜,現在沒時間見你,你先去吧,回頭我會派人找你的。”

  楊義冷笑起來,“郡守大人,您剛剛叫了一聲宿副將,看來您也還很清楚,宿遷只是郡兵副將,下官才是這安陽城郡兵之首,不知郡守大人是什麼意思,軍務居然越過了主官而與他的副手商議?”

  聽到楊義的質詢,程平之不由惱羞成怒。“楊義,你大膽,你既然還知道本官是安陽郡守,那怎麼處置公務本官自有斟酌,自有考量,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本官。現在,你馬上滾回去閉門反省三天,然後再來跟我說說你錯在哪裡。”

  楊義夷然不懼,現在他身旁可是站著一位絕大的臂助,那裡會在意程平之的憤怒。冷笑連連,居然與程平之對視絲毫不退讓。

  一邊的宿遷咳嗽了一聲,往前了一步,“楊將軍,現在程大人正在氣頭之上,您還是先回去吧,等程大人氣消了再過來。”

  “滾一邊兒去!”楊義瞟了一眼,“怎麼,看我要倒楣了,你便急不可耐的來踩我一腳嗎?宿遷,你可清楚一些,老子現在還是你的上官,我跟程大人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插嘴。”

  宿遷不由勃然大怒,心道你一個馬上就要下野的將軍,居然還這麼橫,以前老子怕你,那是因為你身後有左相楊一和,現在楊一和已經倒了,你也是兔子尾巴長不了,居然還在老子面前耍橫。向前跨出一步,拳頭握得卡卡作響,論起武道修為,他可比楊義要高,楊義不過一個普通的七級高手,他自己,可是七級巔峰,差最後一步就能踏入八級了,真要動手,收拾楊義那是輕而易舉。現在他可是沒有什麼顧忌了。

  辛漸離眼見著一言不合便是要動手的意思,當下輕咳一聲,站了出來,“程郡守,楊義的確是有重要公務要見您,當不是虛言恫嚇。”

  程平之轉頭看著這個不起眼的小老頭兒,心中有些疑惑,楊義今日一反常態,必然跟此人有關係,看此人的穿著打扮,談吐氣質,顯然不是普通人,那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話!”宿遷冷笑道。

  “小老兒不過一介平民,不過小老兒的東家嘛,倒的確是有些身份。”宿遷從懷裡掏出一枚腰牌,向前走了幾步,將其遞給了程平之。

  第一眼看到那金燦燦的腰牌,程平之和宿遷兩人的眼神兒都有些凝滯。這是內衛的腰牌,內衛的腰牌分三類,鐵牌,銀牌,金牌,鐵牌是一般的內衛人員,銀牌是中高層人員,而金牌就稀罕了,據程平之所知,整個內衛系統,絕不會超過十塊金牌。

  “程大人,現在楊統領能與您談一談了嗎?”辛漸離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容,但笑容卻有些冷了。

  程平之吸了一口氣,“當然。這位先生,裡頭請。”

  楊義嘿然一笑,大步而入,程平之看了一眼楊義的背影,臉上頗有些惱怒的神情,但卻也只能無奈地跟上,這楊義楊將軍攀龍附鳳的本事著實讓人敬仰,這才幾天啊,居然就又重新找上了靠山。

  宿遷跟在三人之後也想進門,辛漸離卻突然回過頭來,“宿將軍,今天我們要商談的事情是高度機密,你還是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楊將軍會通知你的。”

  宿遷一怔,看向程平之,程平之無奈地沖他擺了擺手。

  看著大門在自己面前關上,宿遷的臉色漸漸變得精彩起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8 10:43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8 10:43 PM 編輯

第九十一章:剪刀的痛苦

  敢死營仍然駐紮在帽兒山,離戰爭結束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野外的毛桃樹花開花謝,如今都掛上了一個個小不點的果子,但他們卻沒有任何變化,朝廷似乎遺忘了這支軍隊,對於西部邊軍全軍覆滅也遲遲沒有定論。一場戰爭的大敗,必然要追索原因,檢討過失,處分責任人,但現在卻詭異的安靜。

  西秦的談判特使到了上京已經快一個月了,整天也就只與南楚的外事人員打嘴巴仗,西秦人仗著這一場大勝,自然底氣十足,獅子大開口而且不願降價,而南楚呢,雖然折損了西部邊軍,但他們的國力比西秦要強上許多,而且從各方面彙集起來的情報綜合分析,西秦人根本就不願意與南楚長久的僵持下去,他們打不起一場大仗了。有了這個底兒,南楚自然也不願意退縮,甚至向西秦人提出了一系列的賠償要求,雙方在上京整天吵吵,也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敢死營似乎又過上了與以前一般無二的生活,沒有人管他們,自由自在,不同的是,他們的老大此刻卻不在營中。不過老虎雖然不在山裡,餘威卻猶在,敢死營依然按部就班。

  花和尚照樣一得空便往青樓裡跑,不過這傢伙似乎受了什麼刺激,居然不進城去找城裡的那些女人,仍然跑得是從井徑關來的那些青樓女子那裡。野狗被章小貓接進城去養傷,怎麼說城裡的條件也比外頭好多了,現在野狗傷口已經開始癒合,雖然使不得力,打不得架,但罵人的中氣到是愈來愈足了。

  這兩人對現在的生活安之若素,唯一感到鬱悶的便只有剪刀了。原本指望著這一場大戰,再撈到一個頭功,便能徹底的洗白自己,從此在朝廷的檔案之上,自己的過往將被一筆抹去,自己將成為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像章小貓那樣,調出敢死營,去其它部隊幹上一個校尉,剪刀深信自己有這個能力,在敢死營錘煉多年而不死的,只要能調出去,哪一個不是獨當一面?像狼牙,豹子,小貓。

  可惜前兩位都死了,還是小貓命好,不但撿了一條命活了下來,如今還娶了妻子,女人還給他懷了兒子。

  剪刀有些嫉妒,如果自己不是出了那檔子事,現在的兒子都能替自己買酒了。

  換了一身便服,剪刀進了城,找了一家酒館,默默的喝起了悶酒。還差一個頭功,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撈得到了。西部邊軍已經徹底被打垮,以現在邊境上的實力,別說進攻,便連防禦都成問題,只要西秦人願意,他們隨時可以入寇安陽郡,而以敢死營現在的實力,根本就不足以抗敵。

  別說是戰功,到時候不追究這支僅存的邊軍失土之責就算是好的了。

  原本以為朝廷一定會調集大軍來報仇雪恨,這樣敢死營即便再為前鋒,自己也總有盼頭,但現在這樣一死不活的吊著,卻最是煎熬人,以前離洗白自己還遠著的時候,自然也沒什麼盼頭,但現在,眼見著只有最後一步了,卻怎麼也跨不出去。

  這讓剪刀感到痛苦。

  剪刀在敢死營中只服兩個人,一個是老大秦風,一個便是大夫舒暢,秦風把他從一個只有一腔血勇的小城商販,在數年的時間裡培養成了一位殺伐果斷的帶兵將領,將他徹徹底底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而舒暢,則數次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讓他在今天還能坐在這裡喝酒,坐在這裡想著洗白之後的生活。

  剪刀並不認同敢死營中其它人,特別是像和尚這樣的傢伙,即便是章小貓,他也看不起,花和尚這樣的傢伙,哪怕是自己的戰友,哪怕在戰場之上,兩人曾肩並肩戰鬥過,但剪刀並不認為自己和他們是同一樣人。

  自己是清白的,是復仇而犯罪,而花和尚和章小貓這樣的傢伙,本身就是罪。

  長籲短歎,又是一杯悶酒下肚。

  對面突然坐下來了一個人。剪刀頭也沒抬,低聲喝道:“滾!”他的心情現在很不好,從敢死營出來的傢伙,個個身上都有著一身戾氣,一身煞氣,往那裡一坐,周圍的人,即便是再愚鈍的人,也能感受到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所以剪刀現在周圍幾乎都是空著的。

  剪刀沉浸在自己的傷懷和回疑以及不甘之中,不想有人破壞自己現在的情緒。

  “段暄段副尉,當真是好大的脾氣啊!”對面的人不但沒有走,反而哧的一聲笑了起來。

  剪刀霍的抬起頭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有人叫自己的真名了,在敢死營,大家都叫著自己的綽號,哪怕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甚至厭惡這個綽號。數年下來,大家都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真實名姓,或者在看到敢死營的名冊的時候,大家甚至都不會將段暄這個名字與剪刀聯繫起來。

  “你是誰?”剪刀的眼神變得鋒利起來。對面坐著一個乾瘦的老頭,自己完全沒有映象,而且對方說話的口音,並不是安陽郡的口音,可以確定對方是外來者,一個外來者能準確地找到自己,叫出自己的名字,這就不簡單了。

  剪刀今天進城,只是偶然起意,而且也只是隨意在街上打了一家很低檔的酒館,高檔的他也去不起,每月二十兩的軍餉,他大部分都寄回了家去,在秋水城老家裡,他還有年邁的老爹老娘。因為自己這檔子事,老爹最後被人報復,打斷了雙腿,老娘哭瞎了雙眼,完全失去了生活的能力,如果不是自己在敢死營中還有一份軍餉,他們早就淪落為乞丐了。

  自己隨意而行,就能讓人找到自己,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有人在盯著自己,從城外就盯著自己,這才能準確地找到自己。

  剪刀心裡有些發涼,雖然今天自己情緒不佳,有些神不守舍,但也不是隨意就能讓人跟蹤到的,但現在這個老頭找到自己的面前,自己完全沒有絲毫的察覺有人跟蹤,只能說明,跟蹤自己的人是一些好手。

  端著酒杯的手沒有動,但桌下的手卻已經慢慢地垂到了靴筒邊,今天進城並沒有攜帶鐵刀,但小型的防身武器,卻還是有的。

  老頭笑著,雙手緩緩地放在桌上,像是蓋著什麼東西,然後在剪刀面前打開,讓剪刀看清裡面的東西之後,他又迅速合攏到了一起,將這個東西收了起來。

  剪刀的瞳孔收縮,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面金色的內衛腰牌,這是內位的最高層的核心人員才有的東西。

  “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來自哪裡了吧?段副尉,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嗎?”老頭依舊笑咪咪地道。

  “你們找我有什麼好談的,我本來就是一個罪犯,在軍中戴罪效力,像我這麼一個小蝦米,似乎還不可能勞動您這樣的人物吧?”剪刀詫異地看著對方。

  “我們找你,自然有找你的理由,段副尉,你是準備拒絕我嗎?”老頭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

  剪刀沉默了片刻。

  “去哪裡?”

  笑容重新出現在老頭兒的臉上,“很好,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段副尉,你一定會為今天的決定而高興的,現在,你跟著我,咱們換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聊一聊。”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8 10:44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8 10:44 PM 編輯

第九十二章:手段

  安陽郡是楚國西部重鎮,也是西部最大的城市,常住人口多達數十萬人,如果算上往來的流動人口,差不多接近百萬人,這樣大的一個城市,自然是少不了一項古老的職業,妓院。當然,在這裡,它換了一個名稱,聞香樓。乍一聽起來,自然是高端大氣上檔次,與這座城市相配得很。不像在井徑關,和尚經常光顧的那些樓子,名字粗俗不堪,有的甚至只是在門上挑上一盞紅燈籠就了事。

  剛剛歷經了痛苦的安陽城,別的商業都蕭條得很,路上連行人都不多,倒是這聞香樓人聲鼎沸,眼下不過餉午時分,居然也是人來人往,熱鬧得緊。

  剪刀第一次踏足這種地方,剛一進門,兩個袒胸露乳的女人便一左一右地湧了上來,一邊夾了他一支胳膊,膩聲喊著大爺,直接讓剪刀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怎麼樣,這裡還不錯吧?”同樣受到兩名女人招待的老頭兒卻是安之若素,看著剪刀,笑盈盈地道:“安陽城別的什麼都粗陋得緊,倒是這聞香樓倒不錯,比上京也輸不了多少,你可知道,在這裡來玩一玩,要花多少錢嗎?”

  剪刀無言的遙頭。

  “單是吃一頓飯,聽聽曲兒,總也得五十兩銀子,如果再算上一點別的什麼花銷的話,一天下來,總得百來兩銀子,當然,如果你想要過夜的話,那就不好說了。”老頭笑咪咪地道。

  剪刀聽了身子一抖,他作為副尉,一月的薪餉不過二十兩而已,還不夠在這裡吃一頓飯的,當下表情便顯得不自然起來。

  “今天我作東,你儘管放開來了享受。”老頭察言觀色,似乎看到了剪刀正在想什麼,直接道。

  “還是先說正事吧!”剪刀沉著臉,他不喜歡這種被人俯視的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乞丐一般在等待著善人的實施,他痛恨這種被輕視的感覺。

  “好,好,先說正事。”老頭笑著連連點頭,看起來他對這裡熟得很,帶著剪刀左彎右拐,直接到了後面的一個小院前,纏著兩人的四個女子已是訕訕地鬆開了他們的胳膊。

  老頭從懷裡摸出四張銀票,一張張地插到四個女人半露的內衣之中,大笑著:“這是賞你們的,你們先下去吧。”

  瞟一眼銀票上的數額,四個女人都是喜笑顏開,一齊躬身行禮:“多謝大爺。”

  看著四個女人扭著屁股離開,剪刀心裡頭一陣發熱,操他娘,一人五十兩,兩百兩銀子合著就是讓這幾個女人夾著自己兩個走了這一段路而已。

  “銀子,掙了就是用來花的,開心卻是最重要的,你瞧,這幾個女人陪著我們走了這一段路,鳶聲燕語,不停地討我們開心,為的是什麼,當然是為了一點點小費,他們的期望只不過是一兩或者幾兩銀子而已,在聞香樓,她們還是上不得檯面的。瞧我現在,給了她們五十兩,他們是不是很意外,開心得要死?有時候一點點付出,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段副尉,你說是不是?”

  段暄看著他,“我就做不到讓別人也開心,因為我自己就很不開心,我兜裡翻開淨了,也不過幾兩銀子而已,在小酒館喝喝劣酒還行,來這裡,我連大門都進不起。”

  “那你想過沒有,或者只要你付出一點點,便能得到你意想不到的收穫?”老頭兒頭也不回,徑直跨進了小院內。

  身後,剪刀臉上陡地閃現出一股殺氣,這個該死的老傢伙,竟然將自己比作了下賤的妓女。看著老頭的背影兒,幾乎有一種按捺不住的衝動,想一刀宰了這個可惡的傢伙。

  都是一樣的人,可在現實之中,差距卻這樣的大,自己在邊關拼死拼活,一次次在閻王殿門前打轉,可每月只能掙二十兩,連給這裡女人的小費都不夠,但這老頭兒,在京城醉生夢死,卻出手就是兩百兩。

  難怪秦老大曾說,人生從來不平等。

  老頭兒沒有回頭,似乎篤定剪刀會跟著進來。看著老頭的背影,剪刀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推開門,站在門邊,剪刀看到了一個熟人。

  安陽郡兵統領將軍楊義。

  “楊將軍?”剪刀眼中露出了詫異之色。

  “段副尉!久違了!”楊義笑咪咪地抱拳行了一禮,“想單獨請你喝一頓酒可真不容易,我在這城中太扎眼了,只好請了辛大人去邀請你,來來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京城來的辛漸離辛大人,他是在二殿下跟前做事的人。”

  “你請我喝酒?”剪刀冷冷地看著楊義,他對此人可沒有什麼好感,在他的映象之中,此人貪財,好色,怕死,雖然身為軍人,但渾身上下卻沒有一點軍人的模樣,說句實在話,此人實在是軍人之恥。

  “對對對,來,段副尉,別杵在門上了,坐,坐。”楊義大笑著道。

  剪刀大步走了過去,大馬金刀的坐下,“你請我喝什麼酒,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覺得我們沒有什麼可談的。”

  “人生有許多意相不到,也許從不認識的陌生人,會因為一件事而成為盟友,而朝夕相處的戰友,卻會在某一個時間點上變成生死相對的仇敵,人生充滿了意外,段副尉,圓融才是處世之道,棱角太過於鋒利,不但傷人,也會傷己。”楊義呵呵笑著。

  “段暄,你本是秋水城中的一個小商人,但因為妻子被辱而殺人犯罪,現在在秋水城,你還是有一個斷了雙腿的父親和一個瞎了眼的老娘,對不對?”坐在上首的辛漸離轉動著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著剪刀。“瞧瞧,這便是我們內衛辦事的效率,三天時間,我們便將你查得清清楚。現在,正有一隊內衛趕往秋水城。”

  剪刀霍地站了起來,臉上變色,“你們想幹什麼?我如果犯了什麼事,你們儘管沖著我來好了,我爹娘只不過是殘廢在家,孤獨度日的兩位老人而已。”

  辛漸離豎起一根手指,擺了擺:“段副尉,不要這麼衝動嘛!你怎麼知道我們派人去秋水城,就是要去對付你父母的呢?說句實話,要對付你父母,還需要我們內衛去人麼?派人傳個話,你就要披麻戴孝了。”

  剪刀瞪視著對方,緩緩地坐下,“你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那個姦污了你妻子的傢伙雖然被你殺了,但他們的家族在秋水城卻根基頗深,你父殘母瞎,都是他們的傑作吧,你要不是運氣好,剛好碰上敢死營去募兵,只怕現在骨頭都快要爛了對不對?”辛漸離微笑著道:“等我派去的那支內衛抵達秋水城的時候,就會將這個家族連根拔起,一個不留,殺個乾乾淨淨替你出氣,你的父母,我們也會把他們接到安陽城來享福,你覺得這個安排如何?”

  剪刀手上青筋暴露,辛漸離說了很多,但重要的卻是最後幾句話。

  “你們到底想要我做什麼?”他一字一頓地道。

  辛漸離與楊義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笑了起來。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9 01:4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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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背叛

  這是示好,拉攏,但也是赤裸裸的威脅。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對方不惜將自己的仇家殺得乾乾淨淨,那他們想得到的必然更多。

  看著對面的兩個男人,剪刀沉默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中,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價值。

  “段副尉,你知道西部邊軍覆滅案的真相嗎?”辛漸離提起桌上的酒壺,一邊給剪刀倒著酒,一邊笑盈盈地問道。

  剪刀身子驀地一震,西部邊軍全軍覆滅,在敢死營上上下下看來,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不是幾百幾千人,而是整整六萬邊軍,居然一個都沒有逃回來,盡數被人殲滅在落英山脈之中。

  打敗仗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敢死營也不是一次被人打得落荒而逃,但像這樣被包圓了殲滅的情況,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天方夜潭,怎麼可能活生生地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當時秦風就向他們斷言,朝廷出了問題。但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就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所能瞭解的了。

  辛漸離若無其事的說出來的,就是敢死營上上下下苦思而不得其解的問題。敢死營是西部邊軍的一員,雖然平時受到排擠,被視為異類,但在戰場之上,那也是他們的袍澤,兄弟,不止一次並肩作戰,敢死營救過他們,其它的邊軍也救過敢死營。

  “有人出賣了西部邊軍。”剪刀瞪視著辛漸離,他意識到,一個巨大的秘密將在他的面前展開,現在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貌不驚人的小老頭,手裡拿著的可是內位高層才可能持有的金色腰牌。

  “不錯,的確是有朝廷高層出賣了西部邊軍,這才導致左立行全軍覆滅,但你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出賣左立行的究竟是什麼人。”辛漸離淡然道。

  剪刀瞪著辛漸離,並沒有追問,他很清楚,對方將他弄到這裡來,自然就會告訴他這個秘底。

  “是太子殿下!”從辛漸離嘴裡吐出來的這句話,讓剪刀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喀嚓聲中,手裡的酒杯被捏得粉碎,酒液濺得四處都是。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看著辛漸離。

  “覺得不可思議是不是?”辛漸離對於剪刀的震驚絲毫不以為異,慢條斯理地拿起毛巾,輕輕擦拭著濺在臉上的酒液。“都覺得不可思議。”

  “太子殿下為什麼要這麼做?”剪刀嘶啞著聲音道。

  “為什麼?”辛漸離笑了起來,“當然是為了那把龍椅。這是我們大楚最高層次的鬥爭了,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副尉,自然覺得不敢相信。”

  “六萬人吶!”剪刀頹然坐下,“為了打擊二殿下,太子殿下居然將六萬人送進死路?”

  “六萬人算什麼!”辛漸離嘿嘿笑著,“在太子殿下眼中,六萬人只不過是兵員冊上一個冷冰冰的數字,而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只需要葬送六萬邊軍,就可以讓他的儲位穩如泰山,那在他看來,就是值得的。不過他顯然忘了咱們的皇帝陛下是怎樣的一個英明的人,所以他這是弄巧成拙了。想來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現在被囚禁東宮了吧?”

  “聽說過,說是他行事乖張,事上不孝。”剪刀低聲吼道:“為什麼不將他的罪行公佈天下,明正典刑?”

  辛漸離與楊義對視了一眼,都是大笑起來。

  “段暄兄弟,這你就太天真了。”楊義搖頭笑道:“那是誰?那是太子殿下,是天下曾經公認的大楚儲君,如果這樣公佈出來,你讓朝廷顏面何存?你讓皇帝陛下如何自處?難道讓皇帝陛下在離世之後,還要背上這樣一個污點嗎?”

  “大義滅親,也當名垂青史。”剪刀狠狠地道。

  “那是普通人的想法。”辛漸離搖頭道:“皇室受不起這樣的打擊,這會讓皇室的威信受到致命的打擊,陛下已經不久于人世,虎毒不食子,陛下也狠不起心腸下令殺了太子殿下,必竟陛下只有兩個兒子。”

  “難道就這樣讓他逍遙法外?難道就讓六萬邊軍含冤落英山脈?對天下人沒有交待,就這樣想蒙混過關,難道就無損朝廷威信,皇家顏面?”剪刀一迭聲地道。

  “對於太子殿下這樣的人來說,剝奪了他繼承大統的權力,終此一生,他只能在小小的院子裡自我囚禁,那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至於你所說的要給天下一個交待,朝廷自然會有一個交待。”辛漸離緩緩地道。

  “怎麼交待?”剪刀逼問道。

  辛漸離笑而不語。

  楊義站了起來,走到剪刀的身後,雙手扶著他的雙肩,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這就是辛大人來找你的原因。”

  剪刀先是迷惑不解地看著辛漸離,但旋即反應了過來,眉毛豎起,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將桌上碗碟震得稀裡嘩啦一陣亂響,想要站起來,但雙肩一緊,卻是被楊義死死地按在那裡,楊義是七級高手,比起剪刀的身手那可要高明得多,被楊義按住,剪刀動彈不得。

  “原來你是想讓敢死營充當這個替罪羊嗎?休想。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麼?這些年來,敢死營浴血奮戰,這些年來,多少人死在前線,臨了了,你們居然還要將這樣的罪名安在我們身上。”

  “那又如何?”辛漸離身子向後一仰,“敢死營就算立下了再多的功勞,也不過是一些罪囚而已,與身份尊貴的太子殿下比起來,有什麼值得可惜的。敢死營能與皇家顏面相比嗎?能與皇家威信並肩麼?”

  剪刀憤怒地掙扎著,“敢死營在你們面前也只是一些數字,但對於我來說,那也是一條條鮮活的性命。”

  辛漸離冷冷地看著不住掙扎的剪刀,“楊義,放開他。”

  楊義一鬆手,剪刀已是跳了進來,手在靴筒裡一摸,一柄鋒利的短刀已是出現在手中,高高揚起,卻是凝在半空。

  辛漸離嘿嘿笑著盯著對方。

  “段副尉,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慢慢的從懷裡掏出一張兵部公函,平平地放在桌子上。“這裡有一張空白的委任狀,隨著我填,這裡可以寫上你段暄的名字,當然也可以寫上其它人的。”

  剪刀喘著粗氣看著對方,突然轉身,向外走去。

  楊義的手摸向腰間的刀柄,辛漸離卻是搖了搖頭,任由著剪刀向外走去。

  “辛大人!”楊義看著剪刀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急聲道:“如果任由他離去,敢死營得到了消息,只怕就是一場大亂啊。不能放他走啊!”

  辛漸離嘿嘿笑著,“楊將軍,來坐下來,陪我好好喝一杯。”

  看著老神在在的辛漸離,楊義心亂如麻,勉強坐下來,卻是如坐針氈,那裡坐得住,這件事,可關係到他以後的榮華富貴,身家性命,一個處理不好,自己就要完蛋了。

  “來,喝酒。”辛漸離舉起了酒杯,沖著楊義舉杯示意。“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想通,否則是辦不好的。”

  酒喝到嘴裡,卻是寡淡無味,楊義細細地咀嚼著辛漸離的話,卻又不知道該作何理解。

  當辛漸離舉起第二杯酒的時候,緊閉著的門喀嚓一聲被推開了,剪刀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辛漸離沖著大門處舉起了酒杯,“段副尉,你的酒還在,進來喝一杯吧。”

  剪刀喉嚨裡咕咕的響著,腳下似乎有著千斤重,但卻終於還是抬了起來,走到了屋內,坐到了椅子上,舉起了酒杯,咕的一聲,一仰脖子,將杯中酒喝得涓滴不剩,咚的一聲,將酒杯重重地擱在桌子上。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10 02:5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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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堡壘總是從內部被攻破

  辛漸離提起面前的酒壺,放到了剪刀的面前。剪刀紅著眼睛,提起酒壺,含著壺嘴,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將壺裡的酒喝了個一乾二淨。

  “秦老大在公主身邊,他是護送公主一路平安的大功臣。”剪刀瞪著眼睛看著辛漸離。

  辛漸離點點頭,“這一點你放心,秦風一抵達上京,就會被秘密逮捕,他不會成為你的障礙。”

  剪刀長出了一口氣,垂下了頭,看著面前空空的酒杯。

  “你很怕他?”辛漸離笑問道。

  “不但怕,而且敬。”剪刀抬起了頭,“我從秋水城來到敢死營,完全是一個新嫩,如果不是秦老大的話,我活不下來。在敢死營裡,他教會了我怎麼作戰,教會了我怎麼帶兵練兵,也教會了我怎麼像一隻狼一樣活下來。”

  辛漸離點點頭,理解地看著他,“我明白你的感受,他就如同你的再生父母一般,現在要背叛他,心裡自然是有些難過的,咱們都是爹生娘養的,誰能心裡不懷一份感恩之心。不過段副尉,你要明白,你對秦風的那只是小恩,而現在我們要求你做的,那是大義,你可以想像一下,如果太子殿下做的這些事情被暴光,會不會讓皇室威信盡喪,皇室如無威信,怎麼統禦天下?怎麼帶領大楚一路向前。所以,皇室是絕不能丟了這個顏面的,所以只能委屈敢死營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更何況,為陛下而死,也沒有什麼委屈可言,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為國,為君盡忠,是我們做臣子的本份。”

  剪刀嘿的冷笑了起來。

  “你們找我來,當然是明白憑你們是無法搞定敢死營的,你們想怎麼做?”

  “敢死營上上下下,除了你之外,一個不留。”辛漸離的眼神從感傷又驟然轉化成為冷酷,“相信你也不願意在以後的日子裡還看到往日的同袍。”

  剪刀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們要栽贓敢死營,只需要拿幾個最主要的校尉和副尉就好了,為什麼連普通的士兵也要一併殺掉。”

  “這基於我們內衛對敢死營整體評價之後得出的結論,段副尉,如果僅僅是要拿幾個最主要的人手,你覺得我們還有必要找你嗎?”辛漸離冷冷地道:“你應當感謝二殿下的這個決定,否則,你也是將死亡名單之中的一員。”

  剪刀沉默片刻,“敢死營的戰鬥力在西部邊軍之中如果自稱第二的話,那就絕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第一。現在在安陽城,並沒有足以匹敵他們的軍隊,就憑安陽郡兵這些戰鬥力幾乎是渣的軍隊,雙方開戰,就算我給你們當內應,這些郡兵也只有被屠宰的份兒。”

  剪刀直言,絲毫不顧一邊的楊義一張臉已經變成了煮熟的大蝦,尷尬地坐立不安。

  “我們知道這一點,而且我也可以很誠實地告訴你,二殿下不可能調兵過來,四周也沒有兵可調。我們只能靠這些戰鬥力是渣的兵,這也正是我們倚重你的原因。”辛漸離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找到辦法是不是?”

  屋內安靜了下來,只餘下幾人沉重的呼吸之聲,剪刀拿著筷子,無意識地在面前的盤子裡扒拉著,半晌,他才緩緩地道:“想要全殲整個敢死營,就必須做到兩點,一是將敢死營三個大隊分開,使之不能互相呼應。第二個,便是把他們誘到一個不能讓他們展開的地方,一個絕對有利於郡兵的環境,再配以相應的弓弩等武器,才有可能成功。如果發生近戰,則郡兵必敗無疑。”

  “你是說,必須先將敢死營調進城來才有機會?”楊義終於有機會插了一句嘴。

  “不錯,現在敢死營在帽兒山上構築了完善的陣地,在城外所紮的營盤,也是機關遍佈,別說是你們郡兵,便是西秦雷霆軍,不付出慘重的代價,也不可能全殲敢死營。唯一的出路,便是將他們調進城來,分散安置。”剪刀低聲道。

  “這個好辦。”楊義喜道:“調他們進城,可以讓郡守大人出面,至於安置的地點嘛,我們郡兵可以給他們騰出幾個地方來,我能保證,騰出來的地方,絕對可以讓他們在遭到進攻之時,根本無法展開反擊。”

  辛漸離微笑著輕輕拍起手來,“好,很好,不過想讓他們進城,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吧?敢死營與郡兵的關係好像並不大融洽,這一點,你能辦到?”

  “能辦到!”剪刀長吸了一口氣:“秦老大不在,舒大夫不在,敢死營只餘下我們三個副尉,野狗在城中章小貓那裡養傷,不在大營之中,和尚整天泡在青樓相好哪裡,也不在營中,整天呆在大營中的便只有我。所以將他們調到城中,這並不是問題。”

  “很好,很好,看來我們找你,的確沒有找錯。”辛漸離笑道:“你剛剛提到了舒大夫,還有章小貓是何許人也?”

  剪刀看著對方,“這兩個人,也必須在你們的必殺名單之中。章小貓本名章孝正,是西部邊軍追風營校尉,本身卻是出自敢死營,是秦老大的死忠,這一次因為意外受傷而沒有隨軍出征因而倖存。”

  辛漸離的眉頭皺了起來,“內衛辦事當真疏漏,這樣重要的情報居然漏掉了,要不是你,只怕便要放跑一個重要的人物,那舒大夫呢?”

  “此人是一個江湖大夫,醫術高超,是我平生所僅見,就算是我,也蒙他多次相救,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並不為過。不過現在他已經離開了敢死營到上京去了。”

  “那你還要殺他?一個江湖遊醫而已,有那麼重要?”辛漸離不解地道。

  “那是你不瞭解他。舒大夫在敢死營的威信之高,可以說是除了秦老大之後的第二人,他對於敢死營的感情,是你們所無法瞭解的。這一次敢死營駐紮城外,面對十幾萬秦人軍隊,就算知道是必死的結果,他也不肯離去。你只道他是大夫,卻不知道他殺起人來,可比一些武道高手厲害多了,當真是無聲無息,無影無蹤,讓人防不勝防。留下他來,只怕有一天,我們都將死得不明不白。”剪刀陰沉地道。“既然已經決定要當一個叛徒,要喪心病狂了,自然要做得更徹底一些,將所有可能潛在的敵人,一併解決了。”

  “很好!”辛漸離哈哈大笑:“你果然是一個狠人,我現在相信你當初是真的用剪刀一寸一寸地剪了那傢夥的命根子了。那個舒大夫到上京去了麼,這是自投羅網,你放心,他跑不了。至於那章孝正嘛,既然在安陽城中,那就一併解決掉。”

  剪刀看一眼辛漸離,“郭九齡郭大人還在安陽城中。”

  “不錯,不過這一次我來,還並沒有與他會合,他那裡人雜了一些,我怕走漏風聲,等一切計畫妥當,我便準備去拜訪他,他可是二殿下的心腹手下。又是軍中老將,有些事情讓他來主持更好,免得出現疏漏。”

  “萬萬不可!”剪刀霍地站了起來,“郭大人這一次在落英山脈之中身受重傷,被西秦人送到了敢死營中,是舒大夫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他在敢死營中養傷月餘,對敢死營上上下下可是感激得很。你將這個計畫告訴他,萬一他心中有所不忍,洩漏出去,到時候死的可就是我們。”

  “郭大人是二殿下心腹,豈會壞了二殿下的大事!”辛漸離不解地道。

  “郭大人出身軍中,我看他是一個極重情義之人。”剪刀冷冷地道:“此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你不能做到這一點,只怕我就不能奉陪了。”

  辛漸離看著對方半晌,點了點頭,“好,你心思縝密,所思所慮,也不是沒有可能,既然如此,這件事情就在我做完之後,再知會郭大人吧。”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10 10:07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10 10:08 AM 編輯

第九十五章:虛情真意

  出得聞香樓,已是太陽西沉,無意識的在街上遊蕩著,竟然不知不覺間,看到了那幢熟悉的小院兒。那是章小貓的家,在這裡,他曾有過一場豪醉。

  怔怔地盯著小院的大門,那上面大紅的喜字仍然在,只是微微有些褪色了。剪刀走到路邊一家雜貨店裡,買了些蔗糖之類的隨手禮,包好之後,走到了小院門口,輕輕地叩響了門環。

  門被拉開,站在門內的是拄著雙拐的野狗,看到剪刀,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麼?”剪刀上上下下打量著野狗,“看起來好了不少!”

  “當然,我這身體,便連秦老大都贊呢,告訴你,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又能和你比拼比拼了。”野狗大笑,上著剪刀手裡的東西,“來就來唄,看我用不著帶禮物吧。”

  “美的你,這是給嫂子的。你這條野狗,有屎吃就夠了。”剪刀大步走了進來,“小貓呢?”

  “跟嫂子在後頭廚房裡做晚飯呢,兩人好得蜜裡調油,看得我好不羨慕。”

  “那你還不趕緊去找一個?”剪刀道。

  本來是開玩笑,不想野狗竟然正兒八經地點點頭,“這個問題,我已經在考慮了。正托嫂子給我介紹一個呢!”

  剪刀一怔,“你好歹也是個堂堂的軍官,怎麼不想著找一個好人家的女兒,幹嘛要找一個……”

  野狗嘿的一聲,“剪刀,這話要是讓小貓聽到,當心他把你趕出門去。”

  “失言了!嫂子還是很不錯的,出淤泥而不染,少見得很。”剪刀趕緊道。

  野狗摸了摸下巴,“他娘的,咱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有什麼資格挑人,正經人家的女兒,誰肯跟我們這樣的。不求找一個嫂子這樣的,有她一半好,能心疼我就知足羅。”

  正閒聊著,小貓聽到了動靜,搓著手從廚房內走了出來,臉上居然沾著點點的面漬。

  “剪刀,你倒是有口福啊,會挑日子,今天我們包餃子。”

  “他是聞著味就跑過來了,鼻子靈得很。”野狗笑著,拄著拐桃叮叮的向著屋內走去,“不過這小子不地道,聞聞他那一身的酒氣,進城來喝酒,居然也不叫上我們,真正討厭得很。”

  小貓大笑,伸手接過剪刀手裡的禮物。“你小子居然也講起客氣了,我可記得,你向來是身無分文的。”

  “這是給嫂子的,如果只有你們兩個夯貨,想從我這里弄一個銅板也沒門兒。”

  幾個人都是大笑起來。互相知根知底,小貓與野狗都知道,剪刀還要奉養秋水城裡兩個殘廢的老人,比起他們幾個來說,的確是困難的緊。

  紅兒的肚子已經非常顯懷了,卻仍然精神抖擻的擺好桌子,幾樣小菜色香味俱全,雖然比不得聞香樓裡的珍味佳餚,但那裡裡外外彌漫著的家的氣息,卻讓剪刀五內俱焚,心幾乎要滴出血來。

  韭菜雞蛋餡,三鮮豬肉餡的餃子吃在嘴裡,香氣四溢,剪刀的眼淚卻是一滴滴掉落在碗中,看得章小貓和野狗都是一陣詫異。

  “喂喂喂,剪刀,你這是什麼鬼?”野狗不滿地敲著桌子,“吃餃子還吃得哭起來了?”

  剪刀抬起頭,搖了搖頭,“沒什麼,很久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餃子了,我想起了我老娘,她包的餃子也很香。”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是沉默了下來。半晌,還是紅兒站起身來,給剪刀碗裡又添了幾個餃子,“剪刀兄弟,如果不嫌棄,以後常來這裡,就把這裡當家好了。”

  “不錯不錯,剪刀,咱們是兄弟嘛!”章小貓拍著手道。

  “嫂夫人真是賢慧啊,嫂子,我也可以常來嗎?”野狗趕緊道。

  “你現在不就住在我這裡嗎?”小貓以筷子敲著野狗的頭。“還要怎的?”

  “和尚兄弟怎麼沒有來?”紅兒不解地看著在座幾位男人,她可記得,新婚那天,那三個男人在她的廳堂裡搭了一個無比親密的造型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此話一出,三個男人都是暖昧的笑了起來。

  “不提那匹種馬!”剪刀搖頭道。

  “不錯不錯,他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頭!”野狗嘿嘿笑著。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除了剪刀之外,其它人可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小貓是敢死營中出來的第一個有了一個真正意義家的人,對於像野狗這樣長期缺乏家庭溫暖的傢伙來說,有著無以倫比的吸引力,以至於他也想著要娶個媳婦,做個窩了。

  剛剛收拾完殘局,幾個男人圍坐在院子裡小樹之下,紅兒準備好了茶具,小貓煞有介事地開始沖泡功夫茶,不過笨手笨腳,不停地惹來兩個男人恥笑,最後還是收拾完廚房的紅兒走了過來接手。

  紅兒雖然現在脫下錦緞著上棉麻,洗盡胭脂走進廚房,可那麼多年來的自小培訓,卻讓她自有一股別樣的氣質,往哪裡一坐,茶具在手中靈活地動作,立時便鎮出了三個男人。

  頃刻之間,香氣四溢的三杯香茶已經送到了三人的面前。

  野狗半眯著眼睛,輕輕品了一口,“好茶!”他搖頭晃腦地贊道。

  “你還能品出茶的好壞?當真是稀奇了!”章小貓故做驚歎。“那你可知這是什麼茶,出自哪裡?”

  野狗瞪大了眼睛,“小貓,不帶這麼打臉的。咱們就是爛人一個,偶爾裝裝風雅也不行啊?莫說是我了,就算是你,又能辯得出來,你這個死強盜,當初攔路打劫的時候,只怕也從來沒有搶過茶吧?”

  幾人大笑起來,便連一邊的紅兒也是抿嘴笑了起來。

  在眾人的歡聲笑語之中,大門突然被敲響了,紅兒站起身來,走過去開門。

  “不會是和尚嗅著味也跑來了吧?今兒個可真是奇了,平時一個客也沒有,今兒個倒是一個接著一個。”章小貓轉身看著大門方向,攤了攤手,向野狗與剪刀道。

  大門打開,門裡門外的人都是怔住了。

  來人竟然是一身便服的安陽城郡守程平之,程平之看著面前的紅兒,目光掃過對方微微隆起的肚腹,眼中閃過一絲意義難明的情緒。而門內,章小貓則對於程平之的突然來訪而感到驚訝。

  三人站了起來,章小貓率先迎了上去。

  “程郡守,今天是什麼風,竟然把你這位一郡之守給吹到我這小院兒來了?”章小貓抱拳作了一揖,跟在他身後的剪刀也行了一禮,只有野狗,鼻子裡哼哼著,坐在哪裡紋絲不動,對於當初程平之把他們拒之門外,他到現在仍然是意難平。

  狗官!他在心裡噴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11 01:5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11 01:58 AM 編輯

第九十六章:步步陷阱

  程平之抱拳還了一禮,“章校尉,實不相瞞,我此來是有事相求。”

  小貓怔了怔,笑著搖搖頭,“程大人,這你可找錯人了,章孝正僥倖留得一條性命,如今光杆校尉一個,要人沒人,要錢沒錢,郡守大人有什麼事需要在下幫忙的。”

  程平之掃了一眼剪刀和野狗,“倒是真巧,沒有想到二位也在這裡。”

  剪刀笑了笑,後方野狗的鼻孔卻沖著天。至於紅兒,早已在看到程平之等人時,已經起身避到了屋內。

  “章校尉,不管我來幹什麼,但登門總是客,你不至於連門都不讓我進吧?”程平之笑道。

  小貓哈哈一笑,伸手相讓:“程大人請,陋室粗鄙,比不得郡守府富麗堂皇,大人不要見笑才是。”

  “小院亦有雅致,章校尉太過謙了吧,這院子雖小,但卻佈置得極為講究,便是老夫,也是眼前一亮了。章校尉外表疏闊,內裡卻是極為風雅之人呢!”程平之環顧院內,衷心贊道。

  小貓得意起來,“程大人這可誇錯了人,章某拿刀砍人那是一本之策,但說起佈置這些東西,那是只有乾瞪眼的份兒,這都是內子指揮,章某只不過下了一把力氣罷了。紅兒,紅兒,出來見見程大人吧,程大人誇你了呢!”

  聽到小貓大聲呼喊自己的老婆出來見客,程平之倒是有些尷尬了,他與小貓並沒有什麼交情,這樣隨隨便便地便見對方的內眷,著實有些不宜,看來這章小貓果然還是不脫江湖本色啊。

  紅兒低著頭從後堂走了出來,到了程平之跟前,斂裙彎腰行了一禮,“民女見過郡守大人。”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程平之側身讓開了半步,擺手道:“夫人請便吧,老夫此來,是與章校尉有些公事商量。”

  章小貓擺手讓紅兒進去,他這頭請了程平之坐下,“程大人,咱們便開門見山,不繞圈子,章某實在想不出我有什麼能幫到您的。”

  程平之看著剪刀,野狗,笑了笑道:“這事兒,卻與敢死營有關了。”

  一聽說與敢死營有關,野狗的腦袋立刻便轉了過來,雖然仍是鼻孔朝天,不過耳朵卻是豎起來了,“章校尉也知道,郡府與敢死營前些時日鬧了一些不愉快,所以現在程某有事求到他們頭上,便只能來請章校尉轉擐一番,倒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敢死營的兩位副尉大人。”

  小貓若有所思地看著程平之。“大人有什麼事兒要求到敢死營頭上來?其實敢死營心中還是對大人很感激的,至少到現在為止,他們吃穿不愁,這都是程大人當初的慷慨相贈嘛!”

  “正是有這點香火之情,老夫才敢登門拜訪啊,不然哪裡有臉登門?”程平之得意地掃了一眼野狗,果然,這個傢伙的頭比先前矮了幾分,那鼻孔,基本已經與大門平行了。

  “大人便請直言吧!敢死營的事情,章某可不敢作主,不過正巧兩位副尉都在這裡,大人便與他們商議一番,是否可行,這二位同意了,便大致沒問題了。”章小貓的眼光在剪刀與野狗二人身上轉了轉。不管怎麼說,這位郡守大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先聽聽是怎麼一回事再說。

  “三人,想必對那楊義比較熟悉吧?”程平之問道。

  三人都笑了起來。

  “那楊義原本背後的靠山是左相楊一和楊大人,靠著這層關係,他這些年是順風順水,一路高升,不過這一次,楊左相卻是大大的載了一個跟頭,在朝廷的儲位之爭中站錯了隊伍,被迫去職,據程某所之,二殿下對他極是不喜,很有可能要秋後算帳,只怕楊公這一次在劫難逃。”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剪刀在一邊冷冷地道:“神仙打架,關我們這些蝦米屁事!”

  “這話說到我心坎裡去了。”一邊的野狗鼓掌叫好,“管他那位王子當家作主,咱們只怕當兵吃餉,殺敵立功,如果能活著掙夠了功勞,便回家去老婆孩子熱炕頭。”

  程平之不理會這二人,接著道:“那楊義可能也聽到了些許風聲,這些天來,只怕心裡已是生出些歹意來了。諸位在安陽也是駐紮多年的軍隊了,當知道,楊義在安陽郡統兵將軍的位子上已經坐了快六年,軍中上下,黨羽遍佈啊。”

  “程大人在擔心些什麼?”剪刀打斷了程平之的話。

  “程某今日接到密報,說楊義從昨天晚上開始,便不斷地召集心腹黨羽議事,甚是機密,連副將宿遷也不得與聞,而郡兵也漸漸的不安份起來,今天一天,便發生了郡兵尋釁滋事十數起。”

  “兵變?”剪刀悚然色變,“楊義有這麼大的膽子?”

  章小貓也是半信半疑,“程大人,這楊義是個沒膽的廢物,竟然敢謀劃這樣的事情?他就不怕被抄家滅族?”

  “狗急還跳牆了,何況人乎,更何況,如果這一次楊左相被二殿下連根拔起,他楊義的下場又能好得了哪裡去,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他聚兵謀反,拉了這些郡兵去投秦人,就算他沒有這個心思,只是縱兵在城內鬧起來,到時候遭殃的也只能是城內千千萬萬的百姓,只古亂兵甚於匪啊!”程平之滿臉愁緒。

  “聚兵謀反,我量那楊義也沒這個膽子,不過縱兵為禍,造成城內大亂,他乘機出逃,倒不是沒有可能。這些年來,這楊義只怕聚斂了不少的財富,趁著城內大亂,帶著親信家人逃到西秦去避禍,倒不是沒有可能。”章小貓若有所思地道。

  “章大人言之有理,不管是那一條,程某都是擔戴不起啊,所以思來想去,也只能求到敢死營來,只要敢死營移駐城內,憑著敢死營的威望戰鬥力,給那些郡兵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隨意亂動了。”程平之站了起來,向著剪刀,野狗兩人抱拳深深的揖,“請兩位副尉以滿城百姓為念,移駐城內,以護得城內百姓安寧。”

  剪刀起身還禮,“這個?”

  野狗冷笑起來,“用得到我們的時候,就禮賢下士了,用不著我們的時候,就當我們是乞丐一腳踢出門去,哪有這等便宜的事情。”

  “二位大人,先前之事,實是那楊義攛掇,程某不懂軍事,只能任他擺佈,現在想來,亦是後悔莫及,二位大人不念先前程某在糧草軍械之上的相助之情,也請念在這滿城無辜百姓的份兒上吧!”

  看到程平之滿臉滄桑之色,小貓也是不禁意動,“野狗!”他叫了一聲。

  野狗不耐煩地站了起來,“好了好了,小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左右我現在是個病號,人也不在軍中,只要剪刀與和尚同意,我沒有什麼話好說。”

  程平之大喜,“多謝野……”他竟然叫不出野狗的真名,這句話說了一半,卻是僵在了那裡。

  “他叫甘瑋。”小貓低聲道。

  “多謝甘副尉。”程平之又是一揖到地,野狗卻是拄著拐,叮叮有聲的徑直走到了屋內。

  “段副尉?”程平之又看向了剪刀。

  剪刀點了點頭,“程大人放心吧,正如你所說,看在滿城百姓的份兒,我回去與和尚商量一下移駐城內的事情,不過還請段大人將我們進城之後的駐地安排好。”

  “當然,當然,此事我會吩咐宿副將來做,宿副將是我的心腹,自然會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程平之微笑著道。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11 10:50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11 10:51 AM 編輯

第九十七章:險惡佈置

  垂頭落寞地走在寂靜無人的大街之上,孤雲殘月,在青石板上現出斑駁的光影,影影幢幢,宛如陰森地獄,每一步踏出,卻重重地落在自己的影子之上。整條大街,沒有燈光,沒有人聲,有的只是無邊的苦寂。安陽城自西秦國入寇以來實行的宵禁之策,到現在還沒有取消,一入夜,整個城市立時便陷入到了一片黑暗當中。

  牆角處,傳來粗重的喘息之聲,剪刀停下腳步,抬眼望去,卻是一隻肥碩的大狗坐在哪裡,正吐著舌頭,瞪著一雙發綠的眼珠子正幽幽地看著著。

  或許是感受到了剪刀身上那濃重的煞氣,大狗陡地立了起來,毛髮倒豎,沖著剪刀露出鋒利的獠牙,猛烈的狂吠起來,似乎下一刻,就會向著他撲來。

  看著對面的大狗,剪刀突然笑了起來,先是冷笑,然後笑聲漸大,到最後幾乎變成狂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流下了淚。他雙膝慢慢地彎了下去,跪在冰冷無人的街道之上,笑聲漸漸變成了哭聲,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對面的大狗收起了獠牙,夾起了尾巴,轉身灰溜溜的逃進了巷道的深處。將自己藏身於黑暗之中,向著外面又吼了幾聲。

  哭聲在寂靜的夜裡很響亮,傳出去很遠很遠,街道旁的宅院裡,傳來了孩子的啼哭之聲,但馬上便被人捂住,只餘下更遠一些的地方,狗叫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

  帽兒山敢死營。

  和尚斜倚在高高飄揚的敢死營軍旗旗杆之上,看著一個身影由遠及近,漸漸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敢死營和以往一樣,沒有柵欄,沒有壕溝,沒有鹿角拒馬,一個個軍帳東一砣,西一簇看起來毫無章法的擺放在帽兒山上,但只有真正瞭解他們的人,才知道這些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佈置之中隱藏著的重重殺機。

  和尚瘦了不少,頭皮上頭髮也長出了寸許高,雙手抱著膀子,看著剪刀停在自己的面前。兩人冷冷的對視著,在敢死營中,他們兩個是最互相看不順眼的。剪刀因為家裡變故的原因,對於和尚這樣因為採花問柳被抓起來的傢伙,簡直就是深惡痛絕,平時相對,絕無好顏色。和尚自然也不是願意吃虧兒的主兒,與剪刀一向是針尖對麥芒,隔三岔五不打上一架,兩人便身上都癢癢。

  兩人互相瞪視片刻,和尚突然冷笑起來,“還以為你剪刀是個正經兒的主兒,敢情也按捺不住跑進城去找姑娘去了。”

  “放屁!”剪刀的回答簡明扼要。

  “還想瞞我?”和尚走到剪刀跟前,伸長鼻子在他身上一陣亂嗅,倒也不怕剪刀趁機一拳幹翻了他,“如果不是去找了姑娘,身上這女人香味是從哪裡來的?”

  剪刀不由瞠目,先前進聞香樓的時候,的確是有兩個樓子裡的姑娘一左一右倚擁著他,恨不得掛在他的身上,但僅僅這樣,那香味就傳到自己身上來了?他疑惑地抬起袖子聞了聞,除了酒氣,汗氣,啥也沒有聞到。

  看到剪刀的動作,和尚快活的嘎嘎大笑起來,“饒你奸似鬼,也要喝我和尚的洗腳水。露了餡了吧,我可不是野狗,鼻子靈通,不過一詐,你便露出了馬腳,哈哈哈,看你以後還有臉說我?”

  和尚手舞足蹈,那樣子,比打贏了剪刀不要高興一般。

  剪刀臉色微沉,卻沒有就這個問題與和尚多作糾纏,自己一向的為人處事,和尚一清二楚,這個問題深究起來,不免便要牽出許多是非出來。而那些事情,自己是絕不願意提及的。

  “我去了小貓那裡!”他看著和尚道。

  “哦,去那裡蹭飯吃麼?還別說,小貓的女人,一雙手看起來青蔥也似的,倒是一手好茶飯。”和尚點點頭。

  “在哪裡,我碰到了程平之。”

  “那個狗官去找小貓幹什麼?夜貓子進宅,准沒好事,不管他想幹什麼,咱們就是一本之策,不幹!”和尚冷笑。

  不得不說,旁觀者永遠都是最明白的那個人,和尚沒有見到程平之,自然也沒有看到程平之那憂國憂民,一副沉重之極的表情,便也不會受到他的感惑而學失自我,他只是從自己的本心出發,從先前基於對程平之的一個最基本的評判,便作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但可惜,這只是他的選擇。而和尚,在三個副尉之中,是最沒有主見,也最隨大流的一個,所以在敢死營之中,他的大隊,永遠都附屬在秦風的旗下。

  敢死營中,野狗居前,猛打猛衝,剪刀居中,伺機出擊覓得勝機,而和尚則一直是由秦風直接指揮。

  “楊義因為楊一和的倒臺,有不穩的跡象,程平之擔心楊義兵變,危害城內百姓,因此請我們移防城內,制衡郡兵,小貓答應了,野狗和我也答應了,你進不進城?”剪刀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平淡,便如同以往一般無二,聽起來似乎是與和尚在商量,但其實只是在告訴和尚一個結果,他瞭解和尚,他在聽了這段話之後,一定會是發一頓牢騷之後然後順從大流。

  果然,和尚在聽到剪刀說完這段話之後,狠狠地搔著頭皮,頓足大罵道:“他娘的,我說我們就是他娘的賤。兵變就兵變,關我們**事,當初我們在城外面對十幾萬大軍的時候,可沒見他們可憐我們一下,現在他們有事了,馬上就想起我們了。”

  剪刀轉身,向內走去,走了一半,回過頭來:“別忘了,你身上穿著大楚的軍裝。你不是城內那些普通的百姓,他們有權抱怨,你沒有。因為你拿著軍餉。另外,你的頭皮該刮一刮了。鬍子也該剃一剃了。”

  看著剪刀的背影,和尚摸了摸自己的頭皮,又摸了摸硬茬茬的鬍鬚,嘿嘿的笑道:“老子才不剃,小蔦兒說了,這樣摸起來舒服。不對啊,這個該死的陰險鬼,怎麼突然關心起老子來了,不對頭不對頭。”

  一天過後,城外的敢死營二千士卒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入城駐防,而此刻在城內,郡守府衙門一個密室內,辛漸離,楊義,程平之三人正坐在一個沙盤前,楊義手持一個長長的竹竿,正在指點著城內的地形。

  “二位大人請看,這是我們郡兵以前的三個軍營,現在將騰出來由敢死營三個大隊居住,三地分處安陽城東,西,南三個點上,正好處於這個三角形的三個角上,彼此之間的距離最遠,這樣確保在發起之時,他們三個大隊不能彼此呼應。其二,這三處地方都是我精心挑選的,在兵法上說,這便是絕地。東邊這個軍營,兩邊臨著城牆,另一邊是城內一個富商的院子,城牆上就不必說了,這個院子裡,能輕易的藏個一千兵不成問題,而唯一的一條街道,只需以弓弩封死,就讓他們無處可逃。二位大人再看這一處,這是我們最老舊的一處軍營,軍營全是木質構造,最容易使用火攻。而我們郡兵在撤出之時,已經在裡面又動了手腳,保管到時候一點起火來,便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讓這些賊兵陷身火海,而在這四周的民居當中,我們佈置了相當數量的弓箭手。到時候瞄準了這些火人射就是。”

  辛漸離與程平之二人都是微微點頭。現在的格局是將敢死營這頭兇猛的老虎放了進來,一旦打虎不死,那絕對就會反受其害,便連起先對此頗有微辭的程平之,現在卻變成了最為堅定的要將敢死營徹底做掉的一員。

  “最後一隊,進駐的是東城軍營,這裡,也是離府衙最近的一處,我們也將最精銳最能打的軍隊佈置在這裡,足足五千人,圍攻這一千敢死營賊兵。同時還配備了五百騎兵,其中打頭陣的,是辛大人帶來的一百名內衛好手。這裡,是不能用火攻的,因為這片城區內,住得都是官員,郡府的重要部衙也都在這裡,只能硬來。不過敢死營中好手並不多,有辛大人帶來的一百內衛沖陣,只要將這些賊兵殺散,那就好辦了。”

  “佈置得不錯!”辛漸離拍著手道:“毫無破綻可尋,楊將軍,看來你的兵法還是頗有造詣的嘛!這一次立了大功,二殿下必有重用。”

  “辛大人謬贊了,為二殿下效力,自當殫精竭慮,不敢有絲毫馬虎。”楊義謙卑的彎下腰去。

  “程大人,這件事情在發動之前,只限於你我三人知曉,其它的將領,在發動之夜在召集他們公佈,同時,那些有家眷或者親朋好友在安陽城內的將領,要將他們的家眷都控制起來,程大人,到時候你便以你夫人的名義開一宴席,將這些人的家眷全都請到府衙裡來。”

  程平之微微點頭。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12 01:48 A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12 01:50 AM 編輯

第九十八章:我不再是我

  距上京十里,一座孤零零的小亭子,矗立在路邊,這座看起來有些破敗的小亭,卻在無數年間,留下了無數膾炙人口的文章和詩句,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名氣亦愈來愈大,歷經蒼桑的它,見識了太多的或哀或慷的送別,當然,也有喜悅的迎接。

  十里長亭,上京一景。

  今天,雖然天氣極佳,但顯然長亭並不是一個適合去遊玩觀賞的地方,因為這裡戒嚴了,上京天子親衛火鳳軍三千人馬,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而他們保護的人,現在就坐在長亭之內。

  四根柱子上拉上了青紗,即遮蔽陽光灰塵,也是阻擋遠處的視線。

  閔若英,剛剛被大楚皇帝冊封為儲君,並因為皇帝身體的原因而暫時監國,從實際意義上來說,閔若英現在已經是楚國有實無名的皇帝了。日理萬機的他,今天特意親自出城,來迎接的自然是重要之極的人物。

  昭華公主今日歸京。

  大楚皇帝閔威,文治武功,都是大楚歷朝歷代以來,最為人稱道的一位皇帝,不過子息之上卻甚是艱難,僅得二子一女,而二子閔若英和三女閔若兮則皆是出自皇后膝下。

  “太子殿下,他們快到了。”安如海抬起頭來,隔著輕紗凝視著遠方,輕輕的對閔若英道。安如海是九級巔峰的好手,但他面前的閔若英,雖然剛剛年過三十,卻也踏入了九級的門檻,不過他極少出手,以至於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底細。安如海能察覺到的事情,他當然也能察覺到。

  “安統領,等一會兒他們到了之後,那個秦風就交給你了。”閔若英道。

  “是!”安如海沉默了片刻,“太子殿下,要不然乾脆一了百了,我把他帶回去之後,直接一刀殺了。從這一路上得到的情報看,只怕公主對此人迷戀甚深,拖得久了,讓公主知曉,只怕會生出一些事端來。”

  閔若英微笑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安統領,你是怕因為這個秦風影響我們兄妹之間的感情,所以想自己背了這個黑鍋,不過你就不怕兮兒以後恨上你麼?”

  安如海搖搖頭,“不怕,為了殿下,背背黑鍋也無妨!何況時日一久的話,公主終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閔若兮側頭打量了一下安如海,安如海並沒有看他,冷峻如鐵的面孔一直看著大路的盡頭,閔若英知道,安如海願意替自己背黑鍋,並不是他想拍自己的馬屁,事實上,安如海根本就不會拍馬屁,父皇說得對,安如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閔氏皇朝的家奴,自己當上了太子,成為大楚皇帝指日可待,安如海只不過是將他對父皇的忠心開始向自己轉移而已,換而言之,如果今天坐在這裡的是哥哥,他也同樣會說這番話。

  “安統領,你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吧?”閔若英突然問道。

  安如海微微一怔,側過頭來,看著閔若英,半晌微笑道:“是,當年太子殿下出生的時候,我才二十出頭吧,剛剛在陛下面前當侍衛。您生下來的時候,足足有八斤重,我記得當時陛下高興壞了,還賞了我一柄玉如意。”

  “小時候的我,很調皮吧?”閔若英笑問道。

  安如海遲疑了一下,道:“殿下小時候的確很調皮,最好打架,曾經因為太子,不,是閔若誠在書院裡被欺負了而將當時權傾天下的左相孫子幾乎打殘,在我的記憶之中,您幾乎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中間的這兩天,便是在被陛下懲罰。”

  閔若英大笑起來,看著安如海,搖頭道:“安統領啊,你怎麼也學會了轉彎抹角啊,別說,還真挺巧妙,誰教你的?”

  安如海黑臉顯得更黑了一些,“太子殿下。”

  閔若英知聲陡止,舉起手來,制止了安如海接下來想說的話:“安統領,你是看著我長大的老臣,父皇信任你我多也一樣信任你,你其實可以直接跟我說,你與別人不一樣的。”

  安如海垂下了頭。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閔若英的表情顯得有些傷感,卻又異常絕決,“我們都長大了,過去的童真,永遠也不會再回來,我現在正在努力地忘掉這些過去,安統領,我不再是那個為了哥哥或者妹妹受了欺負就去大打出手的男孩了。我要實現我的夢想,我就必須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當我決意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我了。”

  看著安如海欲言又止,閔若英道:“安叔,我知道你看不慣,或者很心寒,甚至瞧不起或者痛恨我,但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想要做成李清大帝那樣的事業,手上沾染些鮮血又怕什麼?現在只是開始,以後只怕會流血飄杵,西部邊軍只是我走出第一步的敲門磚,我不會忘了他們作出的犧牲,但我卻不後悔這麼做。”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但我需要你仍然支援我。”

  聽了閔若英的話,安如海點了點頭,“不管殿下曾經做過什麼,既然您已經是陛下冊封的太子,將來的皇帝陛下,我當然會竭盡所能的支持您。”

  閔若英臉上露出笑容,拍掌笑道:“好,就等著你這句話呢。不過安叔,我想給您挪個位置,這與信任無關,而是另外一個地方更需要你去坐鎮。”

  “殿下是說西部邊境。”安如海問道。

  “英雄所見略同。”閔若英大笑道:“西部沒了左立行,沒了西部邊軍,已經徹底糜亂了,想要重複左帥在時的光景,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的功夫,而這還需要一個能力不遜色于左帥的人去那裡,而你,安叔,不僅在能力上,而且在威望之上,都是最恰當的人選。”

  安如海歎了一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十年光景,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死傷多少人命,才能將西秦人再度驅除出落英山脈。

  “殿下放心吧,安如海必當盡心竭慮完成您的囑託。”

  “好!到了那裡,人,財,物,你只管開口,只要是你安叔要的,要什麼我給什麼。”閔若英道:“等這件事辦完了,你便去上任吧。這個秦風必須死,但卻不能私刑弄死,他與敢死營的罪名,必須昭告天下,然後名正典刑,至於兮兒哪裡,我來想辦法,她是閔家的女兒,必須分得清輕重。她是我的嫡親妹妹,我就不相信,那個秦風在她的心裡,還有我在她的心裡份量重。”
作者: wendar    時間: 2016-5-12 05:10 PM

本帖最後由 wendar 於 2016-5-12 05:11 PM 編輯

第九十九章:兄妹

  視野的盡頭,一匹棗紅色的戰馬躍出地平線,如同一股旋風一般卷向十里長亭,它的身後,數十匹戰馬依次出現,蹄聲如雷,隆隆而來。

  閔若英微笑著站了起來,走出了青紗遮蔽的亭子,來到大路中間,施施然地背著雙手,看著自遠方迅速接近的那一隊人馬。

  戰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馬背之上的女子一身勁裝,正是自落英山脈歷險歸來的閔若兮,此刻的她,頭髮蓬亂,身上落滿了灰塵,一張俏臉亦是顯得有些髒兮兮的,看到卓然立于道路中間的二哥,閔若兮的眼圈立時便紅了。

  甩鞍下馬,扔掉手裡的馬鞭,她奔到閔若英的身邊,縱身入懷,嘴一癟,已是哭了起來,在外面再顯得英豪,回到親人身邊,小女兒家的心性終是顯露無遺。

  閔若英臉上掛著微笑,親親地拍著妹妹的後背,低聲安慰著:“好了好了,回來了就好,雖然驚險了一些,但人生能有這樣一場歷練,也算很難得了,我們閔家的兒女,可不是深宮裡長大的毫無用處的花骨朵,有一句話說得好,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你現在也算是經歷了風雨,見識了世事艱難,人心難料了,這可是千金也難換得。”

  閔若兮仰起小臉,看著二哥,收住了眼淚,嘴巴卻嘟了起來,“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可知道,我就差點回不來了,齊人派了殺手,想殺了我栽贓給秦人,我的護衛死光了,左帥也死了,郭老也死了!”

  一句話沒有說完,她又傷心起來,淚珠撲娑娑地掉落下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閔若英臉上露出傷感的神色,“秦人的仇,咱們記著,齊人的不安好心,我們也必須要記著,終有一天,我們要一筆一筆地跟他們好好的清算一下。”

  閔若兮連連點頭,“二哥,我們必須要報仇,不光是齊人,還有秦人,六萬人吶,六萬人就在我的面前,一群群,一排排的這樣沒了。”

  閔若英的臉上閃過一絲誨澀的光,“當然,只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左帥沒了,西部邊軍沒了,在西部邊境,我們與秦人相比,完全處於劣勢,而在東邊,齊人虎視眈眈,只要我們有什麼不穩的跡象,他們立刻就會像惡狼一般撲上來。現在正是國事艱難的時候,我們只能小心應對,委曲求全,過了這一關再說,你也要冷靜一些。國家大事,萬萬不能感情用事的。”

  “二哥,我明白的。”閔若兮道。

  安如海跨步上前,向閔若兮行了一禮:“恭賀殿下平安歸來。”

  “安叔好。”閔若兮點頭道,“郭老他……”

  安如海微微一笑,“好教殿下知曉,郭九齡他雖然受了重傷,但卻僥倖保了一條命,現在正在安陽郡休養,過一段時間稍好,就會歸京。”

  “真得嗎?郭老沒有死,太好了,太好了,這是我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還有誰活下來了?”閔若兮驚喜地問道。

  安如海搖搖頭:“除了郭九齡,其它的全都死了。而郭九齡一身武道修為也算是毀了,他給我的信中說,傷好之後,最多還有五六級的修為。不過能活下來就算不錯了。”

  “都是我害得他,如果不是為了護著我,他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的,還有左帥,如果不是為了護著我,左帥宗師修為,怎麼會被逼著帶傷與李摯決戰。”閔若兮黯然神傷。

  “殿下不必傷懷,左帥也好,郭九齡也罷,他們都是大楚的臣子,護衛公主殿下的安全,是他們的本份。”

  “話雖這樣說,但如果不是我去了西境,他們怎麼會死?”閔若兮搖頭道。“他們如果想走,誰能攔得住他們。”

  “兮兒,你也不必太傷心了,左帥為國赴難,郭九齡身受重傷,我都不會虧待他們,朝廷已經決定追封左帥為國公,蔭及子孫三代,而郭九齡,縱身武道修為毀了,回來之後,我仍然是要重用的。”閔若英道。

  閔若兮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一下子變了顏色,轉身便向著自己的戰馬走去。

  “兮兒,你幹什麼?”閔若英搶上一步,攔在了閔若兮的前方。

  “我要去見一見那個人,問問他,究意怎麼恨得下這樣的心腸?害了六萬邊軍,還將他的妹妹也陷身絕境?究竟是怎樣的毒辣才能讓他下得去這個手?”閔若兮怒道。

  “噤聲!”閔若英沉下臉來,“兮兒,這件事情,朝廷還沒有定論,你不要亂說。”

  “二哥,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替他隱瞞嗎?我要去見見這個狼心狗肺的人,看看他現在是怎樣後一副嘴臉。”閔若兮怒道。

  “二妹,朝廷還要威嚴,父皇還要臉面呢,這些事情,豈能是拿到外面去說的。”閔若英搖頭道。“你剛剛回來,很多事情還不明白,這件事情,哪有你想得那麼簡單,裡面可涉及到朝廷大事,事涉國運,安能隨心所欲,你先休養一段時間,慢慢將這件事情瞭解清楚了,再說其它。到時候你要見他,也由得你,但現在不行。”閔若英搖頭道。

  閔若兮直瞪瞪地看著閔若英半晌,在對方毫不退讓的目光之下,終於無奈地妥協了,“你今天在這裡接我,就是怕我進城之後,直接去東宮吧?”

  閔若英微微一笑,“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是我的嫡親胞妹啊,我可只有你這一個妹妹,我們兩個,一母同胞,這些日子你在落英山脈之中亡命,我又何嘗睡過一個好覺,每每都是半夜被惡夢驚醒啊!得到你平安歸來的消息,我才總算是踏實了。”

  “看得出來,你是瘦了!”閔若兮伸手想撫摸了一下閔若英的臉龐。閔若英微微向後一仰,避開了閔若兮的手,“兮兒,這兒可不是宮裡。注意一下你的言行舉止。”

  閔若兮不滿地瞧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現在是太子殿下啦,與先前身份不同了。”

  “不管我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太子,在你面前,不都是你唯一的哥哥嗎!”閔若英笑道。

  “是,從現在開始,我只有你一個哥哥了!”閔若兮的臉色沉了下來。“二哥,我們回城裡吧,我累了!”

  “知道你累了,所以我已經安排了你去首陽山那裡休養一段時間,城裡現在亂糟糟的,你的公主府也要重新再修整一下,已經開始動工了,現在回城裡,你可沒地方住!”閔若英一攤手,道。

  “我的公主府好好的,為什麼要修整?”閔若兮奇怪地道。

  “去去黴運啊!”閔若英開了一個玩笑,眼見對方沉下臉來,這才道:“兮兒,讓你去首陽山休養,是因為現在父皇和母后都在哪裡。父皇的身體本來就極差了,這一次又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一下子便垮了。現在父皇完全看不得奏摺,聽不到臣子們說話,只想安靜地呆著,所以便去了首陽山,母后在哪裡陪著,你這一次歷險歸來,難道不應該先去拜見父皇,去父皇身前盡盡孝道嗎?當時父皇聽說你失蹤了,當場就急得吐了好幾口血。”

  “父皇……”閔若兮的眼眶裡一下子便蓄滿了淚水,她可自小便是父親掌心裡的小寶貝,寵愛有加,二個哥哥都曾被毫不留情地鞭韃過,也只有她,父皇可是連小指頭都沒向她伸過一根。

  “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去首陽山住一陣子,陪陪父皇,等父皇身子大好了,你的公主府也重新修整得差不多了。那時下山,正好入住。”

  閔若兮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看著站在她身後十數步外的秦風,笑著招了招手,“秦風,你過來。”

  秦風臉龐有些發熱,閔若兮絲毫沒有掩飾對他的情感,這一聲喊,可是有些發膩,對方可是兮兒的親哥哥,拋開對方尊貴的身份不說,單是這未來的大舅哥的身份,就是一道關口呢!自己不過是個小軍官,雙方的身份,實是在差得太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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